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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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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行道然,循曲从远顺其成迹,而不敢以欲速适已之便者,势不可也。若必欲简捷直遂,则两京程途正以绳墨,破城除邑,塞河夷山,终有数百里之近矣,而人情事势不可也。是以处事要逊以出之,而学者接物怕径情直行。

    热闹中空老了多少豪杰,闲淡滋味惟圣贤尝得出,及当热闹时也只以这闲淡心应之。天下万事万物之理都是闲淡中求来,热闹处使用。是故,静者,动之母。

    胸中无一毫欠缺,身上无一些点染,便是羲皇以上人,即在夷狄患难中,何异玉烛春台上?

    圣人掀天揭地事业只管做,只是不费力;除害去恶只管做,只是不动气;蹈险投艰只管做,只是不动心。

    圣贤用刚,只够济那一件事便了;用明,只够得那件情便了;分外不剩分毫。所以作事无痕迹,甚浑厚,事既有成,而亦无议。

    圣人只有一种才,千通万贯随事合宜,譬如富贵只积一种钱,贸易百货都得。众人之材如货,轻縠虽美,不可御寒;轻裘虽温,不可当暑。又养才要有根本,则随遇不穷;运才要有机括,故随感不滞;持才要有涵蓄,故随事不败。

    坐疑似之迹者,百口不能自辨;犯一见之真者,百口难夺其执。此世之通患也。圣〔人〕虚明通变吻合人情,如人之肝肺在其腹中,既无遁情,亦无诬执。故人有感泣者,有愧服者,有欢悦者。故曰惟圣人为能通天下之志,不能如圣人,先要个虚心。

    圣人处小人不露形迹,中间自有得已,处高崖陡堑,直气壮頄皆偏也,即不论取祸,近小文夫矣。孟子见乐正子从王驩,何等深恶!及处王驩,与行而不与比,虽然,犹形迹矣。孔子处阳货只是个绐法,处向魋只是个躲法。

    君子所得不问,故其所行亦异。有小人于此,仁者怜之,义者恶之,礼者处之不失礼,智者处之不取祸,信者推诚以御之而不计利害,惟圣人处小人得当可之宜。

    被发于乡邻之斗,岂是恶念头?但类于从井救人矣。圣贤不为善于性分之外。

    仕途上只应酬无益人事,工夫占了八分,更有甚精力时候修正经职业?我尝自喜行三种方便,甚于彼我有益:不面谒人,省其疲于应接;不轻寄书,省其困于裁答;不乞求人看顾,省其难于区处。

    士君子终身应酬不止一事,全要将一个静定心酌量缓急轻重为后先。若应轇轕情处纷杂事,都是一味热忙,颠倒乱应,只此便不见存心定性之功,当事处物之法。

    儒者先要个不俗,才不俗又怕乖俗。圣人只是和人一般,中间自有妙处。

    处天下事,先把我字阁起,千军万马中,先把人字阁起。

    处毁誉,要有识有量。今之学者,尽有向上底,见世所誉而趋之,见世所毁而避之,只是识不定;闻誉我而喜,闻毁我而怒,只是量不广。真善恶在我,毁誉于我无分毫相干。

    某平生只欲开口见心,不解作吞吐语。或曰:“恐非其难其慎之义。”予矍然惊谢曰:“公言甚是。但其难其慎在未言之前,心中择个是字才脱口,更不复疑,何吞吐之有?吞吐者,半明半暗,似于开成心三字碍。”

    接人要和中有介,处事要精中有果,认理要正中有通。

    天下之事常鼓舞不见罢劳,一衰歇便难振举。是以君子提醒精神不令昏眩,役使筋骨不令怠惰,惧振举之难也。

    实官、实行、实心,无不孚人之理。

    当大事,要心神定,心气足。

    世间无一处无拂意事,无一日无拂意事,椎度量宽弘有受用处,彼局量褊浅者空自懊恨耳。

    听言之道徐审为先,执不信之心与执必信之心,其失一也。

    惟圣人能先觉,其次莫如徐审。

    君子之处事也,要我就事,不令事就我;其长民也,要我就民,不令民就我。

    上智不悔,详于事先也;下愚不悔,迷于事后也。惟君子多悔。虽然,悔人事,不悔天命,悔我不悔人。我无可悔,则天也、人也,听之矣。

    某应酬时有一大病痛,每于事前疏忽,事后点检,点检后辄悔吝;闲时慵獭,忙时迫急,迫急后辄差错。或曰:“此失先后着耳。”肯把点检心放在事前,省得点检,又省得悔吝。肯把急迫心放在闲时,省得差错,又省得牵挂。大率我辈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心。一谨之不能,而谨无益之谨;一勤之不能,而勤无及之勤,于此心倍苦,而于事反不详焉,昏懦甚矣!书此以自让。

