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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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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物

    母 子 女 婿 女友 医生 娘姨

    时 间

    现代。

    地 点

    北平。

    布 景

    富家卧室。

    婿 是吧,我知道岳母您一定能理解我的,这事还是请岳母转圜一下吧。

    母 唉……我为你们真操心够了。政治的事我是全不懂的。我也不管你们。我只晓得女人嫁了丈夫,就应该跟着丈夫走。我什么时候不这样教训我的玉儿。可是这年头的女孩子们都不大听娘的话,喜欢自己打主意,你有什么办法?她是刚才回来的。我近来身体不大好,我还当她是回家来看我的呢。

    婿 她不是提了一个大皮箱吗?

    母 是的。她提了一个大皮箱,她平常也带衣箱回家,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和你吵了这么大架子呢!一回来她就找唐医生去了。

    婿 唐医生?

    母 唐振华医生。她们姊弟们都当他先生一样的,凡事就爱找他商量。

    婿 对哪,一定是唐振华出的主意,我说哩,士玉那样一个温柔的女人,怎么忽然会那样强硬起来呢?回头我一定找他去。他怎么敢破坏我们的家庭。

    母 这也不能怪唐先生,唐先生实在是个好人,平常总是周全人家,决没有破坏人家的,玉儿很听信他的话,你不如求求他吧。

    婿 好吧。他若不是存心破坏,我也许找找他,让他做个和事佬。

    母 对哪。他一定肯的,他的内科很有名。我正想找他看看我的病咯。玉儿不是同唐先生来了?

    〔女偕唐先生进,见婿颇惊。

    母 唐先生请坐。

    医 生 不要客气。

    婿 哼,你们来得好!

    女 你来干吗?

    婿 来找你回去的。

    女 谁同你回去?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快些给我出去!(指门外)

    婿 唐先生,我们老朋友,你怎么不劝一劝,反挑拨我们夫妻间的感情呢?

    医 生 挑拨,哪儿的话?我正要来劝和呢,真是,玉小姐,您别这么兴奋,夫妻吵架子哪一家没有?大家带过一点吧。

    女 夫妻?谁和他是夫妻?我已经和他断绝了夫妻关系了。

    母 玉儿!你这是什么话!

    婿 你这真是什么话?夫妻关系是这样容易断绝的吗?我没有答应,你能自动地离开我吗?就是我肯,你妈妈肯吗?岳母,你一定不肯的,对不对?

    母 我也不肯。玉儿。你别这样胡闹。你以为娘为着你们还操心不够吗?娘再不愿你们这样吵了,娘实在受不了啦。你还是好好地跟伯诚回去吧。

    女 回去?妈妈,您还是这样爱惜这位女婿吗?女儿可再也不要这位丈夫了。

    母 玉儿!

    医 生 玉小姐,你们究竟为什么闹起来的呀?你刚才拉起我就走,我还没有仔细问你呢。

    婿 唐先生,我告诉你,事情很简单,今天我回家正要陪她上北海玩去,看见她提了一个衣箱气愤地走出来。我很奇怪,问她,她也不说。后来不晓得她,我不该……(耳语)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是这样的环境,我得应付环境啊。要不然我也要失业了,家里的日子还好过吗?士玉还是那样的一个人,还充满着五四时代的女学生气,不晓得现在情形比那时候大不相同,理想和事实常常是矛盾的,要想过得好一点总不免要迁就事实。她虽然骂我是利己主义者,哪里知道我实际上是为着她呢?

    女 呸!你为着我?你是为你自己!你是为你主子!我很光荣,到了人家把五四时代的精神都丢干净了的时候,还充满着那时代的女学生气!因此我不致想为着穿得好吃得好,老着面皮让丈夫去做汉奸。

    婿 “汉奸”?

    女 可不是汉奸吗!从前怎样对我们说的?你说中国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和帝国主义决一死战。因此你发动我们同学去参加义勇军。正为你是那样一个战士,我才爱你,才丢弃一切来帮助你,但是你现在怎么说?在我们的士兵民众在长城一带拼着命的时候,你在学校里教书,到处对同学们播散失败空气。你曾说,中国万万没有力量和帝国主义抵抗,你曾说中国人只配做奴才,你曾说中国人要亡了才有办法……这不是汉奸的话是什么人的话?

