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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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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幕话剧)

    【1928年4月由南国艺术学院首演于杭州,时为未定稿,同年冬南国社在上海公演时定稿,发表于《南国半月刊》第5期。1931年4月收入现代书局版《田汉戏曲集》第四集。1954年修改,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版《田汉剧作选》及1959年版《田汉选集》。1983年收入中国戏剧出版社版《田汉文集》。】

    人物 杨梦梅 白薇 梦梅弟 老仆

    时间 现代。

    地点 西湖。

    湖畔王庄的一卧室,铺设齐整,书画琳琅,一面临湖,左侧通苑中假山,右侧为由穿廊入口,桌上陈餐未撤。

    〔开幕时,满室漆黑,惟因风动窗纱,可窥见湖上的微光。雨声淅沥可闻。已而老仆右手持洋蜡,左手托茶盘,导杨梦梅与其弟徐徐登场。

    老仆 你们两位当心,别跌了,石板滑得很啊。

    梦梅弟 刚才我差点摔了一跤,呵呀,这么深的草!里面有蛇吗?

    老仆 蛇?蛇倒是没有的,可是您别踹湿了脚,这几天下雨,里面水很深呢……好了。就是这间屋子了。让我开门……您看,什么都是现成的。你们两位早点睡吧。

    杨梦梅 老先生,你这间屋子好极了,就借给我们住得了。难得这样又精致,又清静,借给我们住半年好吗?

    老仆 不,这间屋子要是借给人家,回头不但让老爷知道了我老头子吃罪不起,就是让我老婆子知道了也是不得了的。

    杨梦梅 那为什么呢?你不是说这间屋子没人住吗?

    老仆

    没人住,不过不借给人住。去年这时候也有人三番两次地要我租给他。我是肯了,可是后来给我老婆子知道了,大大地不依,说回头要告诉老爷。今天一来是间壁沈先生那样拜托我;二来,你们两位都没带行李,又赶上这样的下雨天,我想让你们在这屋子里住一宿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好,你们两位快睡吧,明儿个早点起来,别让我老婆子知道了。她到亲戚家去了,一会儿就要回来的……到了明天再替你们想法子,我想把前面那间厢房借给你们是可以的。

    梦梅弟 哥哥,我看还是这间屋子好。

    杨梦梅 是呀,老先生,还是把这一间屋子借给我们吧。

    老仆 不,那回头让我老婆子知道了,可了不得。

    梦梅弟 哈哈,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怕老婆子吗?

    老仆 我不是怕她,我是觉得她顶麻烦……好,你们两位歇一会儿就睡吧,别忘了吹灯。(将行又转,打量两人)你们是两个人,不要紧。

    杨梦梅 两个人怎么啦?

    老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将行又转,低声)晚上听见有什么响动,可别害怕……

    杨梦梅 怎么,这儿有强盗吗?

    老仆 强盗是没有……

    杨梦梅 那么,难道还有鬼吗?

    老仆 ……唔,也没有……

    梦梅弟 我哥哥是从外国回的,不怕鬼的。

    老仆 呵,杨先生是从外国回的,听说外国人不怕鬼,那么,你先生也一定是不怕鬼的哪,不过这位小先生呢?

    梦梅弟 我————我上学了,我也不怕。

    老仆 既然两位都不怕,让我坐下来,跟你们说。先生,我老实告诉你,这间屋子里,有……嗳呀!阿弥陀佛。

    杨梦梅 有什么?

    老仆 有鬼!

    梦梅弟 (紧靠其兄)是大脑袋儿的?是小脑袋儿的?

    杨梦梅 (微笑,追着问)是男的,是女的?

    老仆 是个女的。

    梦梅弟 年老的?年轻的?

    老仆 年轻的。

    杨梦梅 那么,病死的还是怎样死的?

    老仆 是自尽的。

    梦梅弟 (紧靠他哥哥)哎呀!

    杨梦梅 为什么自尽呢?

    老仆 为着婚姻。

    杨梦梅

    (微笑)唔唔,(独白)一个年轻的女人为着婚姻问题自杀了……这个女人许是个美人吧,一个美丽的女人死了之后,在湖边的庄子里显灵,这倒很有趣……(忽然唤起一种苦痛的联想)可是怎么使人想起她呢?啊,白薇!

