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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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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辑

    乙酉(一六四五)冬十月己卯朔

    大清兵取婺源,胡海定徒步六百里至广信乞援于黄道周。道周叹曰:『君一致仕令耳,犹仗节若是』!引满酌之,立发援师。海定归,语人曰:『黄公长者,顾爱克厥威,奈何』!抵家,与母张氏别,移家远地;乃复出。时海川兵绝大清兵粮道,大清兵退。海定复攻婺源,杀其所置官吏。

    李自成既死,其将刘体仁、郝摇旗等以众无主,议归何腾蛟;率四、五万人骤入湘阴,距长沙百余里。城中人不知其来归也,惧甚;黄朝宜即引兵还燕子窝,傅上瑞请腾蛟出避。腾蛟曰:『死于左、死于贼一也,何避焉』!长沙知府周二南请往侦之,以千人护行;贼谓其迎敌也,射杀之,从行者皆死。城中益惧,士女悉窜。腾蛟与意旷谋遣部将万大鹏等二人往抚,贼见止二骑,迎入演武场,饮之酒;二人不交一言,与痛饮。饮毕,贼问来意;答言『督师以湘阴褊小,不足容大军;请即移长沙』!因致腾蛟手书招之曰:『公等归朝,誓永保富贵』!摇旗等大喜,与大鹏至长沙。腾蛟开诚抚慰,宴饮尽欢,犒从军牛酒;命张先璧以卒三万驰射,旌旗蔽天。摇旗等大悦,招其党袁宗第、蔺养成、王进才、牛有勇皆来归;骤增兵十余万,声势大振。

    靖江王将逼广东,总督丁魁楚飞章闽中,即发兵西上梧江。参将何兆宁悉藏哨船,以渔艇数十溯流火攻,破之。

    唐王超擢西安知县伍经正为衢州知府(经正,安福贡生)。

    以李向中为尚宝卿。

    靖江王既为何兆宁所败,调狼兵又不至,彷徨江上;所部兵皆小棹,丁魁楚以巨舰乘之,一鼓而全军尽歼。亨嘉与前锋严天凤等十余人驾小塘舟飞渡入桂林,坚壁不出。

    「甲乙史」云:南京失守,丁魁楚即潜通靖江王,约期定计下广举事。靖江果以桂林推官顾奕为相国、临桂知县史其文为太司马,直抵肇庆;魁楚已拜隆武登极诏,随驾大炮碎靖江舟,袭取其所载金银、珠宝无算(其文,溧阳人;天启辛酉进士)。

    南、赣、汀、韶地界三省,有阎王总猪婆营贼巢于帘子洞,出攻归化县。适兵部张应星奉使过其地,与县令华廷献固守;贼天车来攻,应星以冲木御之,贼退。守道于华玉率兵至,贼诈称乡兵,邀于路;廷献急持书告之,贼已出不意进击。华玉下马杂稠人中奔至城,城门闭,缒之再堕,臂伤;怒甚,责廷献不救,夺其印,委主簿。俄文庙灾,托词修庙助饷,括邑金殆尽;民之苦道,更甚于贼矣。华玉揭廷献于巡按高念东,应星亦飞章劾华玉;华玉薄罚,廷献加衔候考(廷献,字修伯,号淡甲,无锡人;天启七年举人)。

    天车上如方栅,容四十余人;下如车轮,数人推而前。高与城齐,生牛皮障其外,火不焚、镞不入:此西贼最狠伎俩。然有四围而无上盖,城上飞石瓦砾可击。冲木大径尺,上如「丁」字形,旁有两耳。系索置堞间,使数人守索;候天车近城数尺,一呼而上,则栋摧辕折。贼车逼城必发矢炮,守者以团牌架隔,方可用力。冲木,贼初以虚声恐喝;近城,则矢炮齐发,而炮发则反风击车,城上瓦石交下,或中肩、或伤额,贼遂弃车走。

    李自成兄子过,改名锦;同诸贼帅奉自成妻高氏及高氏弟一功骤至澧州,言欲乞降,众号三十万;远近大惊震。堵胤锡议抚之,督师何腾蛟亦驰至。胤锡乃躬入其营,开诚慰谕:称诏赐高氏命服,李锦、一功蟒玉,金银器犒其军;皆踊跃拜谢。乃即军中宴之,导以忠孝大义数千言。明日,高氏出拜;谓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辜负』!别部田见秀、刘汝魁亦来归,一时增兵十余万。

