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明堂庙寝通考及后九篇(1)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明堂庙寝通考

    宫室恶乎始乎?易传曰:“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穴居者,穿土而居其中;野处则复土于地而居之。诗所谓“陶复陶穴”者是也。说文:“,地室也。”当是之时,唯有室而已,而堂与房无有也。初为宫室时亦然。故室者,宫室之始也。后世弥文,而扩其外而为堂,扩其旁而为房,或更扩堂之左右而为箱、为夹、为个。三者异名同实。然堂后及左右房间之正室,必名之曰“室”,此名之不可易者也。故通言之,则宫谓之“室”,室谓之“宫”;析言之,则所谓“室”者,必指堂后之正室。而堂也,房也,箱也,均不得蒙此名也。说文:“室,实也。”以堂非人所常处,而室则无不实也。昼居于是,玉藻:“君子之居恒当户。”户,谓室户也。夜息于是,宾客于是。曲礼:“将入户,视必下。”又:“户外有二屦,言闻则入。”皆谓室户。其在庶人之祭于寝者,则诏祝于是,筵尸于是。其用如斯其重也。后庭、前堂,左右有房;有户、牖以达于堂,有侧户以达于房,有向以启于庭。东北隅谓之“宧”,东南隅谓之“窔”,西南隅谓之“奥”,西北隅谓之“屋漏”。其名如斯其备也。故室者,又宫室之主也。明乎室为宫室之始及宫室之主,而古宫室之制,始可得而言焉。

    我国家族之制,古矣。一家之中有父子,有兄弟,而父子、兄弟又各有其匹偶焉。即就一男子言,而其贵者有一妻焉,有若干妾焉。一家之人,断非一室所能容,而堂与房,又非可居之地也。故穴居野处时,其情状余不敢知。其既为宫室也,必使一家之人所居之室相距至近,而后情足以相亲焉,功足以相助焉。然欲诸室相接,非四阿之屋不可。四阿者,四栋也。为四栋之屋,使其堂各向东西南北,于外则四堂。后之四室,亦自向东西南北而凑于中庭矣。此置室最近之法,最利于用,而亦足以为观美。明堂、辟雍、宗庙、大小寝之制,皆不外由此而扩大之、缘饰之者也。

    古制中之聚讼不决者,未有如明堂之甚者也。考工记言“五室”、言“堂”,而不言堂之数。吕氏春秋 十二纪、小戴记 月令均言一太室、四堂、八个。尚书大传略同。唯改四大庙为正室。大戴记 (盛德)〔明堂〕篇[一]则言“九室”。此三者之说,已不相合。今试由上章所言考之,则吕氏春秋之四堂、一太室,实为古制。考工记中“世室”、“五室”、“四旁”、“两夹”、“四阿”、“重屋”等语,均与古宫室之制度合。唯“五室,凡室二筵”之文,则显与自说相抵牾。至大戴“九室”之说,实为秦制。隋书 宇文恺传引礼图,并见聂崇义三礼图。恐秦时据考工记“五室”、吕览“四堂”之文,昧古代堂与室之分,而以“室”之名概之,尚书大传以四堂为四正室。是秦汉间人不知堂与室之分之证也。并四与五则为九矣。说明堂、月令者,又云明堂“九室、十二堂”,见玉藻、明堂位疏引郑玄驳五经异义,后人误羼入大戴记(盛德)〔明堂〕篇[二]中。则又恐据古之四堂八个、秦之九室而兼数之。所谓歧路之中又有歧者也。自汉以后,或主五室说,或主九室说。主五室者,多主一堂之说,而其位置此五室也各不同:或置诸堂之中央及四正,艺文类聚 礼部引古三礼图说。或置诸中央及四隅,郑玄考工记注并玉藻、明堂位疏引郑驳五经异义。或置诸堂、个之后。汪中明堂通释。孔广林明堂亿说与汪略同。[三]其主四隅说者,或谓四室接太室之四角为之,聂崇义三礼图如此,戴震考工记图、张惠言仪礼图从之,而又参以月令之“四堂”、“八个”。或谓四室不与太室相属,而远在堂之四隅。汪中明堂通释所图郑说如此。即同主一说者,其殊固已如此矣。其主九室说者,则或接太室之四角为四室,又接四室之四角为四室;聂氏三礼图谓为秦制,任启运朝庙宫室考从之。或三三相重,房间通街。后魏李冲所造如此。见隋书牛弘及宇文恺传。又主调停说者,则有若贾思伯于太室四角为四室,以一室充二个之用,以当考工记之五室,月令之四堂、八个者矣。魏书 贾思伯传。有若焦循于太室之角接以四室,而又两分四室为句股形者八,以充五室及四堂、八个者矣。群经宫室图。有若唐仲友于一堂中画东、西、南、北以为四堂、八个,而置五室于四堂之间者矣。帝王经世图谱。有若阮元以考工记虽言一堂而实有四堂,故为广九筵、修七筵之堂四于外,而于其中央方九筵之地置方二筵之室五,则又合唐氏之说以考工记之度矣。揅经室续集卷一。然太室二筵,褊陋已甚,四隅、四室取义云何?魏李谧、隋牛弘之所诤者不可夺也。又据阮氏之说,则中央之地,修广九筵。今五室所占,纵横仅得六筵,则所余三筵之地如何?于是有若陈澧以三筵之地当五室之壁之厚,而谓壁厚半筵者矣。此外,如白虎通、蔡邕明堂论、牛弘明堂议、李觏明堂定制图等,但务剿说而不能以图明之者,其数尚多。盖斯涂之荆棘久矣。自余说言之,则明堂之制,本有四屋;四堂相背于外,其左右各有个,故亦可谓之十二堂。堂后四室相对于内,中央有太室,是为五室。太室之上,为圆屋以覆之,而出于四屋之上,是为重屋。其中除太室为明堂、宗庙特制外,余皆与寻常宫室无异。其五室、四堂、四旁、两夹、四阿、重屋,皆出于其制度之自然。不然,则虽使巧匠为之,或烦碎而失宜,或宏侈而无当,而其堂与室终不免穷于位置矣。

