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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清苑县马俊单行刺 风云庄义结邓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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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书说到清苑县马俊行刺,夏九龄访案。在小饭馆吃饭遇见一个小孩儿,他说离此地不远有个邓家堡,他就是那儿人氏。他的祖先是山东平阴县人,父亲姓邓名龙字九公,人称宝刀手。老英雄有一个滚珠宝刀,在武林中颇有大名。小孩叫柳影邓玉,因为自己腿快。邓玉一提,九龄一抱拳:“您原来是邓少侠客,失敬失敬!”邓玉也赶忙答礼:“不敢当,不敢当,提起来为我父亲丢脸!”九龄细问:“邓贤兄,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要摔酒杯长叹呢?”“唉!别提了。因为我父亲最好闲谈,好下围棋。离我们这儿不远有座大庙叫菩提寺。寺内有两位方丈,一位叫降龙罗汉宝阔,另一位叫伏虎罗汉宝月,还有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他们都是好下棋的主儿。我父亲今天又到庙里下棋去了。我父亲养着一匹好马,叫‘千里雪内一盏灯’,这匹马是白马,雪霜白,唯有在它脑门儿门鬃的下面有茶碗口大的一块黄月光。这马上谱,够八骏图之一,有千里的脚程!我乘父亲不在家,把这马拉出来骑了一骑。”

    其实邓玉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骑着玩一玩,兜兜风。他把马鞴好,扳鞍认镫上了坐骑,一加鞭,这马不但跑得快,还稳当。一溜烟出去就十几里地,眼前出现一片大树林,马刚把步放开了,正有劲呢,走到这大树林边上。没想到从大树林里抛出来一件长衫,“扑”地一下把马头给蒙住了。千里雪内一盏灯正走着呢,突然一个黑东西把脑袋给蒙上了。这马一声嘶鸣,前蹄一立,邓玉猝不及防从马上就掉下来。邓玉爬起来一瞧,打树林里出来有二十多人。过来一人把这长衫拉下来,有人就把马拉到树林里去了。这个人把长衫穿起来,绒绳一系站在邓玉面前乐了:“哈哈哈哈,兄弟你好啊!”邓玉一看,是熟人。西南有个村子叫风云庄,庄主姓雷,在这一带很了不起。大爷叫千里飞来雷烟,那足够一位侠客的身份,挥金如土,仗义疏财,交朋友血心热胆,跟邓玉的父亲邓九公是把兄弟,老头为人公正。他有个亲兄弟,一母所生,可就不成了,叫紫成豹子雷普,专门结交贼人,而且背着他哥哥有些坐地分赃的举动,贼人作了案就得给他送些钱来。这些雷大爷确实不知道。雷普有个儿子,就是这个人叫铁爪貉子雷宝。二十多岁,大高个,宽肩膀,一身青,大肚囊,墨脸蛋,青胡茬儿,浓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还确实有个像儿。这铁爪貉子雷宝干什么来了?由于从小家教不好,他大爷没儿没女,对他十分娇惯。这样他经常背着他大爷在外头断道劫财。但谁也不认为他会干这种事儿。因为他们家是大财主,他大爷雷烟在这一带颇有名望。可是雷宝早喜欢上这千里雪内一盏灯了。今儿赶上邓玉骑这马,他把绒绳解开,长衫脱下来,一蒙这马脑袋,把邓玉摔下来,底下人把马牵走了。

