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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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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为从弟投拜金人自劾,不允,浮溪草诏曰:“昔羊舌坐诛,靡连叔向;王敦稔恶,犹赦茂宏。盖古者君臣相与于腹心之间,未尝以兄弟辄投于形迹之地。”后王纲复官,浮溪制曰:“圣人之心如权衡之公,法无私者;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织造佳)。卫侯醇谨,初岂有于他肠?颜子庶几,尚何忧于贰过!”

    绍兴中,汪彦章草《高丽不许入贡诏》云:“坏晋馆以纳车,庶无后悔;闭玉关而谢质,匪用前规。”上称其得代言体。久之,高丽谢表至,上以所御白团扇亲书“紫诰仍兼绾,黄麻似六经”十字以赐,缙绅荣之。

    浮溪《代嘉王谢及第表》曰:“鹏激天潢之浪,莺迁仙苑之春。昔惭假宠于分茅,今喜成名于拾芥。既与在廷之多士,同值文兴;将令就传之百男,悉从隗始。”

    浮溪《谢进书赐茶药表》曰:“遭汉家百六之灾,漫无载籍;取武城二三之策,乌足全书?分北苑之上腴,用濡燥吻;乞西山之灵剂,使制颓龄。”

    汪彦章《贺赤乌白鹊表》云:“孝能致哺,煌煌仪则之新(画来是赤乌白鹊);喜必传音,{羽高}{羽高}羽毛之洁。徊翔有炜,协周家王屋之符;粹美而真,异庄子雕陵之见。”(国初,杨士奇改贺白鹊一联云:“与凤同类,跄跄于帝舜之庭;如玉其辉,{羽高}{羽高}在文王之囿”仁庙喜曰:“此方是帝王家白鹊。”适内厨进膳,遂命内臣彻以赐之。)

    汉石建为郎中令,书奏事,事下,建读之曰:“误书!‘马’字与尾当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甚惶恐。汪彦章“书马者并尾而五,常负谴忧。”盖用此事。孙仲益谢表亦有云:“名节坏于谤谗;孰听鼠牙之讼;精神销于忧患,屡惊马尾之书。”

    颜鲁公自湖移刺抚州,浮溪绍兴初亦自湖移抚,谢表曰:“惟临汝之故都,有鲁公之遗迹。时当大历,来自吴兴。虽贤愚比拟之非伦,然明圣选除之所似。奉明王十行之诏,愿布隆宽(字法);想英贤百世之风,更思奇节。”又谢表有曰:“去国三年,长近蓬莱之气;移官千里,未离牛斗之墟。采薇遣戍,何昆吾猃狁之足忧;细柳劳军,知李牧廉颇之可用。”下联文意微有牵强,而无前数联,恐是谢庙堂启。

    浮溪后知徽州,以宗祀赦文授新安郡侯。徽故汪乡郡也,其谢表云:“久客还家,方憩南飞之鹊;通侯授印,忽成左顾之龟。宋人以得封,望胡及此;汉将银黄而夸里,荣乃过之。”又有《谢宰相启》曰:“城郭重来,疑千载去家之鹤;交游半在,或一时同队之鱼。”未几改知泉州,到任表云:“素号迂疏,无问马及羊之智;乃蒙安便,得维桑与梓之州。二年而劳力劳心,一身而畏首畏尾。力祈罢免,反冒迁除。虽卖剑买牛,老犹堪于渤海;然举头见日,身益远于长安。”

    刘禹锡《听旧宫人穆氏唱歌一诗》云:“曾陪织女度天河,记得云间第一歌。休唱贞元供奉曲,当时朝士已无多。”刘在贞元任郎官御史,后二纪方再入朝,故有是语。浮溪始采用之,其宣州谢上表云:“新建武之官仪,不图重见;数贞元之朝士,今已无多。”汪在宣和间为馆职符宝郎,是时绍兴十三四年中,其用事可谓精切。

    秦相子以状元登第,浮溪贺启曰:“三年而奉诏策,固南宫进士之所同;一举而首儒科,乃东阁郎君之未有。虽迫于典故,姑令王勃以居前,然积此眷知(时桧引嫌,以陈诚之为首),行见鲁公之拜后。”或以为有讥刺,用是得谤,逐落职永州居住。谢表云:“瓶居井眉,虽有措身之地;狐正丘首,未知归骨之期。”在永积十二年,更四赦不得还,间遇胜日,幅巾葛屡登西山循钴钅母潭入愚溪并湘流,为文以吊古人,而自肆于山水。孙仲益称其“年益高,文益奇,诗益工,华妙精深,与柳仪曹相伯仲”云。

