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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游击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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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九三五年夏天的事。

    红军主力长征以后,蔡溪的回乡地主、民团闹得很凶,收租,夺田,杀害革命群众,甚至把我们的革命家属也弄到外地去贩卖,欠下了人民好大的一笔血债。特别是自从那里驻上了白匪李玉堂第三师的一个排以后,白鬼子更加猖狂,“业主团”团长孙逊轩还扬出话来:“石头过刀,人要换种。”要把这块革命根据地的人民斩尽杀绝。为了打击敌人的气焰,鼓舞革命群众的斗志,我们游击队决定来一次长途奔袭,消灭这一股匪徒。这样,不但可以壮大红军游击队的声势,而且能解决一部分武器弹药的问题。

    当时,就我们的力量来说,这就算打大仗了。敌人防备得很严,村子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围墙,隔不远就是一座炮楼,强攻硬打是不行的,所以先要摸清敌人的虚实,才好动手。

    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在我这个侦察班长的身上了。

    从我们游击队住的山上到蔡溪足有七十里路,我天不亮就动身,绕着荒僻无人的山林小道往蔡溪方向走。因为山路不好走,又加上在山上待的时间长了,吃不饱、睡不好,身子有些虚,走了约莫四十多里路,就气喘汗流,迈不动步了。看看天色还没有过午,便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正好,前面不远有一座破山神庙,我奔了过去,四下里瞅了一眼,看着没人,推开破庙门,一步闯进去。也怪我大意,经的风险多了,凡事总有点不大在乎。谁知这一下子可碰上事了:山神像前的台阶上坐着一大堆人,清一色的灰皮都是白匪保安团的兵。当中几个家伙正在推牌九呢,迎门坐的一个,歪戴着帽子,嘴角上叼根烟卷,两手捧着黑黑的两张骨牌,眼睛瞪得有牛眼大,正喊着:“粗!”

    这些家伙大概猜到我的来路,一个个都慌了,有的赶快抢钱,有的往起站,有的忙着抄家伙。我一看这阵势,知道混不过去了,索性干个痛快,便伸手拔出驳壳枪来,朝着人密的地方猛扫了一条子,然后回身蹿出庙门,一边换着弹夹,一边就往荒山里跑。

    跑出了约莫一里多路,后面白鬼子追上来了,子弹“嗖嗖”地从我身边擦过,打得树叶子扑啦扑啦直往下掉,打得石头一阵阵冒白烟。眼看追得是越来越近了,我刚想停下来顶他们一阵,忽然觉得左臂一热,顿时眼前发花,腿也软了,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坏了,负伤了。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抓了活的!我把枪往腰里一插,伸手捂住伤口,又紧跑了几步,望着一个崖头,一侧身子栽下去。只觉得身子底下被石块狠狠地垫了一下,接着就沿山坡直滚下去。

    开始,树枝划脸、石块碰腰,还觉得痛;后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滚了多久,身子猛一震,才停住了。我定了定神,睁开眼一看,原来被一丛小树挡住了。拨开树枝往下看,离沟底不远;往上看,上面是约有二三百米高的一片山坡,再往上是一段笔陡的崖头,因为被这块山崖挡着,看不见什么,只听见白鬼子在上面嗷嗷乱叫。

    我把枪擎在手里,在树丛里卧倒,心想:反正是跑不了啦,你敢下来,就干掉你!这时,身后树枝子忽然唰啦唰啦一阵响。我一惊,连忙掉转身,用枪指着树丛,低声喊了声:“谁!”

    “叔叔,是我呀!”随后,树丛被拨开了,一个小孩的脑袋钻进来。这是个男孩子,大约有十二三岁,又黑又瘦的小脸上,嵌着一个尖尖的翘鼻子,头发有二寸来长,乱蓬蓬的,活像个喜鹊窠。浓浓的眉毛下边摆着一对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像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他挤过树丛,一步抢过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急忙忙地说:“快走,叔叔,白鬼子快下来了!”

    还没等我答话,他就把我受伤的左臂搭在他的肩上。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便借着他的扶助,跟他绕过树丛,踏着山石、树根,往山沟底走。碰到难走的地方,我不得不把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他挺着脖梗,吃劲地搀着我。在快到沟底的时候,小孩子一脚踏上了块活石头,石头一滚,他噗的一声摔倒了,我身子一闪,也随着他滑下去,刚巧跌在他身上。我心里一阵难过,连忙伸手去扶他,他却一骨碌爬起来,吓得小脸焦黄,双手抱着我的胳膊说:“叔叔,摔坏了吧!”我忙说:“没有,倒把你压坏了。”我又摸着他脑门儿上碰起的一个大包说,“到沟底了,我自己走就行了!”他摇摇头不说话,只顾架着我又往前走。

