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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清真寺海川会筛海 僧道俗三次比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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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有请!”老和尚宝镜知道朴成朴老员外是昌黎县的首户大财主,他想:我要能把这朴老员外吃上的话,这庙里的一百多人吃饭就不发愁了。他到这儿来干什么呢?时间不大,把朴老员外请到禅堂。老员外抱拳拱手道:“高僧啊,小老儿给高僧行礼。”“弥陀佛,老施主,贫僧不敢当,请坐,老员外,您到敝寺来一定有事吧?”“我刚刚听说,大师傅您在这戳了大杆子,教了把式场。庙里的僧众多,入不敷出,香火不太盛。这么着……哈,哈,小老儿布施几个钱。”

    说话把缘簿拿过来,马上就写上了:“布施纹银一千两。”老和尚一想:怎么一见面就给一千两银子?这朴者员外要干什么?便探问道:“老员外,您到底有什么事呀?”“嗨,我二老夫妻,家资万贯,花钱是不发愁,可就是生下一个傻傻呵阿的儿子来,这孩子胳膊腿上下一般粗,蹲都蹲不下。我打算请老师傅教教我这孩子。如果方丈能教孩子一点武艺,将来把身子骨练壮喽,我还多多的布施。”“噢,您把令郎带来了吗?”“我带来了。”“好,好,您把您的少爷带进来,让我看看。”时间不大,老员外派几个人把儿子给带进来了。“爹,爹爹。”其实这孩子不是傻,说话嗲声嗲气的,才八岁呀。这孩子比一般人可高得多,就是胳膊腿一样粗,上下跟一个大木桶似的。

    朴成对儿子说:“你过来,给高僧行礼。”“高僧,鹿儿给您行礼啦。”“这孩子我给起的小名叫鹿儿。”和尚一瞧确实不好教,但是人家布施了一千两银子,我这庙里又挺穷的,怎么着我也得留下呀。宝镜和尚便说:“老施主呀,您把令郎放在我这里,您只管放心,我不会虐待他。我好好地给您教一教。”“噢,好,好,我谢谢您哪,我孩子在这儿打搅您,得吃得喝。”说着,又奉上二百两银子道:“这是我孩子在这里的伙食费用,该吃什么吃什么,他用钱我单拿,您看好吗?”“噢!好,好。”老和尚心说:初次见面就一千二百两,这财神爷我不能得罪,怎么着我也得给他教教。老员外拜了佛祖告辞走了。

    吃完饭以后,老和尚把朴鹿儿叫来道:“鹿儿,我教给你一个架,你蹲蹲试试。”宝镜和尚教给朴鹿儿骑马蹲裆式,就是右左手拐着伸出来,跟要敬礼一样。这右手是个掌,左胳膊伸平了,手是个钩子,一只掌,一只钩子,两只脚尖往里兜着一点儿,腿要伸开,和肩一样宽,然后往下腆胸叠肚,从屁股一直到膝盖蹲平了,这样才成哪。这是练武术最基本最基本的功夫,但是朴鹿办不到,摆好了往下一蹲,“咕唧”,来了个屁股蹲儿。怎么回事?

    他的腿弯不了弯儿。“弥陀佛,起来,起来,不用怕,再来,再来。”朴鹿站起来往下又一蹲,“咕唧”把地砸一个坑儿。他蹲一次来个屁股蹲儿,蹲一次来个屁股蹲儿。老和尚这一瞧,就说:“不行,吃饭去吧。”吃完饭后,稍微地休息休息,再练。一连三天,老和尚心说:老员外爷,您给我多少钱,这笔钱我要挣不上了,因为这个孩子实在是太笨,他的胳膊、腿不能回弯儿,这多麻烦呀!宝镜和尚就对朴鹿说,“孩子啊,这功夫你练不了哇!”“师父,我也知道,我练不了,您说有什么法子呢?”“这样吧!我把你送回家去吧。”说好了以后,老和尚带着朴鹿来到朴家庄朴老员外的家门口。