    无谓人唯唯,遂以为是我也;无谓人默默,遂以为服我也,无谓人煦煦,遂以为爱我也;无谓人卑卑,遂以为恭我也。

    事到手且莫急,便要缓缓想;想得时切莫缓,便要急急行。

    我不能宁耐事,而令事如吾意,不则躁烦;我不能涵容人,而令人如吾意,不则谴怒。如是则终日无自在时矣,而事卒以偾,人卒以怨,我卒以损,此谓至愚。

    有由衷之言,有由口之言;有根心之色,有浮面之色。各不同也,应之者贵审。

    富贵,家之灾也;才能,身之殃也;声名,谤之媒也;欢乐,悲之藉也。故惟处顺境为难。只是常有惧心,迟一步做,则免于祸。

    语云一错二误最好理会。凡一错者,必二误,盖错必悔怍,悔怍则心凝于所悔,不暇他思,又错一事。是以无心成一错,有心成二误也。礼节应对间最多此失。苟有错处,更宜镇定,不可忙乱,一忙乱则相因而错者无穷矣。

    冲繁地,顽钝人,纷杂事,迟滞期,拂逆时,此中最好养火。若决裂愤激,悔不可言;耐得过时,有无限受用。

    当繁迫事,使聋瞽人;值追逐时,骑瘦病马;对昏残烛,理烂乱丝,而能意念不躁,声色不动,亦不后事者,其才器吾诚服之矣。

    义所当为,力所能为,心欲有为,而亲友挽得回,妻拏劝得止,只是无志。

    妙处先定不得,口传不得,临事临时,相几度势,或只须色意,或只须片言,或用疾雷,或用积阴,务在当可,不必彼觉,不必人惊,却要善持善发,一错便是死生关。

    意主于爱,则诟骂扑击皆所以亲之也;意主于恶,则奖誉绸缪皆所以仇之也。

    养定者,上交则恭而不迫,下交则泰而不忽,处亲则爱而不狎,处疏则真而不厌。

    有进用,有退用,有虚用,有实用,有缓用,有骤用,有默用,有不用之用,此八用者,宰事之权也。而要之归于济义,不义,虽济,君子不贵也。

    责人要含蓄,忌太尽;要委婉,忌太直;要疑似,忌太真。

    今子弟受父兄之责也,尚有所不堪,而况他人乎?孔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此语不止全交,亦可养气。

    祸莫大于不仇人而有仇人之辞色,耻莫大于不恩人而诈恩人之状态。“

    柔胜刚,讷止辩,让愧争,谦伏傲。是故退者得常倍,进者失常倍。

    余少时曾泄当密之语,先君责之,对曰:“已戒闻者使勿泄矣。”先君曰:“子不能必子之口,而能必人之口乎?且戒人与戒己孰难?小子慎之。”

    中孚,妙之至也。格天动物不在形迹言语。事为之末;苟无诚以孚之,诸皆糟粕耳,徒勤无益于义;鸟抱卵曰孚,从爪从子,血气潜入而子随母化,岂在声色?岂事造作?学者悟此,自不怨天尤人。

    应万变,索万理,惟沉静者得之。是故水止则能照,衡定则能称。世亦有昏昏应酬而亦济事,梦梦谈道而亦有发明者,非资质高,则偶然合也,所不合者何限?

    祸莫大于不体人之私而又苦之,仇莫深于不讳人之短而又讦之。

    肯替别人想,是第一等学问。

    不怕千日密,只愁一事疏。诚了再无疏处,小人掩着,徒劳尔心矣。譬之于物,一毫欠缺,久则自有欠缺承当时;譬之于身,一毫虚弱,久则自有虚弱承当时。

    置其身于是非之外,而后可以折是非之中;置其身于利害之外,而后可以观利害之变。

    余观察晋中,每升堂,首领官凡四人,先揖堂官,次分班对揖,将退则余揖手,四人又一躬而行。一日,三人者以公出?

