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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北平~上海(1929年5月至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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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一四

    B.EL〔1〕:

    今天是我们到上海后,你出门去了的第一天,现在是下午六点半,查查铁路行车时刻表,你已经从浦口动身,开车了半小时了。想起你一个人在车上,一本德文法不能整天捧在手里看,放下的时候就会空想。想些什么呢?复杂之中,首先必以为我在怎么过活着,与其幻想,不如由我直说罢————

    别后我回到楼上剥瓜子,太阳从东边射在躺椅上,我坐着一面看《小彼得》〔2〕一面剥,绝对没有四条胡同〔3〕,因为我要用我的魄力来抵抗这一点,我胜利了。此后睡了一会,醒来正午,邮差送到一包书,是未名社挂号寄来的韦丛芜著的《冰块》〔4〕五本。午饭后收拾收拾房子,看看文法,同隔壁的大家谈谈天,又写了一封给玉书〔5〕的信。下午到街上去散步,买些水果回来,和大家一同吃。吃完写信,写到这里,正是“夕方”〔6〕时候了。夜饭还未吃过呢,再有什么事,待续写下去罢。

    十三,六时五十分。EL.,现在是十四日午后六时二十分,你已经过了崮山,快到济南了。车是走得那么快,我只愿你快些到北京,免得路中挂念。今天听说京汉路不大通,津浦大约不至如此。你到后,在回来之前,倘闻交通不便,千万不要冒险走,只要你平安的住着,我也可以稍慰的。

    昨夜稍稍看书,九时躺下,我总喜欢在楼上,心地比较的舒服些。今天六时半醒来,九时才起,仍是看书和谈天。午后三时午睡,充分休养,如你所嘱,勿念。只是我太安闲,你途中太辛苦了,共患难的人,有时也不能共享一样的境遇,奈何!

    今日收到殷夫的投《奔流》的诗稿〔7〕,颇厚,先放在书架上了,等你回来再看。

    祝你安好。

    H.M.五月十四日下午六时三十分。

    ==注释==

    〔1〕B.EL:B.是德语Bruder(兄弟)或英语Brother(兄弟)的缩写;EL是德语Elefant或英语Elephant(象)的缩写。意为“象兄”。据许广平在《欣慰的纪念·鲁迅先生与海婴》中说:“林语堂先生似乎有一篇文章,写过鲁迅先生在中国的难能可贵,誉之为‘白象’。”

    〔2〕《小彼得》:童话集,德国女作家至尔·妙伦著,许广平据日译本重译,鲁迅校改。一九二九年上海春潮书局出版。

    〔3〕四条胡同:鲁迅曾用以奚落女性的哭泣。参看《书信》260815信及其注〔1〕。

    〔4〕《冰块》:诗集,韦丛芜著。一九二九年四月北京未名社出版。

    〔5〕玉书:即常瑞麟。参看本卷第125页注〔1〕。

    〔6〕“夕方”:日语:日暮、黄昏。

    〔7〕殷夫(1909——1931):原名徐祖华,笔名白莽、殷夫、徐白,浙江象山人,诗人,共产党员。一九三一年二月七日,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于上海龙华。这里所说向《奔流》的投稿,当指所译奥地利作家德涅尔斯的《彼得斐·山陀尔行状》,后刊于《奔流》第二卷第五期(一九二九年十二月),署名白莽。《奔流》,文艺月刊,鲁迅、郁达夫合编,一九二八年六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停刊,共出十五期。

    ◎ 一一五

    EL.DEAR:

    昨夜(十四)饭后,我往邮局发了给你的一封信,回来看看文法,十点多睡下了。早上醒来,推想你已到天津了;午间知道你应该已经到了北京,各人一见,意外的欢喜,你也不少的高兴罢。

    今天收到《东方》〔1〕第二号,又有金溟若〔2〕的一封挂号厚信,想是稿子,都放在书架上。

    我这两天因为没甚事情做,睡得多,吃的也多,你回来一定会见得我胖了。下午同王老太太等大小五六个往新雅喝茶,因为是初次,她们都很高兴;回来已近五点,略翻《东方》,一天又快过去了。我记着你那几句话,所以虽是一个人,也不寂寞。但这两天天快亮时都醒,这是你要睡的时候,所以我仍照常的醒来,宛如你在旁豫备着要睡,又明知你是离开了,这古怪的心情,教我如何描写得出来呢?好在转瞬间天真个亮了,过些时我也就起来了。

