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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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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辑

    丁亥(一六四七)、大清顺治四年(永明王永历元年、鲁王监国二年)春正月(癸卯)朔

    永明王跸梧州,鲁王次长垣。

    大清兵向肇庆,总督朱治■〈忄间〉走。王由梧州走平乐;大学士丁魁楚走岑溪、尚书王化澄走浔州。

    帝舟次梧州,免朝贺;敕梧州知府陆世濂取库银五十两为挽舟雇夫费,将北进桂林。时丁魁楚惑于奸弁苏文聘,从梧西走岑溪;王化澄携中枢印走浔州。

    十六日(戊午)

    大清兵克肇庆,遣别将■〈犭旬〉高、雷、廉三府。

    大清帅李成栋克肇庆,朱治■〈忄间〉降;随发副将杨文甫(一作大福)、张月领兵略高、雷、廉三郡。

    鲁王进李向中兵部尚书。

    时王驻跸郑彩营中,郑成功不欲奉监国,年号仍称「隆武三年」;海上遂有二朔。

    大清兵追川贼至重庆,永明王巡抚马干出御,败死;遂入遵义。以饷乏,旋师。王祥等复取保宁二郡;樊一蘅再驻江上,为收复全蜀计,乃上善后事宜及诸将功状于王。王遂拜一蘅户、兵二部尚书,加太子太傅;王祥及杨展、侯天锡等爵有差。

    大清兵入川,所至俱下。于大海退入于涪,袁韬去夔入黔之婺川,李占春避而东下:诸拥兵者皆瓦解,川地尽为清有。

    二十九日(辛未)

    大清兵入梧州,巡抚曹晔迎降。永明王欲走湖广依何腾蛟,瞿式耜、吴炳、吴贞毓等从;乃由平乐至桂林。

    曹晔既降,令各属俱纳印;寻破南雄、韶州。

    苍梧知县万思夔常蓄一龟,令人携之号于路曰:『降者如此』!及晔降,思夔大书其名于龟背,置之县堂;遁去。

    大清帅李成栋别遣副将阎可义趋琼州。

    鲁王禡牙出师,提督杨耿、总兵郑联皆以兵来会。进郑彩为建国公、张名振为定西侯,封杨耿为同安伯、郑联为定远伯、周瑞为闽安伯、周崔芝为平彝伯、阮进为荡虏伯;以僧寂惺为国师,总督恢剿军务。

    周崔芝复海口,以参谋林钥舞、总兵赵牧守之。

    二月壬申朔

    鲁王以兵部尚书熊汝霖兼东阁大学士。

    兵克海澄,以闽人洪有文为知县。

    永明王至桂林,以吴炳、方以智为大学士,同瞿式耜入阁办事。炳仍掌兵部事,以智不至。

    式耜肃殿陛、敕守御,联络湖湘、控制两粤;粤、楚用兵,易以策应。而王坤因肇庆失陷、北兵在梧,力劝帝幸楚。

    遣使湖南慰劳何腾蛟,趣其兵入卫。

    大清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仲明、平南王尚可喜等率兵趋长沙。

    王进才固守益阳,闻大清兵渐逼,还长沙。进才扬言乏饷,与狼兵将覃遇春哄,大掠;并及湘阴。大清兵至长沙,进才走湖北;何腾蛟不能守,单骑走衡州。章旷及张〔先〕璧走宝庆,堵胤锡走永定卫,马进忠遁五澳山中:长沙、湘阴并失。

    初二日(癸酉)

    鲁王兵攻漳浦,败绩。

    孙可望、李定国等既陷遵义,贵州布政司使张耀急言于巡抚,请发兵民守御;巡抚以寡众不敌,难之。俄贼众奄至,耀率家众乘城击;贼攻城陷,执耀见其帅。帅与耀皆秦人,说之曰:『公若降,当用为相』!耀怒詈,不屈;贼亦怒,执其妾媵责之曰:『降则免一家死』!耀詈益甚,贼乃杀之,并杀其家属十三人(耀,字融我,三原人;举人)。

    故兴宁知县吴子骐偕户部主事刘管、府同知杨元瀛等率乡兵扼贼,败之;贼来益众,战败被执,俱不屈死(子骐,字九逵,与管、元瀛俱贵阳举人)。

    故户部郎中谭先哲、宁前兵备道参议石声和,俱平坝卫人,举人;阖门殉难。

    初五日(丙子)