    李自成众数十万悉归何腾蛟,腾蛟上疏,但言『元凶已除,稍泄神人之愤;宜告谢郊庙』。卒不言己功。

    何腾蛟疏云:『闯贼李自成果被乡兵杀死,臣抚刘体仁、郝摇旗于湘阴,抚袁宗第、蔺养成于长沙,抚王进才、牛有勇于新墙,无不众口同辞,营内晋、豫子衿民隶亦无不众口同辞也。张参将久置湘阴、郝摇旗现在臣标,时时道闯贼死状。嗣后大行凶闻至,剿抚道阻音绝,无复得其首级报验。今贼首误死于乡兵,而乡兵初不觉也。使乡兵觉其为闯逆,气反不壮,未必遂能剪灭;而致弩刃之交加,为千古大快也。今而后,逼君破都之焰气遂成鸣啄兽脔之肉饼,亦可以谢先帝矣。自闯逆死,而闯逆二十余万之众初为闯逆悲号;既而自悔自艾亦自失,遂就绦索于臣。闯逆若不死,此二十余万之众伪侯、伪伯不相上下,臣亦安能空拳徒手操纵自如也』。

    唐王得何腾蛟疏,大喜,告庙;晋腾蛟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卦定兴伯,总制李锦诸军,手书奖劳。授锦御营前部左军、高一功右军,并挂龙虎将军印,封列侯,赐锦名赤心、一功名必正;他部帅封赉有差;号其营曰「忠贞」。封高氏「贞义夫人」,赐珠冠、彩带;命有司建坊,题曰「淑赞中兴」:嘉奖甚至。高氏语锦曰:『汝愿为无赖贼、愿为忠臣耶』?锦曰:『何谓也』?曰:『为贼无论;既以身许国,当爱民,受主将节制,有死无二:吾所愿也』!锦曰:『诺』。胤锡遂与赤心等深相结,倚以自强。然赤心书疏犹称自成先帝、高氏曰太后;胤锡不能止也。已而袁宗第、刘体仁诸营先归腾蛟者,亦与赤心合;众益甚。胤锡以刍粮难继,令散处江北就食。

    帝敕谕云:『朕念赤心昔日托身非所,乃今翻然悔悟,竭奉中兴;虽名臣必待真主,亦赖其有贤母而端慈训也。据督抚连章报其至诚归戴,已挂印卦侯。俟朕驻跸武昌,然后面赐铁券;再允督抚之奏,钦旌母德之贞。尔以善教为慈,赤心以遵母为孝;慈孝既萃于尔门,忠孝必恒于功业。特赐尔封,给与恩诏。仍着有司竖坊,敕文用「淑赞中兴」;朝廷风标万方,尔门芳流百世。皇后闻之,再三嘉叹;面请加恩,赐尔珠冠一顶、表里四疋。令闻远被,以显恩纶。尔高氏当时以大义训赤心,俾其一德明良于终始,令恢江省,立复金陵。一统成功,尔子拜爵于奉天殿、尔身奉恩于坤宁宫,史册昭然,岂不伟欤!尔母子其钦奉朕命,毋忽』!

    唐王疑自成死未实,何腾蛟言自成定死,身首已糜烂;不敢居功,因固辞封爵;不允,令督师规取江西及南都。腾蛟虑李锦跋扈,过其营请见高氏,执礼甚恭;高氏悦,戒其子『毋忘何公』!锦自是无异志。时降卒既众,腾蛟欲以旧军参之;乃题授黄朝宣、张先璧为总兵官,与刘承胤、李赤心、郝永忠、袁宗第、王进才及董英、马进忠、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卢鼎弦开镇湖北,时所谓「十三镇」者也。永忠,即郝摇旗(唐王赐名英),腾蛟中军;志建则故巡按刘熙祚中军;余皆左良玉旧将也。

