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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回 欲即欲离同车忆往事 半哭半笑倚枕病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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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甸向东北的大道上,出征的军队,是一步一步地走远了,一大群送行的人站在大路边,都发了呆。江氏见桂枝手捏了两衣的襟角,默默地,在那里缓缓地搓挪着。她虽是对了东北角站定,那眼睛可是望了最近的一块地面,她自然是在想心事,然而是想着心里好受呢?心里不好受呢?这可不得而知了。江氏走近了一步,贴住她站定,口里可就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回去吧。”

    桂枝莫名其妙的,对她母亲笑了一笑道:“可不是,我们该回去了,我们还等着什么呢?”

    说毕,她就在前面走。于是赵翁、黄曼英,都随着她走进屋子来了。最妙的就是并不走回他的后院,也跟着走到杨家来。江氏在前面走着,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我见了当大兵的,我心里就恨;现在我见了当大兵的,我只是可怜他们。我觉得以前做的事,实在有些不对了。我要有儿子,我不……”

    说到了这里,桂枝一回头,笑道:“老太爷也来了,请坐吧。”

    江氏笑道:“你瞧,我真是大意,老太爷来了,我也没有瞧见。姑娘,你去做一点儿开水。”

    赵翁也是不解何故,自己怎么着,就跟了亲家母之后,走到这里来了,既是走进门来了,决没有不做一点交代又走了出去的,只得笑道:“你别张罗,我瞧你心里有些难受,还有这位黄小姐,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在心里,所以我来和大家谈谈解个闷儿。”

    江氏笑道:“哟!我们心里难受的话,还能赛过老太爷的吗?”

    赵翁就坐下来笑道:“凡是都是一个惯。我家自强,成人以后,就是老离开着我的。现时不在我面前,我倒不怎么样惦记了。这样大的儿子,也不能抱在怀里带了大来呀。”

    赵翁这些话,表面是自己和自己解释,其实也就是把这些话解释给大家听。桂枝在一边看着,心想,像老太爷这样赋性爽直的人,都这样绕了弯子说话,这可知道他那一番不得已,到了什么情形。这就向赵翁笑道:“我也是这样说呀。一个人是干什么的,就得依了本分,跟着去干什么。家不算什么,只要事情成就了,爱怎么样子铺张,家里就能够怎么样子热闹的。这是我的心胸,究竟还算小啦。像黄小姐,人家可就是大心胸,有志气的人,什么国家要亡,驴夫负责啦!”

    赵翁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黄曼英坐在椅子上,本来也就板住了面孔,低了头不看人。这时听到桂枝接连念了几个别字也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赵翁笑道:“我的大姑娘,国家要亡,这是多么大的事情,草草的叫驴夫去负这个责任,这不是难事吗?你要把这话去对赶驴的去说,他真可以说,干我屁事,我管不着。”

    说到这里,黄曼英又笑了。桂枝明知自己说错了,应该害臊,可是想到难得赵翁和黄小姐这样大笑,便道:“哟!黄小姐,你不是这样子告诉我的吗?怎么到我的口里说出来,就招着你们这样的哈哈大笑呢?”

    黄曼英笑道:“你打算叫赶驴的,怎么着去负国家要亡的这个责任呢?”

    江氏站在一边,不知道他们闹些什么玄术。可是看他们笑成了这个样子,当然也是一种可笑的事情自然也就附和着在一处笑了。因为这样一场大笑,减少了大家不少愁闷。赵翁心里愁着杨家母女不曾快活的这一点,也就如释重负了。他虽然是个老人家,究竟有些男女之别,所以他随便地谈了几句,也就走了。

    黄曼英笑着向桂枝点了两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桂枝坐到她身边椅子上,一手挽了她一双手臂道:“你这又是什么做作?”

    黄曼英见江氏走进她里面的屋子里去了,这就轻轻地向她道:“你真是个孝顺儿媳妇,很能体贴你家老公公的心里。你知道他发愁了,故意地把话说错了,招着大家笑。”

    桂枝道:“你别屈心了。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错了的,惹着你们笑了呢。”

    黄曼英叹了一口气道:“别管是无心错也罢,或者是有心错也罢,只是有了这种情形,总不是我的幸事,好像我吧,昨天下午,赶到这里来,心里总还想着,多少要和小田说几句话。可是白白地跑了来,就是眼看着他跟随大队伍走了。知道这么着,我昨天不来,眼不见为净,心里也许就好得多。今天我回去,一路之上,有得想呢。”

    桂枝道:“那么,就在我这里再玩一天吧。”

    黄曼英道:“你这是傻话了。今天回去,是一个,想着难受,明天回去,还不是一个人想着难受吗?”