    明堂之制,外有四堂,东、西、南、北,两两相背,每堂又各有左右二个。其名则月令诸书谓之青阳太庙、青阳左个、青阳右个,明堂太庙、明堂左个、明堂右个,总章太庙、总章左个、总章右个,玄堂太庙、玄堂左个、玄堂右个。此四堂之名,除“明堂”外,“青阳”之名仅见于尔雅,“总章”之名一见于尸子,而“玄堂”则无闻焉。其名或出后人之缘饰,然其制则古矣。盖此四堂、八个,实与听朔、布政之事相关。听朔之为古制,亦可由文字上旁证之。于文,“王”居“门”中为“闰”。周礼 春官大史:“闰月诏王居门终月。”玉藻:“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先郑注周礼云:“月令十二月,分在青阳、明堂、总章、玄堂左右之位,惟闰月无所居,居于门。故于文,‘王’在‘门’谓之‘闰’。”说文亦云:“告朔之礼,天子居宗庙。闰月,居门中。闰,从王在门中。”周礼、玉藻之说,虽有可存疑之处,然文字之证据不可诬也。要之,明堂为古宫室之通制,未必为听朔、布政而设,而其四堂、八个,适符十二月之数。先王因之而月异其居,以听朔、布政焉。此自然之势也。然则古者听朔之事,可以“闰”字证之,而四堂、八个之制,又可由听朔证之。月令之说,固非全无依据矣。且考工记之记明堂,世所视为与月令绝异者也。记但言堂之修广而不言堂数,故自汉以来多以一堂解之。然其所言“世室”、“五室”、“四旁”、“两夹”、“四阿”、“重屋”,无不可见四堂之制。古者,室在堂后,有室斯有堂。又一堂止有一室,故房有东、西也,夹有东、西也,个有左、右也,而从不闻有二室。今既有五室,则除中央太室外,他室之前必有一堂。有四室,斯有四堂矣。“四旁两夹”亦然。古“夹”、“个”两字,音义皆同。书 顾命及考工记之“夹”,即月令之“个”也。考工记此句,自汉以来皆读“四旁两夹窗”为句,孔广森礼学卮言始读“四旁两夹”为句,而以“窗”字属下,读“窗白盛”为句。证以大戴礼之“赤,缀户也;白,缀牖也”,其读确不可易。每堂各有两夹,而四堂分居四旁,此所谓“四旁两夹”也。若“四阿”之释,则或以为四注屋,郑氏考工记“四阿重屋”注。或以“阿”为屋翼,唐仲友帝王经世图谱。或以“阿”为楣。程瑶田释宫小记。然郑氏于考工记 匠人“王宫门阿之制五雉”注及士昏礼“当阿”注皆云:“阿,栋也。”盖屋当栋处最高,计屋之高,必自其最高处计之。“门阿之制五雉”,谓自屋之最高处至地凡五雉,自不能以屋翼及楣当之矣。郑以明堂止有一堂,一堂不能有四栋,故于“四阿”下解为“四注屋”。然此“四阿”与“王宫门阿”同在匠人一职,不容前后异义,自当从郑君后说。既有四栋,则为四堂无疑。故考工记所言明堂之制为四堂而非一堂,自其本文证之而有余。明堂合四堂而为一,故又有“合宫”之称。尸子曰:“黄帝合宫,(殷人)〔有虞氏〕[四]总章,殷人阳馆,周人明堂。”益知四堂之说不可易也。