    鲁王赐吴从鲁谥「襄愍」。

    永明王以宗室朱寿■〈金林〉为右佥都御史,募兵云南(寿■〈金林〉,鲁府宗室也,家兖州。崇祯中,官云南通判)。

    进吕大器少傅,代王应熊尽督西南诸军,赐剑便宜从事。

    加吴贞毓太常寺少卿,仍掌选事。

    大清兵复克海澄,鲁王知县洪有文死之。

    大清兵救海澄,鲁王兵退入于海;海澄复五日,即失。

    郑成功归自南澳,闻永明王已立于肇庆,文移用永历年号。时厦门、浯州为郑彩、郑联所据,乃泊鼓浪屿(厦门即中左所、浯州即金门厅,隶同安为两岛)。

    初八日(己卯)

    孙可望攻定番州,乡官顾人龙率士民拒守,杀贼甚众;城陷,大骂而死。

    可望遂据定番州,休息士马。

    永明王征四川文安之、云南王锡衮入阁。时孙可望等方由川、贵入云南,锡衮以道阻不能达,安之亦不至。

    以周堪赓、郭都贤、刘远生等为六卿,丁时魁、金堡等为给事中。

    远生原名广胤,赣州战败被执,系南昌狱中逸去;见隆武帝于汀州,复其官,遂以其字远生为名。

    大清兵入廉州。

    鲁王兵克漳浦。

    初十日(辛巳)

    大清兵袭平乐,分兵趋桂林;永明王大恐,会武冈镇将刘承胤以兵至全州,王坤请赴之。瞿式耜极陈桂林形势,请留,不许;自请留守,许之。乃进式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两部尚书,督师;赐剑便宜行事。

    大清李成栋自梧州袭平乐,屠列鳌以精骑直犯桂林,兵薄阳朔;帝遂决意幸楚。适有自湖南来者,言湖广长、衡、永、宝四府地未有所属,宜亟取以资中兴基;吴炳以为可,瞿式耜上疏曰:『驾不幸楚,一师得以展布,自有出楚之期。兹半年之间,三、四播迁;民心兵心狐疑局促,如飞瓦翻手散而覆手合』。又曰:『在粤则粤存,去粤则粤危。我进一步,则人亦进一步;我去速一日,则人来亦速一日。楚不可遽往,粤不可轻弃。今日不遽往,则往也易;今日若轻弃,则更入也难。海内幅■〈巾员〉,止此一隅。以全盛视粤西,则一隅似小;就粤西恢中原,则一隅甚大。若弃而不守,即愚者亦知拱手送矣』。不听。又泣请曰:『东藩已失,所存惟桂林一隅;若复委而去之,武冈虽金城汤池,何能长久!臣本巡抚此地,愿与此地俱存亡』。帝乃以式耜留守桂林,各路兵马俱听节制。

    大清兵入平乐,陈邦傅趋南宁;佟养甲改广东布政司,耿献忠为广西巡抚(献忠,陕西人;从阮大铖入闽、广)。

    平乐、浔州相继破,桂林危甚。总督侍郎朱盛浓走灵川,巡按御史辜延泰走融县,布政司朱盛■〈氵调〉、副使杨垂云、桂林知府王惠卿以下皆遁;惟式耜与通判郑国藩、县丞李世荣及都司林应昌、李常瑞、沈煌在焉。永明王令兵部右侍郎丁元晔代盛浓、御史鲁可藻代延泰。

    以瞿式耜麾下将焦琏为总兵。

    封琏为富川伯。

    封陈邦傅为思恩侯,守昭平。

    十五日(丙戌)

    永明王自桂林走全州。

    司礼监王坤、锦衣卫马吉翔扈从,大学士吴炳等随行。

    刘承胤以兵入卫。承胤,由小校,以何腾蛟荐至大将,称门生。已渐倨;腾蛟在长沙征其兵,承胤大怒,言『先调黄朝宣、张先璧军,皆章旷亲行;今乃折棰使我』!驰至黎平,执腾蛟子,索饷数万。子走诉腾蛟;腾蛟遣旷行,乃以众至。腾蛟为请于王,得封定蛮伯;且与姻:承胤益骄。

