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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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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國固廣大而地勢便利矣,又得霸主之余尊,而誌加於諸侯。以此之故,難使會同,而易使驕奢。即位九年,未嘗肯一與會同之事。有怒魯衛之志,而不從諸侯於清丘、斷道。春往伐魯,入其北郊,顧返伐衛,敗之新築。當是時也,方乘勝而誌廣,大國往聘,慢而弗敬其使者。晉魯懼怒,內悉其眾,外得黨與曹衛,四國相輔,大困之奸,獲齊頃公, 逄丑父。深本頃公之所以大辱身,幾亡國,為天下笑,其端乃從懾魯勝衛起。伐魯,魯不敢出,擊衛,大敗之,因得氣而無敵國以興患也。故曰,得誌有喜,不可不戒。此其效也。自是之後,頃公恐懼,不聽聲樂,不飲酒食肉,內愛百姓,問疾吊霄,外敬諸侯。從會與盟,卒終其身,國家安寧。是福之本生於憂,而祝起於喜也。嗚呼!物之所由然,其於人切近,可不省邪?

    逄丑父殺其身以生其君,何以不得謂知權?丑父欺晉,祭仲許宋,俱枉正以存其君。然而丑父之所為,難於祭仲,祭仲見賢而丑父猶見非,何也?曰:是非難別者在此。此其嫌疑相似而不同理者,不可不察。夫去位而避兄弟者,君子之所甚貴;獲虜逃遁者,君子之所甚賤。祭仲措其君於人所甚貴以生其君,故《春秋》以為知權而賢之。丑父措其君於人所甚賤以生其君,《春秋》以為不知權而簡之。其俱枉正以存君,相似也;其使君榮之與使君辱,不同理。故凡人之有為也,前枉而後義者,謂之中權,雖不能成,《春秋》善之,魯隱公、鄭祭仲是也。前正而後有枉者,謂之邪道,雖能成之,《春秋》不愛,齊頃公、逄丑父是也。夫冒大辱以生,其情無樂,故賢人不為也,而眾人疑焉。《春秋》以為人之不知義而疑也,故示之以義,曰國滅君死之,正也。正也者,正於天之為人性命也。天之為人性命,使行仁義而羞可恥,非若鳥獸然,苟為生,苟為利而已。是故《春秋》推天施而順人理,以到尊為不可以加於到辱大羞,故獲者絕之。以到辱為亦不可以加於到尊大位,故難失位弗君也。已反國複在位矣,而《春秋》猶有不君之辭,況其固然方獲而虜邪。其於義也,非君定矣。若非君,則丑父何權矣。故欺三軍為大罪於晉,其免頃公為辱宗廟於齊,是以雖難而《春秋》不愛。丑父大義,宜言於頃公曰:“君慢侮而怒諸侯,是失禮大矣。今被大辱而弗能死,是無恥也而複重罪。請俱死,無辱宗廟,無羞社稷。”如此,雖陷其身,尚有廉名。嘗此之時,死賢於生。故君子生以辱,不如死以榮,正是之謂也。由法論之,則丑父欺而不中權,忠而不中義,以為不然?複察《春秋》。《春秋》之序辭也,置王於春正之間,非日上奉天施而下正人,然後可以為王也云爾。

    今善善惡惡,好榮憎辱,非人能自生,此天施之在人者也。君子以天施之在人者聽之,則丑父弗忠也。天施之在人者,使人有廉恥。有廉恥者,不生於大辱。大辱莫甚於去南面之位而束獲為虜也。曾子曰:“辱若可避,避之而已。及其不可避,君子視死如歸。”謂如頃公者也。

    《春秋》曰:“鄭伐許。”奚惡於鄭而夷狄之也?曰:衛侯 卒,鄭師侵之,是伐喪也。鄭與諸侯盟於蜀,以盟而歸,諸侯於是伐許,是叛盟也。伐喪無義,叛盟無信,無信無義,故大惡之。問者曰:“是君死,其子未逾年,有稱伯不子,法辭其罪何?曰:先王之製,有大喪者,三年不呼其門,順其誌之不在事也。《書》云:“高宗諒暗,三年不言。”居喪之義也。今縱不能如是,奈何其父卒未逾年即以喪舉兵也。《春秋》以薄恩,且施失其子心,故不複得稱子,謂之鄭伯,以辱之也。且其先君襄公伐喪叛盟,得罪諸侯,諸侯怒之未解,惡之未已。繼其業者,宜務善以覆之,父伐人喪,子以喪伐人,父加不義於人,子施失恩於親,以犯中國,是父負故惡於前,己起大惡於後。諸侯果怒而憎之,率而俱到,謀共擊之。鄭乃恐懼,去楚而成蟲牢之盟是也。楚與中國俠而擊之,鄭罷疲危亡,終身愁辜。無義而敗,由輕心然。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知其為得失之大也,故敬而慎之。今鄭伯既無子恩,又不熟計,舉兵不當,被患不窮,自取之也。是以生不得稱子,去其義也;死不得書葬,見其窮也。有國者視此。行身不放義,同事不審時,興事不審時,其何如此爾。</span></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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