    现在邓玉一瞧:“哟喝!雷宝哥哥。”过来就行礼。“起来吧,哈哈,兄弟,干什么去?”“我父亲不在家,我把马鞴上,惦着骑上遛个弯儿,没想到碰上哥哥您了。”“噢,这马是你的?”“可不是我的吗!”“不对!这马是前几天我丢的,没想到你骑着呢。到现在我把马得回来了,才瞧见你。嗨,你怎么偷我马呀?”雷宝把脸就沉下来了。邓玉一听,这是哪儿的事啊!便急忙解释道:“雷宝哥哥,我父亲跟你大爷都是好朋友,咱们都是好弟兄,成天见面,马是我家的。我们家有这匹马的时候还没有你呢!”雷宝听了一耍横:“这马脑门上哪写着是你们家的?我看着好,就是我的!”“那你不讲理!”“我可不是不讲理吗,不过不讲理不是一天半天啦,早就不讲理!你要干什么?”“干什么?马是我的,你给抢去,不成!”“不成怎么着,还要动动手吗?”说着话把辫子盘起来了,把长衫往绒绳上一掖:“邓玉,来吧!”邓玉往上一赶步,右手一晃面门,“扑”就一拳。铁爪貉子雷宝一揪邓玉的腕子,一抖把邓玉就扔了个跟头:“哼!你还要动手,别说你,连你老子都不成!告诉你吧,这马归我啦。走!”柳影邓玉一想这可糟了!我背着父亲把马骑出来,要叫我爹知道准不行。相反的这马叫雷宝拉去,这是敲竹杠啊!有心找盟叔雷烟去,可是雷烟跟我爸爸在一块儿呢。这样,自己把土掸了掸,奔金官屯来了。

    邓玉把事说完了,九龄问他:“咱们哥儿俩一见如故!兄弟,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邓玉想了一下,说:“我想,我找他大爷雷烟是不行,因为他大爷跟我父亲在一块儿,叫我父亲知道我非挨骂不成!不如今天晚上我到雷宝他们家,把马偷出来得了!”“他们家离这多远?”“不算远,从这儿往西北,几里地就到,叫风云庄。”“他们家你认得呀?”“认得!我净去呀!”

    “这雷家全结交什么人哪?”“我这盟叔雷烟,他是一位老英雄,七十多岁,循规蹈矩。可是他二弟,就是雷宝他爸爸胡作非为。他们本身就打家劫舍,坐地分赃,凡是贼人,背着雷大爷全上他们家去。当然雷大爷在家,那是一正压三邪。可是雷大爷不在,他们可什么人都交。”“兄弟!咱们哥儿俩一见如故。我帮着你偷马怎么样?”“那我谢谢!我还没领教兄台您……”“我跟你说,你知道城里头钦差大人驻马了?”“听说了!奉旨的钦差年大人奔四川,开仓放赈。”“我叫多臂童子夏九龄。我跟我的师父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还有我的几个师兄弟,我们爷儿们都是随行卫员办差官,保钦差奔四川。昨天晚上有大胆的贼人红毛秃头狸子马俊到公馆行刺,我访案来到这儿。你说说雷家能不能容留这马俊?”柳影邓玉点了点头说:“当然有可能。对了!马俊是不是还有个叔叔叫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夏九龄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跟雷家有交情,这马亮当年还上我们家去过呢!”“噢!

    兄弟,这是真的吗?”“那没错!好吧,你帮着我把马偷出来,我帮着你捕盗拿贼。”“好哇!兄弟。”吃完了饭,夏九龄付了饭帐,哥儿俩从“蓬莱春”出来了。在街上邓玉买点东西,买了几根麻绳,一斤多棉花。夏九龄也不知他干什么。

    走出村子往北,有个大树林,这时太阳已经往西转了。两个人到树林以内,越聊越近。邓玉挺高兴:“夏哥哥,你是官人,我不应当高攀!但我想跟你拜盟把兄弟,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九龄说:“兄弟你要瞧得起我,我愿意跟你结为金兰之好!”两人一叙年龄,九龄大点儿,邓玉跟九龄撮土为香,冲北磕头,结为兄弟。夏九龄把杭州擂、下江南这些事跟邓玉一提,邓玉都听直眼了:“哥哥!将来对了机会,您得帮着我跟您那位师父、童侠客见个面,我也好立点功呀!”“好吧兄弟,对了机会我一定给你介绍。”