    特授攸县举人刘自烨翰林院检讨。自烨为何腾蛟賷奏至,腾蛟力荐其才,召对称旨,故授是官,以为腾蛟德。时词林中,一榜惟自烨一人。

    黔国公沐天波以高其勋为参将,守武定(其勋,字懋功,袭马龙所千户,举武乡试;为黔国公标下中军)。

    德安郭贤操起兵克德安,遂破建昌。所部高长子私款于大清,执贤操以献。时大清方议抚局,释之。

    马士英与方国安同乡,素相善;因匿其军中。阮大铖至,则掀髯抵掌,日夕谈兵;国安为之倾动。而士英以南都之坏半因大铖,而己居首恶之名;由是颇相矛楯。

    有方端士者,怀宁人;与国安联宗,为其记室。至是,以佥事衔,管江上提塘事。台州判官潘映娄,奄党汝桢子;在台激变,奔杭请命除乱。大清兵至,遂投诚,补杭州同知。其家属留台者,悉匿端士所。杭、越书信往来不绝,大铖与映娄气类也,由是潜通降表于清,且以江东虚实启闻;在江上为北间谍者几一年,而越人不知也。后大清录用降官阮大铖,有「投诚独早」之语,盖指此也。

    吾必奎连陷武定、禄丰、楚雄诸郡县,黔国公沐天波檄石屏州土副总兵龙在田、宁州土知州禄永命协讨之。金沧道杨畏知督土汉兵击擒必奎,遂复楚雄(畏知,宝鸡人)。

    畏知,字介甫,弱冠举乡试第一;官金沧道,摄洱海道事。

    大清李成栋督兵渡海攻崇明不克,引还。

    初六日(甲申)

    唐王擢米寿图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

    掌都察院吏部尚书张肯堂请出募师,由海道抵江南倡义旅,而王由仙霞趋浙东与相声援。王加肯堂少保,给敕印,便宜从事;擢文选郎中朱永佑为吏部右侍郎、福州推官徐孚远为兵科给事,从行(二人,皆肯堂同里人也)。郑芝龙阴沮之,不成行。

    吏部郎中赵玉成与肯堂同籍,疏言『臣等生长海滨,请以水师千人从海道直抵金山,袭取金陵,以迎陛下计;陛下陆行,期同会于金陵』。帝大喜,亟敕芝龙造船;芝龙笑诺。会有疏「水师诸臣宜留其家眷以防逃归」者,事遂不果。

    擢泉州知府邹式金为兴泉道。式金见事不可为,请告去(式金,无锡人,崇祯十三年进士)。

    命兵部主事徐州彦颁诏于四川。州彦,重庆人。初为光泽令,以贪墨下狱。帝宥其罪,授以驾部,捧诏往四川。

    赠川抚陈士奇兵部左侍郎,荫一子入监读书。迁林兰友佥都御史。

    云南土司沙定洲据会城叛。定洲,王弄小长官司沙源仲子也。先是,吾必奎叛,沐天波剿之,调定洲从征;定洲不欲行,出怨言。会奸徒饶希之、余锡朋者逋天波金无以偿,锡朋常出入土司家,夸黔府富盛;定洲心动,阴结都司阮韵嘉诸人为内应。既定洲入城辞行,天波以家讳日不视事;定洲噪而入,焚劫其府。天波闻变,由小窦遁。其时宁州禄永命在城,方巷战拒贼,从官周鼎止天波留讨贼;天波疑鼎为定洲诱己,杀之。天波之母陈、妻焦,皆走城北。焦谓姑曰:『吾与姑皆命妇,可陷贼手乎』?遂举火自焚死。定洲遂踞黔府,盘踞会城;劫巡抚吴兆元,使题请代天波镇滇。传檄州县,全省震动;禄永命与石屏州龙在田俱引所部去。定洲妻万氏(一作范氏)本江西寄籍女,淫而狡;嫁土知州普名声(一作民升)。名声死,改嫁定洲。名声有子服远,与万氏分寨居;定洲诱杀服远,并其地。

    万氏美而艳,有奇力,且多智而不好静;日引名声振旗鼓、掠勇壮以为乐。称乱滇南,朝廷为之耗饷者几二十万,院司道夺职者不可胜计,恇怯将帅殒命、革逐者数十百人。及名声将败,弃之去;执鹤庆府土司沙定洲曰:『惟我与尔可为夫妇』!定洲自有妻;万氏曰:『请出,我与语之;妯娌称呼』。三言未毕,举刀砍之。定洲惧,遂与为夫妇,悉遵其约束。教训蓄养,辟土开疆;严号令、明赏罚,遂为滇南土司中富强第一。

