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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談録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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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子

    公誨諸子曰。忠,非必殺身,自盡其誠也。可,今人莅一官,茍能竭力於大小之務,不自愧於禄食,推而廣之至於大事,皆忠也。至於以身死事,盖古人不幸而遇之耳。閨門之内,承順父母顔色為先。吾先公中令,奉戚氏太夫人極為子之道。太夫人每有小不如意,未嘗與先公一言,先公必朝服再拜,候其色悦而退。先公在金陵、餘杭,清夜多作詩,必召吾起草,或屬數句。未成,且假寐,吾持筆侍側,往往至中夜,不敢退。時吾十五六歳,未始知倦。今吾愛汝曹,不欲以嚴限慈,世事當自勉也。

    爾雅

    公言:“《爾雅》,文選待文士之秘學也。使人知之,必譏其所習淺,未至規橅裁取。不習或闕。”嘗戲曰:“韓愈詩多用訓,故而反曰『爾雅註蟲魚,定非磊落人。』此人滅迹也。”

    隷書

    公素不習隷書。初,但微作八分。皇祐中,受詔書,獻《穆公主碑》。李氏求以古隷冩,於是始作隷書。既出,人競愛。宋丞相曰:“近世人家栢楹之刻所未及也。”君謨亦云:“君之隷字,乃得漢世舊法,僕之所作,但唐謂(一本作體)隷耳。”

    筆法

    公言:“用筆須圓勁,結體須作方正,然後以奇古為工。”皇祐中,受詔與君謨分寫邇英閣二圖。公書《無逸篇》;君謨真字書《孝經》。既成,上作“飛白”二軸答之後。又受詔,分寫《集禧觀諸殿榜》。公書“奉福虚福殿”二榜;君謨書“神藻殿”二榜。

    為文

    公誨諸子屬文曰:“為文,以造語為工。當意深而語簡。取則於六經,『莊、騷、司馬遷、揚雄』之流皆以此也。”又論修身行道,至於性命之理。既而曰:“此皆第一等語。汝輩一詞賦,亦未能善,固未知也。然不當不為汝輩道。”

    讀書記

    公嘗言:“隋王劭作讀書記。凡所説書,隨意所取,疏之後,輯而成篇。”又,唐人有臺閣集纂當世名人詩。今此二書人家罕有存者。

    鷄鳴歌

    公言人。嘗云:“汝南出鳴鷄?考之舊事,漢時於汝南,取『能鷄鳴歌』之人,其云『鳴鷄』,盖謬也。”

    葬

    葬。公言:“昔觀孔子墓。視其地之形勢,大與今俗深相符。今之術,果昔人之所遺耶?”

    子房封留

    公言:“今陳留立祠,祀張子房,非也。所封留沛,今彭城有留城是也。昔宋武北征,過陳留,下。教修復其失,盖已久矣。 ”

    作文

    公訓諸子曰:“壯年為文,當以氣焰為上。悲哀憔悴之詞,慎不得法。”

    知字音切

    公言:“學者不可不知音切。茍不通,終為不識字人。”

    論隂陽拘忌

    公言:“昔有一士。人病其家數世未葬,亟出錢買地一方,稍近爽塏者。自祖考及緦麻小功之親,悉以昭穆之次葬之。都無嵗月、日時、隂陽、忌諱與塋穴之法。人且譏其易,而謂禍福未可知。歲中輙遷官,秩後其家益盛。以此觀之真達者也。今之人,稽留葬禮,動且踰紀,邀求不信之福於祖先遺骸,真罪人也。”

    筆法

    江南李主及二徐傳二王“撥鐙”。中朝士人吳遵義,待詔尹希古,悉得之。吳尤以為秘所傳二人與范宗傑而已。其法五字擫厭。抵勾揭吳。又云:“更有二字曰『蹲送』,蹲送者,蹲鋒迎送之謂耳。若作一字,必從腕勢中出之。”吳笑曰然。

    讀甘露記

    公嘗讀《甘露記》。歎曰:“無妄之禍,乃至於此。以此視之,軒冕非可戀之物,吾日有歸意。”

    唐時金帶

    公言:李防給事有一金帶,唐之制作,撻尾刻云“龍朔某年 紫宸殿宣 賜鄭畋”。其制作與色澤尤奇。防卒,其子不肖,妄以與人。臨淄公晏殊,留守南郡,大會客伎,有服金帶立其側者。公目之,覺異於常,引視其刻,問“所従來”,曰“李氏子所假”。公俛歎久之。