    哥儿俩靠着大树稍微一迷瞪,天交初鼓,收拾一下东西,从树林里出来了。

    柳影邓玉只听夏九龄说,不知夏九龄的能为到底如何?但他知道自己脚程比较快,就说:“哥哥,咱们得快点走啦!”九龄一想:这把兄弟嘿,他还惦记着考考我!就说:“好啊!”邓玉画了一个道儿,哥儿俩站齐了,喊“一二三”就开腿。两个人一长身,嘿!蹿出去都有一丈七八。脚底攒劲,“沙沙沙沙”!没走出多远去,九龄一铆劲,就把邓玉给拉下了。邓玉越使劲,拉的距离越远。邓玉喊了:“哥哥,您站住吧!”“怎么啦?兄弟,刚跑上劲来,您怎么不跑啦?!”“罢了!真不愧为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侠客爷的弟子。小弟邓玉我总认为我腿快,没想到跟您比一比,哥哥,您比我强得多,叫小弟望尘莫及!”“兄弟,只要下功夫,什么都练得到。愚兄这个能耐也算不了什么!”夏九龄很赞成邓玉这人,说什么是什么。

    二人来到风云庄。东村口外有两条道,一条打金官屯来,是从东南上来的。还有一条道从东北方向来,也就是从邓家堡来的。这会儿,村里人差不多都睡觉了。路北是马号大门,邓玉不走了:“哥哥,您瞧见没有,再往西路北大门,就是雷宝的家。”门缝里透出灯亮来,他们家的家人还没睡呢。

    夏九龄一瞧:门前,一边有四棵门槐。邓玉告诉九龄:“这是他们家的走马门。我要在这儿进去,找找我那千里雪内一盏灯。哥哥您往西,上房的时候您留神!我找着马,偷不偷都不要紧。我必到前厅去看看您。”九龄点头:“好了,兄弟,你多加注意吧!”两个人分了手,各自上房。邓玉一打手势,奔了马房,夏九龄蹿纵跳跃,奔雷家来了。越过了几层跨院,来到了正院的北房,搭上中脊往二道院看:东西厢房各三间,有跨院,有箭道和角门。北院前出一步廊,抄手的游廊,朱红油漆的抱柱,这才是大客厅。廊檐下站着三、四个家人。往下瞧:屋里灯光明亮,照如白昼。迎面是架几案,八仙桌两边有椅子,墙上有挑山对联,名人字画。八仙桌上首坐着一个人,大个儿,花白胡子,花白剪子股小辫,紫脸膛,紫中透暗,花绞的眉毛,金睛叠抱,狮鼻阔口,大耳相衬;一身蓝,煞绒绳,搬尖洒鞋白袜子。下首坐着个人,夏九龄一看正是行刺钦差的要犯红毛秃头狸子马俊。在这边坐着一个人,大高个儿,宽肩膀,黑脸膛,撇唇咧嘴。就听这老头儿说话:“雷宝啊,这不你马大哥也在这里,你这孩子办的这个事可不怎么样!你要好马,不会到邓家庄找你大爷邓龙,直接给他磕头,‘大爷,我喜欢您这马,您给我得了。’你大爷就能把这马送给你。因为咱们跟你大爷邓九公有交情。说真的!你抢邓玉这孩子的马就不对。人家的马,你抢算怎么回事啊?前几天你大爷还跟我提过,说你这孩子背着我在外头劫道,干犯国法,这哪儿成啊!你比不了你马大哥,你马大哥有本事,敢在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年钦差。不过,你也是奉命而干的。你马大哥今晚在咱这儿落脚,明天就走。你呀,别给我惹事,明天把马送回去!”夏九龄一听:噢!马俊在这儿呆一夜,明天就跑。我一定要想办法捉住他!再一看:就铁爪貉子雷宝跟紫面豹子雷普谈话,雷大爷雷烟不在家。

    这时候,底下人进来禀报:“二爷,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马老义士爷前来拜望您哪。”“有请!”院里头有人乐:“哈哈哈,二弟,咱们大爷在家没在家啊?”“没在家。”“那我就放心多了!”夏九龄一看不错,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来了。马俊在清苑县行刺这件事轰动了城里城外,马亮早就得消息了。他这通骂呀:“这混蛋!打草惊蛇。这不要了我的命吗?你宰不了年羹尧,反而让他有了防备,再下手可就不容易了。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啊!”