    老仆 不,先生,她的名字不叫白薇,叫素苹。

    杨梦梅 叫素苹?唔,我很想知道。老先生,你仔细地对我说说吧……哦呀,你这几样菜,是预备给我们吃的吗?怎么只摆一双筷子呢?

    老仆 (狼狈)哦,你们还没有吃饭吗?回头我给你们想法子弄点什么吃的。可是这却不是给你们两位预备的。

    梦梅弟 那是给谁预备的呢?

    老仆 是给我们小姐预备的。

    杨梦梅 你刚才不是说,这屋子里没有人住吗?

    老仆 我们小姐从前是住在这屋子里的。

    杨梦梅、梦梅弟 现在呢?

    老仆 现在么,现在她也还住在这屋子里。

    梦梅弟 那么她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老仆 现在么,她死了。

    杨梦梅 她就是你说的那自杀了的女人吗?

    老仆 可不是!

    梦梅弟 嗳呀!(更靠近他哥哥)那那那么她是怎么样自杀的呢?

    老仆 我看还是明天再说吧。

    杨梦梅 不要紧,你只管说。

    老仆

    说起来,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事了。我们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小姐。我们老爷爱小姐爱到了极点,可是我们小姐的脾气也古怪到了极点。我们小姐那时候跟老爷住在北京,在大学里念书,给一位姓什么的少爷爱上了,就向我们老爷提亲。我们老爷和这位少爷的父亲是至好,觉得两家子结了亲,彼此都有些帮助,就把小姐许给那位少爷了,可是小姐怎么样也不愿意。

    杨梦梅 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老仆 是呀,听说那位少爷也是满好的,我也不懂小姐为什么不愿意。

    杨梦梅 大约她是另外有了情人吧?

    老仆 不错,据我老婆子说,小姐在北京学堂里,早已另外爱上一个人了。

    杨梦梅 你太太怎么会知道的呢?

    老仆 她是从小伺候小姐的。

    杨梦梅 她知道你小姐爱的是怎样一个人呢?

    老仆 听说是一个什么“诗人”。

    梦梅弟 他有没有钱呢?

    老仆 我老头子也不知诗人究竟是干么的,据说诗人都是穷人……他们的袋子里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钱。

    梦梅弟 那么你小姐为什么要爱他呢?

    老仆

    这就是我们小姐脾气古怪的地方哪,不管老爷怎么反对,她总是拚命爱着这个诗人。后来老爷可气了,把小姐带回南边来,关在这个庄子里,活活地让她坐了三个月牢。这间屋子就是我们小姐的牢房了。

    杨梦梅 呵,这就是你小姐的牢房!(自语)我平常看见湖边的漂亮房子,以为住在这里面的都是神仙一样的人,原来是他们关儿女的牢房!

    老仆

    怎么不是。我们小姐住在这监牢里的时候,我的老婆子每天给她送茶送饭,可是她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地望着我老婆子哭。临到老爷要把小姐出嫁的前几天,我的老婆子进去送饭的时候……先生,我们小姐忽然不见了!

    梦梅弟 那么,上哪儿去了呢?

    老仆 听我说,————小姐不见了之后,我们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封信。

    杨梦梅 信上怎么说的?

    老仆 她说她父亲是怎样地爱她……

    杨梦梅 你老爷还算爱她吗?

    老仆

    爱极了,我从没有见过第二个父亲那样爱女儿的。比方小姐十七八岁了,老爷还是跟她小时一样,每天晚上得给她盖好被,放好帐子。正因老爷那样爱小姐,小姐还要反对他,老爷才那样气呢。小姐信上说感谢她父亲是怎样地爱她,又说她也是怎样地爱她的父亲,但她更是怎样地爱自由。她没有法子顺从她父亲的意思,她只好自尽了。

    梦梅弟 后来怎么样呢?