    京氏律厯

    《京氏律厯》一卷。虞翻為之解。其書雖存,學者罕究。公従秘府傳其書,究習遂通。屢以占卦,甚效。

    修書進藁

    公言:修書藁,草隋書尤重,謂之初藁。每與正本並奏。

    古事不見所出

    公言:古事有相承傳用而不見出者,甚多。如“顔回讀書,鐵鏑三摧。”是其一也。

    秘閣易法

    公言:秘閣有《鄭氏注易》一卷。文言“自為篇”,而陸氏《太玄篇》第亦各異。考之足以見古《易經》之舊次。

    方藥精通

    公言:髙文莊,方藥精通,聚奇藥,價及巨萬,雅尚之一也。

    繪事後素

    公言:繪事後素,即《考工記》所謂“後素工”也。

    七言詩

    公言:古七言詩自漢末,盖出於史篇之體。

    性貴平淡

    公言。人性貴乎平淡,若加以器識,即所謂“宰輔器也”。盖宰制方物,等之公平,甄别不差,足任機柄耳。昔劉劭論人物,亦以平淡為先也。

    蘭蕙

    公言:蘭蕙二草,今人盖無識者。或云“雚香”為蕙草。

    録書須黏葉

    公言:作書冊,黏葉為上,雖歲久脱爛,茍不逸去。尋其葉第,足可抄録次序。初得董子《繁露》數卷,錯亂顛倒。伏讀歲餘,尋繹綴次,方稍完服。乃縫綴之弊也。嘗與宋宣獻談之,公悉命其家所録書“作黏法”。

    少女風

    公言:管輅云“天欲雨,樹上已有少女風。”今俗多云“急風翻葉見白”者是。

    靈符石

    公,少遊蜀。於江濱得靈符石。石理堅潤,其文尤異。

    李廷珪墨

    公性尤愛墨,持玩不厭。几案牀枕間,往往置之。常以柔軟物磨拭,發其光色,至用衣袖,畧無所惜。慶厯中,人有持“廷珪墨”十九求售,従子,參,預託公草文字,恐溷其思,遽令麾去。公後聞之,極為歎惜。後,此墨尤難得,而屢以萬錢市一丸。其品,乃有數等,其“邽”字作“下邽”之“邽”者為上,作“圭潔”之“圭”者,次之;作“珪璧”之“珪”者,又次之。其云“『奚庭圭』者,最下。盖廷珪,本燕人,奚初姓。後徙江南,其初未奇,久而益佳,故李主寵其能,賜之姓也。雖名號有髙下,其間又自有粗精,亦時有偽作者。人亦多惑。公言,若辨之,當視其背印。云“歙州李廷珪墨”。“歙”旁“州”字之左足,與“李”字之中書,可與“子”字之足貫。又與“廷”字之豎,書墨字之右角,貫。視之,上下相通者,為真。公又自能造墨,在濠梁彭門常走人,取兖州善煤,手自和揉,妙為形體,盖光色與廷珪相上下。既成,分遺好事。悉伏其精。嘗以廷珪墨遺君謨。隴西王之子恂謂公曰“聞以墨遺君謨。槖中必缺,請以一丸補之。”

    小篆奇古

    公亦習古文小篆。嘗謂“古文至少。至許慎所不載,及不出孔氏書者,悉後人所造。學之少所根據。小篆源流可究,便於施用。”公用筆奇古。慶厯中士大夫家墓銘,盖多公筆也。今上“景祐”徽號,玉冊宣獻,宋公受詔寫,宋公不習篆,公與代書也。又,章郇公受詔書、相國寶奎殿“太宗、真宗”詩額,亦公代之。

    篆銘嘉量

    皇祐中,上令少府作嘉量,公稽攷制度,參以周漢,既成,自篆刻銘,奏御。藏於内府。詔在集中。

    碑額

    按公所書古隷字,則“獻穆公大長公主碑、曹襄悼碑、范文正碑、晏元獻碑、伊先生隔山庵記。”正字,則“張少監墓誌、濠州四望亭詩、莊生臺詩、宋宣獻詩、”書額,“濠州四望亭、南京御史臺讀易堂、襄州峴山亭、臨芳亭、華嚴寺、羊太傅廟、西京教忠積慶寺、東都李氏閒燕堂、來鶴堂、連亭、箖箊亭、劉氏芸華堂。”

    古器

    景祐中,内出古銅“鐘、鼎、尊”三器,詔公辨其欵識。公驗其文,稱有“周立王”,字法,參以篆隷,形制不與經典相合,非逺古時物,疑似武氏時器。具上其事,詔藏於龍圖閣,語在公集中。皇祐中,又出玉器二:一為四龍行走上騰之形,其端升,餘可置物;一為梳形,旁上連窣綿繰,可插羽,下有柄,雕以蜻蜓、蝘蜓,絶工巧。公以為皆物柄也。梳形者,疑古人羽扇之柄,其他莫可知。