    桂枝道:“你若是在我这里再住一天,我送你进城去,我也想到城里玩玩去。”

    黄曼英道:“你与其明日陪我进城去,何不人情做到底,今天就陪我进城去呢?”

    桂枝笑道:“哪有说走就走的呢?”

    她这几句话,偏是江氏在里面屋子里,都听到了,她就抢着道:“姑娘,那也好,你就陪着黄小姐进城去玩一趟吧,今天还早着啦,吃过了饭,从从容容地去,准不算晚。”

    桂枝也是觉得在家里住着,心里十分烦躁,暂时到城里去玩一两天,把这一个结巴眼混了过去,也不错,就笑着没有作声。黄曼英见她的意思有些活动了,极力又怂恿,于是她也就不再推诿,吃过了饭,和黄曼英一同搭长途汽车进城来。

    到了西直门,又坐了电车。这电车上,见不少的乡下人,有的携着大包裹小提篮,竟有些像长途旅行的神气。黄曼英向桂枝笑道:“这电车好像是火车,坐了不少出门的人。”

    桂枝并没有坐过火车到哪里去,对于她这句话,根本无从答复,只是笑笑,没有说别的。她们对面长板凳上,坐了一个老头子,就插嘴笑道:“可不是吗?我们就把电车当火车坐了。以前京西到京南,绕了大半个城圈子怪不近的。如今有了电车,由西北到正南,穿城而过,真快得多。好像我是到大红门去罢,下了电车,出永定门,不远也就到了,若是全走起来,路可远多了。”

    桂枝忽然听到“大红门”三个字,好像耳朵里曾留下过这样一个地名,只是一时记不起来,这个地名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似的,却注意下来了。于是也就向那老人望了一眼,问道:“大红门,那地方很热闹吗?”

    老人道:“是永定门外,五六里地方,一个村庄,热闹什么?”

    黄曼英道:“我到南苑看跑马去,走那里经过的,那里仿佛有两家小茶馆,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倒知道那个地方?”

    桂枝笑道:“我仿佛耳朵里面,记下了这样一个地名。”

    说着话时,电车上的人更多,声音也分外地嘈杂,于是把这话说过,也就停止了。

    到了黄家,曼英的父母,少不得张罗一阵。他们知道自己姑娘心里很难受,让桂枝陪着说说笑笑也好,所以她一来之后,竟留着她接连过了三天。但是桂枝在城里住着,却又想到母亲一个人在家,未免寂寞,所以三天之后,怎么样也要回去。黄曼英将她送上电车站,也就回去了。

    桂枝想到上次母女进城,在黄家答应了赵家的婚事了回家去的时候,一路都想着,回到家里,如遇到赵家父子,不免有一番难为情,应当怎么样去避免呢?可是人尽管为难,心里可是欢喜的,坐着电车,人都不甚觉得,糊里糊涂就到家了。回想当时那一番情景,实在可以玩味。现在路还是那条路,电车还是那种电车,自己经过,那就不胜其感慨了。自己垂头丧气的样子,到了西直门,依然低了头,向长途汽车站里面走去。

    刚一进门,就有人轻轻的叫了一声大姑娘。猛然抬头一看,却是甘积之直挺挺地站在门边。桂枝陡然看到,倒吃了一惊,人向后一退,红着脸道:“二爷,好久不见,你好哇!”

    积之微笑道:“咱们没有多久不见,前几天在海甸还见着呢。”

    桂枝想起了订婚那一天的事,脸上更是红了。积之道:“大姑娘到了城里来好几天了,今天才回去?”

    桂枝道:“主人翁留着不让走,我也就没有法子了。”

    她口里说完了这句话,心里可就跟了想着,我到城里来了几天,他怎么会知道?因笑道:“你碰见我来着吗?”

    积之笑道:“我虽没有碰着,可是你到北平来的那一天,我就得着信了。难得你还记得大红门这个地方。”

    桂枝到了这时,才恍然大悟了。是的,自强曾说过,把甘二爷荐到大红门教书去了,于是记着了这样一个地名,那天在电车上听到了,吃了一惊,随便的一说,把这消息,怎么就传到甘二爷耳朵里去了?在她这样犹豫的时候,积之可就看出神气来了,因道:“这里面有候车室,我们到那里去坐着谈谈,好吗?”