    承胤入卫,颇尊朝廷。恶王坤弄权,疏逐之;面斥周鼎瀚仰寺官鼻息,不为礼(承胤,号铁棍)。

    湖南道副使陈象明檄调土兵与陈邦傅连营,东至梧州榕树潭;遇大清兵战败,死之。

    二十六日(丁酉)

    平乐既陷,守将陈邦傅走柳州;北兵乘胜直上。帝在全州,命全州守将焦琏率所部兵尽入桂林为防御计。时琏驻责沙镇,闻命星驰往援。至甘棠渡,水涨,浮桥断;搜渔舟,次第得渡,以三月初十日抵桂林。

    晋封皮熊定番侯,命提师还救贵阳;与孙可望战于龙里,克之。可望走云南,熊追至盘江弗及,留兵守之。

    丁魁楚弃王走岑溪,辎重多,轴轳相属;为李成栋追获,魁楚遂降。成栋与有隙,录其家数百人杀之;魁楚乞一子,成栋笑曰:『汝身且莫保,尚求活人耶』?并杀之。

    先是,魁楚知省城之变,即密遣人赍精金三千两、珍宝称是,当贿成栋;复将厚橐装入曰十哨舡,仍往肇庆度岁。至正月,迁延于岑溪,佯于城中修盖茅屋;实不欲登岸,静候广城消息。至二月初,金宝始达成栋;成栋曰:『正欲邀尔主仍为两广军门,急賷书去』。二十六日,魁楚于舟中得成栋手书,大喜;急移舟肇庆。成栋亦统兵相迎,握手道故,相见恨晚;魁楚长子通名先叩,情谊甚笃。临晚盛宴,指画岭表:『审度当朝东南半壁,惟吾两人撑拄。因订明日敢烦再摄两广篆,拜表即真亦在明晨』。将旗牌、符纛、敕印悉手付之。魁楚父子喜甚,当馈见面礼一万,珠宝称是;成栋亦有转敬,欢然而别。未及三更,成栋戎装秉钺昂坐将舡之露台,列炬如画,刀戟森立,唤取丁家老幼;魁楚方在梦中,以为到任何早,或者拜表出疏,当同跪也。又闻并请郎君,想亦另有以官之耶?肃衣而前,尚拟揖礼相趋;见成栋正位危坐,料局已变,亟曰:『乞饶儿子』!成栋云:『先斩儿子』!左顾,已献首级;随驱杀魁楚。当即拘其家人,分置各营;取其一妻、一媳、三女、二妾寝己舡舟中。精银八十万,金珠、犀宝三倍之;皆拱手而归之成栋矣。过舡时,有一扬州艳婢投水死(「谈往」)。

    「明季遗闻」云:魁楚在岑溪,屯兵千余;清帅招之,不服。乃水陆设伏,大战藤江;丁兵败,魁楚中箭死之。

    按成栋是时兵锋甚锐,魁楚止部千人,何能与之大战乎!况魁楚泊舟岑溪,已弃永明王如敝屣,欲尽忠谁何;而与大清兵大战,且以身殉之也?

    「两广纪略」云:魁楚遗二孙,成栋发于标下将官为奴;见其自言姓丁,即挞之。「所知录」云:『后见魁楚一孙才数岁,为罗成耀子』。

    三月壬寅朔

    大清兵破阳朔。

    永明王进刘承胤安国公,勋上柱国,赐尚方剑。承胤益坐大;忌何腾蛟出己上,欲夺其权。奏解腾蛟兵柄,召之入朝为户部尚书,专领饷务;王不许。

    鲁王督师李长祥率兵进攻绍兴,不克。

    初九日(庚戌)

    大清兵至刘仙岩下,焦琏兵抵桂林;瞿式耜拊其背劳之,如家人父子。

    鲁王遣安昌王华堞、林持钥义子林皋往日本国借兵,王自出御物为礼。先是,郑彩、周崔芝已通使日本,许之;故王再遣安昌。安昌用天朝金字红牌二,仪从甚盛;日本给送颇极丰美。过十余日,忽懈;且出慢语,速之归。安昌惊愕,不知其故。后有日本人至,言『尔明朝丧败,来我国乞师,当麻衰痛哭;何得尚盛其威仪!于是知尔明朝无人矣,故不发兵也』。朝臣无以对。