    这样他来到风云庄,他准知道马俊在这儿呢。他又怕雷烟雷大爷在家,那多麻烦。等他来到门口,门洞里有七八个家人,都在这说话哪。有一位就说:“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家少爷抢了人家邓老侠客少爷的马。这不是招事吗!

    宝刀手邓九公邓老侠客爷跟咱们大爷是朋友,人家哥儿俩没的说。没想到他的侄子会抢了人家儿子的马,这还不如到邓家庄跟人要马去呢。咱们大爷没在家,他抢人家马这是漏子!您瞧见没有!这秃小子马俊来了,咱们大爷在家就许把他轰喽。听说他上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去了。他行刺跑咱们家来,明儿官人来了一逮他,咱们家可就要打窝主的官司。你说,咱们安分守己的家,招谁惹谁了!”“嘿,大哥,您说的还真不假!马俊这秃小子一来,那老秃子就许跟来呢。”马亮在外头一听:嘿!骂我哪。“这马俊不是玩意儿,那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更不是玩意儿!明儿他们老爷儿俩上咱们家来,咱们家就快倒霉了。”“一点都不假!”“啪啪啪”,“谁呀?”“我是马亮啊。是你们众位骂的那位!”“哎哟喝!马老义士爷!我们这儿背地里说闲话哩。老义士爷您可别往心里去!我们骂那老兔崽子不是您哪。”“嘿!背着骂我还可以,怎么当面还骂我呀?”“不是,我们骂走了嘴了。老义士爷,您多原谅。”大爷在吗?”“大爷不在,下棋去了。”“告诉二爷,我来了。”这才请马亮往里去。

    马亮过了二道院来到院中:“二爷哎!哈哈,哥哥我给你添麻烦来了。”

    雷普、雷宝,马俊都出来见完礼了:“兄长,请请请!”来到大厅内,马亮一屁股就坐在雷普那儿了,雷普在旁边陪着,马俊和雷宝在侧座一坐。“来呀!给老义士爷沏茶。”家人们都不乐意侍候。“马俊,我就知道你在你二叔这里住着,给你二叔添麻烦。你上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去,咱们是上命差遣,概不由己!可是你就没想到吗?要行刺就得猛鸡夺嗉,一战成功。你怎么打草惊蛇呀?你这一来不要紧,咱们爷儿俩行刺都费劲了。你这孩子一点经验阅历没有!”马俊低头辩解着说:“我打听到童海川不在公馆里,就他这几个徒弟算什么呀!没想到还真扎手,我险一些被擒住。我哪儿知道他们这么厉害!”马亮一撇嘴:“厉害什么,你要等着我吗!不就是童林那几个徒弟吗,哪个真有能耐?都是饭桶,马勺的苍蝇混饭吃。你不应该怕他们。这事儿,咱们爷儿俩得一块办,你给我巡风,我来下手才对啊!”马俊听完忙说:“叔叔您说得对!还是您智多会算,我听您的了。”马俊一捧马亮,马亮有点犯晕。一犯晕说了出话来就没谱了:“他小儿童林算什么!他见着咱们也不敢跟咱们论辈儿啊。谁不知我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跟他师父尚道明、何道源是朋友啊。哈哈哈,他童林是晚生下辈啊!”

