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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全解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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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務本文者君子之餘事與其行不足而文有餘不若行有餘而文不足今吾於文也不特猶人而已然躬行君子未之有得則是行不足而文有餘也盖時之人與其文不究其實而不知其非故孔子自謂如此以救其弊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聖者天道之至仁者人道之至語仁之未成名雖管仲子産亦可謂之仁人語仁之成名雖孔子有所不敢孔子之所不敢非不敢也不居之而已孔子以為不厭誨不倦為非聖賜赤或以為既聖或以為不能學者不厭不倦聖人之所為而學者之所難也不曰學之不厭而曰為之不厭者盖曰仁聖之成名我不敢居特為仁聖之事而已為仁聖之事故學不足以言之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

    疾與病合則一别則異周官疾醫言疾病獸醫則言病以人易知雖疾可見獸不易察病而後知是疾輕於病子疾病疾而後至於病君子於神祗未疾則禱衆人於神祗未疾則不禱既疾則禱未疾而禱禱之以正直既疾而禱禱之以祭享孟子曰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禱之以祭享是貳之也孔子之疾不禱无妄之疾勿藥可也春秋之時楚昭王之疾不禱於河齊侯之疾欲誅祝史賢否可知矣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

    奢則僣故失之不孫儉則約故失之固不孫則其害大固則其害小老子於奢則去之于儉則寳之管仲之奢孔子以為不知禮晏子之儉曽子以為知禮此與其奢也寧儉與其不孫也寧固然二者皆非中道以曹風之奢魏晉之儉皆詩人所刺也孔子言寧儉寧固與思狂狷同意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作徳心逸日休故坦蕩蕩作偽心勞日拙故長戚戚君子居易以俟命大行不加窮居不損故有終身之樂而無一日之憂小人行險以徼幸未得則患得既得則患失故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旦之樂此坦蕩蕩長戚戚所以不同也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是亦君子之所謂坦蕩蕩也葢温而不厲過於柔威而猛過於剛恭而不安過於?子夏曰即之温聽其言厲温而厲也禮曰温而愛威而不猛也子曰與人恭而有禮恭而安也温而厲則處仁以義威而不猛則成義以仁恭而安則行?以禮仁而後義義而後禮事辭之序也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不累於厚利故三以天下讓不累於名髙故民無得而稱此所以為至徳太伯之讓則國也三以天下讓者以文王之聖有得天下之道故也詩曰帝作邦作對自太伯王季又曰文王肇禋惟周之禎則文王有得天下之道也固矣後世伯夷之遜孤竹季札之遜吳國魯隠之遜桓公宋穆之遜與夷燕噲之遜子之韋元成之遜弟勝東海王强之遜弟陽鄧彪之遜弟荆丁鴻之遜弟盛劉愷之遜弟憲凡是者多矣若伯夷季札則狥義者也餘則矯異以取一時之名而已豈君子之所與哉然擬於突忽之兄弟蒯輒之父子其有間矣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則所謂無禮者不學之蔽恭慎勇直出於徳性而徳性本於道學有是徳性而無禮以節之故恭則不安而勞慎則過思而葸勇則至於悖亂直則至於絞迫脅肩謟笑病於夏畦恭而無禮則勞也其父攘羊而子證之直而無禮則絞也葸猶荀卿所謂諰諰然也絞猶詩傳所謂綯絞也禮曰恭而不中禮謂之給勇而不中禮謂之逆則無禮不特不中禮而已蓋恭慎則不及必跂而進於禮勇直則過必抑而就於禮禮以仁厚為質而已故繼之以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禮曰親者毋失其為親故者毋失其為故詩曰親親以睦故舊不遺周官八政統馭萬民一曰親親二曰敬故馭以親親則民莫遺其親馭以敬故則民莫慢其故莫遺其親則興於仁也莫慢其故則不偷矣後世不知親親而角弓之怨興不知敬故而谷風之刺作欲民免於無禮其可得乎

    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孔子以不敢毁傷為孝樂正子以傷足為憂此曾子所以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蓋賢者之保身猶之乎諸侯之保國也故曾子取此詩以明已之孝孝經取此詩以為諸侯之孝也先啟足而後體者便於侍疾者故也禮曰曾元曾申坐於足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顏色斯近

    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道無乎不在物無乎非道故默而成之於性命之理道也揮而散之於容貌辭氣亦道也葢恭敬達之於容貌則無暴慢之容貌矣誠信逹之於顔色則無詐謟之顔色矣忠順達之於辭氣則無鄙倍之辭氣矣於顔色言近信則容貌近禮辭氣近和可知於容貌言逺暴慢於辭氣言逺鄙倍則顔色逺誕謾可知禮曰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又曰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與此同意人道本也事末也末在人本在仁君子則事道有司則事事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此所以告孟敬子也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能言其才多言其學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其資人者也有諸已而若無充實而若虚其處已者也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則學愈博有若無實若虚則徳愈充犯而不校則恕矣以能問於不能至實若虚不伐善者能之犯而不校不遷怒者能之則曽子所謂吾友者顔子而已孔子曰以直報怨顔子犯而不校者蓋犯非必怨也