    十一日(壬子)

    大清兵薄桂林,以骑数十突入文昌门;登城楼,瞰瞿式耜公署。式耜方缓带从容,忽仰见城上铁骑驰骤;讶曰:『岂北兵耶』?急召焦琏拒战;式耜身立矢石中,与士卒同甘苦。积雨城坏,吏士无人色;式耜督城守自如,故人无叛志。先后战守三月,琏功最多;丁元晔、鲁可藻亦尽力焉。

    北兵已冲入文昌门,焦琏部下悉因领粮散,一时不集;琏方裸,不及披甲,挟弓矢趋至城下。连发矢毙其二骑,琏亦被射中臂;拔箭又射,又毙数骑。骑奔,徙步追之。兵亦渐集,乘胜奋杀,连斫十数骑皆敌中号为冲锋陷阵者;敌气夺,遂大奔,追杀数十里。是役也,琏以三百骑破北兵数万,论者谓南渡以来武功第一云。

    永明王兵科给事中陈邦彦约甘竹滩余龙围广州。初,赣州万元吉遣族人万年募兵于广,得余龙等千余人;未行而赣失,龙等无所归,聚甘竹滩为盗。他溃卒多附之,至二万余人。总督朱治■〈忄间〉招降之,既而噪归。及大清兵定广州、克肇庆,梧州败走,治■〈忄间〉杀丁魁楚,前驱抵平乐;王方自梧□、平乐走桂林,势危甚。邦彦乃说龙乘间围广州,而己发高明兵由海道入珠江,与龙会;且遗张家玉书曰:『桂林累卵,但得牵制毋西,浔、平间可完葺;是我致力于此而收功于彼也』。家玉以为然。然龙卒故无纪律,大清兵自桂林还救,扬言取甘竹滩,龙等顾其家,辄退;邦彦亦却归。

    余龙等焚北舟于东莞,遂围广州。

    大清巡抚佟养甲坚壁不出,檄李成栋还师御之。时先后举兵者,新会王兴、潮阳赖其肖。

    张家玉与举人韩如璜结乡兵攻东莞城,知县郑霖降;乃籍前尚书李觉斯等赀以犒士。甫三日,大清兵至,家玉等败走;奉表永明王,进兵部尚书。

    清帅佟养甲素闻家玉名,遣副使张元琳即家召之;家玉衣冠出见,责元琳以大义。元琳,故与家玉同为癸未庶吉士者也;归报养甲。养甲复飞书谕之;家玉答书云:『孔门高弟、太祖孤臣,如我家玉其人者,安可以不贤人之招招之乎?生杀荣辱,惟公命』!其师林洊力赞之,遂结乡勇何不凡、莫子元等入东莞,执新令郑鎏(「四藩纪事」)。

    家玉闻李成栋且至,弃城;以舟师退屯■〈氵窖〉杜村。遣张元莹、陈瑞图奉表行在;进家玉兵部尚书,提督岭表军务。

    孙可望屠沾益州。

    十六日(丁巳)

    刘承胤请封锦衣卫指挥马吉翔、郭承昊、严云从等为伯;御史毛寿登争之。吉翔怒,激承胤胁王杖寿登及刘湘客、吴德藻、万六吉于牙门外,承胤又力为申救得免,皆夺职。

    承胤以扈驾功,请封掌卫事马吉翔文安伯、东司房郭承昊为遵化伯、西司房严云从为清江伯;寿登驳参『金吾无矢石功,何得援边镇例晋五等』!德藻、六吉继论之。吉翔疑疏出湘客,周鼎瀚复造蜚语为董卓、郭汜、李■〈榷,氵代木〉之说以激承胤;四人者几受廷杖。

    承胤与吉翔内外交结,遂跋扈不可制;要帝幸武冈。式耜屡疏请驻全阳,不听。其逼杖四人者,亦以其主还跸桂林之议也。

    陈邦彦遣门人马应芳(一作房)会余龙军取顺德;大清兵至,龙战败,应芳被执赴水死。

    李成栋破余龙军,战应芳,败之;应芳死。

    沙定洲执王锡衮至会城,诡草锡衮疏上永明王;言定洲忠勇,请代黔国公镇云南。疏既行,以稿示之。锡衮大恨,愬上帝祈死;居数日,忧愤卒。

    二十九日(庚午)