    「蛮司合志」云:普民升妻万氏,狡而淫;选部下壮而美者,更番传帐中。会沙源与民升往来,其子定海、定汉、定洲皆与万通。万欲于沙氏弟兄中择一为婿,而嫌定海、定汉椎鲁,驾言阄其兄弟名曰天定,而明配定洲;饮定海、定汉酒,酖杀之。

    初,沐天波欲复楚雄而力不迨,思调土司强有力者以克之。素闻沙定洲骁勇,令符调之;定洲遂欣然倾洞而来,围楚雄,杀吾必奎,以首级献。天波大喜,以金帛重赏之。定洲请夫妇入府谢恩,天波升座,两榭设鼓乐、仪仗、旗帜,逾常炫耀。定洲夫妇三叩毕,直趋上殿;出刃飞舞,格杀左右数十人。侍卫俱逃散,天波速奔入内;定洲、万氏追之,入杀男女不止四、五百人。天波踰墙走,弟天润亦遇害。万氏遂稽核府内藏蓄,统辖未死内侍、姬妾,俨然中阃。定洲整容升座,袭天波冠裳,称沐府新主;已有趋跄拜贺,供其调遣者矣。先是,定洲解功时,已分兵潜伏城垣;至期并起。定洲即遣亲党典守城关,盘诘出入,守、令仍许照旧。时沐府富厚敌国,石青、朱砂、珍珠、名宝、落红、琥珀、马蹄、紫金装以篾匣,每匣五十斤,藏于高板库,共万二千五百箧;他物称是;八宝黄龙伞百四十执。定洲将天波数十世蓄积,日夕辇运洞中;沐府为之一空。

    「蛮司合志」云:定洲劫沐府时,万居阿迷;闻之曰:『吾家当为此贼败矣』!谋至省,执定洲投诚;既至,见定洲扬扬卤簿,出警入跸;建旗纛,晨夕笳鼓与王侯等,乃大喜。问天波所在,因决策追之。

    御史林兰友疏陈仙城酿乱激变,贼党聚众焚劫事;唐王曰:『仙邑壬午之寇,由邑令残酷、署官贪黩。岂惟仙邑,古今天下之乱,那一非守令不肖所致!据奏李芳馨之竖旗、群盗之响应,祸始于无良胥役,县官岂能无罪!除县官有无赃据别议外,今当先拿猾胥,以服潢池之心;次部署兵官,以为戡乱之用』。

    马士英、方国安率众渡钱塘,窥杭州。大清兵击败之,溺江死者无算。士英、国安乃聚众东赭山,杭州朱桥、范村等处所在肆掠。

    国安引兵攻富阳,拔之;一军屯金村岭、一军屯朱桥。屯朱桥者,国安兄元龙领之,号汉营大总,有兵数千、船五百艘;沿江列营,起朱桥至转塘口,延袤里许。时严州木商闻乱,遁去;大木蔽江而下,国安取之,因便立栅。右倚江、左拒山,首尾相射腹(?);中列舟舰为木谯,如却月形,势甚坚固。部将方元科引兵走六和塔觇视地形,值大清游骑出谷口,仓卒搏战,射杀一人、马二匹。明日,以兵数千出;大清兵出清风亭大战,纵骑兵,张左右翼冲之,国安兵大败。又明日,大清兵自六和塔薄国安营。国安开栅纵兵,兵亦殊死战,复败。中夜,大清分为二,以八百骑走清风亭、以五百骑走横山,绕出国安营后。国安既不设伏,又无斥堠;平明,敌兵覆之,卒煌急据桥发炮。风回火猛,药箱震裂,守卒披靡;敌兵乘便过桥逼栅门,国安拒栅力战,自晨至晡。敌人登妙高山,遥望国安营中有石墙如白练,当栅中立;遂当墙发炮,墙立倾。一将大呼驰入,百骑继之;国安兵大乱,夺舟遁去(王嗣槐)。