    婿 这不过这么说说啊。

    女 说说?(她丢出许多文件)这不是你写的?当我发现这许多东西是你写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发抖啊,我认错你了,(抛文件于地)我恨不得挖出我的眼睛来!我会同这样的人住这么多时候,这无论如何不是我能想象的事。

    婿 士玉,你得现实一点,虽然这文章有些伤我们的自尊心,但是这是事实啊!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战,一条是投降。我既然觉得中国人同帝国主义抵抗,万万没有胜利的希望,那就不如痛痛快快地投降,这有什么难为情呢?

    女 (啪地打了他一个嘴巴)出去!我很难为情,做了你这些时候的妻子!

    医 生 (急拉开)朱先生,您让一让她吧。

    婿 她真是想不通,脑筋里充满着过时的思想。唐先生,她很听您的话,请您好好地劝劝她吧。她太认真了,这样要瘦下去的。您是个名医,您说对不对?

    医 生 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太认真了要使人消瘦,正和太不认真了要使人胖起来一样。什么时候我还想替你医医这个不认真的毛病哩。

    婿 哈哈,拜托,拜托。士玉!你想清楚一点,明天再来接你。

    〔医生推婿下。

    〔女伏床上哭,母抚之。

    母 孩子!

    医 生 (转来)士玉,你也自己保重保重吧。你又不是那些平凡的女性,要靠丈夫生活的,既然和伯诚这样的意见不合,就来打算打算以后的生活吧。当然大门外的生活不是那样平安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们的前途充满着种种风波,种种的冒险。但是我相信你是一个个性很强的女性,你一定能够做一个新时代的女战士。

    母 唐先生!您一番好心这样劝她,我也是很感激的,但是你知道我是一个旧式女人,我一生中尝够了种种苦楚艰难,我丈夫又是那样死了,我守着这两个孩子,只想他们平平安安地和我过些日子,我真有点怕听那些“风波”那些“冒险”的话了。您还是劝他们朴朴实实做人吧。

    医 生 老太太,我可不正是劝他们朴朴实实地做人吗?陶庵在世的时候那样把他们拜托我,我怎么能够不尽我的力量爱护他们呢?

    母 真是陶庵若是在世的话也好得多了,也免得我操这样的心了。(她哭)

    女 (拭泪勇健地慰其母)妈妈你别替我操心,我已经能够自己招呼了。

    母 自己招呼自己?

    医 生 儿女们能够招呼自己,是再好没有的事。

    母 可是我有些怕听他们这些话了,他们越是说要招呼自己,我越是替他们担心,像他们都快要离开我一样。士锐昨天也回来了,听说他又和他那些同学闹着要去当义勇军,我听了心里着急得跳起来,可是他怎么说?他也和士玉一样地说,我自己能招呼自己了。咳,我的心真要等我的眼睛闭了才能安啊。(她又哭又咳)

    医 生 (起身抚她)古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是在这样大时代。老人家还是保重自己要紧,也不必过于替他们操心哩。(替她把了一把脉)瞧,脉搏又这样的快了。您到床上躺一躺吧。

    母 谢谢您,唐先生!我怕是不中用了。

    医 生 您的病只要能安心静养,是不大要紧的。好,改天我再来看您吧。

    女 不,唐伯伯,您不能走。我有多少事想和您谈谈。您今晚住在我家吧。我弟弟也回来了,他要晓得您来了,也决不放您走的。

    医 生 对哪,我晓得他回来了,我决不肯走的,不过我今天还有一点小事。

    〔青年自后携网球拍掩至。

    子 还有一点大事也不能走。

    医 生 啊呀,士锐回来了。好极了,好极了。(握手)在我们医生眼睛里,现代中国青年好像一个个都是病人似的。只有一看见我们士锐就使我安心,使我感觉得中国还有这样健康的人。使我感觉得中国还有希望,我们的战事一定有胜利的一天。

    子 唐先生,您太夸奖我了。(见其姊)啊呀,姊姊,你几时回来的?

    女 我刚回。你是昨天回来的吗?

    子 对哪,昨天回来的。我们的事你听说吗?