    十五日下午五时半写。

    EL.DEAR:

    昨天(十五)夜饭后,我在楼上描桌布的花样,又看看文法,到十一点睡下,但四点多又照例的醒来了,一直没有再睡熟。今天上午我在楼下缝衣服,且看报,就得到你的来电,人到依时,电到也快,看发电时是十三,四○,想是十五日下午一时四十分发出的。阅电后非常快慰,虽然明知道是必到的,但愈是如此就愈加等待,这真是奇怪。

    阿菩〔3〕当你去的第一天吃夜饭的时候,叫我下去了,却还不肯罢休,一定要把你也叫下去,后来大家再三开导她,也不肯走,她的母亲说是你到街上去了,才不得已的走出,这小囡真有趣。上海已经入了梅雨天,总是阴沉沉的,时雨时晴,怪讨人厌的天气。你到北平,熟人都已见过了么?太师母等都好?替我问候。

    愿眠食当心。

    H.M.五月十六日下午二时十五分。

    ==注释==

    〔1〕《东方》:指《东方杂志》,综合性刊物,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一九○四年三月创刊,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停刊。

    〔2〕金溟若:浙江瑞安人,曾留学日本,《奔流》投稿者。

    〔3〕阿菩:周建人女儿周瑾的乳名。

    ◎ 一一六

    H.M.D:

    在沪宁车上,总算得了一个坐位,渡江上了平浦通车,也居然定着一张卧床。这就好了。吃过夜饭,十一点睡觉,从此一直睡到第二天十二点,醒来时,不但已出江苏境,并且通过了安徽界蚌埠,到山东界了。不知道你可能如此大睡,恐怕不能这样罢。

    车上和渡江的船上,遇见许多熟人,如幼渔〔1〕之侄,寿山〔2〕之友,未名社的人物,还有几个阔人,自说是我的学生,但我不认识他们了。

    今天午后到前门站,一切大抵如旧,因为正值妙峰山香市〔3〕,所以倒并不冷静。正大风,饱餐了三年未吃的灰尘。下午发一电,我想,倘快,则十六日下午可达上海了。

    家里一切也如旧;母亲精神容貌仍如三年前,但关心的范围好像减小了不少,谈的都是邻近的琐事,和我毫不相干的。以前似乎常常有客来住,久至三四个月,连我的日记本子也都翻过了,这很讨厌,大约是姓车的男人〔4〕所为,莫非他以为我一定死在外面,不再回家了么?

    不过这种情形,我倒并不气恼,自然也不喜欢;久说必须回家一趟,现在是回来了,了却一件事,总是好的。此刻是夜十二点,静得很,和上海大不相同。我不知道她睡了没有?我觉得她一定还未睡着,以为我正在大谈三年来的经历了,其实并未大谈,却在写这封信。

    今天就是这样罢,下次再谈。

    EL五月十五夜。

    ==注释==

    〔1〕幼渔即马裕藻(1878——1945),字幼渔,浙江鄞县人。曾留学日本,后任浙江教育司视学和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等。

    〔2〕寿山:即齐宗颐(1881——1965);字寿山,河北高阳人。曾留学德国,后任北洋政府教育部佥事、视学。

    〔3〕妙峰山香市:妙峰山位于北京西郊,山上多寺庙,旧俗每年夏历四月初一至十五日举行庙会,远近朝山进香者甚众。庙会期间专卖香烛的集市,称妙峰山香市。

    〔4〕姓车的男人:指车耕南,浙江绍兴人,鲁迅二姨之婿,当时在铁道部门任职。

    ◎ 一一七

    H.D:

    昨天寄上一函,想已到。今天下午我访了未名社一趟,又去看幼渔,他未回,马珏〔1〕是因病进了医院许多日子了。一路所见,倒并不怎样萧条,大约所减少的不过是南方籍的官僚而已。

    关于咱们的事,闻南北统一后,此地忽然盛传,研究者也颇多,但大抵知不确切。我想,这忽然盛传的缘故,大约与小鹿〔2〕之由沪入京有关的。前日到家,母亲即问我害马为什么不一同回来,我正在付车钱,匆忙中即答以有些不舒服,昨天才告诉她火车震动,不宜于孩子的事,她很高兴,说,我想也应该有了,因为这屋子里早应该有小孩子走来走去了。这种“应该”的理由,虽然和我们的意见很不同,但总之她非常高兴。