    孙可望陷曲靖,屠之。巡按罗国瓛方按部其地,与知府焦润生俱被执。可望欲降之,国瓛不屈;携至昆明,自刎死。润生亦死之(国瓛,嘉定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润生,修撰兹子)

    南宁知县陈六奇亦死之。

    吉水邹文鼎偕从侄敬复与王宠合营,大清兵来讨,文鼎被获赴水死,敬解省论杀。宠急书「追剿王宠」于旗,大呼杀贼;复逸去。久之,大清兵始知其即宠也。

    钱谦益投诚,大清授礼部侍郎,管内院学士事。寻以老病,乞归。又因江阴黄毓祺狱词牵连,被逮下金陵狱;事白得释。后游虎邱,衣小领大袖之服;一士前揖,问其何式?钱曰:『小领者,遵时王之制;大袖,乃不忘先朝耳』。士谬为改容曰:『公真可为两朝领袖矣』!

    夏四月壬申朔

    孙可望屠交水,遂由陆凉、宜良入云南,诈称黔国焦夫人弟来复仇;时滇民久困沙兵,喜其来,迎之。

    可望在定番州,意欲入滇取沐府厚藏;及闻为定洲所取,拍案大惊曰:『此吾几上肉,沙定洲小寇,何得袭取之』!遂宵夜趋滇。至宜良,知县方兴祖迎之;贼喜,不入城。至云南,巡抚吴兆元等迎之。

    天波夫人,南京东宁侯女弟也。

    「五小史」云:隆武遣太监孙兴祖调沙兵入卫,犹滞云南;孙可望等至,谓兴祖曰:『朝廷远隔,不知滇事始末;若征沙兵入卫,是奖乱也。不如讨平逆贼,迎还沐公,使之引兵东向』。兴祖然之,传檄云南。

    永明王拜揭重熙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兵马;召募万余人,薄邵武败还。

    重熙入闽次邵武,与大清兵遇;将士望风遁。兵部主事吴灏之率部将吴秉忠、郑鸣雷出战,大败;秉忠、鸣雷战死,灏之被执腰斩,重熙仅以身免。

    初二日(癸酉)

    余龙与大清兵再战于黄连江,败死。

    福清诸生林化熙字皞如,义不薙发;闻周崔芝据海口、镇东,往就之,为捕者所获。械至福州,巡抚张存仁诘之;曰:『发肤不敢毁伤』!存仁曰:『尔书生,不知时变,为书所误;薙之,斯亦已矣!一介小儒,顾安所得忠义名耶』!与之小刀,坚拒不薙;存仁曰:『尔既硁硁自守,何不匿处山中;而招摇市井以自戕其生,宁得谓守身之孝子耶』!化熙曰:『闻海、镇恢复,因往观军容,冀相筹划耳』。存仁叱之,乃嗔目大骂;存仁不能堪,斩之。

    高廉巡抚洪天擢以琼州降于大清。北兵欲入琼州,无舡过海,驻徐门一月。天擢以练兵措饷为名,在琼州苛敛几万金,擅杀数千人,航海降于李成栋;成栋仍以海道事,界之管理。

    刘承胤遣兵五千援桂林。

    孙可望入江州,知县周柔强率众屯抚仙湖之孤山;可望遣兵往击,尽歼之。

    沙定洲闻孙可望至,解楚雄围去。

    杨畏知追定洲至昆明,获其党张国用等磔之。

    沐天波以兵属杨畏知,俾调练各土司兵马阨守诸隘。

    孙可望陷富民,贡生李开芳偕其友王朝贺走。至松花坝,开芳自经;朝贺掩埋讫,亦自经。开芳妻及二子俱赴井死。在籍知县陈昌裔不受伪职,为贼杖死。

    廉州推官张孝起举兵谋恢复;战败被执,妻妾俱投海死。孝起羁大清军中(初,廉州陷,孝起避海滨;至是举兵)。

    孝起原名起,吴江人;为人孤峻无期,吴中之铮铮者也。「觚剩」云:『孝起字将子;崇祯三年举人,十三年特赐进士』。

    永明王命贞忠营李赤心等攻荆州;月余,大清兵援荆州,赤心等大败。步走入蜀,数日不得食,乃散入施州卫,声言就食湖南。

    初五日(丙子)