    辨藥

    公示京師市藥,須當精。别市中藁本,多雜以威靈仙,不可稱辨,往往誤售入藥,遂不為效。藁本,盖柔細而芳香者是。

    自治之要

    公謂諸子曰:人之文章,美者固譽之。不至者,未嘗輕視,吾心,意和平得。險巇貪媢,固自不生。怨尤僥倖,逾絶思慮,以其“染汚吾心,戕賊天理,”皆屏之於未萌然。事有曲直,必當中理。今朝廷之士,與吾論事,有不直謗毁甚多,然吾皆不責,固無報復,盖吾自信者篤耳。此乃汝輩,粗識善惡,人亦不能欺,吾其能以無為有紿汝輩耶?吾既已自力如此,更欲汝輩效而為之,不可不勉也。

    校書

    公言校書之例。它本有語異而意通者,不可取信,盖不可决。謂“非昔人之意,俱當存之,但注為一云、一作”(二字已上,謂之“一云”。一字謂之“一作”)。公自校杜甫詩,有“草閣臨無地”之句,它本又為荒蕪之“蕪”,既兩存之。它日有人曰“為『無』字,以為無義。”公笑曰“《文選》云『飛閣下臨於無地』,豈為『無』義乎?”唐鄭顥自云“夢為詩《十許詔》,有云『石門霜露白,玉殿蕪苔青。』意甚惡之,後遇宣宗山陵成,因復職。”公嘗笑曰“此杜工部《橋陵詩》也。顥以為真陵之祥,而更復綴緝,亦嗤鄙之一也。”

    相知之厚

    蔡文忠守南都。公時為書院説書。且將薦公,而謂公曰“欲薦,而未有人可令草奏,以叙君之美,莫若煩君自為之。”公謝曰“某之才不足當公薦。今石太祝延年,衆愛重,宜置某而薦石。”蔡公曰“石固欲薦之,亦當自令草奏。”公徐曰“得之矣。”遂命公草石奏,而石為公草奏。

    初,罷野城尉,里中是時,晏丞相為留守,方修後圃,而使諸曹掾賦。“馴鶴小池戸,曹掾玉初邀同賦。”既成并上臨淄公。公喜,遇之甚厚。及臨淄公還朝,力薦為應天府學講書。語在公家傳中。

    是後,蔡文忠繼守留鑰,復待以上客。蔡公既去,而宋公來,其所以遇之尤加。每公事退,開郡閤邀公。殆日以為常,相對但持書冊論議而已。宋公嗜食乾果,羅列左右,間或相勸食,或以文章示公。句意有所欲易,及一字不安者,必曰“君試思之。”公曰“以某句某字如何。”曰“更試思之。”或至再三,遂用。後宋公還朝,公亦入上庠。又陪佐史局,無一日異於初。宋公薨。公為之議諡,撰著行狀,象、篆勒墓銘。諸宋以服帶緡錢,遺於公甚厚。公不發其封,悉還之。李邯鄲公戲簡公曰“可惜筆端得來,盡被車兒推去。”後老思宋公平昔之知,嘗歎曰“相知之厚,不愧古人。今亡矣夫。”

    去年,公謁告還里中,錢于飛侍讀為留守,其妻,宋公女也。聞錢宴公于郡齋,曰“是往者日與吾父論書於此齋中。吾家為肴羞尊酒以待者也。”因泣下。明日錢以其妻語語公,公亦為悽然。

    古今樂律通譜

    公洞曉音律,自能辨聲度曲。嘗究今樂之與古樂所由變,而總諸器之同歸,以籍於譜,至如言。黄鐘其聲則屬絃之某,抑按金石之某聲,考筦之某穴,皆衡貫為表而别之。至於北部諸器亦然,雖不知者,可一視而究。號曰“古今樂律通譜”。又云“今北部樂,乃古之清商遺音。”其論甚詳。

    芸

    芸,香草也。舊説為不食。今人皆不識。文丞相自秦亭得其種,分遺公。嵗種之,公家庭砌下,有草如苜蓿,揉之尤香。公曰“此,乃牛芸,《爾雅》所謂『權黄華』者,校之尤烈於芸。食與否,皆未可試也。”

    李衛公文

    公亟稱李衛公之文,謂“不減燕許”。每讀《積薪賦》,曰“『雖後來之髙處,必居上而先焚。』真文章之精致也。”

