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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诗人代表曹植(一九二至二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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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怎样。但曹操认为曹植在他的诸儿之中“最可定大事”,所以曾考虑立为太子。后来因为他失掉父亲的宠爱和信任,受任大事的机会也就没有了。二三零年曹丕受汉禅让,做了大魏皇帝,对一向被他猜忌的曹植就开始迫害。首先是剪除曹植的羽翼,杀掉一向拥护曹植的丁仪和丁廙。当时曹植自己也是俎上之肉,当然无法救他的朋友,但希望有别人来援手。这种心情表现在《野田黄雀行》: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见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这样“风波”喻险恶,“利剑”喻权力。“雀”喻被难的朋友,“少年”喻假想的有力来援救的人。当时作者自己也正似罗网里的黄雀,虽然保全性命,自由却丝毫没有。被遣就国之后,监国使者天天在旁找他的错儿,随时可以得罪。他的《离缴雁赋》所谓“挂微躯之轻翼,忽颓落而离群”,《鹦鹉赋》“常戢心以怀惧,虽处安其若危”,都是比况自己的处境和心情。黄初二年(曹丕即位第二年),监国使者果然控告他“饮酒悖慢,胁劫使者”。曹丕给他贬爵的处分。他的《乐府歌》:“胶漆至坚,浸之则离。皎皎素丝,随染色移。君不我弃,谗人所为。”表示对于监国使者的怨愤。《当墙欲高行》说得更痛切:

    龙欲升天须浮云,人之仕进待中人。众口可以铄金,谗言三至,慈母不亲。愦愦俗间,不辨伪真。愿欲披心自说陈,君门以九重,道远河无津。

    黄初四年,曹植和任城王曹彰、白马王曹彪一同入朝,曹彰到洛阳后不明不白地死了。曹彪回国,曹植希望和他同路东归(这时他的封地是雍丘),但监国使者不给他这个自由。他十分愤慨,写了有名的《赠白马王彪诗》七章。第三章“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等句痛骂监国,最为愤激。第五章“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景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等句,从曹彰的暴死想到自己朝不保夕,又悲又怕,最为深痛,而第六章更能感人: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猝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这一章前面的话全是宽慰曹彪,嘱他不要悲伤,末后忽然又说要想不悲伤是办不到的。好像劝人停止啼哭,话还没说完自己倒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全是真情实感的自然表现。另有一首失题诗,写别离的伤感和畏祸的心情,大约也是这时所作:

    双鹤俱远游,相失东海旁,雄飞窜北朔,雌惊赴南湘。弃我交颈欢,离别各异方。不惜万里道,但恐天网张。

    曹丕死后曹叡继位,曹植的生活并未改善。他这时所感的痛苦,一是再三改封,居处不定;二是兄弟隔绝,不许交通;三是土地贫瘠,衣食不继;四是闲居坐废,功业无望。《迁都赋序》说:“余初封平原,转出临淄,中命鄄城,遂徙雍丘,改邑浚仪,而末适于东阿。号则六易,居实三迁。连遇瘠土,衣食不继。”因为几次改邑徙都,所以有漂泊之感,表现在《吁磋篇》:

    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夙夜无休闲。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焉下沉渊。惊飚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摇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根荄连。

    这诗用转蓬自喻。其中“宕宕何依”、“飘摇”、“流转”的感觉还不是最痛苦的,更深的悲感是“长去本根”。原来明帝不许诸王入朝,曹植苦于“婚媾不通,兄弟永绝……恩纪之违甚于路人,隔阂之异殊于吴越”(《求通亲亲表》),骨肉之间生离等于死别,所以本篇末四句说得那么沉痛。

    文帝和明帝对待诸侯都极其苛薄,对曹植更甚。曹植自述贫困的情形又见于《转封东阿王谢表》:“桑田无业,左右贫穷,食裁口,形有裸露。”他的部曲既少,又多老弱,许多是“卧在床席,非糜不食,眼不能睹,气息裁属”的(《谏取诸国士息表》),当然不能有什么生产。不过比贫穷更难忍受的是生活的孤寂。《闲居赋》说:“何吾人之介特,去朋匹而无俦。出靡时以娱志,入无乐以消忧。”可见其“块然独处”的烦闷。《白鹤赋》“伤本规之违忤,怅离群而独处,恒窜伏以穷栖,独哀鸣而戢羽”也正是自喻。他尤其不能甘心的是长此废弃,使建功立业的希望永远断绝。但他还想竭力争取,太和二年上书给明帝,要求让他“乘危蹈险,乘舟奋骊,突刃触矢,身先士卒”,宁愿“身分蜀境,首悬吴阙”,而不愿“禽息鸟视,终于白首”,作“圈牢之养物”。但明帝也是疑忌他的,终不肯把他放出圈牢。