    朴老员外家是大财主,有的是牛和羊,一栏一栏的牲畜十分兴旺,门口外一拉溜儿有十六棵龙爪槐树,一边八棵。老和尚带着朴鹿来到门口,家里人可就瞧见了。胆子大点的一位家人问道:“大师傅,您可真有能耐,我们少爷刚出去三天就给教出来啦?这回他能拉屎了吗?会蹲了吗?”老和尚心说:刚三天就教出来了?照样还是不行。宝镜和尚对家人说:“把老员外请出来吧。”“您候着。”家人转身奔里走,时间不大,老员外朴成从里头出来了,惊讶地问:“您把我孩子教出来了?”“有什么话咱们里边说去。”

    一直来到客厅坐下,家人献茶后老员外爷问:“您看我这孩子怎么样?”人家老员外爷给钱了,咱也不好推辞呀!老和尚不能说不行。只好推卸地说:“这个,老施主呀,令郎不是不能学。只是现在不能学,他的脑子还没开化,在家里再呆三年以后,脑子再开化开化,然后给我送回去,自然一学就成了,现在还不行。”其实,老和尚就是想推辞推辞,暂时不成,您先给我们布施些银子。过三年以后再说,这是个借口话,推辞话。但是老员外爷当成真的了:“大师傅,我谢谢您了。您虽把我孩子送回家,还是每月的布施我照付。不过都一样,您应给我孩子留下一手工夫,让他在家里练着,您看怎么样?”

    宝镜和尚道:“好吧!等贫僧走的时候,我看练什么合适,再教他一遍。”

    老员外爷朴成吩咐准备斋饭,让老剑客青云长老宝镜禅师吃了饭,然后告辞。

    朴老员外带着几个人往外送,一边走一边急着问:“您看,给我孩子留下一手什么功夫呢?”老和尚憋了半天,发现了院里有好多小牛,便说道:“把这小牛拉出一头来。”工夫不大,把一头小牛牵到老方丈眼前,宝镜禅师对朴成说:“老员外爷,您瞧见没有,令郎没事儿的时候,让他托住小牛的肚子,没事就托牛,这牛不但不能杀,而且要好麸子好料喂养,精心照顾。总用这头牛,不能换,以托起为止。您记住了吗?这是一手功夫。”“谢谢大师傅,没事让他托牛。”“对啦。”“您再给他留下一手。”老和尚心想:这真为难呀,留下什么呢?一边走一边琢磨,一直走到门口了,老员外问:“老师傅,您不再给留手功夫吗?”老和尚心有所思,就说:“老员外,您这不有十六棵树吗?”“不错。”“您告诉鹿儿,要是托牛托累了就让他用左右胳膊打这些树,左右腿踢这些树。但是,这十六棵树要让人看好喽,不能损坏,专让您的少爷练功用。”“您说的这些,我都能办到。”这样,老和尚回去了,依然教把式场,到时老员外爷朴成按时送银子来,这些银子不但够吃、够喝,还有了富余。

    三年的光景,青云寺果然发了财。僧众们的僧袍,单、夹、皮、棉一年四季穿戴之物,每人都做了好几身。吃斋的时候全都是大馒头、大米饭。大家伙儿十分感谢宝镜长老。这一天,吃完了早斋以后,长老坐在禅堂里休息。