    大清兵追蹑马士英,斩其兵五百级于余姚。

    川督樊一蘅命杨展、马应试取嘉定,邛眉故总兵官贾连登及其中军杨维栋取资、简,侯天锡、高明佐取泸州,李占春、于大海守忠、涪;其它据城邑奉征调者,洪、雅则曹勋及监军副使范文光,松、茂则监军佥事詹天颜,夔、万则谭弘、谭谊。一蘅乃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与督师王应熊檄诸路刻期并进。张献忠惧,尽屠境内民,沉金银江中;大焚宫室,火连月不绝;将弃成都,走川北。

    金声、江天一至江宁。

    大清内院洪承畴谕降备至,天一朗诵庄烈帝谕祭承畴文;承畴怒,命先斩天一。声终不降,亦斩之:十月八日也。年四十有八(谕祭承畴文,声奉敕撰)。

    汪琬「文类」云:天一至江宁,总督欲不问;天一昂首曰:『我为若计,若不杀我、我必复起兵』!遂牵出通济门,大呼高皇帝者三;南向再拜,坐而受刑。

    洪承畴莅杀金声;声既死,尸犹直立不仆。比承畴还署,见声俨然危坐堂上;承畴大惊入内,恍惚不敢出者数日。

    吴国桢、余元英、程有功随金声同日死。僧慧源、闵萧伦生未尝识声,为奔走市棺殓声,并殓四人。

    金声女及从女为尼者,闻讣俱白尽。

    江阴破后,任源邃逃入太湖。已而往来山中,审各砦皆无成功者。久之不能忍,复出就吕氏于青山栅;与大清兵战方酣,而吕潜遁,源邃被执,不屈死(源邃,宜兴人;死年二十五。其兄元祥求其尸归,葬之;侯方域为作传)。

    十四日(壬辰)

    大清兵出江上,鲁王总兵方国安严陈当之;张国维率部兵接应,王国斌、赵天祥踵继,大清兵大败回城。追至草桥门下,疾风暴雨骤至,火炮、弓矢不得发;遂收兵。一雨数日,士气大沮。

    唐王以吴贞毓为吏部文选司主事(贞毓,字符声,宜兴人;崇祯十六年进士)。

    原任兵部郎中王期升、御史彭遇颽至行在,王加期升总督、遇颽佥都御史。大学士路振飞、曾樱封还内降:『遇颽降贼而南依马士英,巡按浙江,搜括闾阎,以至激变。期升在太湖奉宗室盛澄称通城王,居然帝制;派饷卖札,张夺民女,为两山百姓不容而逃于关:皆不可用;臣等非有私隙也』。王乃止。

    大清兵攻吉安,徐必达战败赴水死;会广东援兵至,大清兵退屯峡江。

    鲁王拜孙嘉绩东阁大学士。

    张鹏翼感鲁王知遇恩,颇以中兴为己任。每战身先士卒,多所斩获;命镇守衢州。

    唐王遣兵科给事中刘中藻颁谕浙东,鲁王兵部右侍郎出檄严拒之。

    初,监国大学士方逢年密奏监国,请与福建合;监国是其议;而浙东诸臣多通闽,惟张国维不附。至是颁诏至,诸臣争欲应之;监国不悦,下令返台州,士民惶惶。国维在江上闻之,曰:『国当大变,凡为高皇帝子孙、臣庶,所当同心并力,共复国仇。成功之后,入关者王;此时未可定上下也』!即星驰至绍兴,安抚臣民。上疏福建曰:『监国当人心奔散之日,倡集为劳。一旦南面正朔,猝然有变,恐鞭长莫及;唇亡齿寒,悔莫可追!攀龙附凤,谁不欲之;此在他臣则可,在臣则不可。臣,老臣也;岂若朝秦暮楚之客有左右其间哉』!熊汝霖等亦曰:『吾知奉吾主上而已,不知其它』。遂不奉诏。中藻废然而返。

