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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篇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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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之感,此亦是很有意思的一种缘分也。

    去年春天将旧稿二十四篇编为一集,定名为“风雨后谈”,已写小序,后来因为觉得这些文章都是在《秉烛谈》之后所写,所以又改名为“秉烛后谈”,序文另写,而仓猝未曾印在书里,现在一起收在这里,序虽有两篇,书则本来只是一册而已。三十四年一月三十日。

    <h4>三 文载道文抄序</h4>

    一般做举业的朋友们向来把这种心情的诗文一古脑儿的称之曰闲适,用现今流行语来说,就是有闲云云。《癸巳存稿》卷十二《闲适语》一则云:

    《秉烛后谈》一卷,所收文二十四篇,除《关于阿Q》外,皆二十六年所作。那一年里写的文章很多,《药味集》中选收四篇,《秉烛谈》中收有十七篇,合计共有四十五篇,此外稿子遗失的如《藏砖小记》等,也还有四五篇吧。本书原意想定名为“风雨后谈”,但是从内容看来,这都是《秉烛谈》以后所写的东西,因缘较近,所以改用今名,好在《秉烛谈》原序也附录在后边,正可以当作一个公共的小引罢。我把本书的目录覆看一遍,想起近两年内所写二十几篇的文章来,比较一下,很有感慨,觉得年纪渐大,学无进益,闲适之趣反愈减退,所可叹也。鄙人执笔为文已阅四十年,文章尚无成就,思想则可云已定,大致由草木虫鱼,窥知人类之事,未敢云嘉孺子而哀妇人,亦尝用心于此,结果但有畏天悯人,虑非世俗之所乐闻,故披中庸之衣,着平淡之裳,时作游行,此亦鄙人之消遣法也。本书中诸文颇多闲适题目,能达到此目的,虽亦不免有芒角者,究不甚多,回顾近年之作乃反不逮,现今纸笔均暴贵,何苦多耗物力,写些不入耳的正经话,真是人己两不利矣。因覆阅旧稿,而得到反省,这件事却是有益,因为现今所写不及那时的好,这在自己是一种警戒,当思改进,而对于读者可以当作广告,又即是证明本书之佳胜也。民国甲申,清明节后一日雨中知堂记。

    附记

    《希腊神话》,亚坡罗陀洛斯原著,今从原文译出,凡十万余言,分为十九章。著者生平行事无可考,学者从文体考察,认定是西历一世纪时的作品,在中国是东汉之初,可以说正是杨子云班孟坚的时代。瑞德的《希腊晚世文学史》卷二关于此书有一节说明云:

    “这最值得记忆的是汤普生教授的《希腊鸟类名汇》,一九三六年重订本,价十二先令半。此书系一八九五年初板,一直没有重印,而平常讲到古典文学中的鸟兽总是非参考他不可,在四十多年之后,又是远隔重洋,想要搜求这本偏僻的书,深怕有点近于妄念吧。姑且托东京的丸善书店去一调查,居然在四十年后初次出了增订板,这真是想不到的运气,这本书现在站在我的书厨里,虽然与别的新书排在一起,实在要算是我西书中珍本之一了。”我到书厨前去每看见这本书,心里总感到一种不安,仿佛对于这书很有点对不起,一部分也是对于自己的惭愧与抱歉。我以前所写的许多东西向来都无一点珍惜之意,但是假如要我自己指出一件物事来,觉得这还值得做,可以充作自己的胜业的,那么我只能说就是这《神话》翻译注释的工作。本文算是译成了,还有余剩的十七章的注释非做不可,虽然中断了有五年半,却是时常想到,今年炎夏拿出关于古希腊的书本来消遣,更是深切的感觉责任所在,想来设法做完这件工事。现在先将原文第一章分段抄出,各附注释,发表一下,一面抄录过后,注释有无及其前后均已温习清楚,就可继续做下去,此原是一举两得,但是我的主要目的还在于后者,前者不过是手段而已。我的愿望是在一年之内把注释做完,《鸟类名汇》等书恭而敬之的奉送给图书馆,虽然那时就是高阁在书架上看了也并无不安了,但总之还是送他到应该去的地方为是。不佞少时喜弄笔墨,不意地坠入文人道中,有如堕民,虽欲歇业,无由解免,念之痛心,历有年所矣。或者翻译家可与文坛稍远,如真不能免为白丁,则愿折笔改业为译人,亦彼善于此。完成《神话》的译注为自己的义务工作,自当尽先做去,此外东西贤哲嘉言懿行不可计量,随缘抄述,一章半偈,亦是法施,即或不然,循诵随喜,获益不浅,尽可满足,他复何所求哉。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二十日记。