    这里很暖,可穿单衣了。明天拟去访徐旭生〔3〕,此外再看几个熟人,别的也无事可做。尹默凤举,〔4〕似已倾心于政治,尹默之汽车,晚天和电车相撞,他臂膊也碰肿了,明天也想去看他,并还草帽。静农为了一个朋友,听说天天在查电码,忙不可当。林振鹏〔5〕在西山医胃病。

    附笺一纸,可交与赵公〔6〕。又通知老三,我当于日内寄书一包(约四五本)给他,其实是托他转交赵公的,到时即交去。

    我的身体是好的,和在上海时一样,勿念。但H.也应该善自保养,使我放心。我相信她正是如此。

    迅。五月十七夜。

    ==注释==

    〔1〕马珏:马幼渔之女,原是北京孔德学校学生,当时在北京大学预科学习。

    〔2〕小鹿:原信作陆晶清。

    〔3〕徐旭生(1888——1976):名炳昶,河南唐河人,曾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猛进》周刊主编。

    〔4〕尹默:即沈尹默(1883——1971),浙江吴兴人,曾留学日本,后任北京大学等校教授。在女师大任教期间曾签名支持学生的革命运动。当时任河北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厅长。凤举,即张定璜。江西南昌人,曾留学日本,后任北京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当时受聘为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后未到任。

    〔5〕林振鹏:原信作林卓凤,广东澄海人,曾与许广平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同学。

    〔6〕赵公:指柔石。

    ◎ 一一八

    D.H:

    听说上海北平之间的信件,最快是六天,但我于昨天(十八)晚上姑且去看看信箱————这是我们出京后新设的————竟得到了十四日发来的信,这使我怎样意外地高兴呀。未曾四条胡同,尤其令我放心,我还希望你善自消遣,能食能睡。

    母亲的记忆力坏了些了,观察力注意力也略减,有些脾气颇近于小孩子了。对于我们的感情是很好的。也希望老三回来,但其实是毫无事情。

    前天幼渔来看我,要我往北大教书,当即婉谢。同日又看见执中〔1〕,他万不料我也在京,非常高兴。他们明天在来今雨轩结婚,我想于上午去一趟,已托羡苏买了绸子衣料一件,作为贺礼带去。新人是女子大学学生,音乐系。

    昨晚得到你的来信后,正在看,车家的男女突然又来了,见我已归,大吃一惊,男的便到客栈去,女的今天也走了。我对他们很冷淡,因为我又知道了车男住客厅时,不但乱翻日记,并且将书厨的锁弄破,并书籍也查抄了一通。

    以上十九日之夜十一点写。

    二十日上午,你十六日所发的信也收到了,也很快。你的生活法,据报告,很使我放心。我也好的,看见的人,都说我精神比在北京时好。这里天气很热,已穿纱衣,我于空气中的灰尘,已不习惯,大约就如鱼之在浑水里一般,此外却并无什么不舒服。

    昨天往中央公园贺李执中,新人一到,我就走了。她比执中短一点,相貌适中。下午访沈尹默,略谈了一些时;又访兼士,凤举,耀辰,徐旭生,都没有会见。就这样的过了一天。夜九点钟,就睡着了,直至今天七点才醒。上午想择取些书籍,但头绪纷繁,无从下手,也许终于没有结果的,恐怕《中国字体变迁史》〔2〕也不是在上海所能作罢。

    今天下午我仍要出去访人,明天是往燕大演讲。我这回本来想决不多说话,但因为有一些学生渴望我去,所以只得去讲几句。我于月初要走了,但决不冒险,千万不要担心。《冰块》留下两本,其余可分送赵公们。《奔流》稿可请赵公写回信寄还他们,措辞和上次一样。

    愿你好好保养,下回再谈。

    以上二十一日午后一时写。

    ELEF.〔3〕

    ==注释==

    〔1〕执中:原信作秉中,即李秉中。

    〔2〕《中国字体变迁史》:鲁迅拟撰写的学术著作,后未完成。

    〔3〕ELEF:德语Elefant(象)的缩写。

    ◎ 一一九

    EL.D:

    这是第三封信了,告诉一声,俾可以晓得我很高兴写,虽然你到北平今天也不过第三天,料想你也高兴收到信罢。

    今天大清早老太婆开了后门不久的时候,达夫先生拿着两本第五期的《大众文艺》〔1〕送来,人们只听得老太婆诺诺连声,我急起来看时,他早已跑掉了。

    午后得钦文〔2〕寄你的信,并不厚,今附上。内山书店也送来《厨川白村全集》一本,第二卷,文学论下,我就也存放在书架上。

    昨夜九时睡,至今早七点多才起来,忽然大睡,呆头呆脑得很。连日毛毛雨,不大出门。你的情形如何?没有什么报告了,下次再谈罢。

    H.M.五月十七日下午四时。

    ==注释==

    〔1〕《大众文艺》:文艺月刊,郁达夫、夏莱蒂编辑,一九二八年九月二十日在上海创刊,后为“左联”机关刊物之一,一九三○年六月停刊。

    〔2〕钦文:即许钦文,浙江绍兴人,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集《故乡》等,当时有浙江杭州高级中学任教。

    ◎ 一二○

    EL.DEAR:

    今天下午刚发一信,现在又想执笔了。这也等于我的功课一样,而且是愿意做的那一门,高兴的就简直做下去罢,于是乎又有话要说出来了————

    这时是晚上九点半,我想起今天是礼拜五,明天是礼拜六,一礼拜又快过去了,此信明天发,免得日曜〔1〕受耽搁。料想这信到时,又过去一礼拜了,得到你的回信时,又是一礼拜,那么总共就过去三个礼拜了,那是在你接到此信,我得了你回复此信的时候的话。虽然这还很有些时光,但不妨以此先自快慰。话虽如此,你如没有功夫,就不必每得一信,即回一封,因为我晓得你忙,不会挂念的。

    生怕记起的又即忘记了,先写出来罢:你如经过琉璃厂,不要忘掉了买你写日记用的红格纸,因为已经所余无几了。你也许不会忘记,不过我提起一下,较放心。

    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然而也不喜欢托人带出去,我就将信藏在衣袋内,说是散步,慢慢的走出去,明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秘密事,但自然而然的好像觉得含有什么秘密性似的。待到走到邮局门口,又不愿投入挂在门外的方木箱,必定走进里面,放在柜台下面的信箱里才罢。那时心里又想:天天寄同一名字的信,邮局的人会不会诧异呢?于是就用较生的别号,算是挽救之法了。这种古怪思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制服这个神经的神经,就让他胡思乱想罢。当走去送信的时候,我又记起了曾经有一个人,在夜里跑到楼下房外的信筒那里去,我相信天下痴呆盖无过于此君了,现在距邮局远,夜行不便,此风万不可长,宜切戒之!!!!

    今日下午也缝衣,出去寄信时又买些水果,回来大家分吃了。你带去的云腿吃过了没有?还可口么?我身体精神都好,食量也增加,不过继续着做一种事情,稍久就容易吃力,浑身疲乏。我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时而做些事,时而坐坐,时而睡睡,坐睡都厌了就到马路上来回走一个短路程,这样一调节,也就不致吃苦了。

    时局消息,阅报便知,不多述了,有时北报似更详悉。听说现在津浦路还照常,但来时要打听清楚才好。

    YOUR H.M.五月十七夜十时。

    ==注释==

    〔1〕日曜:即星期日。

    ◎ 一二一

    D.H.M:

    二十一日午后发了一封信,晚上便收到十七日来信,今天上午又收到十八日来信,每信五天,好像交通十分准确似的。但我赴沪时想坐船,据凤举说,日本船并不坏,二等六十元,不过比火车为慢而已。至于风浪,则夏期一向很平静。但究竟如何,还须俟十天以后看情形决定。不过我是总想于六月四五日动身的,所以此信到时,倘是廿八九,那就不必写信来了。

    我到北平,已一星期,其间无非是吃饭,睡觉,访人,陪客,此外什么也不做。文章是没有一句。昨天访了几个教育部旧同事,都穷透了,没有事做,又不能回家。今天和张凤举谈了两点钟天,傍晚往燕京大学讲演〔1〕了一点钟,照例说些成仿吾徐志摩之类,听的人颇不少————不过也不是都为了来听讲演的。这天有一个人对我说:燕大是有钱而请不到好教员,你可以来此教书了。我即答以我奔波了几年,已经心粗气浮,不能教书了。D.H.,我想,这些好地方,还是请他们绅士们去占有罢,咱们还是漂流几时的好。沈士远〔2〕也在那里做教授,听说全家住在那里面,但我没有工夫去看他。