    作文立意

    班固《典引·序》“唐堯君臣之德,迭享天下”云。“股肱既周,後授漢劉”,公言“古人作文,立意髙奇如此,後學者可不務哉”。(一云“文當務立意髙奇,不蹈陳故”)。

    為箴自警

    公始為進士。居里中,與嵇穎(缺)竇充締交合,各為箴以自警。

    期待之深

    公為舒城尉。馬亮鎮、廬江始入謁。謂公曰“君狀貌類宋尚書白,材質,正與君等。他日,亦不下此人。”後入上庠,暇日謁邢侍讀昺,識公甚喜歎,曰“君異時之孫馮也。”(孫奭、馮元,方貴顯)。

    上官忌兀日

    公云“隂陽忌諱,固不足泥,然亦不可畧者。”嘗記丁顧言少卿云“昔遊宦蜀中,至官有期,駐舟江滸,游憩山寺,遇老僧問『丁公何為而至?』丁具以之官告。又問『期在何時?』丁又以告。僧曰『是所謂兀日。不可視事,弗避之。君必以事去。』君(丁?)笑而不應,既至官,月餘,竟以事免歸。丁深異之,於是復道故處,従僧謁其術。”丁屢以語公,臨治頗用之。

    水漬書冊

    公言。藏書之家,書冊或為雨漏及途路水潦所漬者,皆可大甑中蒸而暴之至一二畨,乃以物鎮壓平處,逮乾,色雖微漬而畧無損壞。

    雌黄墨

    公言。雌黄為墨,校書甚良。飛研極細,堅膠揉為錠,無油甆器中,磨,加以少藤黄,尤佳。

    詩話

    公言。舊嘗得句云“槐杪青蟲縋夕陽”,因思昔人似未曽道。後閲杜少陵詩,有云“青蟲懸就日”,尤歎其才,思無所不周也。

    契丹風物

    公言。昔使契丹,戎主觴客,悉以玉杯,其精妙,殆未嘗見也。又言。北人饋客以乳粥。亦北荒之珍。彼中有鐵脚草,採取隂乾,投之沸湯中,頃之,莖葉,舒卷如生。

    書儀

    公言。唐裴鄭二家書儀皆云“凶書須好紙繕寫。”言語哀雅。稽之似非。寧戚之義,不若以生紙書之,語言字體,質朴為稱。

    元父城

    公言。阮籍有《元父城賦》。甚陋其土,昔嘗經行,視其地。信然。

    方言

    揚雄《方言》,世所傳云“舊本也”。公患其無次序,判别其訓,各以類従,且云“此殆子雲之初意也。”後人見其有條理,便謂昔本則妄耳。

    修書

    按公所修之書《春秋蕃露》(舊,墜簡脱文,差互不可考。公數年尋繹文義,綴緝始成,仍舊為十卷)、方言(舊無次序,公析之以類従)、杜甫詩(古六十卷,今亡。世傳二十卷,止數百篇。參合别本,以嵗時為類,得編二十卷)、髙適詩(舊十三卷。公分為十卷)、易緯(館閣舊本,以乾鑿度、稽覽圖、通卦驗,分為三書。各自著,分擾隋唐志目,並載易緯九卷。仍依篇次合為一書,復其舊次)。

    詩話

    公言。近人别傳杜甫詩《杜鵑行》一篇云“誰言養雛不自哺”,此語亦足為愚蒙,此正破前篇非甫作也。

    醫

    公言。昔東都有一醫者,姓劉。其術甚異,通黄帝八十一難經病。註者失其旨,乃自為解,獻于闕下,仍為人講説,自號曰“劉難經”。其治疾,察脈無隠不知。肘後有二藥奩,止藥末數品而已。每視人病,旋取諸末,合和加減,分為劑料,日服。不盡其數,病未愈,他日再至,曰“此藥服不如數耳。”所餘當有幾人,不能欺,後以老終。

    論逸少書

    公言。每閲王右軍書,覺每帖氣勢各異。此所謂“羲之萬紙不同也。”

    醫茶

    公言。茶品髙而年多者必稍陳。遇有茶處,春初取新芽,輕炙雜而烹之,氣味自復。在襄陽試作,甚佳。嘗語君謨,亦以為然。

    古碑

    石舍人楊休,典宿州。蘄澤岸傍,得古碑刻云“有周渤海公玄孫伯著之碑”問公“所謂公者,非宇文氏乎?”公曰然。

    史官

    宋丞相庠與翰林祁公,皆布衣之舊,同年登科。皆貴達,益篤契好。初,宣獻公薦公入史局,時邯鄲李公叔領著李方貴,顯與宋公同列,而不相下,頗有間隙。宋既與公舊,勸公毋受命,公辭以辱宣獻公知,不敢避讓。宋怒,遽折簡。謂公曰“自古為史者,不免天菑或人禍,子何為當而不避。今且賀子而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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