    崔嗣道词科宇文彬《代大理国王谢赐历日表》曰:“坐明堂而朝群后,预观月令之布新;先诸夏而后四夷,永赖德辉之旁烛。”第三人张守云:“舜齐七政,治罔逮于要荒;武通八蛮,赐不闻于正朔。岂伊绝域,辄预颁时。”亦不减前表。

    建炎四年,驻跸越州,明年改元绍兴,遂升府号,后移跸临安,命资政殿学士张守知府事,谢表曰:“履勾践之故栖,厉尝胆枕戈之志(恰好当家甚);想神禹之遗迹,服卑宫菲食之劳。”又《谢赐行宫充府治表》曰:“六蜚回御,想清跸之余音;一札疏恩,复黄堂之旧观。家在楼台,真羡诗人之胜;戟森兵卫,稍知州将之尊。广厦千间,已免震凌之患。土阶三尺,尚存简素之风。”言上于宫室无所增葺也。

    绍兴初,胡康侯(安国)为给事中兼侍读,专讲《春秋》,以论事忤旨,遂乞侍养,许之。其谢表曰:“叱驭戒涂,梦寐碧鸡之佳境;牵衣结恋(情到),徘徊乌鸟之深情。矧当喜惧之年,深计短长之日。”牵衣结恋四字,画出依依情态,妙甚。康侯没,子寅进文集云:“丘木成阴,虽郁春秋之志;囊书奏御,何知旦暮之逢。”亦自悲款有致。

    宋朝词科以露布命题凡四,其脍炙人口者,薛嘉言《唐西海道破土谷浑露布》,曰:“龙驹千里,越流沙青海而来(使事处如铁如意槌碎珊瑚);凤历万年,颁玉朔白兰之外。”秦桧《唐擒颉利露布》曰:“整王旅之云屯,依天声而电击。气调时豫,岂容微之弗隙;地辟天开,奚有纤埃之未扫。”

    秦桧又有《代宰臣贺日下有五色云表》云:“如盖如盘,(日)方显照临之用;非烟非雾,(云)共呈承戴之华。休矣祥开,灼乎贶施。臣等誓勤绵薄,(云)求介昭明。(日)帝衮长瞻,固已倾心于就望;官名久正,母庸纪号于青黄。”此亦词科试卷。

    当桧用事时,佞士盈廷,引古今而颂功德者,例沐汲奖。桧尝建一德格天阁,朝士有贺启曰:“在昔独伊尹格于皇天(奇语),到今微管仲吾其左衽。”桧喜,超擢之。

    李汉老(邴)有贺丞相二启,无非媚灶之语,然其文自隹。贺朱相曰:“际天飞之运,蚤参骏命之元;叶帝赉之求,实冠群公之表。十龟成朋,曾莫助告猷之益;五龙为辅,念尝同遭变之艰。”贺秦相曰:“昆夷维其喙矣,岂云属耆老而居岐山(好对。便作惊人伎俩);周公方且膺之,庶其会诸侯而朝洛邑。大节著乎本朝,尝左袒以为刘氏;孤忠奋乎绝域,真不食而哭秦庭。(桧初为议状于金师,言张邦昌不可立,愿复嗣君以安四方。金人怒,执桧去。)

    李文肃又有《贺秦相进师垣启》曰:“推赤心于腹中,君既同于光武;有大勋于天下,相自比于姬公。”秦以为讥已,答启曰:“君既同于光武,仰归美报上之诚;相自比于姬公,其敢犯贪天之戒。”文肃得之,不能不恐,然亦终不能加害。

    王仲,岐公暮子也,善词翰,尤工四六。建炎初,知袁州,虏寇江西,坐失守削藉。尝以启于秦会之曰:“黄纸除书,久无心于梦寐;青毡旧物,尚有意于陶熔。”会之为之开陈,诏复元官。

    张彦实掌诰制,杨原仲并居西掖,代言多彦实与之润色,偶戏成一毫笔绝句云:“包羞曾借虎皮蒙,笔阵仍推兔作锋。未用吹毛强分别,即今同受管城封。”原仲以为诮已,大怒,诉于桧,桧讠术言官弹之,彦实罢为宫词谢表云(文字亦能为崇):“虽造化之有生有杀,本亦何心?然臣下之或赏或刑,咸其自取。”

    绍兴七年,赵忠简公(鼎)重修《哲宗实录》,书成,转特进,吕本中草制有曰:“谓合晋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贱霸;谓散牛李之党,未如明是而去非。惟尔一心,与予同德。”桧以为破和议,深恨之。(制词中又有“惟宣仁之诬谤未明,致哲庙之忧勤不显。”此盖用范忠宣遗表中语。两句但易两字而甚不然。范辞云:“致保佑之忧勤不显,”专指母后而言,正得其实,今以“保佑”为“哲庙”,了非本意。)