    门头僧“噔噔噔”地跑进来道:“弥陀佛!老人家,朴家庄的朴老员外带着他的儿子来了。”老和尚一哆嗦:坏啦,又给我送来啦!我怎么能再支他个三五年的,我的庙起码够吃、够喝了,我就推了。“弥陀佛,有请!”时间不大,老员外带着儿子朴鹿进来了,老和尚一看,朴鹿晃晃荡荡跟半截黑塔一样,又粗又壮,两只大眼睛真有神儿。这朴鹿怎么不发呆了?老员外赶紧跟老方丈彼此见礼。又对朴鹿说:“鹿儿呀,给师傅行礼吧。”“恩师在上,弟子朴鹿参拜。”会说话了。嘿!宝镜禅师很高兴。忙说道:“弥陀佛,起来!起来!您爷儿俩今儿个怎么这么闲在呀?”“高僧呀,我谢谢您啦,您给我们孩子留下的这两手练出来了。”“噢,您说说。”“鹿儿把这头小牛犊子托了三年了。一天到晚好麸子好料喂着牛儿,你猜这牛有多大分量了?都五百多斤了。但是朴鹿从小就托这小牛呀,没事就托它。这五百多斤的牛托起来,胳膊都不显累。一托就托半天呢!再说这孩子的胳膊也有劲儿了,天天打这十六棵门槐,一胳膊打下去,这槐树‘哗哗’地山响,脚踹也是一样。高僧呀,他越来越聪明了,现在,不但胳膊、腿脚灵便了,而且脑子也灵活了。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宝镜和尚有些含混搪塞地说:“老员外,这个……这是您家门有德呀,练出功来了。”其实,老和尚心里明白,拿胳膊打这槐树,只不过是操练操练筋骨,操练操练皮肤,长进是长进,但主要的功夫是在托牛上,他托牛的时候得用力,牛随着日月增长,力量随着日月增加,他一用力,内五脏全得用力,慢慢地他的脑子开化了。三年了,这是该着的事。“老员外,您把令郎放在我这里吧!他现在行啦。”“您说三年后给您送来,孩子还真成了,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老和尚一想:嘿!这青云寺真是青云直上了。

    老员外给了五万两银子,扩大了把式场,重新修建了青云寺。老和尚在这儿辛苦教朴鹿,有这三年的打树之力,三年托牛之功,教给朴鹿浑身横练,骨硬如钢,一口真气能抗刀枪。老和尚教给他一条镔铁虎尾三节棍,棍沉力猛。眨眼间一晃就将近十年,朴鹿都二十好几了,他身体高大,能耐也真好了。朴鹿还有一样本事,能窜能蹦,这可不简单,比傻小子于恒都棒。宝镜和尚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生铁牛朴鹿。这青云寺让朴老员外给布施得也了不起了,置了很多的庙产,再加上僧众们多少也能干点儿活,劳动劳动,就是没有香火收入,也有饭吃,老和尚总算有了功劳,青云寺很不错。

    这次尚道明、何道源来了,师兄弟见了面,老和尚才把青云寺的事情说了。和尚传话,“来呀,把朴鹿叫来。”时间不大,朴鹿一挑帘进来了:“师父。”“哎,见你两位师伯。”接着又对尚道明哥儿俩说:“这就是你侄子朴鹿,我给他起的外号叫‘生铁牛’。”“师伯,侄男朴鹿拜见。”两位仙长一瞧,可不是这孩子会说话了。“侄儿免礼。”“多谢师伯。”问了问孩子功夫,嘿!对答如流,一点儿都不傻,太好了。

    师兄弟几个说话说长了,才把老剑客爷张鸿钧到北京的事情说出来了。

    宝镜禅师也说:“西河沿东光裕镖局,金弓小二郎李国良也给我下了张请帖,约我参加明年三月三的亮镖会。要不这么办,咱们去一趟。”老仙长尚道明点头道:“我给你教出一个师侄来,镇八方紫面昆仑侠叫童林。”宝镜很高兴:“我早就听说了,我琢磨着是你们俩教出的弟子,这个孩子可给咱门户露大脸了。头下南七省请国宝,北高峰献艺,贺号镇八方紫面昆仑侠,咱们上他家住着去。”尚、何二仙长点头:“太好了。可朴鹿贤侄呢?”宝镜和尚说:“可以告诉他父母,就说跟着师父上北京。”老哥儿三个商量妥当,安顿好了,爷儿四个从青云山起身进北京。