    四堂之后,各有一室。古者宫室之制,堂后有室,室与堂同在一屋中。未有舍此不数而别求之于他处者也。则明堂五室中,除太室外,他四室必为四堂后之正室。乃主一堂说者,以为在堂上之四正,或以为在其四隅。其主四堂说者,则以在中庭之四隅。其说诡僻,不合于古宫室之制。且古之宫室,未有有堂而无室者。有之,则惟习射之榭为然。明堂非习射之所,故其五室中之四,必为堂后之正室,与太室而五焉。四堂、四室,制度宜然。不是之求,而以堂上、庭中之四正、四隅当之,可谓舍康庄而行蹊径者矣。

    四堂、四室,两两对峙,则其中有广庭焉。庭之形正方,其广袤实与一堂之广相等。左氏传所谓“埋璧于太室之庭”,史记 封禅书载申公之言曰:“黄帝接万灵明庭。”盖均谓此庭也。此庭之上,有圆屋以覆之,故谓之“太室”。太室者,以居四室之中,又比四室绝大,故得此名。太者,大也。其在月令则谓之“太庙太室”。此“太庙”者,非中央别有一庙,即青阳、明堂、总章、玄堂之四太庙也。太庙之“太”,对左、右个而言。太室之“太”,对四室而言。又谓之“世室”。世,亦大也。古者“太”、“大”同字,“世”、“太”为通用字。故春秋经之“世子”,传作“太子”。论语之“世叔”,左氏传作“太叔”。又如伯父之称“世父”,皆以“大”为义。故书 洛诰、礼 月令、春秋左氏、谷梁传之“太室”,考工记、明堂位、公羊传并称“世室”。又太室居四堂、四室之中,故他物之在中央者或用以为名。嵩高在五岳之中,故古谓之“太室”,即以明堂“太室”之名名之也。然则“太室”者,以居中央及绝大为名。即此一语之中,而明堂之制已略具矣。

    明堂之制既为古代宫室之通制,故宗庙之宫室亦如之。古宗庙之有太室,即足证其制与明堂无异。殷商卜文中两见“太室”,殷虚书契卷一第三十六页,又卷二第三十六页。此殷宗庙中之太室也。周则各庙皆有之。书 洛诰:“王入太室,祼。”王肃曰:“太室,清庙中央之室。”此东都文王庙之太室也。明堂位又言“文世室”、“武世室”。吴彝盖云:“王在周成太室。”君夫敦盖云:“王在周康宫太室。”鬲攸从鼎云:“王在周康宫辟太室。”曶鼎云:“王在周穆王太□。”此字摩灭,疑是“室”字。伊敦云:“王格穆太室”。则成王、康王、穆王诸庙皆有太室,不独文、武庙矣。至太室四面各有一庙,亦得于古金文字中证之。克钟云:“王在周康剌宫。”“剌宫”即“烈宫”,古金文皆假“剌”为“烈”。颂鼎颂敦、颂壶、颂盘文同。云:“王在周康卲宫。”“卲”字从召、从卩。“卩”即古“人”字。说文作“佋”,经、传通用“昭”字。寰盘云:“王在周康穆宫。”望敦云:“王在周康宫新宫。”同在宗周之中,又同为康王之庙,而有昭、穆、烈、新四宫。则虽欲不视为一庙中之四堂,不可得也。康宫如此,他亦宜然。此由太室之制度言之,固当如是。若从先儒所说古宗庙之制,则更无太室之可言矣。