    大清兵击张家玉,韩如璜战死;家玉走西乡,祖母陈、母黎、妹石宝俱赴水死,妻彭被执不屈死,乡人歼焉。

    李成栋既杀余龙于黄连江,遂移师破■〈氵窖〉杜村。

    昆明乡官孔师程纠合晋宁知州石阡冷阳春、呈贡知县嘉兴夏祖训、晋宁举人段伯美、诸生余继善、耿希哲起兵拒贼;李定国率众奄至,师程泛舟遁,阳春、祖训等俱死之。

    夏祖训,字仲则,秀水学生;以贡,除呈贡知县。起义师失利,一城屠歼殆尽;祖训被刑最惨(黄孔昭「南归草」)。

    永明王召朱天麟为礼部右侍郎,辞不至;疏请王自将为先锋,倡率诸镇,毋坐失事机。

    有两王子浮海至舟山;黄斌卿沉之外洋,夺其资。

    沙定洲御孙可望于革泥关,大败;遁归阿迷。

    定洲遁归阿迷,遇可望于蛇花口;接战大败。

    初八日(己卯)

    孙可望分遣李定国徇迤东诸府。

    大清兵临海口,鲁王参谋林钥舞、总兵赵牧死之;周崔芝退保火烧屿。

    鲁王授鄢正畿兵科给事中。

    黔镇总兵皮熊复贵州。孙可望入滇,熊由平越收兵复贵州(按皮熊初名罗联芳,守黔中;以范矿荐,授总兵。至是,可望入滇,贵阳不置一守兵;熊遂以其军入贵阳而据之,报称恢复黔省,驻平越)。

    姚安举人席上珍闻孙可望等入云南,与姚州知州何思、大姚举人金世鼎据姚安城拒守。可望遣张虎攻陷之,世鼎自杀。上珍、思被执至昆明,入见可望,上珍不屈膝,可望呵之;厉声曰:『我大明忠臣,肯为贼屈耶』!可望怒,命引出斩之;大骂不绝,遂磔于市。思亦不屈死。

    钱达走入太湖,纠合黄蜚、吴易旧部往来湖海郡县。大清兵邀击之,屡为所败;乃湮塞太湖诸口以困之。达困久粮绝,兵士死者过半。将潜入海趋郑成功营,渔人告诸大清兵遣舟师截之,大呼曰:『请见钱将军』!达知不免,跃过敌舟,厉声曰:『大丈夫死事耳』!至苏州,大清巡抚土国宝羁之大第,使骑环守之,知县朝夕候视。忽一楼舡至,报曰:『钱夫人来视将军』。骑引之入,则达妻杨氏、妾王氏也。居一日,妻留,妾与诸媵婢复去;骑问之,达曰:『吾遣妾往太湖传谕诸部解散耳』。骑信之,送至湖口。越二日,达置酒召守、令饮,其妻亦出;达与妻南向坐,守、令东西向坐。酒半,妻拜而入,即赴井;守、令大惊,遣人急救,达止之。诘旦,达语骑曰:『汝等各担土三石来,当厚赏』。诸骑欣然,担土至;达使填井,达亲以石覆之,拜而祀之。数日后,械至南京,见大清总督郎某,抗骂不屈。绝粒数日,骑以参液置酒中饮之,不死。械之至京,命械还华亭斩之。行次山东,死。妾返太湖,亦自缢。

    十四日(乙酉)

    李定国陷晋宁州,屠之。

    张肯堂为周崔芝所忌,别崔芝北发,抵舟山。

    桂林署中有一室,封锁既久;瞿式耜欲顾之,左右不可曰:『室中有怪,开之伤人』!式耜竟顾之,但见尘埃满室,中无一物。入夜,式耜绯袍南面坐,案列巨烛,隶役八人侍立;更余,八人者大惧,面如死灰;式耜命之退。危坐三鼓,一红袍怪至前;式耜正视之,怪渐缩小,入地不见。刻间梁上大振一声,式耜仰视之,见一面与目甚大;目摄之,不作一语。已而渐小渐下,细如豆粒,掷于案上。式耜纳之笔管,以指捺其两端;怪在管中大言曰:『吾久居此地,与汝无隙;汝何得相侵!若不释我,必祸汝』!刺刺不休,式耜默然不应。怪无如何,因哀求曰:『释我,后不敢在此为祟矣』!式耜亦不应。久之寂然,式耜意其已死;忽复云:『吾适至汝家杀汝母』!式耜心动,顾之无踪。急遣人星夜驰归访母,竟无恙;怪亦遂绝。