    女 听说了。

    子 咱们干起来了,别让人家说咱们全死了,给人家杀起来响也不响。好极了,姊姊你回来了,咱们一块儿上前线去吧。

    母 (看不惯)士锐,人长树大的,快把网球拍放下来,好好地坐一坐吧。

    医 生 真是好好儿坐一坐吧。不过,让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年坐着不动,怕比什么都难吧。好了。你们姊姊弟弟见面多谈会儿。我去前门看一个病人再来看你们。

    子 您今晚上一定要歇在我们这儿。我明天又要上学校去的,我们有许多事要找您谈哩。

    医 生 找我这样老朽谈吗?

    子 您可不是革命的老前辈吗?

    医 生 什么老前辈,我承认我是一个退伍兵罢了。

    女 您看好了病,晚上一定要来的。我教听差的候您的门。

    医 生 不要,你们家我走熟了的,还用客气吗?老太太回头见。

    母 回头见。早点儿来,明儿我还要找你看病哩。

    医 生 这不用嘱咐,好,我晚上来。(他很恭谨地退场)

    子 姊姊,我还没有问你,你今天怎么回来的?不是说你预备同姊夫今天上天津去吗?你安排几时回去,我很想你在家里多待几天,明儿我还可以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女 你再也别叫什么姊夫了。他简直成了汉奸,我同他断绝关系了,不回去了。

    子 是吗?……我也早知道你们要闹翻的。我碰过他一次,请他捐点款,他居然教训了我一顿,教我多看梅兰芳,少谈国事,他和从前简直是两个人了。好,你离开他,我们举手,因为你又回到群众中间来了,大家听了一定很开心的。

    女 我也很开心。因为我发现我虽然在无聊的少奶奶生活中间消磨了这么多有用的日子,但是在要紧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丧失勇气,丧失热情,丧失正义感。

    子 (拥抱之)因此你始终是我的可尊敬的姊姊。

    〔电话铃声。

    子 (他抢着去听)哈罗,唔,陈公馆,是的,大小姐回来了。

    您是谁啊?姓王,啊,你是密斯王吗?好极了。快来,快来。我吗?你猜是谁?对了,你猜的没有错。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回来吗?我是因为那天回学校太晚了,受了一点儿凉,所以我昨天回家在厚的被窝里睡了一晚,今天好得多了,刚才在外面打了一会儿网球觉得气力又完全恢复了。……自然,我们还有这一点点退步。……是的,妈妈很不放心,不让我出去。(望望母亲)不过……是吗,友生来了吗?请他听电话。友生吗?好极了,我正要找你……不是,我不是临阵脱逃,实在是身子有点受不了,……晓得了,我明天早上一定到,我什么时候撤过谎?瞧着吧,明天早上我一定先到。你叫他们也要到齐,……唔,好极了,对的,我们应该拼着一切,再不起来等什么时候!请你告诉他们不要误解,士锐无论什么时候是不退后的。我今晚吗?今晚恐怕不能来,你能同子方上我们家谈谈吗?我姊姊也回来了,……有事吗?好,那么不必来了。咱们明天见。(放下听简)

    女 弟弟,不要挂,让我和密斯王说话。

    子 已经挂掉了,不要说了。她就要来的。

    女 友生说什么?

    子 他责备我为什么跑回家来。我约他明天早上见,明天有一个谈话会,我一定要到的。

    母 (很担心地爬起来)士锐,你真的要去吗?

    子 不去,他们要骂我的。我是发起人,怎么好不去呢?

    母 你信娘的话,别去了吧。娘为你们操心操够了。我求求你这孩子,让娘安心地过几年吧。(飞机声)

    子 (不耐)娘,你做梦哩。你听,人家的飞机又在示威。还会让我们再有几年平安的日子过吗?我们现在真是连爱国的自由都被剥夺了,我们再不起来争,真等着去做亡国奴去吗?

    母 娘不懂得政治,娘只不让你出去,等过了这么几年让你再去升学吧。

    女 娘是说等亡了国以后再让弟弟去升学了,对不对?

    母 不同你说,你们姊弟俩都是这样气娘的。中国有这么许多人在那儿撑持怎么会亡?就是要亡,你们几个小孩子闹一闹就救得转来吗?倒不如听娘的话。(她起来)————咳,我还是不说了吧。

    子 怎么又不说了呢?