    桂枝站定了,向着他脸上注视了一会,眼皮一撩,才微笑道:“二爷到哪里去?”

    积之道:“自然是到海甸去。”

    二人说着话,已经走进了候车室。因为时间还早,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桂枝也不知是何缘故,脸上跟着又是一阵通红。走到房门口,迟疑了一会子,做个要进不进的样子。积之先在一张长椅子上坐了,见桂枝要来不来的神气,便也站了起来,淡笑着道:“没关系。这候车站里不分男女,都是在这里等车子的。”

    桂枝心里想着,若是不进去,未免让积之脸上难看,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坐着。积之慢慢地在身上掏出烟卷火柴来,慢慢地抽着,又慢慢地喷出两口烟,却一点声不曾做。桂枝坐在那里,将衣服襟摆牢扯了两下,又咳嗽了两声,才依然坐下。积之喷过了几口烟之后,倒是想出了一句扼要的话来了。他笑道:“大姑娘,我们不像以前做街坊这样熟识,现在生分的多了。”

    桂枝笑了一笑,却没有答复他这一句话。积之道:“朋友都是这样的,天天在一处,感情自然会好起来,若是彼此老不见面,很好的感情,也会丧失掉了。”

    桂枝笑道:“朋友的感情,总是朋友的感情,天天见面,不过如此,十年不见面,也不过如此。”

    积之道:“那是对了的,天天见面,也不过如此,可是想起以前的事,我们好像不止是朋友的感情就完了。”

    他说到了这里,眼睛可就向桂枝身上瞟了一眼,看着她的颜色如何?桂枝却把脸绷得很紧,向他道:“二爷,这过去了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人只有向前看,哪有向后看之理?”

    积之听了她这话,脸上不免红了一阵,于是乎彼此都默然了。在这默然的时候,乘长途汽车的客人,已经纷纷地走人候车室里来。两个人又是隔了屋子中间,很大的空当,对面对坐了说话的,当然不像是有什么关系的人。一男一女,在没有关系的情形之下,不便这样的说话了。坐了约莫有十分钟之久,外面有人摇铃卖票,桂枝正待起身,积之就抢着站起来道:“卖票的地方乱着啦,让我去买票吧。”

    他说着话,人已经是走出候车室去了,他已经走出去了,桂枝当然不能上前拦阻。可是当积之掏钱买票的时候,心里这就想着,买一张票呢?买两张票呢?自己说要到海甸去,那是一句假话。到海甸去做什么?看望哥嫂吗?自己还没有发财呢。送桂枝回家去吗?交情又够不上了。但是既然答应她是到海甸去的,这当然不能不去。要不然显着自己是有心撒谎了。于是也就买了两张车票,引了桂枝一同去上汽车。这长途汽车的车身,是非常之高的,必定要在车边放着一条小凳子,然后才可以踏住车凳子,钻进车门里去。积之踏上凳子,一脚就跨上了汽车。只是桂枝也来登上车门的时候,她身体矮小一点,试了两试,还不曾上去,积之还在车门口呢,情不自禁的就一伸手,把她拉上了车子来。当时桂枝不曾考量得,就抓着他的手上来了。及至上了车子以后,想到积之对于自己,便是一个泛泛之交的旧街坊,如何可以当着许多人,和他握手。幸是这车上,并没有一个熟人,要不然,这话传到海甸去,那还了得?她心里想到了这一层,便不由得砰砰地乱跳。可是积之哪里明白这一层缘故?这车里的坐凳子,乃是靠两边的车壁,拉长了两张木板子。买票的人,拥着上了车,早就把坐位挤得一些空当都没有。积之早是预备了这一着棋,把身子斜斜地坐着,伸开了两只腿,占住板凳一些地位。桂枝站在车中间,正没有主意,积之连忙坐了下来,极力地挤着,腾出路角落里一隙空位,手就连连拍着道:“坐下吧,坐下吧!”

    桂枝站在这里,一些办法没有,有人空出地位来请坐下去,怎好不坐?只得一挨身子坐了下来。可是正当坐了下来的时候,心中立刻生了一个感想?自己和积之感情极好的时候,也不曾这样的坐在一处,如今是有了丈夫的人了,倒是这样亲亲地和他挤在一处坐着,这不是一种意外的事情吗?也许他是有心这样做圈套的,可不要上他的当。然而已经是坐下来了,又没有可以站起来的理由。要不然,这样长的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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