    一人在堂,偶忘对班之无人,又忽揖下,起,愧不可言,群吏忍口而笑。余揖手谓之曰:“有事不妨先退。”揖者退,其色顿平。

    昔余今大同日,县丞到任,余让笔揭手,丞他顾而失瞻,余面责簿吏曰:“奈何不以礼告新官?”丞愧谢,终公宴不解容,余甚悔之。偶此举能掩人过,可补前失矣。因识之以充忠厚之端云。

    善用人底,是个人都用得;不善用人底,是个人用不得。

    以多恶弃人,而以小失发端,是藉弃者以口实而自取不韪之讥也。曾有一隶怒挞人,余杖而恕之;又窃同舍钱,又杖而恕之。且戒之曰:“汝慎,三犯不汝容矣。”一日在燕醉而寝,余既行矣,而呼之不至,既至,托疾,实醉也。余逐之出。语人曰:“余病不能从,遂逐我。”人曰:“某公有德器,乃以疾逐人耶?”不知余恶之也,以积愆而逐之也,以小失则余之拙也。虽然,彼借口以自白,可为他日更主之先容,余拙何悔?

    手段不可太阔,太阔则填塞难完;头绪不可太繁,太繁则照管不到。

    得了真是非,才论公是非。而今是非不但捉风捕影,且无风无影,不知何处生来,妄听者遽信是实以定是非。曰:我无私也。噫 !固无私矣,彩苓止棘、暴公巷伯,孰为辩之?

    固可使之愧也,乃使之怨;固可使之悔也,乃使之怒;固可使之感也,乃使之恨。晓人当如是耶?

    不要使人有过。

    谦忍皆居尊之道,俭朴皆居富之道。故曰:卑不学恭,贫不学俭。

    豪雄之气虽正多粗,只用他一分,便足济事,那九分都多了,反以愤事矣。

    君子不受人不得已之情,不苦人不敢不从之事。

    教人十六字:诱掖,奖劝,提撕,警觉,涵育;熏陶,鼓舞,兴作。

    水激逆流,火激横发,人激乱作,君子慎其所以激者。愧之,则小人可使为君子,激之,则君子可使为小人。

    事前忍易,正事忍难;正事悔易,事后悔难。

    说尽有千说,是却无两是。故谈道者必要诸一是而后精,谋事者必定于一是而后济。

    世间事各有恰好处,慎一分者得一分,忽一分者失一分,全慎全得,全忽全失。小事多忽,忽小则失大;易事多忽,忽易则失难。存心君子自得之体验中耳。

    到一处问一处风俗,果不大害,相与循之,无与相忤。果于义有妨,或不言而默默转移,或婉言而徐徐感动,彼将不觉而同归于我矣。若疾言厉色,是己非人,是激也,自家取祸不惜,可惜好事做不成。

    事有可以义起者,不必泥守旧例;有可以独断者,不必观望众人。若旧例当,众人是,莫非胸中道理而彼先得之者也,方喜旧例免吾劳,方喜众见印吾是,何可别生意见以作聪明哉?

    此继人之后者之所当知也。

    善用明者,用之于暗;善用密者,用之于疏。

    你说底是我便从,我不是从你,我自从是,仍私之有?你说底不是我便不从,不是不从你,我自不从不是,何嫌之有?

    日用酬酢,事事物物要合天理人情。所谓合者,如物之有底盖然,方者不与圆者合,大者不与小者合,欹者不与正者合。

    覆诸其上而不广不狭,旁视其隙而若有若无。一物有一物之合,不相苦窳;万物各有其合,不相假借。此之谓天则,此之谓大中,此之谓天下万事万物各得其所,而圣人之所以从容中,贤者之所以精一求,众人之所以醉心梦意、错行乱施者也。

    事有不当为而为者,固不是;有不当悔而悔者,亦不是。

    圣贤终始无二心,只是见得定了。做时原不错,做后如何悔?

    即有凶咎,亦是做时便大[扌弃]如此。

    心实不然,而迹实然。人执其然之迹,我辨其不然之心,虽百口,不相信也。故君子不示人以可疑之迹,不自诬其难辨之心。何者?正大之心孚人有素,光明之行无所掩覆也。倘有疑我者,任之而已,哓哓何为?