    路途很近,时辰不久就到了北京城。跟人一打听安定门里富贵巷雍亲王府,爷四个便进了阿斯门,来到府门这儿。再一打听教师爷的家,这样爷四个才来到海川家中。“叭、叭、叭”一叫门,底下人把门打开了问:“您找谁?”“童林在家吗?”“您候着啊。”时间不大,刘俊出来了:“哟,师祖!”趴在地下磕头。孩子们都过来行礼。“我师父不在家,今儿一早到牛街清真寺去了,是丁大爸派铁三爸把我师父请去的。”老哥儿仨想:住在童林家不太方便,人家里有女眷,童林到清真寺,咱们跟筛海爷也不错,怎么不上清真寺去呀?哥儿仨商量已定,刘俊要陪同前去,三位老人不许,便从海川家出来,带着朴鹿直奔清真寺。

    来到清真寺顺着角门往里来,正听见老筛海爷喊:“什么八卦盘龙绵丝掌呀,你这是弹腿!”老筛海爷意思是说,你这是从弹腿里运划出来的。这后几个字儿还没说出来,这哥儿俩念佛了,气得宝镜也念佛,海川也在发愣。

    海川暗自思忖:敢情是弹腿,师父呀,这怎么能让我兴一家武术呢?老筛海爷一瞧,坏了!我这里说人家徒弟,师父来了。老哥儿仨过来跟老筛海爷彼此见礼,寒暄了几句。鼓上飞仙丁瑞龙等众人都过来,跟两位仙长和高僧行礼。最后海川过来给师父行礼。这时,老筛海爷金元往里让:“咱们屋里说话去吧。”尚道爷一摆手:“老筛海爷,您让我徒弟在台上练功,又说海川练的这是弹腿,他练的哪一招是弹腿?”“啊,尚道爷,我这是跟他闹着玩。”

    “不能闹着玩,因为海川的功夫正在上进之期,我让他另立门户发扬光大,您说他这是弹腿,这不是当头给他一棒吗?因为练弹腿,还练得过您清真贵教去吗?那是贵教的拿手功夫!您不给我指出哪招是弹腿来不行。”“这个……,道爷,我这是跟海川放个大话,闹着玩哪!他的功夫根本不是弹腿呀!”“既然不是,您老筛海爷为什么说呀?说出来多大影响,因为您是武林的老前辈呀。”尚道爷、何道爷、宝镜禅师哥儿仨一起对付老筛海爷。老筛海爷急中生智道:“哎,这么办吧,我这儿有几样小玩意,我练出来了,您练出来了,童林就不是弹腿。我练上来了,你们哥儿仨练不上来,那么童林练的就是弹腿。”就叫寒拘着火了,虽说宝镜禅师是出家人,但也沉不住气呀。“弥陀佛,老筛海爷,你这可不对。你是要凭功夫把我兄弟三个给撅了!好啦,你拿出什么样的功夫来?我们开开眼。”“咱们大家全上月台吧!”

    海川下来,这老哥儿四个上了月台。“瑞龙,给我预备桌子。”好像老筛海爷经常练这手功夫。时间不大,硬木的八仙桌放在月台的正中,桌面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大海碗,拿过一个水壶来盛上了水,倒得满满的,说真的,微微地一动就洒。得了,大家伙儿全下去了,老筛海爷一伸右手攥住这桌子一条腿的底部,左手一捋胡子,说了一声:“起!”一只手就平着把这八仙桌给端起来了。海川点了点头,心说:就这一手,一般的人就办不到。就看老筛海爷右手端起八仙桌,那碗里的水纹丝不动,他一口气在月台上跑了三圈,离开这哥儿仨可远了。只听老筛海爷大喊一声:“接着。”右胳膊微然一震,“唰!”这八仙桌从手里飞出去就奔宝镜了。宝镜禅师拿四个指头一沾桌腿一敛神,“唰”地这么一转身,顺着宝镜禅师的左腕子也跟着出去了,老筛海爷接着了,转了一圈,“唰”又奔了尚道爷了。尚道爷四个手指一沾桌腿,卸了力,平端着之后,“唰”又奔老筛海爷了。老筛海爷转了一圈,“唰”又奔何道爷来了,何道源转了一圈,也奔老筛海爷了。老筛海爷一个人逗他们僧、道哥儿仨,后来觉着不大合适,就自己端着这桌子腿练开了。

