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知·觉·情·思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句)

    如何得与凉风约,不共尘沙一并来。(陈简斋《中牟道中二首》其二)

    ……

    一切有情,若无情便无诗了。河无水曰干河、枯河,实不成其为河。有水始可行船润物;然若泛滥而无归,则不但不能行船润物,且可翻船害物。诗中之情亦犹河中之水,旧诗“泛滥”不起来,新诗易“泛滥”,词比旧诗易“泛滥”。

    天地间无不可成诗的,只看你怎么写。如一新诗写遇雨,友人曰:

    好雨!好雨!哈……哈……哈……

    这也是诗,只是写得不好,嚷起来了。旧诗格律严,嚷不起来。南宋刘后村有词曰:

    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沁园春》)

    后村诗不够调,这样的词简直不是诗。禅宗语曰: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智慧);青青翠竹,皆是菩提(觉有情)。

    对是对的,而在禅宗中已失去效力,在诗中则新鲜有力。一切皆可成诗,就怕写不出来;写不出来嚷出来也不成。

    思,思想。思想不是构成文学的惟一要素,而是要素之一。若义山“成由勤俭败由奢”句,不是思想,是格言。思想是生活经验的反响(回声),生活经验是向内的,反响是向外的。义山二句是化石的、凝固的、死的,没有生活经验的回响。思想要经过一番发酵,生出一种东西,否则只是因袭传统。诗的思想不是格言,格言只是格言,是凝固的,是化石,不是诗。如:

    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世无奇但率真。

    原是好话,有诗味,而化石了,不生反响。化石了,打一下顶多痛一下,痛过了便忘。经过感情的发酵,有反响,如此思想方为诗中思想,方可成为文学内容,而发酵一半在人,一半在己。

    而生活经验的发酵与凝固的化石,究竟有何区别?思想要经过感情的渗透、过滤,其渣滓是化石,故思想皆要有感情的色彩,否则只是化石的传统格言而已。陶渊明“种豆南山下”(《归园田居五首》其三)一诗的思想,真是经过感情的渗透。陈后山《丞相温公挽词》(其二)云:

    时方随日化,身已要人扶。

    这是思想,但不可为诗之内容,以其未经过感情之渗透,是凝固的化石。陈简斋的诗句:

    归鸦落日天机熟,老雁长云行路难。(《十月》)

    这样的诗是有思想的,而简斋写得并不好,不是十分好诗。以“天机熟”解“归鸦落日”,以“行路难”解“老雁长云”,是心到物边,物上心来,只可惜心物没有“一如”,上句太硬,下句太熟滑。又有诗云:

    天机衮衮山新瘦,世事悠悠日自斜。(《次韵周教授秋怀》)

    这种诗皆是表现思想,后一联“天机衮衮山新瘦”句较前一联“归鸦落日天机熟”句好。简斋对山谷、后山有变化之意,虽经感情,渗而未透,滤而未过。

    若但凭感觉、无思想,易写得浮浅,流于鄙俗,故“觉”亦要经过感情的渗透、过滤。

    以情为主,以觉、思为辅,皆要经过情的渗透、过滤。否则,虽格律形式是诗,而不承认其为诗。人有感觉、思想,必加以感情的催动,又有成熟的技术,然后写为诗。

    诗中觉、情、思之外,又有景、致。景、致决定于情、思。

    景————物,除非无心,非心,否则非“情”即“致”、即“思”。

    “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陈恭尹诗句),此纯为景;放翁诗句“古砚微凹聚墨多”(《书室明暖终日婆娑其间倦则扶杖至小园戏作长句》),此乃“致”语。

    纯景语难作,普通所写多景中有人,景中有情。曹子建有句“明月照高楼”(《七哀》),大谢有句“明月照积雪”(《岁暮》)。大谢句之好恐仍在下句之“朔风劲且哀”;犹小谢之“大江流日夜”(《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纯景语而好,盖仍好在下句之“客心悲未央”,以“大江流日夜”写“客心悲未央”。《诗经》“杨柳依依”(《小雅·采薇》)好,还在上句“昔我往矣”。

    王维诗: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庄作》)

    或曰此原用六朝诗:

    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

    而试问,此十字多死,“水田飞白鹭”必加“漠漠”,“夏木啭黄鹂”必加“阴阴”。“漠漠水田飞白鹭”是一片,“阴阴夏木啭黄鹂”是一团;上句是大,下句是深;上句明明看见白鹭,下句可绝没看见黄鹂。景语如此,已不多得。杜甫诗句: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

    说“落木”心不在落木,说“长江”心不在长江,如此说只是“催眠”,使读者动情。“漠漠”、“阴阴”二句,近于纯写景;“萧萧”、“滚滚”二句,纵使不是写情,也是见景生情。“漠漠”、“阴阴”是感,“萧萧”、“滚滚”是引起情来。何以前面说“漠漠”句是大、“明明”句是深,便因是感。

    “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老实而不好。有本事的“坏人”比没本事的“好人”可爱得多。能叫人想的,未必是好的。《聊斋志异》里有一段写杀头,一刀砍下,人头落地,犹旋转而大叫曰:“好快刀!”就是引起人的感,无情思可言。吃冰激凌、喝汽水,只是一时快感,无后味。真正景语难写,易成照相机,死的了。创作必须有馀味。

    放翁诗句“阿弟贪书下学迟,独拣诗章教鹦鹉”(《东吴女儿曲》),致语,似词。“独拣诗章教鹦鹉”,无聊之聊,其为无聊深矣。诗中若无人,至少要有事,始能成致。“独拣诗章教鹦鹉”这种女性实是悲哀,而放翁所写只有致,并不表现哀乐。

    注释

    [1]山僧,顾随自谓。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