    今天寄到一本《红玫瑰》〔3〕,陈西滢和凌叔华的照片都登上了。胡适之的诗载于《礼拜六》〔4〕,他们的像见于《红玫瑰》,时光老人的力量,真能逐渐的显出“物以类聚”的真实。云南腿已将吃完,很好,肉多,油也足,可惜这里的做法千篇一律,总是蒸。带回来的鱼肝油也已吃完,新买了一瓶,价钱是二元二角。

    云章未到西三条来,所以不知道她住在何处,小鹿也没有来过。

    北平久不下雨,比之南方的梅雨天,真有“霄壤之别”。所有带来的夹衣,都已无用,何况绒衫。我从明天起,想去医牙齿,大约有一星期,总可以补好了。至于时局,若以询人,则因其人之派别,而所答不同,所以我也不加深究。总之,到下月初,京津车总该是可走的。那么,就可以了。这里的空气真是沉静,和上海的烦扰险恶,大不相同,所以我是平安的。然而也静不下,惟看来信,知道你在上海都好,也就暂自宽慰了。但愿能够这样的继续下去,不再疏懈才好。

    L.五月廿二夜一时。

    ==注释==

    〔1〕往燕京大学讲演:讲题为《现今的新文学概观》。后收入《三闲集》。

    〔2〕沈士远(1881——1957):浙江吴兴人,当时任北平大学、女子师范学院讲师,燕京大学国文系教授。

    〔3〕《红玫瑰》:鸳鸯蝴蝶派刊物之一,严独鹤、赵苕狂编辑,一九二四年七月创刊,初为周刊,自第四年起改为旬刊,一九三二年一月停刊,上海世界书局发行。该刊一九二九年第八期(四月二十一日)刊登题为“文学家陈源及其夫人凌叔华女士”的照片,黄梅生摄。

    〔4〕《礼拜六》:鸳鸯蝴蝶派的主要刊物,先后由王钝根、孙剑秋、周瘦鹃编辑。一九一四年六月六日创刊,一九二三年二月停刊,共出二百期,上海中华图书馆发行。一九二三年“革新”后改为报纸型的综合性刊物,由上海礼拜六报馆发行。一九二九年五月该刊第五十五、五十六期曾连刊《礼拜六汇集第一集》(第一期至五十期)的要目广告,其中列有胡适的诗《叔永回四川》。

    ◎ 一二二

    D.H.M:

    此刻是二十三日之夜十点半,我独自坐在靠壁的桌前,这旁边,先前是有人屡次坐过的,而她此刻却远在上海。我只好来写信算作谈天了。

    今天上午,来了六个北大国文系学生的代表,要我去教书,我即谢绝了。后来他们承认我回上海,只要豫定下几门功课,何时来京,便何时开始,我也没有答应他们。他们只得回去,而希望我有一回讲演,我已约于下星期三去讲。

    午后出街,将寄给你的信投入邮箱中。其次是往牙医寓,拔去一齿,毫不疼痛,他约我于廿七上午去补好,大约只要一次就可以了。其次是走了三家纸铺,集得中国纸印的信笺数十种,化钱约七元,也并无什么妙品。如这信所用的一种,要算是很漂亮的了。还有两三家未去,便中当再去走一趟,大约再用四五元,即将琉璃厂略佳之笺收备了。

    计到北平,已将十日,除车钱外,自己只化了十五元,一半买信笺,一半是买碑帖的。至于旧书,则仍然很贵,所以一本也不买。

    明天仍当出门,为士衡〔1〕的饭碗去设设法;将来又想往西山看看漱园,听他朋友的口气,恐怕总是医不好的了。韦丛芜却长大了一点。待廿九日往北大讲演后,便当作回沪之准备,听说日本船有一只名“天津丸”的,是从天津直航上海,并不绕来绕去,但不知在我赴沪的时候,能否相值耳。