    赵忠简安置潮州,凡五年,杜门谢客,时事不挂口,及移吉阳军,有谢上表曰:“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忠胆淋漓),誓九死以不移。”桧见曰:“此老倔强犹昔。”

    绍兴八年,诏侍从台谏详奏和金得失,胡澹庵(铨)杭疏乞斩秦桧,连贬窜,王卢溪(廷)以诗送之曰:“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陈彦柔(刚中)以启贺之云:“屈膝请和,知庙堂御侮之无策;张胆论事,喜枢庭经远之有人。身为南海之行,名若泰山之重。”又云:“知无不言,顾请尚方之剑;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桧闻之,卢溪眨辰阳,彦柔贬安远。

    绍兴九年,和议成,大赦。直学士院楼草赦文曰:“乃上穹开悔过之期,而大金报许和之约。割河南之境土,归我舆图;戢宇宙之干戈,用全民命。”岳武穆(飞)在鄂州,上疏力陈其非,有曰:“臣身居将阃,功无补于涓埃;口诵诏书,面有惭于军旅。顾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仇而报国,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称藩。”疏入,桧益怒,遂成仇隙。

    绍兴间,黄公度榜第三人陈修,福建解试《四海想中兴之美赋》,第五韵隔对云“葱岭金堤,不日复广轮之大,太山玉牒,何时清封禅之尘。”时诸郡试卷多经御览,高宗亲书此联,粘之殿壁,及唱名,上云:“卿便是陈修。”因诵此联,凄然出泪。其年第五人方翥解试《中兴日月可冀赋》一联云:“贮观僚属,复光司隶之仪;忍死须臾,咸泣山东之诏。”亦经御览,唱名特加一资。

    绍兴间,太博吴元美创岳宫三清殿,以题梁属黄龟年,龟年即解手帕濡墨大书云:“风马云龙,俨百顺钩陈之卫;金枝玉叶,拱万龄宸极之尊。”词语铿润,书法高古,吴初见公略不经思,复疑濡笔染墨非法,既而双美,始大喜心服,归语子侄曰:“此公不特词翰可敬,其才出人数等。”

    玉牒所纪,非止本支而已。凡一朝大政事、大号令、大更革、大拜罢,皆在焉。仙源、积庆特其一条耳。前此《进玉牒成书表》,罕能备言之,惟张于湖(孝祥)一表,始终对说,其辞有云:“帝系勒鸿,灿科条于属籍;圣谟启佑,严训典于宝储。尧统汉绪,肇派别于天潢;周诰商盘,丽光躔于东壁。惟昭穆亲疏之有序,与文章号令之当传。麟趾振振,共仰宗盟之益茂;虞书浑浑,更瞻圣作之相辉。”其形容玉牒,方为两尽。

    凡表中谢后当说“窃以”,各随题意。如洪景卢(迈)《代枢密使谢赐玉带表》云:“窃以裴度视师,服章武通天之宝;卫公戡难,拜文皇于阗之珍。”视师、戡难,俱见枢臣之意。又如汤岐公(思退)《谢赐御书周易尚书表》云:“窃以法始四营,莫辩乎易,文兼五典,皆聚此书。续东鲁之韦编,发先秦之竹简。意广大而莫测,辞灏噩以难窥”是也,或用事,或不用事,亦无定格。

    汤岐公谢《赐御书周易尚书表》是词科试卷,代守臣作者,其中惊语云:“删妄论于九师,掇微言于四代。月将日就,彰圣学于祗勤;墨妙笔精,竦侯藩之赡对。”又云:“垂衣裳而致治,盖取乾坤;广视听以御图,一似尧禹。秘书深刻,已参淳化之孝经,方国咸颁,远陋汉光之手札。臣叨分符竹,获睹宝奎。八法难知,徒惊端劲遒伟之状;一圻所治,顾布精微疏通之风。”洪景卢亦有警语云:“八卦之说谓之索,奉以周旋;有篇之义莫得闻,坦然明白。”又断句云:“但惊奎璧之辉从天而下,莫测龟龙之秘行地无疆。”

    杨政除太尉,汤岐公行制曰:“远览汉京,传杨氏者四世。”近稽唐室,书系表者七人。(亲切从博洽中来。)谓杨震子秉,秉子赐,赐子彪,四世为太尉。李德裕辞太尉云:“国朝重惜此官,二百年间才七人。”其用事精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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