    夏九龄在旁边听着就有点儿生气。心说:你说我两句没关系,你侮辱我的恩师,什么我师爷跟你平起平坐。九龄气往上撞,“哗楞”一抖链子槊,从丹田一声喝喊:“呔!钦犯马俊、马亮,你二人背地朗言大话,胡说八道!少侠客爷多臂童子夏九龄在此!”“啊!”屋里灯“扑”地一下就吹灭了,“呼啦”一下全出来了,“嚓楞楞”军刃作响。夏九龄飘身下来。马俊一瞧:“好小子!公馆行刺围截我的就有他。一伸手将自己的纯钢蛾眉刺亮将出来,飞身一跃,捧刺就扎。九龄上右一滑步,左手链子槊“哗楞”一缠,右手链槊“唰”奔马俊的太阳穴就砸。马俊往下一矮身,九龄就势卧下腰去一个搬尖脚,正踢在马俊的下颏上。“哎哟!”险一些把这小子的下颏给踢掉了。

    其实,九龄的功夫很好,比马俊强多了。在公馆七个人拿不住马俊,是因为人多盖塌了房,大家只想自己立功,没考虑到配合捉贼。现在马俊一输招儿,紫面豹子雷普把脸沉下来了:“哼!娃娃大胆,来到我的家中,竟敢伤我的宾朋!”九龄高声喝喊:“你窝藏要犯马俊、马亮该当何罪?哪里走,你敢拒捕吗?”涮起链子槊,“哗楞——”,奔雷普的脑瓜顶就砸了下来。雷普上右步一闪身,左手一叼他的两条链,右手掌在夏九龄的肩头一对拍,“啪”地一下,一掌把夏九龄打了个跟头,飞身形过来,脚尖一点夏九龄的腰眼儿:“捆!”雷宝过来,抹肩头拢二臂,四马倒撺蹄,把夏九龄给捆了。然后把链子槊往他身上一围:“爹爹,如何处置?”“来呀!把他搭到跨院。”马亮过来了:“哈哈哈,兄弟,这夏九龄能往跨院搭吗?”“哥哥,怎么了?”

    “这是官人哪!官人和咱们冰炭不同炉,不是咱们杀他,就是他杀咱们。逮住就得宰!”这雷普是个没有见解的人。要是杀了夏九龄,将来人家官人找了来,马俊、马亮拔腿就跑了,哪儿找他们去?你呢,躺着的地,站着的房子,住家有门,开铺子有板,你是这村人,跑得了吗?所以雷普糊涂就糊涂在这个地方。

    雷普一听:“宰他倒是可以。不过,大哥不在呀!要在我们家里宰人,我哥哥同意吗?”马亮着急地说:“二弟,大哥要回来就坏了,还能让咱们把他杀了吗?咱们弟兄是英雄,在这个小小官人面前还能栽了跟头不成?再说,等大爷回来了,把他给放回去,他带着官兵到风云庄来一抄咱们,那还不吃官司吗?这叫放虎归山,终究成祸啊!兄弟,你说,我讲的对不对啊!”

    雷普点头:“嗯,倒也不错。”雷家的家人,大部分受大爷雷烟的熏陶,跟雷二爷可就不是一个心。他们也琢磨:人家这孩子是个官人,是上咱们家来了。马亮他说宰,您就让宰呀?二爷您多糊涂啊!可是底下人谁敢提呢?这是二庄主爷。咱们说好了到没事儿,说不好,挨一顿骂不说,叫咱们卷铺盖,咱们就得走哇!家人只能是唯命是从,不敢多言。这时,雷普又有些犹豫。

    马亮可催上了:“你听哥哥我的,没错!我什么时候给过你瞎马骑啊?”雷普一听,下决心了:“哥哥说得对。来人哪!”那几个家人走过来:“侍候二庄主爷。”“搭走!把他剁喽!”家人中胆大的可就说了:“二庄主,大爷不在家,您让我们杀人,我们不敢!”“什么不敢,让你们宰,你们就宰嘛!”马亮在一旁煽风:“兄弟,看看,你家这些下人,奴欺主哇!你让你们杀人,他们都不听,明天叫他们卷铺盖滚!”底下人心里这个骂呀:马亮这老兔崽子,到这儿兴风作浪来了。他非要把咱们家闹得家败人亡不成!这时,雷普把眼睛一瞪:“宰!”“二爷,您散了我们,我们也不敢宰。得!刀给您,要宰您宰!”“好吧!”雷普气哼哼地接过刀来,一脚把说话的家人踹了个大跟头。他来到九龄面前刚一举刀,箭道过来人啦,高声喝喊:“二弟,大胆!”夏九龄视死如归,心说:我办案来叫贼人逮住了,宰了我,师父准会给我来报仇的。九龄低头不语,忽听有人大喊,九龄抬头一看:一个白胡子老头,年近古稀,双肩抱拢,中等身材。身穿米色长衫煞绒绳,河南绸裤子汗衫,挽着袖口,福字履鞋白袜子;赤红脸,白剪子股小辫,皱纹堆垒,精神百倍。正是大庄主千里飞来雷烟。