    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託言其所恃寄言其所付六尺之孤其責重故言託百里之命其責輕故言寄老莊皆曰貴以身為天下乃可託天下愛以身為天下乃可寄天下則貴者不辱其身而其徳尊愛者不危其身而其徳殺於徳尊者言託於徳殺者言寄是託於寄為重寄於託為輕通而言之則一也故寓公於喪服傳曰寄公於君孟子則曰託於諸侯可以託六尺之孤仁也可以寄百里之命義也臨大節而不可奪忠也苟非君子孰能與此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逺仁以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士不可以不尚志不可以不弘毅弘則張大而有容毅則致果而有濟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蓋人生莫不有剛大之氣患乎不能尚志以帥之尚志以帥之則弘可以致至大毅可以致至剛故能任重而道逺禮曰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逺舉者莫能至此所以不可不弘毅也詩曰惟仲山甫不侮矜寡不畏强禦徳輶如毛惟仲山甫舉之則不侮矜寡弘也不畏強禦毅也惟仲山甫舉之任重也記曰斃而已矣荀卿曰生乎由是道死乎由是道逺之謂也坤言厚徳載物乾言自强不息則任重者地道逺者天道充弘毅至此則大人之事備孟子於士尚志則兼仁義言之此則言仁不及義者仁者義之本故也

    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

    學始於言故興於詩中於行故立於禮終於徳故成於樂禮樂者成人之事詩者養餋之具孔子之於小子則曰何莫學夫詩於成人則曰文之以禮樂此禮所謂志之所至詩亦至焉詩之所至禮亦至焉禮之所至樂亦至焉者也然興於詩非不學禮也特不可謂之立立於禮非不知樂也特不可謂之成禮曰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二十而冠始學禮學記之教人亦先之以安絃夔之教胄子亦先之以樂於此言成於樂則樂者學之所終始也惟其禮樂皆得謂之有徳然後為修之至矣荀子曰學始於誦詩終於讀禮是可以與立也以為學止乎此則未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聖人制行以人不以已議道以已不以人以人不以已故禮方而卑所以廣業而其仁顯以己不以人故智圓而神所以崇徳而其用藏顯故民可使由之藏故不可使知之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孟子曰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矣是也惟其不知故不可使知之不可使知之而必其知則是以已之所能者病人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是雖至於折骨絶筋亦無益也此所以有餘不敢盡也若夫老子所謂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莊子曰聖人者天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則進於此矣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

    子路好勇矣然衣敝縕袍而不疾貧故不為亂商丘開疾貧矣然力弱而不好勇亦不為亂好勇而不疾貧則未必為亂貧而不好勇則不能為亂故曰好勇疾貧亂也夫鳥窮則搏獸窮則攫馬窮則逸人窮則詐故於不仁者剋核太至則不肖之心應之故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蓋不仁者非不疾之疾之不可已甚孔子之不為已甚老子之言去甚者此也疾不仁者義也不至於已甚者智也兵法曰冦窮勿追亦此意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羙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才之羙者莫過於周公行之醜者莫甚於驕吝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猶不足觀又况才羙下此者乎蓋君子以禮存心故不驕以仁存心故不吝小人以驕滅敬而忘禮以吝滅愛而忘仁忘禮與仁非所謂有徳者也其何以觀之哉荀卿曰弓調然後求勁馬服然後求良士信慤然後求智能士不信慤而多智能譬之豺狼不可以身近之亦此意也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

    米以不失穀為善人以不失性為仁善為仁之體仁為善之用孟子以五榖譬仁則榖者仁之實也君子之學一年則論學取友七年小成九年大成若夫仁以為已任死而後已三年學其可以至榖哉此所以樂其自强不息也莊周曰羙成在久荀卿曰真積力久則入此之謂也孔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者蓋謂誘之而已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

    篤信則於道不疑好學則於道不厭守死善道則於道不變學至於此然後知廢興之有命去就之有義故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故君子體龍之潜升以為徳體鳯之顯隠以為行邦有道則以道狥身而行邦無道則以身徇道而隐此所謂當治世而不避其任遭亂世而不為茍存然有是言也而言之不必信有是行也而行之不必果故孔子於公山佛肹之召則欲往於衛君之亂則欲入環轍天下卒老於行而未嘗隠苟非體常盡變孰能與此哉