    这功夫可就不小了,把爷儿几个都看直了眼。伍金堂、铁三爸没看过这惊魂动魄的功夫呀!连海川都点了点头,心想:看来练到老学到老呀!人家四位成名的剑客,那功夫才算到家呀,自己还得好好地练啊。海川一边想一边看,这桌子飞也似地兜起风来,真是技艺纯熟运用自如。最后,老筛海爷把桌子接住,大家伙儿过来一瞧,这碗水,没洒一点儿。

    伍金堂把这碗水端走了,拿块抹布来重新把桌子抹干净了。“三位过来,这头一手转桌子,三位就算练上来了。再看看,我这第二手。”尚道爷、何道爷一想,完了就完了吧,您怎么还有第二手?”无量佛!老筛海爷,这第二手是什么呢?”老筛海爷马上派伍金堂拿来一刀元书纸。然后说道:“诸位看看,这是一刀一百张,一张不差,平平地放在八仙桌的当中。”老筛海爷一伸手往这当中一放,眼望众人说道:“我这巴掌在这里放着,我打丹田提一口气,说一声‘嗨,九十九张没毛病,最后一张,就是第一百张上头有个巴掌印,我用气吹上一下,这巴掌印就得掉下来,正是一只手,这叫‘隔山打牛’。”这就是童海川练的“八步打灯”的真功夫,也就是气功。您发出功来,当中有什么接着的,都挡不住,直到最后,您用在什么地方上,什么地方就见功,这一招,没有内力办不到。老筛海爷说完了,把这右手放好喽,左手一捋颔下银髯,说了一声“嗨!”由打肾眼一口真气运起来,老筛海爷把手提起来了。看了看九十九张没毛病,第一百张拿起来,果然有个巴掌印,轻轻地用嘴一吹,“噗!”这巴掌印掉下来了。大家伙儿“哗”一鼓掌。海川一看这招还可以,他也能来两下,丁大爷也能凑合,但铁三爸跟伍金堂就根本不可能了,他俩看得是目瞪口呆,两眼发直。“来吧!你们哥儿仨试试。”青云长老宝镜禅师过来了:“弥陀佛,九十九张纸放在这里,贫僧用四个手指按上,我说一声‘嗨’,第九十九张上也没有痕迹,只在九十八张上有痕迹,贫僧一吹‘噗’就掉下来。众位看吧。”这老四位比上劲儿了。宝镜禅师把四个手指平放,“嗯!”鼻孔之中省力,气贯在丹田,“嗨!”的一声之后,拿起来看纸,果然前九十七张和第九十九张都没事,唯有九十八张上四个手指印,一吹“噗”一下掉了。众人“哗”一鼓掌。宝镜禅师这算练下来了。何道爷说:“这好,我的师弟用四个手指,贫道我用三个手指头。”说着,何道爷将食指、中指、无名指放在纸上,老仙长也是丹田提气,说了声“嗨!”九十八张纸中唯有第九十七张上有三个手指印,用嘴一吹,“噗”掉了。“喝!”大家伙儿齐声喊好。尚道明过来:“这么办,山人用两个手指头。”说完,将食、中指放在纸上,“嗨”了一声,气贯丹田,一抬手九十七张纸中,唯有第九十六张上两个手指印,“噗”一吹也掉了。老筛海爷脸儿一红,这招没有拿住两位道爷,一位高僧。尚道爷又问筛海爷:“您还有什么出手的?”“啊,我还有一手功夫,咱们还得练练。走,瑞龙,派人把我的点穴镢拿来。”时间不大,丁大爸把老人家的单只点穴镢拿来了,又拿来一根绳儿,这绳儿有三尺多长。大家来至东殿的前廊上,抬头往上看,很高很高,不是有重檐和椽子头吗?老筛海爷一拔腰,就上了东大殿了,在这檐头上蹲下来,用手一摸,敢情这上边儿有老筛海爷练功的镊头钉。老筛海爷把这绳儿就拴在镊头钉上的一头,又把另一头拴在单只点穴镢的粗头上,拴两扣儿,一扣儿再系一扣。然后慢慢地一撒手,这绳儿底下拴着单只点穴镢悬在半空,老筛海爷就下来了。