    雷大爷在菩提寺,哥儿四个一块下棋。今天晚上怎么回来晚了?因为宝阔、宝月两位师父受人家的请帖,最近就要到山西去。这样,棋友们不知道两位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多杀了几盘。下到半截上,邓九公心想:不成,我必须回家了。我离开家两天,邓玉那孩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回去看看吧!宝刀手邓九公站起来说:“雷贤弟,你接着我这半盘跟二位高僧杀杀吧,我得回趟家!”说完走了。雷大爷没下几着棋也琢磨:哥哥回家去是怕儿子惹事儿。可我们那一家子净是惹事的人,二弟和雷宝也好闹事。想至此处,雷大爷就说:“二位高僧,我也不能奉陪了。”雷大爷也告辞回家了。来到自己家门口,家人们在门洞的懒凳上坐着呢,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雷大爷刚要叫门,就听一位家人说道:“我说咱们家招谁惹谁了,咱们大爷怎么还不回来啊!哪儿有这么大年纪还是总往外头跑,要是大奶奶在,能成吗?家里都要出人命了,老爷子还不回来,杀官情同造反哪!”听到这儿,雷大爷赶紧叫门,“开开!”“哎哟,来啦!”雷大爷往里一走,底下人“唿啦啦”都围上来了:“大爷,我们给您磕头!您快到里边瞧瞧去吧!”“怎么啦?”“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跟他侄子红毛秃头狸子马俊,到清苑县行刺钦差年大人,现在都跑咱们家里头来了。听说他们把官人拿住了,要杀官人!”

    大爷一听,真是气炸肝肺!!

    老英雄赶紧往里走,顺着前厅的箭道过去,正赶上雷普举刀。雷普一瞧:“哎哟!”马亮也吓晕了,赶紧过来行礼:“哥哥,您好啊!”又忙对马俊说:“马俊,你还不过来给大爷行礼!”雷大爷连理都不理,用手点指:“老二啊,你家里头有什么仗恃,竟敢杀官人哪?小小的风云庄雷家怎敢跟朝廷对抗啊!既然知道是官人为什么要杀?是谁给你出的这主意啊?这主意,是为你将来日益昌盛,还是要你全家刨坟锯树,灭门九族哇?!”马亮听了忙解释:“哥哥,不是这么回事!我这儿正跟老二商量呢,我说咱们绿林人跟官人冰炭不同炉,咱们要捉住他就得宰他。我不敢给出主意,老二乐意宰就宰,不乐意宰就别宰。”“来人哪!把这差官先押到东房去,捆在椅子上,回头再说!”家人把九龄带走了。雷烟看了看马俊说:“我听说马贤侄,你是条汉子,你在清苑县行刺钦差年大人。你有胆子刺杀钦差,我佩服!但我们哥儿俩没胆子把你们叔侄二人留在我家。请走吧!”马亮忙说:“大哥,您多原谅!我们爷儿俩上命差遣,概不由己。今日打您这儿路过,到您府上来看看你们二老。哥哥,兄弟我们明天就走,绝不耽搁打搅!”雷烟听罢也就适可而止了:“好吧!既然只住一宿,那么就请休息去吧。”雷烟又对雷宝说:“带你哥哥马俊睡去吧!”又转身对雷二爷说:“老二!你在客厅等我,我安排马贤弟也去就寝。回头咱哥儿俩有话说。”