    今天路过前门车站,看见很扎着些素彩牌坊了,但这些典礼〔2〕,似乎只有少数人在忙。

    我这次回来,正值暑假将近,所以很有几处想送我饭碗,但我对于此种地位,总是毫无兴趣。为安闲计,住北平是不坏的,但因为和南方太不同了,所以几乎有“世外桃源”之感。我来此虽已十天,却毫不感到什么刺戟,略不小心,确有“落伍”〔3〕之惧的。上海虽烦扰,但也别有生气。

    下次再谈罢。我是很好的。

    L.五月二十三日。

    ==注释==

    〔1〕士衡:原信作侍桁,即韩侍桁,又名云浦,天津人,当时在日本留学。《语丝》投稿者。鲁迅曾请马幼渔等为他谋职。

    〔2〕典礼一九二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孙中山的灵柩由北京移往南京紫金山,这次的移灵仪式称“奉安典礼”。

    〔3〕“落伍”:《文化批判》创刊号(一九二八年一月)所载冯乃超的《艺术与社会生活》一文中,说鲁迅作品“反映的只是社会变革期中的落伍者的悲哀”。

    ◎ 一二三

    D.EL:

    昨天夜里写好的信,是今早发出的。吃过早粥后,见天气晴好,就同蕴如姊到大马路买些手巾之类,以备他日应用,一则乘此时闲空,二则还容易走动之故。约下午二时回家,吃面后正在缝衣,见达夫先生和密斯王来访,知你不在后,坐下略作闲谈,见我闲寂,又约我出外散步,盛意可感。时已四时多,不久就是晚饭时候,我怕累他们破费,婉谢不去,他们又坐了一会,见我终于不动,乃辞去,说往看白薇〔1〕去了。

    下午,三先生送来一本A History ofW oodengraving by Douglas Percy Bliss〔2〕,是从英国带来的。又收到金溟若信一封,想是询问前次寄稿之事,我搁下了;另一信是江绍平〔3〕先生的,并不厚,今即附上,此公颇怪气也。

    夜饭后,王公〔4〕送来《朝花》〔5〕第二十期,问要不要合订本子。我说且慢,因那些旧的放在那里,不易找也。他遂即回去。

    十八夜八时十分写。

    又,同夜八时半,有人送来文稿数件共一束,老太婆说不出他的姓名,看看封上的几个字,好像“迹余”〔6〕笔迹。我也先放在书架上,待你回来再说罢。

    EL.DEAR:

    昨夜我差不多十时就睡了,至一时左右醒来,就不大能睡熟,这大约是有了习惯之故。天亮时,扫街人孩子大哭,其母大打,打后又大诉说一通;稍静合眼,醒来已经九时了。午后得李霁野信,无甚要事,且与你已能见面,故不转寄。下午仍做缝纫,并看看书报。晚上至马路散步,买得广东螃蟹一只,携归在火酒灯上煮熟,坐在躺椅上缓缓食之。你说有趣没有呢?现时是吃完执笔,时在差十分即十点钟也。你日来可好?为念。不尽欲言。

    H.M.五月十九夜九时五十分。

    ==注释==

    〔1〕白薇:原名黄彰,字素如,笔名白薇,湖南资兴人,女作家。

    〔2〕英语:道格拉斯·珀西·布利斯所著《木刻史》。一九二八年由伦敦登特(J.M.Dent)书店和纽约达顿(E.P.Dutton)书店出版,附有插图一二○幅。现藏北京鲁迅博物馆。

    〔3〕江绍平:原信作江绍原,安徽旌德人,民俗学研究者。曾留学美国。回国后任北京大学、中山大学教授。《语丝》周刊撰稿人之一。

    〔4〕王公:指王方仁。浙江镇海人,原为厦门大学文科国文系学生,后随鲁迅转赴广州、上海。当时曾参加朝花社的一些活动。

    〔5〕《朝花》:文艺刊物,鲁迅、柔石编辑,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六日在上海创刊。初为周刊,至一九二九年五月共出二十期;六月改出旬刊,同年九月出至第十二期停刊。

    〔6〕“迹余”:原信作徐诗荃,笔名冯珧、迹余、梵澄,湖南长沙人,《语丝》、《奔流》投稿者。

    ◎ 一二四

    EL.D:

    你十五夜写的信,今天上午收到了。信必是十六发的,五天就到,邮局懂事得很。那么,我十四发的信,你自然也一定收到在今天之前。我先以为见你的信,总得在廿二三左右,因为路上有八天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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