    老仆

    ……我们老爷不是那样疼爱小姐的吗。一旦看了这封信,又是难过,又是后悔,四处派人寻访小姐的下落,后来在钱塘江边的一个亭子里面,得了小姐一把扇子,上面还有几首诗。老爷得了这把扇子,哭了好几天;把小姐爱穿的几件衣裳和一些首饰;在孤山脚下替她立了一座爱女墓;又吩咐我们把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的东西都保存起来;叫我老婆子每天替小姐打扫屋子,铺床叠被,送茶送饭,就像小姐在世的时候一样。我们老爷往常每年春天总要到这庄子里来住一两个月的,自从小姐死了之后,他觉得一朵花,一块石头,都引起他的眼泪,所以这三年中间,只有小姐周年忌日来过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来了。不过还是时常派人,或是写信来督率我们好好地伺候小姐。

    杨梦梅 这样说起来,也不过你们老爷纪念你们小姐,命你们照常送饭,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老仆 嗳呀,先生,可怕的就是那送来的饭,有时候真给小姐吃了。

    梦梅弟 你怎么知道准是小姐吃了的呢?

    老仆

    怎么不是小姐吃了的?我们小姐是最爱吃笋的,有一天我忘了给她预备笋,我来收碗的时候,小姐把碟子都给摔破了。那天晚上我的老婆子还梦见小姐对她生气呢。因此这间屋子平常我也不大敢来。一天早上我大着胆子来打扫屋子的时候,摸着床上的被窝,还热温温地,就像刚有入睡过似的。

    杨梦梅 怕是有别的人来睡过吧?

    老仆 别的人?哪有的事!你看这屋子两面是湖,一面是靠着假山,靠假山那边的门也早给封上了。

    杨梦梅 假山的门为什么封上了呢?

    老仆 先生,我告诉你,有一天我老婆子告诉我:以后再也别到假山那面去了,她在假山背后看见小姐的后影儿呢。

    杨梦梅 是你老婆子眼睛看花了吧?

    老仆

    我也这样说。可是不久隔壁的老王在太阳落在孤山背后,湖上的风吹着柳条儿的时候,也隐隐约约地看见小姐在假山那边走过哩。所以以后谁也不敢到假山那面去了。这边的这扇门呢,我们平常是锁上的。

    梦梅弟 难道就没有猫吗?

    老仆 猫?连耗子洞都没有,哪来的猫呢?

    梦梅弟 嗳呀,那怎么得了,这屋子里有鬼,哥哥!我们搬到旅馆住吧。

    杨梦梅 我最不欢喜住旅馆,闹得很,而且也哪来钱住旅馆?我倒挺爱这间屋子。

    老仆 先生,你们两位欢喜这庄子的话,就住到前面厢房里去吧。住在这屋子里,回头出了什么事,我老头子担待不起。

    杨梦梅 我就是爱这屋子,我很想借这屋子住上三两个月,写一点东西。

    老仆 那办不到,先生。(见稿子)嗳呀,这是你写的吗?

    梦梅弟 是我哥哥写的。

    老仆 这么厚的一本啊,这都写的什么呢?先生?

    杨梦梅 一篇小说,里面也有诗。

    老仆

    那么,先生你也是诗人吗?……那好极了,我们小姐最爱的是诗人,我想她决不会害先生的。那么好,明早会。你们早些睡吧……(点洋烛,行而复止,顾梦梅弟)小先生,我告诉你,晚上要听得什么响动,最好把被窝蒙着头,可别揭开被来看,一看可了不得啊。

    杨梦梅 (不耐)得了,得了,你去睡吧。

    老仆 好,那么明早会。你们当心些,有什么响动,叫我得哪。

    梦梅弟 明早会。

    〔老仆下。

    杨梦梅 明早会,哈哈,这老头儿见神见鬼的。

    梦梅弟 啊!(困倦欲睡)

    杨梦梅 弟弟,你快去睡吧。

    梦梅弟 我怕鬼,你要同我去睡。

    杨梦梅 别胡说八道了,快去睡。

    梦梅弟 哥哥你呢?

    杨梦梅 我————我还要写点儿东西。

    梦梅弟 又要写!天天只看见你写,就没个完,快来睡吧……嗳呀,我在家同妈睡多好。

    杨梦梅

    (归坐,一面呵其弟令睡,一面伏案取笔,借烛光继续写作。忽思及顷间老仆所说,慨然而叹)一个年轻的女子,为着一个穷诗人殉情,这个叫素苹的女子怎么和白薇的境遇这样相似呢?要不是这庄子叫王庄,我真要疑心她就是白薇了。(依然写下去,已而又停)咳,鬼?这东西被现代的科学枪毙了,可是要真正还有的话,岂不也很好。这个叫素苹的一直闹鬼,我那白薇为什么一直不曾显过灵,甚至还不常入梦呢?(写下去)……呵,白薇!我要是能再见你,至少能再见你的灵魂那可多好啊……(又写下去)可是倘若真有鬼,真有灵魂,我真有面目见她吗?一个行尸走肉似的苟且偷生的人,真有胆量见那把人生看得那样严肃的白薇吗?呵!可怕!(掩面愧泣)

    梦梅弟 哥哥,又在哭。快来睡吧,我怕。

    杨梦梅 你好生睡,我一会儿就来了,怕什么!