    明堂之制,太室之外,四堂各有一室,故为五室。宗庙之制亦然。古者寝、庙之分,盖不甚严。庙之四宫后,王亦寝处焉,则其有室也必矣。请举其证。望敦云:“唯王十有三年六月初吉戊戌,王在周康宫新宫。旦,王格太室。”寰盘云:“唯廿有八年五月既望庚寅,王在周康穆宫。旦,王格太室。”颂鼎云:“唯三年五月既死霸甲戌,王在周康卲宫。旦,王格太室。”此三器之文皆云“旦,王格太室”,则上所云“王在某宫”者,必谓未旦以前王所寝处之地也。且此事不独见于古金文,虽经、传亦多言之。左传 昭二十二年:“单子逆悼王于庄宫以归,王子还夜取王以如庄宫。”二十三年:“王子朝入于王城”,“罗纳诸庄宫”。案:庄宫,庄王之庙。而传文曰“逆”,曰“如”,曰“纳”,皆示居处之意。礼运:“天子适诸侯,必舍其祖庙。”周语:“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内史兴赐晋文公命。上卿逆于境,晋侯郊劳,馆诸宗庙。”聘礼“记”:“卿馆于大夫,大夫馆于士,士馆于工商。”郑注:“馆者必于庙。不于敌者之庙,为太尊也。”以此观之,祖庙可以舍国宾,亦可以自处矣。既为居息之地,自不能无室。又所居不恒在一宫,故每宫皆当有之。四宫四室,并太室为五,与明堂同。而明堂五室,其四当分属于四堂,又可于此得其确证矣。

    庙中太室之为四宫中之广廷,又可由古代册命之礼证之。古天子、诸侯之命群臣也,必于庙中。周礼 春官 司几筵:“凡封国、命诸侯,王位设黼依,依前南乡设筦筵,左右玉几。”又大宗伯:“王命诸侯,则(摈)〔傧〕[五]。”郑注:“王将出命,假祖庙,立依前,南乡。傧者进,当命者延之,命使登。内史由王右以策命之。降,再拜稽首,登,受策以出。”祭统:“祭之日,一献。君降,立于阼阶之南,南乡。所命北面。史由君右执策命之。”前者为天子命诸侯之礼,后者为诸侯命诸臣之礼。然古金文所纪册命之礼,颇与此殊。颂鼎云:“唯二年五月既死霸甲戌,王在周康卲宫。旦,王格太室,即位。宰弘右颂入门,立中廷。尹氏受王命书。王呼史虢生册命颂。中略。颂拜稽首,受命册,佩以出。反入觐章。”寰盘:“唯廿有八年五月既望庚寅,王在周康穆宫。旦,王格太室,即位。宰頵右寰入门,立中廷,北乡。史冓受王命书,王呼史淢册锡寰。”他器文类此者颇多。凡上言“王格太室”者,下均言所命者“立中廷,北乡”。就所谓中廷之地,颇有寻绎者焉。案:礼经中言“庭”,皆谓自堂下至门之庭。其言“中庭”者,则谓此庭南北之中。然则上诸器文系“中廷”于入门后,自当为门内之廷。又云“止中廷,北乡”,则又当为南乡屋之廷也。然有大不可解者。如上诸器所言,臣“立中廷,北乡”,而王即位于太室,则王必于太室之北设黼依、几筵而立焉。假使依考工所记,堂修七筵、广九筵,而正方形之太室,其修当如堂九筵之广,则王位与中廷间有太室之修九筵、堂修七筵,又加以庭修之半,前人谓庭修当堂修之三倍。则王与所命者之间相距在二十六筵以上。即二百二十二尺。即令堂室之修大减于考工所记,亦必在十筵以上。况以室之南北墉与庭北之碑三重隔之,面不得相觌,语不得相闻,决非天子命臣之意也。余谓此“中廷”当谓太室之廷,但器文于所命者入门后略去升堂、入室诸节耳。盖太室之地,在寻常宫室中本为广廷。太室虽上有重屋,然太室屋与四宫屋之间,四旁通明,汉时犹谓之“通天屋”,隋书牛宏传引蔡邕明堂论。故可谓之“廷”。而此廷南北之中,亦谓之“中廷”。此中廷,与礼经所谓“中庭”指前廷南北之中者绝异。太室之修九筵,则所命者立于中廷,距王位不过四筵。故史得受命书于王,所命者得佩命册以出,而册命之礼乃得行焉。且古人于太室本有“廷”称。左传楚共王“与巴姬密埋璧于太室之廷”,亦指此地。否则,太室居四屋之中,何缘有廷?若指四屋之前廷,则不得系之太室。所谓“太室之廷”,犹班固言承明、金马著作之“廷”云尔。故余断言诸器中之“中廷”,即太室南北之中也。凡此册命之礼,皆与古宫室之制相关,故不得不详辨之也。然则宗庙之制,有太室,有四宫,而每宫又各有一室。四宫五室,与明堂之制无异。且明堂五室之四分属四堂,亦于宗庙中始得其最确之证明。而明堂为古宫室之通制,亦至是而益明矣。