    <h4>五 谈新诗序</h4>

    “老实说,他也常常地感觉,这个年头儿是不是可以画着这样的画?可是,不然的话,做什么好呢?像我这样的人,岂不是除了拿着诚实无匹的心情来作画以外没有办法的么?”这里我们也正可以引用,来做一个说明。不管是什么式样,只凭了诚实的心情做去,也就行了。说是流连光景,其对象反正也是自己的国与民及其运命,这和痛哭流涕的表示不同,至其心情原无二致,此固一样的不足以救国,若云误国,则恐亦未必遽至于此耳。

    “秦观词云,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王铚《默记》以为其言如此,必不能至西方净土,其论甚可憎也。……盖流连光景,人情所不能无,其托言不知,意更深曲耳。”俞理初的话本来是很不错的,我只补充说明,闲适可以分作两种。一是安乐时的闲适,如秦观张雨朱敦儒等一般的多是,一是忧患时的闲适,以著书论,如孟元老的《梦华录》,刘侗的《景物略》,张岱的《梦忆》是也。这里边有的是出于黍离之感,有的也还不是,但总之是在一个不很好的境地,感到洚水在后面,对于目前光景自然深致流连,此与劫余梦想者不同,而其情绪之迫切或者有过无不及,也是可有的事。这固然只是忧患时文学的一式样,但文学反正就是这点力量,即使是别的式样也总还差不多,要想积极的成就事功,还须去别寻政治的路。近读武者小路氏的小说《晓》,张我军君译作“黎明”,第一回中有一节话云:

    “此学校是初级中学,因为学生都是本乡人,虽是新制,稍具古风,对于先生能奉薪米,故生活能以维持也。小家庭在离城十五里之祠堂,距学校有五十里,且须爬山,爬虽不过五里,五十里路惟以此五里为畏途耳。”后面又说到学问,对于其同乡之熊翁仍然不敬,谓其《新唯识论》一书站脚不住矣,读了觉得很有趣。末了说于春间动手著一部论,已成四章,旋因教课少暇,未能继续,全书大约有二十章或多,如能于与知堂翁再见时交此一份卷,斯为大幸。废名的厚意很可感,只是《肇论》一流的书我生怕看不大懂,正如对于从前信中谈道的话未能应对一样,未免将使废名感觉寂寞,深以为歉耳。民国甲申七月二十日,知堂记于北京。

    <h4>六 茶之书序</h4>

    “在一八八五年以前,我们所有的只是这七卷书中之三卷,但在那一年有人从罗马的伐谛冈图书馆里得到全书的一种节本,便将这个暂去补足了那缺陷。卷一的首六章是诸神世系,以后分了家系叙述下去,如斗加利恩,伊那科斯,亚该诺耳及其两派,贝拉思戈斯,亚忒拉斯,亚索坡斯。在卷二第十四章中我们遇到雅典诸王,德修斯在内,随后到贝罗普斯一系。我们见到忒洛亚战争前的各事件,战争与其结局,希腊各主帅的回家,末后是阿狄修斯的漂流。这些都简易但也颇详细的写出,如有人想得点希腊神话的知识,很可以劝他不必去管那些现代的著述,最好还是一读亚坡罗陀洛斯。”这里给原书作广告已经很够了,颇有力量,可是也还公平实在,所以我可以不再多说话了。其实我原来也是受了这批评的影响,这才决定抛开现代的各参考书而采用这册原典的。这神话集的好处,叙述平易而颇详明,固然是其一。是希腊人自编,在现存书类中年代又算是较早的,这一点也颇重要,是其二。关于希腊神话,以前曾写过几篇小文,说及那里边的最大特色是其美化。希腊民族的宗教其本质与埃及印度本无大异,但是他们不是受祭司支配而是受诗人支配的,结果便由诗人悲剧作者画师雕刻家的力量,把宗教中的恐怖分子逐渐洗除,使他转变为美的影象,再回向民间,遂成为世间唯一的美的神话。罗马诗人后来也都借用,于是神人的故事愈益繁化,至近代流入西欧,反有喧宾夺主之势,就是名称也多通用拉丁文写法,英法各国又各以方音读之,更是见得混乱了。我们要看希腊神话,必须根据希腊人自己所编的,罗马人无论做得如何美妙,当然不能算在内,亚坡罗陀洛斯虽已生在罗马时代,但究竟是希腊人,我们以他的编著为根据,我觉得这是最可信赖的地方。我发心翻译这书还在民国廿三年,可是总感觉这事体重难,不敢轻易动笔,廿六年夏卢沟桥变起,闲居无事,始着手迻译,至廿七年末,除本文外,又译出茀来若博士《希腊神话比较研究》,哈利孙女士《希腊神话论》,各五万余言,作本文注释,成一二两章,共约三万言。廿八年以来中途停顿,倏已六载,时一念及,深感惶悚。注释总字数恐比本文更多,至少会有二十万字吧,这须得自己来决定应否或如何注释,不比译文可以委托别人,所以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责任,非自己努力完成不可的。为得做注释时参考的必要,曾经买过几本西书,我在小文中说及其中的一种云:

    民国三十三年阴历岁次甲申,但是阴阳历稍有参差,所以严格的说,甲申年应该是从三十三年一月廿五日起,至三十四年二月十一日止才是。这在民国除了是第一次的甲申年以外别无什么意义,可是在以前的历史上,这甲申年却不是寻常的年头儿,第一令人不能忘记的是三百年前崇祯皇帝煤山的事,其次是六十年前中法战役马江的事。青年朋友不喜欢看历史的人或者不大想到亦未可知,我们老一辈的比较更多经忧患,这种感觉自更痛切,鄙人恰巧又是在这一年里降生的,多年住在北京,煤山就在城内,马江虽只是前辈参加,自己是曾身列军籍的,也深感到一种干系。中国人自己不挣气,最近这几百年情形弄得很不像样,差不多说不出有那一年比较的可以称赞,不过特别是我辈甲申生的人想起来更是丧气罢了。在这时候,有友人们想集刊文章,给我作还历的纪念,这在我是万不敢当,而且照上述情形说来,也是很不相称的。不过朋友们的好意很可感激,大家各写一篇文章来汇刊一册,聊以纪念彼此的公私交谊,未始不是有意义的事,虽然交际的新旧不等,有的还不曾相见过,但交谊还是一样,这也觉得很有意思。此集由傅芸子君编辑,名称商量很久,不容易决定,傅君当初拟名为“汉花园集”,本来也很好,但是仔细考虑,汉花园是景山东面的地名,即旧北京大学所在地,其门牌但有一号,只大学一家,怎好霸占了来,固然未必有什么商标权利问题,总之我们也自觉得不好意思。由汉花园再往西南挪移几步,那里有一条斜街,名曰沙滩,倒还不妨借用,于是便称之曰“沙滩小集”。本来想用“沙滩偶语”四字,似乎比较有风趣,但是据故事的联想,偶语未免有点儿违碍,所以终于未曾采用。这里沙滩以地名论固可,反正我们这些人在沙滩一带是常走过的,若广义的讲作沙的滩,亦无不可,在海边沙滩上聚集少数的人,大概也就是二三十名吧,站着蹲着或是坐着,各自说他的故事,此亦大有意义,假如收集为一册书,岂不是有趣味的事,与《十日谈》可以相比么。意大利那时是瘟疫流行,绅士淑女相率避难,在乡村间暂住,闲话消遣,乃得百篇故事,此《十日谈》之本事也。中国现今也正在兵火之中,情形有点相像,人们却别无可逃避之处,故欲求海滨孤岛,蛰居待旦,又岂可得,在这时候大家不能那么高兴的谈讲,那也是当然的了。这集里所收的文章都是承朋友们好意所投寄,也有我自己的混杂在内,我不便怎么说谦逊或是喝采的话,但总之是极诚实的表示出自己,也表示出在这乱世是这么的还仍在有所努力,还想对于中国有所尽心,至于这努力和尽心到底于中国有何用处,实在也不敢相信。其次,大家合起来出这样一册小集,还有一种意思,便是庄子所说的鱼相濡以沫。这一层意思,我觉得倒是极可珍惜的。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七日,周作人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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