    母 说也没有用,反正你们不会听的。

    女 (诚恳地)娘的好话我们怎么会不听呢?

    子 对哪,娘说吧。我们一定会听的。

    母 那么我说了。……娘把你们带大不是容易的。不过把儿女带大固然很难,把儿女教育成人更难。从前你爸爸在,我从不来管你们。你爸爸一死,(哽咽)我本想跟着去的,但是一想到你们又不放心。你爸爸教你们的宗旨,我是知道的。他自己是那么一个老老实实的人,他也希望他的子女都像他那样,不要说一句过分的话,不要做一件越轨的事。可是你们偏不能照他想的那样做人。玉儿吧,嫁给人家了,应该不再要我操心了,偏生会为着一点外事同丈夫闹离婚。锐儿也是一样,做学生就好好地念书得了,偏生要参加什么义勇军。你们简直都成了野马了。这教娘死了怎样去见你的爸爸呢?

    子 (不耐)娘快说吧。教我们怎么样?

    母 你们若是好孩子,肯信娘的话,娘只教你每天跪在你爸爸和菩萨的前面念一个钟头。

    子女念一个钟头什么?

    母 念一个钟头心经。你爸爸在的时候也常念的。他说一个人若是有了妄念的时候,一念心经,就可以平静下来。既可以养心,又可以消灾解难。

    子 哦,娘叫我们念经?

    女 (微笑)叫我们念心经,收收我们这野马似的心哩。

    子 这有趣得很。我从没有念过经。我们信娘的话,每天念一个钟头吧,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效力哩。(立即跪在蒲团上敲木鱼)姊姊来啊!

    女 (笑着)来了,让我敲。

    子 不,我敲。

    母 (满足地燃起香来)只要你们信娘的话就好了。

    子 娘听我们念:“南无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行皆空,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尘不洁……”

    〔他念时一面大敲木鱼,一面敲茶杯当磬。

    女 (起先也半开玩笑地念,念到后来声音忽然哽起来,终于伏在案头哭了)

    子 “……是故意中无色……”(忽注意其姊)咦!姊姊,你哭什么呀?这不是很好吗?现在中国的青年要都像我们这样念起经来,什么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不都会给我们消灭吗?

    母 怎么,念经的时候也要开玩笑?你没有一个时候可以老实起来的吗?

    子 咦,我不是很老实地信着娘的话吗?您说念经可以消灾解难,目前有比帝国主义的进攻再大的灾难吗?听,这么晚还有敌人的飞机示威,姊姊,我们快些念啊。(他继续高声地念起来)“无眼耳鼻声色音,无色声香味触供,无明净亦无无明净,乃至无老死,净无苦,悉灭道,无知又无德,以无所得故。”

    娘 姨 (轻轻进来)大小姐,客人来了。

    女 (急拭泪回转头)谁啊?

    娘 姨 王小姐来了。

    〔瑞芬已经进来。

    女 友 (对母行礼)伯母,好久没有来请安了。

    母 哦呀,王小姐,快来请坐。

    子 (把木鱼一丢)什么,密斯王来了?

    女 友 (俏皮地)别招呼,专心念你的经吧。

    女 (忙笑着起来招呼她)我们闹着玩的。来得好极了,我正想来找你哩。

    子 (仍跪着)密斯王,你听听我念得好不好?(得意地敲木鱼续念)“……无知又无德,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多,般若波罗密多,故得阿南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无明咒,是无常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即说咒曰,吉提吉提,波罗吉提,波罗僧吉提,菩提萨嘛呵……”

    女 友 Amen!我的上帝!我刚才走到门口还当是走错了路,走进了一个尼庵呢。

    子 进来仔细一看,哪知道不是尼姑庵,是一座和尚庙!

    〔女与女友都笑了:“哈哈……哈……”

    〔母忧戚地沉默,下场。

    女 (握着女友的手)怎么这样快就来了?你不来,我明天也要来找你的。我有许多话想告诉你。

    女 友 我几次想上你家里看你,都因为友生派我许多要紧的事,耽搁下来了。

    女 你还是没有去的好,你知道我已经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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