    这样,雷大爷同着马亮顺大墙往西来,从角门出去往后走,进了一个月亮门,来到一处花园式的客厅。大厅内灯火通明,隔扇门开着。等进来到里间屋一瞧,雷大爷也乐了,这马亮直咧嘴。本来现在是盛夏,要说伙计们真向着马亮!怕他晚上凉,在这床上给他铺了三层羊毛毡,还有狗皮褥子,羊皮褥子,最上头是棉布褥子,人往上一躺,就得把他埋起来,旁边还搁了五床大被子。雷大爷说:“兄弟,你瞧,这底下人多照顾你呀!”马亮也说:“哥哥,要老这么照顾我,我真受不了!”马亮心说:损了嘿,干嘛弄这么老厚哇?这要把我捂死呀!“兄弟,你躺下吧。我给你盖上。这么大岁数,晚上着了凉也是麻烦事。”马亮说:“好啦!”马亮一件一件把衣服都脱了,放到木凳上。马亮躺下后,大爷一伸手把被子拿过来了,给盖得很严实,嘴还说呢:“还记得有一年,你在我这儿住着,着了凉很长时间不好。”马亮心说:那是什么月份?现在是什么月份!马亮催促着说:“大爷,您走吧!冻不着我。”雷大爷笑着说:“哈哈,我给你吹了灯。你呢,就好好地歇着吧。”“好了!”大爷说着话,把灯吹了往外走,隔扇门倒挂着。屋里头一片漆黑,捂得马亮直出汗,真是遍体生津。马亮心说:姓雷的你待朋友就这个滋味啊?好嘞!有你好看了。他唯恐雷烟在外头没走,便假装打开呼噜了。

    他一边打呼噜,一边揭开被子把衣服穿好了。然后奔几个箱子来了,一伸手打开一个箱子的盖,往里这么一摸,只有两吊钱,他掖起来了。跟着把第二个箱子打开了,第三个、第四个,几个箱子里都有压箱底的两吊钱,马亮把这些钱都装在身上。然后轻轻推门,来到院中。马亮心说:姓雷的,你待我就这样,我非叫你家败人亡了不可!我赶奔东跨院,把这多臂童子夏九龄给宰了!他是随行卫员,钦差的官员,这样一来,我看你姓雷的有什么出手的?

    你非得刨坟锯树、灭门九族不可!

    一棵苗秃头马亮拔腰上房,蹿纵跳跃,施展矫捷的身手,来到东跨院的东房。九龄这会儿让人家拿绳子把他的胳膊腿绑到椅子上,动弹不了,现在屋里头一片漆黑。九龄一阵子难过:凭我夏九龄的能耐跟人家庄主动手,一回合我就输了,看来我夏九龄还差得远呢!我死不要紧,我给师父丢人啊!

    我是奔西北这条道来的,若指望师兄弟救自己这是不可能啊!得了,听之任之吧!九龄一耷拉脑袋,慢慢睡着了。猛然间,一阵凉风“唰”地把九龄给吹醒了。小英雄睁开眼睛一瞧:哟!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从外头进来了。这个老家伙在梅花圈上和师弟吴成动过手,他跟红毛秃头狸子马俊爷儿俩是手狠心黑呀!刚才他就劝雷普宰我,幸亏雷烟来了,人家不让宰。看来这个小子要嫁祸于人!再瞧马亮三角眼滴溜这么一转,迈步往前来,一脸的杀气:“哼……哈哈……哎呀姓夏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姓马的要杀你!你别看他千里飞来雷烟武艺高强,他救不了你。得了,你在老太爷的面前就认倒霉,闭眼吧!”他说着话一抬手,“嗖”把靴筒里头的匕首就亮将出来了,往前一赶步,“唰”这匕首可就奔九龄的胸前来了,眼看就扎上九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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