    明帝的疑忌也不为无因。太和二年明帝幸长安的时候,洛阳竟发生谣言说皇帝死在长安,从驾群臣迎立曹植。(《三国志》注引《魏略》)足见曹植在当时臣民的心目中还大有威望,这对于曹植是不利的。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种关系,所以有一篇《怨诗行》,以周公自比,以周成王比明帝,感叹“为君诚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而希望有一天能像周公表明心迹,如“金縢”故事。但这想法是落空了,他只能郁郁到死。

    曹植在忧谗畏讥的生活中有不少“讽君”之作,《怨诗行》、《七步诗》都是后人所熟悉的。此外如“明月照高楼”、“种葛南山下”、“浮萍寄清水”等篇,作怨女弃妇口吻,也都是有所托喻。这一类,在他的作品里也是艺术性较高的。他又有游仙诗多篇,其中有些也表现作者苦闷的感情,如《游仙》:“人生不满百,岁岁少欢娱,意欲奋六翮,排云凌紫虚。”《远游》:“九州不足步,愿得凌云翔,逍遥八纮外,游目历遐荒。”都是有激而发,并不是真的歌颂列仙之趣和追求奇幻的境界。曹植在《辨道论》里骂过方士,在《赠白马王彪诗》里又明白说出“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可见他本不是迷信神仙的。

    曹植在黄初以后的生活造成其诗歌的“抑扬怨哀”的一面,和他早年那些“不及世事,但美遨游”的作品成为鲜明的对照。

    四

    曹植是好大喜功的人,强烈地追求身后荣名。他的第一志愿是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立“经国之大业”。其次是在学说上有所贡献,“成一家之言”,最后才是做一个文学家,“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但究竟还算看得起文学,他相信文学也可以使人不朽,所以他在王佐事业上碰壁以后还是下决心“骋我径寸翰,流藻垂华芬”。

    虽然做诗人是他的第三志愿,他却是第一个以诗为事业的人。诗终于使他不朽。

    他的文学观念是进步的,他在《与杨德祖书》中曾说:“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他也熟习民间文艺,他曾对邯郸淳背诵“俳优小说数千言”(《三国志·王粲传》注引《魏略》),对于乐府民歌的欣赏更不消说。“通俗”是当时新兴阶层文人的进步倾向,在汉灵帝时已经如此,保守的,属于旧阶层的文人如蔡邕,就反对这种倾向。(详见《后汉书·蔡邕传》)这种倾向使曹植重视五言诗,用来做主要的文学形式。

    他有很深的古典文学————诗、骚、赋、颂————的修养,这对于他提炼诗的语言有所帮助。但他是在乐府民歌的基础上来提炼,不是把诗骚赋颂移植到诗里来。所以他发展了乐府民歌,不是僵化了它。他把五言诗从“质木无文”发展到“词采华茂”,是功绩,不是罪愆。至于后来陆机、颜延之等人受他的影响而走得太过,却不是他所应该负责的。

    因为他所属的阶层在当时有一定程度的进步性,比较接近人民,又因为他自己在政治上是受压迫的,生活是艰辛的,自然产生对贫苦人民的同情,所以在诗里有人道主义的成分。

    他在压迫之下并不颓丧,不放弃英雄事业的理想,始终意气慷慨,所以他的诗感情强烈,精神焕发,骨气奇高。

    热情和壮志使他成为爱国者。他渴望统一,不忘平吴伐蜀,也关心边患,高呼“蹈匈奴”、“凌鲜卑”。以当时较进步的魏国来统一吴蜀是推进历史的合理办法,解除西北外族的威胁也是当时的迫切任务,所以他的口号不是黩武的,而是爱国的精神。这精神鲜明地表现在他的诗里。

    不过,他所属的阶级究竟是剥削阶级,他的阶级出身不能不限制他。因而他的同情疾苦,反映社会的诗究竟是少数,多数作品是只关系他个人的。时代也限制他,他选择文学形式也不能完全放弃四言诗、辞赋等旧体,做了不少的假古董,不能彻底走革新的路。因此我们觉得锺嵘《诗品》说曹植在文学领域里的地位“如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凤”稍嫌过分一些。但是话说回来,他毕竟是奠定五言诗基础的最大功臣,他的成就毕竟超过同时代的作者。当时文学的进步性在他的诗里表现得非常鲜明。他确实是建安诗人最适当的代表。我们既重视建安时代的诗,那能不重视这一个代表人物?

    一九五一年八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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