    明堂之制,既为古宫室之通制,故宗庙同之。然则路寝如何?郑(弘)〔玄〕[六]于毛诗笺、考工记及玉藻注,均谓“明堂、宗庙、路寝同制”,而于顾命所纪路寝之制不得其解,遂谓成王崩时在西都,文王迁丰、镐,作灵台、辟雍而已,其余犹诸侯制度焉。盖视顾命所纪路寝之制与明堂异也。以余观之,路寝无太室,自与明堂、宗庙异。至于四屋相对,则为一切宫室之通制。顾命所纪,乃康王即位受册之礼,于路寝正屋行之,自无从纪东、西、北三屋。即就正屋言之,但纪西夹而不纪东夹。然则谓无东夹可乎?因所不纪而遂疑其无,此可谓目论者矣。余意,宁从明堂、宗庙、燕寝之制以推定路寝之制亦有东、西、南、北四屋,似较妥也。

    至燕寝之四屋相对,则有可言者焉。古之燕寝,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其南宫之有室谓之“适室”,士以下无正寝,即以燕寝之南宫为正寝。北宫之室谓之“下室”,东、西宫之室则谓之“侧室”。四宫相背于外,四室相对于内,与明堂、宗庙同制。其所异者,唯无太室耳。何以言之?公羊 僖二十年传:“西宫灾。西宫者,小寝也。小寝则曷谓之西宫?有西宫,则有东宫矣。鲁子曰:‘以有西宫,亦知诸侯之有三宫也。’”何休注:“礼,夫人居中宫,少在前;右媵居西宫,左媵居东宫,少在后。”然丧服传言大夫、士、庶人之通制,乃有四宫。传曰:“昆弟之义无分,故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异居而同财。”诸侯三宫,每宫当有相对之四屋。至士、庶人四宫,当即此相对之四屋之名。内则所谓“自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殆谓是也。士丧礼云:“死于适室。”又云:“朔月若荐新,则不馈于下室。”丧大记:“大夫世妇卒于适寝。内子未命则死于下室,迁尸于寝。”此“适室”、“下室”,两两对举,则适室、下室为南、北相对之室矣。适室、下室苟为南、北相对之室,则侧室当为东、西相对之室。内则“妻将生子,及月辰,居侧室”是也。又云:“庶人无侧室者,及月辰,夫出居群室。”群室,当谓门塾之室。则或以东、西宫之室为昆弟所居,或以仅有南乡一屋而已。

    然则燕寝南、北、东、西四宫,何以知其非各为一宫,而必为相对之四屋乎?曰:以古宫室之有中溜知之也。“中溜”一语,自来注家皆失其解。释名:“室中央曰中溜。古者穴,后室之溜,当今之栋下直室之中。”郑注月令亦曰:“中〔溜〕[七],犹中室也。古者复穴,是以名室为溜云。”正义引庾蔚之云:“复穴皆开其上取明,故雨溜之,是以后因名室为中溜。”郑又云:“祀中溜之礼,主设于牖下。”正义以此为郑引逸中溜礼文。正义申之曰:“开牖象溜,故设主于牖下也。”余谓复穴两溜,其理难通;开牖象溜,义尤迂曲。其实中溜者,对东、西、南、北四溜言之,而非四屋相对之宫室,不能兼有东、西、南、北四溜及中溜也。案燕礼:“设洗,当东溜。”郑注:“当东溜者,人君为殿屋也。”正义云:“汉时殿屋,四向注水。故引汉以况周。”乡饮酒礼:“磬阶间缩溜,北面鼓之。”此南溜也。凡四注屋有东、西、南、北四溜,两下屋有南、北二溜,而皆不能有中溜。今若四屋相对如明堂之制,则无论其为四注屋或两下屋,凡在东者,皆可谓之“东溜”;在西者,均可谓之“西溜”;南、北放此。若夫南屋之“北溜”,北屋之“南溜”,东屋之“西溜”,西屋之“东溜”,将何以名之哉?虽欲不谓之“中溜”,不可得也。其地在宫室之中,为一家之要地,故曰“家主中溜而国主社”。然则此说于古有征乎?曰:有。檀弓曰:“掘中溜而浴,毁灶以缀足,殷道也。学者行之。”案士丧礼:浴时,“甸人掘坎于阶间,少西”,“巾、柶、鬊蚤埋于坎”。周人所掘既在阶间,则殷人所掘之“中溜”,必在室外而不在室内矣。说文 广部:“廇,中庭也。”按:古文但有“廷”字,后世加“广”作“庭”,义则无异。由说文之例,“庭”字当为“廷”下重文。然说文收“廷”字于(彳)〔廴〕部[八],“庭”字于广部,而释之曰:“廷,中朝也。”“庭,宫中也。”则许君之疏也。然“廷”、“庭”二字之释,辞虽微异而义则无殊。段氏说文注乃谓:“无屋曰廷,有屋曰庭。”并援郑君“中溜犹中室”之言,乱许君“廇,中庭”之古义。不知许君释“庭”为宫中,正指无屋之处。证之本书:“闱,宫中之门也”,“壸,宫中道也”,皆指无屋之处言。若在屋下,则有户无门,又恶得有道乎?故“廷,中朝也”,“庭,宫中也”,其义一也。然则许君所云“廇,中庭也”,亦指中央无屋之处,与上文所言中溜之地位合,固非余之创说矣。故“中庭”者,对东、西、南、北四屋之前庭言之;“中溜”者,对东、西、南、北四溜言之。中庭之四旁,以中溜为之界,故曰“廇,中庭也”。然非发见古宫室之通制,亦无以定中溜之地位。而由中溜之地位,又足以证四屋相对之为古宫室之通制矣。