    邦有道貧且賤焉耻也邦無道富且貴焉耻也

    於可仕之時而無可仕之道貧且賤焉耻也於可退之時而無必退之志富且貴焉耻也孔子曰邦有道榖耻也孟子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與邦無道富且貴焉耻也同一意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大夫不在其政而謀其政則謂之犯分居官不在其政而謀其政則謂之侵官此易所以言思不出其位而孔子所以言各司其局此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也若夫在天則春夏秋冬不相易時在地則東西南北不相易方在人則耳目口鼻不相易用至於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大至於天地之理小至於言語之儀其定分也猶且不可犯又况不在其位而謀其政哉韓之典冠者加昭侯以衣非不愛君也不免越職之誅晉之將中軍者將載厲公以車非不憂君也不免侵冒之責故庖人雖廢職而尸祝者不可以代御者雖非良而叅乘者不可以呼此孔子嘗為乘田則曰牛羊茁壯長而已嘗為委吏則曰會計當而已曾子不與越冦之事孟子不以為罪陽處父易中軍之班春秋以為罪其以此歟然則於田常之亂孔子不在其位而請討季氏之旅孔子不在其位而欲救之者葢田常之亂盡人可討季氏之旅唯告冉有而已

    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

    治汚謂之汚治弊謂之弊治荒謂之荒治亂謂之亂闗雎嘗亂矣師摯之始其亂而正之故師摯之始闗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書曰聖謨洋洋禮曰鬼神洋洋乎在其上史曰洋洋乎羙徳役羣衆則洋洋盛羙之辭師摯之始闗雎之亂而孔子美之及其適齊而嘆之則其賢可知矣

    子曰狂而不直恫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

    狂則進取而無節者也恫則游移而無守者也悾則虚中而無實者也無節而直無守而愿無實而信嘆未善也猶出於誠未善而無誠則非君子所與也孔子所以深非而曰吾不知之矣人之生也悾恫顓餋則悾而後恫恫而後狂於此則先狂而後恫與悾者蓋狂者進取善也狂未以為善也以其未善而猶不直則其反常度甚矣子張色取仁而行違其狂而不直者與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者用殆於學其能有得乎此文武所以汲汲仲尼所以皇皇也孔子之門人猶有冉有之自畫子貢之願息宰予之晝寢時之殆於學者多矣故孔子言此以警之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

    巍巍言成功之髙大也有天下而不與焉者如堯之無為而治者也無為而治者君子之道故孟子曰君哉舜也孟氏先堯後舜此先舜禹而後堯何也先堯後舜者堯舜先後之序也先舜禹而後堯者以舜禹之有天下本於堯故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天任理人任情任理則大而公任情則小而私堯之為君子不私其天下則大而公焉故曰唯天為大唯堯則之易曰大哉乾元傳曰無為為之謂天葢大而公然後能無為則無不為矣堯之則天至於蕩蕩乎民無能名無為也巍巍乎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無不為也民無能名故謂之帝其有成功故謂之放勳其有文章故謂之重華然堯之則天之大非美而未大也則天者天之合也舜似堯為美而未大堯自以為人之不合者蓋不虐無告不廢困窮嘉懦弱而哀婦人此特堯之緒餘故也易曰天埀象見吉凶聖人則之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前乎堯者則其象而已後乎堯者順其則而已故曰唯天為大唯堯則之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堯舜之時野無遺賢而舜之治天下者五人而已文之時濟濟多士武之亂臣十人而已故孔子嘆其才難也考之孟子五臣則禹稷契臯陶伯益是也考之書則亂臣十人同心同徳是也書稱虢叔五人之外周公太公召公畢公而已馬融以榮公與焉非也子無臣母之義則所謂婦人者邑姜而已馬融以為文母非也萇弘曰十人同徳周以興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謂至徳也已矣

    文王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有君民之大徳故三分天下有其二有事君之小心故猶服事殷如此則不以利累名不以私累實其徳不可以有加矣此所以為至徳也不謂文王之至徳而曰周之至徳者以明周之世世修徳若文王也易曰周之盛徳而此曰至徳自其衰世言之則曰盛徳自其以服事殷言之則曰至徳

    子曰禹吾無閒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閒然矣

    厚飲食羙衣服崇宫室人之情也菲而致孝乎鬼神惡而致羙乎黻冕卑而盡力乎溝洫所以仁鬼神仁民也仁者盡人道而已人道盡則無間矣易乾元言大哉亨言大亨利言大利坤元言至哉柔言至柔静言至静堯以徳而帝天道也故稱大哉文王以業而王地道也故稱至徳帝道成於堯舜王道成於文武曰帝王之道而無間者禹而已故言禹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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