    他像走熟路似的,架着我跨过一道小溪,钻进了一大片蓊郁的竹林,在竹林深处的一片荒草丛里停下来。这里看样子是他睡觉的地方,像小狗窝一样铺着一摊软草,旁边还放着一把破镰刀,一个没吃完的木瓜。他扶着我躺在软草上,说:“叔叔,你在这里藏着,白鬼子不会看见你的!”我只好躺下来。因为刚才一路紧赶,刚刚凝住的伤口又绽开了,血像小泉一样冒出来。我正想找点什么包扎一下,只听得嗤的一声,他已经齐齐地撕下自己的一条裤腿,动手帮我包起来。他一面包扎着,一面抓过那个木瓜壳来接着透过布层滴下来的血。我好奇地问他:“你接这个干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听我妈说,人血是好东西。你淌了那么多血,把这吃下去,能再长出血来,那就不要紧了。”

    “傻孩子,你几时见过吃这个的。”我憋不住笑了笑。他歪着头望望我,大概知道我真的不会喝下去,看看手里那半木瓜壳的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伤口包好了。我侧耳听听外面,崖头上的敌人还在不住地呼叫。

    孩子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急速地眨巴一阵眼皮,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猛地站起身,说:“叔叔,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我一把没抓住,他端着手里的木瓜壳,跑开了。跑了几步,又回转来,弯腰扒下我的一只鞋子,说:“叔叔,我拿去用用。你可别走,我一会儿就回来啊!”说着像只小兔子似的钻出竹林,不见了。

    孩子的举动太突然了,竟使我不知怎样才好。他干什么去了呢?万一被白鬼子碰上可怎么办?……我越想越不放心。我爬了起来,扶着竹竿走到竹林边上,隐在一丛小树后面,把枪机扳开,向着白鬼子在的地方望着。

    太阳偏西了,孩子还不见回来。这工夫,白鬼子看着崖下没有开枪,已经把人一个个用绑腿吊下来,左张右望地走到了山坡上。我的心紧张起来:那孩子哪里去了?我举起了枪。但白鬼子们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低着头找了一阵,大概是看我压的草印和血迹吧!可是他们并没有往这边搜索,甚至连向这边望一眼都没有,却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下了沟底。因为被一片小树林挡着,看不见他们在干些什么,难道那个孩子已经躲起来了吗?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挪到一块便于射击的地方,四外一望,真怪,白鬼子们没有在沟底停留,却爬上了对面一个山包,停了一下,又转到山包后面了。

    我迟疑地走进了竹林,想在这奇怪的野孩子“家”里待一会儿,如果见不到他,就离开这地方。我刚走到草铺附近,忽然看见一个小草堆在动。走近前一看,是他!他头上顶个草圈,身上挂着一片茅草帘子,像个大刺猬。他眼里噙着泪水,正到处找我呢。见了我,连忙扔掉草帘子跑过来,用责备的口气说:“叔叔,你到哪儿去了?叫我好找!”

    我也像看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赶忙抓住他的一只小手。我望望他,他的模样大变了,衣服被撕破了,脸上、手上划了几道血口子。我奇怪地反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糊弄鬼嘛!”他说,“我把你的血印子用沙土盖了盖,把你滚下来压的草扶了扶,又在别的地方照你的样这么一滚……”

    他得意地做了个姿势说:“把草压倒了,白鬼就不往这里找你了。”

    “多悬乎,要让白鬼看见了……”

    “我人小,有草挡着呢,再说,还有这。”他指指脚下那身自制的保护衣,笑着说,“我怕他们找迷了路还要乱搜,就跑到那边小山上去,把你的血洒在显眼的石头上,一直洒到那条沟边,又把一块大石头顺着血线推下去。叔叔,我把你那只鞋也扔在沟边上了,我们在家捉迷藏都是用这办法呢。就是……你穿什么呢……”

    我哪里还管什么鞋子。我在想:这会儿工夫,孩子办了多么大的事啊。我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问了一句:“你不怕吗?”

    他得意地冲我挤挤眼睛说:“怕什么?我还跑到白鬼子面前装着采蘑菇呢!白鬼子问我:‘看到人过去没有?’我说:‘是个穿青布小褂的吗?往那边山梁上跑了。’我躲到一棵大树上看着,白鬼子还真往山那边找去了呢!嘻嘻!”说完,他放声笑了。我望着他那副天真的笑脸,被他这个大胆、聪明的举动激动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噎在嗓子眼儿里,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待了好久,我才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说:“小兄弟,多亏了你啊!”

    我一说这话,他倒有些难为情了,低着头,往我跟前偎了偎,轻轻地摸着我的胳膊,搭讪着把话岔开。他问我:“叔叔,这里还痛不痛?”

    我说:“不痛了!”因为止住了血,也真的不痛了。

    他不相信地摇摇头:“你别哄我啦!割茅草不小心把手划道小口都要痛好几天,打了那么大个窟窿还能不痛?你是红军叔叔,能熬得住就是了!以前我们童子团员给受伤的红军叔叔喂开水,那些叔叔像你一样,伤得那么厉害,连哼都不哼一声。”

    “真是不痛!”我笑了笑,憋不住逗了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红军?说不定我是坏人呢!”