    徽州既失,丘祖德驻华阳、麻三冲驻稽亭;他蜂起者有十余部。有徐淮者部署之,合宣城吴汉超,连句容、溧水、高淳、溧阳、泾、太平诸县;每战,三衡执大刀陷阵。

    大清兵营木城于钱塘江北岸。

    永宁王慈炎招连子峒土兵数万后建昌,入抚州。汀、赣间峒贼有四营,张安尤骁勇善战;四营之一也。慈炎招降之,以其兵复抚州;唐王赐号「龙武新军」。

    汀、赣峒贼数万,时出剽掠,百姓苦之。其首领为萧升阎总,号阎罗总;自分四营,故又名四营头。其前、左营最强,张安前、左营之一营也;骁勇敢战,久有归正意。永宁既为王体忠所败,走宁都,遂入粤招萧阎兵图兴复。先一日,萧升阎总梦红日临门。日中,耐永宁王至,以为吉征;遂与同事。永宁同张安提兵出湖东与敌遇,屡战屡捷;遂拔抚州及进贤。上疏报捷,赐张安军名「龙武新军」。罗川王率兵来合,约分道恢江省。会龙武兵与罗川兵争舍,罗川亟出止之;流矢中其喉而卒。永宁以粮饷不继,弃进贤、守抚州。

    唐王以尹民兴为御史。

    二十日(戊戌)

    唐王命林兰友巡按江西;敕书谕之曰:『尔此行,着显破情面,明竖担当,大展忠猷;令人指之曰:「如此行事,方是中兴之骢马;如此激扬,方是天子之法臣」。尔是朕亲简之臣,尔之不善,即朕不明;尔之有为,亦朕善用。江民憔悴于贪政久矣,切切以朕「先教后行、先情后法」八字行之;又八字曰「小贪必杖,大贪必杀」。真能代朕行此十六字,始不负人君耳日之寄。根心而行,休说诳话。至谕切谕,想着记着』!

    吏部左侍郎王志道进「本朝实录」。

    唐王每切责廷臣怠玩;路进飞因进曰:『上谓臣僚不改因循,必致败亡;臣谓上不改操切,亦未必能中兴也。上有爱民之心而未见爱民之政,有听言之明而未收听言之效。喜怒轻发,号令屡更。见群臣庸下,而过于督责;因博览书史,而务求明备。凡上所长者,皆臣所甚忧也』。其言曲中王短云。

    特禁云山禅寺僧宗德聚众建斋拜礼诸天菩萨宝号。

    金声既败,温璜严兵自守郡城。黄澍以门献,璜趋归村舍,语妻茅同死。妻无难色,乃匿幼子女于他室,而急呼长女起;女方寝,问何为?曰:『死尔』!女既延颈受帨未绝,复刃之。茅整衣卧,璜截其喉;有顷,呼曰:『未也』!再刃而绝。璜书遗令讫,即自刎。越日苏;遂绝粒五日,两手自抉其伤,乃绝。

    璜临命索笔书百余字;略曰:『世受国恩,惟以死报。妻与长女俱已殉难;幼子、季女如其不容,即并杀之』。北帅怜其忠,瘗之水陆寺旁。所遗子女,徽人蓄之;后送归其家(「成仁录」)。

    吴应箕被获,慷慨就死。

    应箕之死,当路大臣作露布,着以「殷顽」之目。其文章散佚,时人有见其片言只字,毁灭之恐后。阳羡陈定生藏其「楼小堂集」,命侯方域序而行之。

    大清兵乘间复取宁州,乘胜攻奉新;许文龙先伏火枪于上坑岭,大清兵遇伏而败。

    唐王命揭重熙以考功员外郎兼兵科给事中,从大学士傅冠办湖东兵事;用大学士曾樱荐也。

    大清兵进剿方国安,国安水师数万尽歼。马士英拥残兵欲入闽,唐王以其罪大,不许。

    郑芝龙□士英,以为土英不即叛降而亟亟求太祖子孙而立之,一念可嘉。帝下其议于庙堂廷臣;议云:『士英蠹国偾师,祸延宗社;擅权纳贿,怨结生灵。养私兵以致寇,为凶暴于国门;拥天子以出奔,遂卖君于中道。由昔言之,误我圣安皇帝、误我慈禧太后,蒙尘播迁,罪在天下;当为天下之所共诛。由今言之,不奉隆武之朔、不请藁街之罪,矫虔狼戾,罪在兴朝;当为兴朝之所其诛。今江右有马兵、象兵,皆云滇余孽;湖东有惠登相、金声桓,亦旧与奸辅关通。士英若能图功自赎,以滇人收滇兵,为功甚易;以马兵收象贼,奏效非难。仅有桑榆之勋,略宽衔橛之路:亦诸臣所以曲体天心、弘开法网者也』。帝以为然,敕禁各关兵将毋得放逆辅马士英入关。