    这段书叫僧、道、俗会筛海。按理说,像谈笑清居无极子尚道明、爱莲居士太乙剑客何道源、宝镜禅师、老筛海爷金元,他们四位的身份就不应当动手啦,真要是擦拳比武,又没有那个仇恨,况且眼前站着的都是他们的下辈,甚至是晚几代的人,万一哪个人一失手,这一世的英明付之流水,很不应当啊。那么这件事情可是他们双方的不对,首先是老筛海爷不对,他不应当说童林练的是弹腿,做长辈的哪能这样呀!甭说童林这个人还不狂,就算童林在长辈前面有点发狂,也应当从正面规劝。相反的尚道明他们哥儿仨也有不对的地方,既然老筛海爷把话都说出来了,能收回去算没说吗!也不能得理不让人,非要质问老筛海爷,我这招里哪一招是弹腿?老筛海爷也无法答复,如果老筛海爷真没本事,也要吃尚道爷哥儿仨的亏了。但是人家老筛海爷有能耐呀,这样寒拘着火啦,骑虎难下,才有这三试绝艺。比如说,他们哥儿仨练的武艺,跟老筛海爷比的是三样东西,哪样都不好练,哪样都得十几年的功夫,如果谁一个练不上来,他们可就栽了。

    老筛海爷从房上下来了,尚道爷就问:“老筛海爷,您悬的这点穴镢是怎么练法?”筛海爷说:“尚道爷、何道爷、宝镜禅师,您们看见没有,要两个手指头一抬,把这点穴镢的小头儿掐住,因为小头向下的。一坐腕子‘唰’地一下,把这点穴镢给悠起来,跟前檐一平,这就很高了。人随着一悠起来,当它的力往下行的时候,人的双脚轻轻一点铁镢,就得落到这铁条棍上,跟着往下一沉,然后拔腰上房,棍儿下来了,他上房了,这就算练成。如果你飞身行落在棍儿上,棍儿下来了,人也下来了,就算你输了。”这手功夫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不到他们几位的身份练不上来。老筛海爷说完了,尚道爷点点头:“谁先练呢?”宝镜禅师过来了:“这么办,二哥您先练,二哥练完了,三哥练,然后瞧小弟的。我练完了,老筛海爷再练,让老筛海爷最后练。”尚道爷说:“好吧。”就拿这手指头一悠,单只点穴镢“唰”地一下起来了。人们眼睛往上看,只见尚道爷往上一纵,脚尖一点地,一弓腰,抱元守一,“一鹤冲天式”,身轻似燕。当这铁条还往上走时,尚道爷轻飘飘落到铁条上,再落到这点镢上来,随着点穴镢往下一落,尚道爷“叭”一拔腰,“噌”来到东殿顶上。“无量佛!”一声佛号,尚道爷飘身而下,众人一鼓掌,喊好。何道爷也练上来了。两位道长练好以后,宝镜禅师过来道:“弥陀佛!”也长腰起来,看了看绳扣儿,其实宝镜禅师不是看绳扣儿,而是用手一捻,把两个绳扣儿给捻成了一个。宝镜禅师也按原样练完了以后,这扣儿可就松了,要到老筛海爷一练,这棍起来,老筛海爷这么一长腰的时候,脚挨不着棍儿,这棍儿可能就要落下来,老筛海爷就要栽一个跟头。尚道爷、何道爷人家不办这事,宝镜禅师可就不然了,但他的这个举动任何人都没看见,老筛海爷也粗心大意。宝镜禅师练完了,“弥陀佛”飞身下来,洋洋得意地说:“老筛海爷,该您的了。”