    十六日(丁亥)

    大清松江总兵官吴胜兆,故降将也;复谋叛,苏州举人杨廷枢因其客以怂恿之。副将詹天祥、都司高永义执胜兆等,诛之(廷枢,字维斗,与徐汧善,有重名;汧死难,廷枢遁在邓尉山中)。

    有白党降将周谦者,稍知文墨;胜兆昵之。因通舟山黄斌卿,令举兵内向;故给事中陈子龙、举人殷之辂、诸生张宽等公与其谋。斌卿约于四月十六日兵至;而海舟非风不行,连日北风大作,舟不能至。海防同知杨之易、推官方重朗知其谋,潜移书于总督洪承畴,言胜兆反状;承畴不之信,即以其揭下胜兆。胜兆大惧,十五日夜半以令箭提之易、重朗至,杀之;意明日舟山兵必至也。天既曙,城外寂然;副将詹天祥知事不济,即同都司高永义率兵入,执胜兆杀之,按诛将校十七人(周谦,「成仁录」作周天,嘉兴人)。

    之辂官中书舍人;逮至南京,洪承畴见之曰:『汝是明朝都大的官,作谋反大逆的事』?之辂如其言报之。承畴无以答,令与宽骈斩于市(宽字子服,华亭人)。

    有周长吉者,亦连染入案;当事者鞫之,长吉曰:『吾与詹世勋谋叛,非胜兆也』。于是长吉、世勋俱论死(世勋,即天祥)。

    徐石麒子尔榖率众持粮依胜兆,事败死之。妻孙氏闻讣,自投于河死,直立不仆。翁莫、董刚俱见捕杀(刚,尚书其昌孙)。刚妻赵氏没入官,自言良家子,义不受辱;触阶而死(尔谷,一作式榖)。

    长洲戴武功、平湖陆瞻佝并死之。

    子龙知事败,将遣夏发英至嘉兴,约同志复起兵;家童毛泰被执,其谋尽泄(发英,字宝沐,嘉兴诸生)。初,子龙与吴易谋起兵,遣发英至绍兴条陈策应机密;鲁王录其勤劳,授行人司行人。胜兆通舟山,亦遣发英。至是,为大清兵所执,死之。

    川贼至广通,故浑源州同知张朝纲与其妻冯并缢;子诸生耀葬亲讫,亦缢。

    孙可望与刘文秀西略,杨畏知御之于启明桥;战败,投水不死,踞而骂。可望与畏知同乡,甚重之;下马慰之曰:『闻公名久矣!吾为讨贼来,公能共事相与匡扶明室,非有他也』!畏知瞪目视之,曰:『绐我尔』?可望曰:『不信,当折矢誓』!畏知曰:『果尔,当从我三事:一不得仍用伪「西」年号,二不得杀人,三不得焚庐舍、淫妇女』。可望皆许诺。乃与至楚雄,略定大理诸郡,使刘文秀至永昌迎沐天波。迤西八府免屠戮,畏知力也。楚雄举人杜天祯闻畏知战败,即自杀。畏知降,可望遂以为巡抚。

    十八日(己丑)

    黔国城中人执阮韵嘉、袁士弘槛送楚雄,诛之(韵嘉、士弘,与沙定洲阴结为内应者也)。

    李定国逼河西,四川巡抚耿廷箓赴水死;妻杨氏被执,不屈死。

    永明王授甘永兵科给事中,出赞何腾蛟军事(永,永新人;崇祯壬午举人)。

    二十四日(乙未)

    大清兵至松江,执陈子龙(子龙与夏允彝同负重名;允彝死,子龙念祖母年九十,不忍割,遁为僧。寻受鲁王部院职衔,结太湖兵欲举事;事露被获,乘间投水死),狱词连及允彝子完淳、兄之旭。完淳下吏,谈笑自如,作乐府数十阕;临刑,神色不变。之旭作绝命词,从容谒文庙,自缢复圣位旁(完淳,字存古,七岁能诗文;死时,甫十六。之旭,字符初)。