    梦梅弟 你不怕吗?

    杨梦梅 我怕什么!

    梦梅弟 那你为什么又说可怕呢?

    杨梦梅 别说话,快睡。(有顷)……咳,你哪里知道良心的苛责,比鬼还可怕啊。

    梦梅弟 (梦呓)嗳呀,鬼!

    杨梦梅 弟弟,好生睡,别怕。

    〔梦梅弟不答睡去。

    杨梦梅 这孩子又睡着了。还是只知道怕鬼的人幸福!……雨又止了,月亮又出来了。这时候的湖上该多美呀。(吟诗)

    年年明月夜,

    双桨打文波。

    啊!白薇!这不是我们在北海一块儿玩的时候,我赠给你的诗吗?现在我在西湖又逢着月夜,你却在哪一个世界呢?

    〔忽然一阵凉风,隐隐送来一阵啜泣之声。

    杨梦梅 嗳呀,这时候还有人在湖边哭!(侧耳)的确好像有人哭。这声音好奇怪呀!……(循着声音走出去)

    〔凉风吹着窗帘,帷幕微动,气象凄然可怖。左侧屏风后,徐徐转出一靓妆女子,见桌上烛光颇惊,轻步至床边掀帐而坐。

    女

    (轻声叫)王妈?(见不是,大惊。起身将出,见桌上稿本,好奇地翻阅。初则动于好奇心,继见其所写者为自己,惊喜。一直读下,各种记忆皆从头唤起,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时而落泪,其间遇有惬心之句,则加圈点,遇怫意处,则加批语,细读至哀切处触动悲感,不觉痛哭出声)

    梦梅弟 (惊醒)哥哥,睡呀,又哭什么?(见不答,掀帐一看,大骇)嗳呀,你是谁?你……

    〔女无言,走近梦梅弟。

    梦悔弟 (骇然下床,绕室而走)你是谁?

    女 (绕室追之)你别怕!……你是谁?

    梦梅弟 我姓杨,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呀?

    女 你别怕。

    梦梅弟 你是打哪儿来的?

    女 我是这屋子里的呀。

    梦梅弟 这屋子是你的?

    女 唔。是我住的呀。

    梦梅弟 那么,你是不是那老头子说的,那那那位自杀了的小姐?

    女 (微笑)对呀。

    梦梅弟 嗳呀,你是鬼!你别害我,我年纪小呀。

    女 小弟弟,你别怕!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是那老头子的亲戚。

    梦梅弟 你当真是人是鬼。(迟疑)

    女 你看,鬼是没有影子的,我有影子,对吗?你拉拉我的手,鬼是没有热气的,我有热气,有吗?

    梦梅弟 都有。

    女 那你可以相信我是人了。

    梦梅弟 可是单止有影子有热气,也不一定是人啊。(仔细打量)

    女 你瞧瞧我吧,别管我是人是鬼,你说你喜欢我不?

    梦梅弟 我喜欢你。

    女 那不结了。我问你,你同谁来的?

    梦梅弟 同我哥哥来的。

    女 哥哥带你上这里来,单是来玩的吗?

    梦梅弟 是的,我哥哥心里不痛快,妈叫我陪他来玩的,哥哥顺便还想来写写文章。

    女 (指桌上文稿)这就是你哥哥写的吗?

    梦梅弟 是的。

    女 他什么时候写起的呢?怎么还没有完?

    梦梅弟 他写了快三年了,自打他挺爱的那女朋友死了之后。

    女 他一直写着吗?

    梦梅弟 不,他动手已经三年了,有时拚命地写,有时又停下来干别的,他得挣钱养活一家子啊。他写的时候也不知想着什么,老是哭。

    女 哦,三年来的辛酸的日子也算没有白过了……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梦梅弟 不怎么好。那样时常哭着的人身体哪会好呢?

    女 那么,谁招呼他呢?

    梦梅弟 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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