    黄蜚既死,余众聚洞庭西山,拥楚藩通城王盛澄行大将军事。而山中无粮,军政不立;所恃者徐云龙而气已丧。城中声言大兵将下西山,遂缚同事蔡象坤以献大清巡抚土国宝,杀之。吴兆胜统兵至西山,受云龙降;安抚而还。

    鲁王督师熊汝霖与大清兵战屡败,入海宁;募兵万人。

    唐王敕上游巡抚吴春枝速移驻邵武,以确虔中消息。时传闻虔抚李永茂先具舟移眷属驻粤东境,且与军民不协,讹横日闻;宣言寇至之日,反戈相向。阁臣林欲揖、朱继祚、苏观生密言于王,令吏、户、兵、工四部会议虔事。吏部尚书张肯堂为之疏辨,寻得温旨。

    十一月己酉朔

    唐王予傅鼎铨知府衔,赴赣州军前自效。鼎铨,字维衡,抚州临川人,崇祯十三年进士;官翰林院检讨。京师陷,鼎铨出谒贼;及贼败,南还。至是,曾樱荐之于王;王以其降贼,命从军自效。

    敕吏部云:『方今中兴事重,政务繁多。惟旧辅黄景昉受简先帝,敏慎宏亮,才堪救时;旧辅高弘图直道壮节,望重具瞻:即着该部补本起用,仍着中书舍人陈翔敦聘』。

    以何九云为翰林院编修。九云,字悌□,晋江人,癸未进士,选庶吉士;大司空乔远之子,文行俱优。王兆熊劾其从逆,冢臣曾樱疏荐之;有旨:『九云名家子弟,有品有学;两京日期甚明,何得一概牵诋!即着湔洗冤情,速令来京供职,纂修「烈庙实录」。不得再有托陈,不许人言再为诬蔑』!

    召对闽县八十五岁老人周良屏于便殿,访地方利病;良屏详对,称旨。

    考选推官周之夔,御批对策云:『之夔此作,毕竟是老作家;学识多到,尤堪词林之选。即授翰林院编修』。

    初四日(壬子)

    冬至,唐王行郊天礼于南郊。郑芝龙、郑鸿逵称疾不出;户部尚书何楷疏言『礼莫大于郊,二勋臣不陪祀,无人臣礼;当正其罪』!王奖其风节,命掌都察院事。

    郊祀之时,风和星灿,祝文升天;帝大喜,群臣皆加恩一级。

    大清袭海州,各营俱溃,胡海定被执;临刑,首既殊,僵立不仆。门人揭鼎同死;家以他徙,免于难(海州一作海川)。

    唐王召李永茂为兵部右侍郎,以张朝綖代永茂;甫任事,擢万元吉为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湖广诸军,召朝綖还。永茂即丁艰去。

    帝遣督抚至浙,更易浙官;众遂大哗。鲁王御史李长祥请自统兵往戮之,福建所遣官俱逃归;闽、浙遂成水火。

    初六日(甲寅)

    唐王升熊开元左佥都御史。

    丘祖德、麻三衡约诸部合攻郡城,不克;沈寿尧阵殁,祖德退还山中。大清兵攻拔其砦,被执,磔死;其子亦死。

    三衡战败被获死,去祖德之死越四日。同时号七家军者,吴太平、阮恒、阮善长、刘鼎甲、胡天球、冯百家亦皆死。三衡临难诗有云:『怒冲千丈发,笑掷百年头』!时人传诵之。

    大清王得仁破安仁、贵溪。

    贵溪举人毕员士先赴水,家人救之;行至五里桥,望拜祖茔,触桥柱死。

    初九日(丁巳)

    唐王复张居正锦衣世荫,授其曾孙同敞指挥佥事。同敞在崇祯十三年请复武荫,授中书舍人;十五年,奉敕慰问湖广诸王,因令调兵云南。未复命,两京相继陷,走诣王;王亦念居正功,授职。寻奉使湖南。

    召对淡溪王并诸子及奉新王四侄。

    大学士杨廷麟请王出江右、何腾蛟请出湖南、浙中诸将请幸衢州;原任临清州知州金堡陛见,言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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