    说斝

    说文解字:“斝,从吅从斗,冂象形,与爵同意。”罗参事振玉殷虚书契考释云:“案斝从吅,不见与爵同意之状。从冂亦不能象斝形。卜辞‘斝’字作,上象柱,下象足,似爵而腹加硕,甚得斝状。知许书从作者,乃由而讹。卜辞从,象手持之。许书所从之‘斗’,殆又由此转讹者也。又古彝文有字,与此正同,但省耳。其形亦象二柱、三足、一耳,而无流与尾,与传世古斝形状吻合,可为卜辞字之证。又古‘散’字作,与字形颇相近,故后人误认‘斝’为‘散’。韩诗说诸饮器有散无斝,今传世古酒器有斝无散;大于角者,惟斝而已。诸经中‘散’字,疑皆‘斝’字之讹”云云。余案:参事说是也。浭阳端忠敏方所藏古斯禁上备列诸酒器,其饮器中有爵一、觚一、觯二、角一、斝一,与特牲馈食礼之“实二爵、二觚、四觯、一角、一散”,数虽不同,而器则相若。其证一也。礼言饮器之大者,皆“散”“角”或“斝”“角”连文。礼器:“礼有以小为贵者:宗庙之祭,尊者献以爵,卑者献以散;尊者举觯,卑者举角。”明堂位:“加以璧散、璧角。”而郊特牲则云:“举斝角,诏妥尸。”皆与“角”连文。言“散”则不言“斝”,言“斝”则不言“散”,明二者同物。其证二也。斝为爵之大者,故名曰“斝”。斝者,假也,大也。古人不独以为饮器,又以为灌尊。周礼 司尊彝:“秋尝、冬蒸,祼用斝彝、黄彝。”余见日本住友男爵家所藏一斝,其器至大,殆与壶、尊之大者所受略同,盖即古之灌尊。则“斝彝”者,其器即以斝为之。郑君“彝画禾稼”之说,决不然矣。明堂位:“灌尊,夏后氏以鸡夷,殷以斝,周以黄目。”左氏 昭十七年传:“若我用瓘斝、玉瓒。”案:“瓘”当作“灌”。“灌斝”即灌尊。斝所以盛鬯,瓒所用以灌也。是古之灌尊,亦以斝为之。而周礼 鬯人职则云:“凡疈事用散。”“散”既为饮器,又为灌尊,明系“斝”字之讹。其证三也。诗 邶风:“赫如渥赭,公言锡爵。”毛传云:“祭有畀辉、胞、翟、阍者,惠下之道,见惠不过一散。”经言“爵”,而传言“散”。虽以礼诂诗为毛传通例,然疑经文“爵”字本作“斝”,转讹为“散”。后人因“散”字不得其韵,故改为“爵”。实则“散”乃“斝”之讹字。赭、斝为韵,不与上文籥、翟为韵。其证四也。礼有“散爵”,乃杂爵之意。燕礼与大射仪,公与诸臣异尊: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