    老筛海爷过来了,拿手指头掐住了这点穴镢的镢头,“唰”地一下,人们的眼睛往上一看,只见老筛海爷十分起劲。老筛海爷揪长衫,脚尖一点地,刚要起纵,可是这根绳轻轻地落下来,上头那点穴镢没有了,不翼而飞!尚道爷身法多快呀,“燕子三抄水”,飞身形来到东殿的中脊以上,老筛海爷也上来了,两人四外观瞧,整个清真寺内清肃肃,静落落,十分寂静,没发现人。宝镜心说:嘿!这是哪位呀?把老筛海爷成全了,不然的话他非栽下来不可。何道爷也有点儿傻眼了,老哥儿几个心里都有这么一个想法: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份可不软呀,怎么当着我们把点穴镢拿走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都寒碜了。老筛海爷很难过:“哟,我的点穴镢没有了。”尚道爷安慰说:“老筛海爷,别难过,能拿走您点穴镢的,可能是武林道的前辈,像我们四人的年纪和在武林中的身份,不应当着晚生下辈在此试艺,万一有一个人练不上来,不是把半生的名誉付之东流了?老筛海爷,您出的这个主意可不怎么样,我们弟兄仨也不应当陪您。今日之事,双方都有过失。看来,拿走点穴镢这是教育我们几个人呢!”老筛海爷点点头:怎么这位当着我们的面拿走点穴镢,我们不知道呢?这得多快呀!他从东殿的檐头探身下来,伸手抄点穴镢,然后他得走,当这绳往下来的时候,要打算晃动身下来,离开这清真寺,没那么快呀?再快也能看见你,人的身法快,还能有眼睛快?那么这个人当着我们大家伙儿眼底下,拿走点穴镢,我们就不知道?看来这个人可了不得。海川也吓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我二位恩师的本领我童林可是知道的,比我强万倍呀!老筛海爷跟师叔宝镜也是他们同辈的人,功夫也差不多,那么拿走点穴镢这个人,岂不是超人吗?甭说比我,就是比四位老前辈,那也高得多呀!哎呀!学无止境啊,鼓上飞仙丁瑞龙也有这种想法。

    这里尚道爷说:“老筛海爷,屋里说话去吧。”大家伙儿跟着来到北屋,分宾主入座。尚道爷细问:“海川哪,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海川这才禀明原委。然后问尚道爷:“师父,我看您们老哥儿几个要在清真寺住下来?”

    “啊!对了,我们就住在清真寺了,不过你回去不要往外声张,有什么事可以到清真寺来,跟我们哥儿几个商量商量,千万不要独断专行。我们这次来京,确实另有事情,你先回去。”海川答道:“师父,师叔,老筛海爷这儿方便吗?不如住到弟子家里去,孩子家里有的是地方。”“我们原是想住到你家里,看来老筛海爷这清真寺里可比你家里清静多了。我们老哥儿几个住在一起盘桓盘桓,我看也不错嘛。”筛海爷也说:“我们有事找你去,至于住哪儿都一样,今天我们哥儿四个都有不对之处,得了,别说啦!你先回家吧,有事你就来。”海川答应着,辞别了二位恩师、师叔、老筛海四位前辈,然后往外来。丁大爸、铁三爸他们几个给送出来,到了角门,海川拦住:“丁大爸、铁三爸、伍爷,改日再会。”丁大爸连连致意道:“不瞒侠客爷说,我不请您了,因为您跟双龙镖局有关系。可能在明年三月三北京城里有点儿事,几位老人家来大概也为这个。咱们改日见吧。”海川告辞出来,一个人往北走,越想心里头越急,恨自己的功夫还不够。眼看着都到牛街北口了,迎面来了个人:“师父,您赶快回家吧。”海川抬头一看,心里不由得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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