    “不,你是红军,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由得把自己打量了一下,为了侦察方便,我换了便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红军的记号。

    “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他很得意地说,“我正在这林子外边的一棵树上摘木瓜吃呢,猛听得枪响,就看见那一大群白鬼子追你。我可不傻,白鬼子那样的坏家伙,追着打的人还能是坏人?”

    “可也不一定是红军呀!”我故意地说,心里却很为这孩子的机灵高兴。

    “你有枪呀,老百姓还能有枪?我看你一回枪,白鬼子就倒下了两三个,我真高兴极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我怎样从崖上栽下来,他怎样跑过去……听他讲着,我眼里仿佛看见这个瘦骨伶仃的孩子,为了救一个他心目中的好人,冒着生命的危险跑到敌人鼻子底下去的情景。

    他又说:“以前,在我家里住着很多红军,他们真好,领着我摸雀子,教我识字,给我讲故事,还用子弹壳儿给我做了支小手枪哪。”说着,他又调皮地眨眨眼睛,用小指头戳着我的额角说,“你是红军叔叔,瞒不了我,看,你这儿还是白的呢。以前那些红军叔叔们也是这样,他们说是戴八角帽太久了,太阳晒不到这里。你也戴八角帽是不是,叔叔?”

    经他一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怪我粗心,化装的时候,倒把这地方忘了。这孩子可真机灵啊!我不由得也哈哈笑起来。谁知一笑干燥的嘴唇绽开了,血流了出来,我连忙用舌尖舔了舔。

    他望了望我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说:“叔叔,你渴了吧,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不,受了伤以后喝水不好。”

    他愣愣地望了我一会儿,又问:“吃果子呢?”

    他看我没有反对,忙轻轻地扶我躺在不知什么时候捆好的一捆茅草上,一弓腰钻进草里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草丛里钻出来,兜着一大堆杨梅。他把杨梅倒在草上,挑了几个自己尝了尝,然后拣出肥大的,摘净上面的草刺,很仔细地填进我的嘴里。甜甜的带点酸味的杨梅汁顺着我的嗓子眼儿流进肚里,真好吃啊!

    等我吃了几颗杨梅以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芭蕉叶包包递给我:“叔叔,你一定饿了,吃点肉吧!”

    “吃肉?”这倒把我弄糊涂了:在这深山里,一个小孩子能弄到什么肉?我惊奇地接过那个包包,打开一看,是两只烧熟了的鸟雏儿,有一只已经撕去了一半,大概是孩子自己吃掉了,那鸟雏的毛也没择干净,烧得生一块熟一块,但却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孩子见我没吃,以为我嫌不好吃呢,就说:“叔叔,这是我昨天才从树上摸下来的,很新鲜。要是有点盐巴蘸着,才好吃呢。”说着,动手撕下一块大腿肉送到我的嘴边。

    我口里噙着鸟肉,眼里却噙着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是多么好心的一个孩子呀!可是刚才一阵忙乱,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来历呢,我问:“你怎么跑到这大山里来啦?”

    “找红军游击队!”他回答得很干脆。

    “找游击队干什么?”

    “当红军!”

    “怎么只你一个人,你爹妈呢?”

    他怔了一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抽抽噎噎地说:“爹,妈,没有了……红军叔叔,替我报仇啊!”说着呜呜地哭起来。我慌忙抱住他,摸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安慰他说:“小兄弟,有什么事对我说好了,我一定帮助你!”

    他慢慢止住了哭声,伏在我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这孩子姓陈,叫樟伢子,家住在离蔡溪不远的松茂。今年春天,他父亲掩护了一个从长征路上回来的红军伤员,后来被白鬼子发现了。那个伤员一脚踢倒了个白鬼,当时就牺牲了。他的父母就被蔡溪的孙逊轩抓了去。当时他在外边玩,被邻居李大妈藏起来,才没被抓去。他父亲被打断了肋骨;母亲也被折磨得半死,第二天,就被拉到村外,当着村里群众的面杀害了。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得到这个消息,就在半夜里,偷偷逃进深山,来找红军。

    “我跑了一个多月,山山洼洼都跑遍了,也没见到一个红军叔叔!累了,就在茅草里睡觉,渴了,喝点泉水,饿了,就摘点野果子或是上树掏个鸟雏、雀蛋烧烧吃。我下了狠心,找不到红军,我也不回去!我要给我爹妈报仇!”

    山风掠过竹林梢头,簌簌作响,这响声和孩子的倾诉一道从我的心上爬过,我觉得我的心在紧缩,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潮湿了。一直到孩子讲完了,我仍然紧紧地抓着孩子的手。我没说什么。安慰他吗?有什么话能够给他安慰呢?最好的安慰,是打下蔡溪,给孩子、给死难的烈士们报仇!

    我轻轻地抹去了他脸上的泪珠,轻声地但又是果断地说:

    “小兄弟,我们游击队这就要打蔡溪,给你的爹妈报仇了!”

    “真的?”孩子蓦地昂起头,眼里闪出兴奋的光彩。他把小拳头捏得紧紧地说,“叔叔,带我到游击队去吧,我也当个红军,杀白鬼子!”

    我望着他那刚毅的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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