    子龙被执于富林;既死,犹戮其尸。子方五岁,亦论死。狱词连及嘉善钱栴、昆山顾咸正、嘉定侯岐曾、长洲刘曙、松江夏完淳、之旭等数十人;完淳,栴婿也。栴尝与吴易合谋,藏子龙□,论死。临讯,辞气不振;完淳厉声曰:『昔日者,公与陈公子龙及完淳同时歃血,上启监国,为江南举义倡;江南人莫不踊跃。今与公慷慨同死以见陈公于地下,岂不奇伟大丈夫哉』!栴曰:『吾死固当;子少年,何为不求死耶』?完淳笑曰:『宁为袁粲,不作褚渊?丈人何相视之轻也』!洪承畴见其年少,欲宽释之;谬曰:『童子何知,岂能称兵叛逆;误堕贼中耳。归顺,当不失官』!完淳厉声曰:『吾尝闻洪亨九先生,本朝人杰;松山、杏山之战,血溅章渠。先皇震悼、褒恤,感动华夷;吾常慕其忠烈。年虽少,杀身保国,岂可以让之』!左右曰:『上坐者,即洪经略也』!完淳叱之曰:『亨九先生死王事已久,天下莫不闻知;曾经谕祭七坛,天子亲临,泪满龙颜,群臣莫不呜咽。汝何等逆贼,敢伪托其名以污忠魄』!因跃起奋骂不已。承畴无以应,惟色沮气丧而已。栴竟与完淳同死。岐曾,峒曾弟,字雍瞻,太学生;咸正,字端木;曙,字公旦:俱坐死。

    笪君甫,失其名,松江府胥也;亦见捕。论死,笑曰:『我一介小人,今日得与士大夫之列为忠义而死,死犹生也』!临刑,神色不变。

    李定国徇临安,沙定洲部目李阿楚拒战甚力。定国穴城置炮,炮发城陷,遂入;驱城中官民于城外白场杀之,凡七万八千余人,斩获不与焉。进士廖履亨赴水死。当是时,皆意定国破临安,必袭阿迷、取定洲;乃仅掠临安子女而去,所过无不屠灭。

    五月(辛丑)朔

    永明王驻武冈州,改曰奉天府。刘承胤挟帝归武冈,政事皆决于承胤。

    承胤闻桂林之捷,恐粤西渐安,帝将返桂林;遂劫帝移跸武冈,以州署为行宫。

    沙定洲归阿迷,屯兵洱革龙;且借安南援自固。

    洱革龙,定洲老巢也。有九山最险,峒名溪乌。其外巢曰大庄,夷蛮黑老虎踞之;每战口衔大刀,所向无前。刘文秀围之不下;李定国益兵攻之,始杀黑老虎。

    张先璧奏劾刘承胤专擅,何腾蛟和解之。承胤闻先璧提兵至宝庆,惧;复请命腾蛟督诸镇兵守衡州。

    超拜傅作霖兵部左侍郎掌都事。

    擢李干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川南。

    初五日(乙巳)

    永嘉诸生叶尚高不薙发死。尚高,字留立,一字天章;义不薙发。日荷一竿,竿系一笔、一带、一镜、一网,示「毕竟带网巾」意;高冠大袖,摇曳市上。大清知府吴某执之,尚高吟诗曰:『北风袖大惹寒凉,恼乱温州刺史肠;何以蜉蝣易生死,得全楚楚好衣裳』。吴以为癫生也,释之。二月上丁,尚高持芹一束、水一盂,至文庙祭孔子;读祝词曰:『呜呼!天兮何忍!呜呼!人兮何辜!呜呼!斯文兮几于丧;呜呼!吾道兮从而污。吾师乎!吾师乎!曾泰山之已颓,而林放之不如乎』?读罢,痛哭不去。吴至,复执之;尚高大骂,系之狱。谓人曰:『重五,屈大夫怀石自沉之日也;吾可以死矣』!及晨,沐浴赋诗,仰药死。刘承胤闻李赤心欲就食湖南,惧为所并;计非堵胤锡不能御。乃加胤锡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赐剑便宜从事。胤锡疏请,得给敕、铸印赐秦中举兵者;时颇议其专。

    李定国屠昆阳、呈贡、归化,杀数十万人;且尽杀临安所掳妇女数千人于路。

    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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