    大丈夫看得生死最轻,所以不肯死者,将以求死所也。死得其所,则为善用死矣。成仁取义,死之所也,虽死贤于生也。

    将祭而齐其思虑之不齐者,不惟恶念,就是善念也是不该动的。这三日里,时时刻刻只在那所祭者身上,更无别个想头,故曰精白一心。才一毫杂便不是精白,才二便不是一心,故君子平日无邪梦,齐日无杂梦。

    彰死友之过,此是第一不仁。生而告之也,望其能改,彼及闻之也,尚能自白,死而彰之,夫何为者?虽实过也,吾为掩之。

    争利起于人各有欲,争言起于人各有见。惟君子以淡泊自处,以知能让人,胸中有无限快活处。

    吃这一箸饭,是何人种获底?穿这一匹帛,是何人织染底?

    大厦高堂,如何该我住居?安车驷马,如何该我乘坐?获饱暖之休,思作者之劳;享尊荣之乐,思供者之苦,此士大夫日夜不可忘情者也。不然,其负斯世斯民多矣。

    只大公了,便是包涵天下气象。

    定、静、安、虑、得,此五字时时有,事事有,离了此五字便是孟浪做。

    公人易,公己难;公己易,公己于人难;公已于人易,忘人己之界而不知我之为谁难。公人处,人能公者也;公已处,己亦公者也。至于公己于人,则不以我为嫌时,当贵我富我。

    泰然处之而不嫌于尊己事,当逸我利我。公然行之而不嫌于厉民,非富贵我,逸利我也。我者,天下之我也。天下名分纪纲于我乎寄,则我者,名分纪纲之具也。何嫌之有?此之谓公己于人,虽然,犹未能忘其道,未化也。圣人处富贵逸利之地,而忘其身;为天下劳苦卑因,而亦忘其身。非曰我分当然也,非曰我志欲然也。譬痛者之必呻吟,乐者之必谈笑,痒者之必爬搔,自然而已。譬蝉之鸣秋,鸡之啼晓,草木之荣枯,自然而已。夫如是,虽负之使灰其心,怒之使薄其意,不能也;况此分不尽,而此心少怠乎?况人情未孚,而惟人是责乎?夫是之谓忘人己之界,而不知我之为谁。不知我之为谁,则亦不知人之为谁矣。不知人我之为谁,则六合混一,而太和元气塞于天地之间矣。必如是而后谓之仁。

    才下手便想到究竟处。

    理、势、数皆有自然。圣人不与自然斗,先之不敢于之,从之不敢迎之,待之不敢奈之,养之不敢强之。功在凝精不撄其锋,妙在默成不揭其名。夫是以理、势、数皆为我用,而相忘于不争。噫!非善济天下之事者,不足以语此。

    心一气纯,可以格天动物,天下无不成之务矣。

    握其机使自息,开其窍使自噭,发其萌使自峥,提其纲使自张,此老氏之术乎?曰:非也。二帝三王御世之大法不过是也。解其所不得不动,投其所不得不好,示其所不得不避。天下固有抵死而惟吾意指者,操之有要而敁敪其心故也。化工无他术,亦只是如此。

    对忧人勿乐,对哭人勿笑,对失意人勿矜。

    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此是孟子大排遣。初爱敬人时,就安排这念头,再不生气。余因扩充排遗横逆之法,此外有十:一曰与小人处,进德之资也。彼侮愈甚,我忍愈坚,于我奚损哉?《诗》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二曰不遇小人,不足以验我之量。《书》曰:“有容德乃大。”三曰彼横逆者至于自反,而忠犹不得免焉。其人之顽悖甚矣,一与之校必起祸端。兵法云:“求而不得者,挑也无应。”四曰始爱敬矣,又自反而仁礼矣,又自反而忠矣。我理益直,我过益寡。其卒也乃不忍于一逞以掩旧善,而与彼分恶,智者不为。太史公曰:“无弃前修而祟新过。”五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彼固自昧其天,而责我无已,公论自明,吾亦付之不辩;古人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六曰自反无阙。彼欲难盈,安心以待之,缄口以听之,彼计必穷。

    兵志曰:“不应不动,敌将自静。”七曰可避则避之,如太王之去邠;可下则下之,如韩信之跨下。古人云:“身愈诎,道愈尊。”

    又曰:“终身让畔,不失一段。”八曰付之天。天道有知,知我者其天乎?《诗》曰:“投彼有昊。”九曰委之命。人生相与,或顺或忤,或合或离,或疏之而亲,或厚之而疑,或偶遭而解,或久构而危。鲁平公将出而遇臧仓,司马牛为弟子而有桓魋,岂非命耶?十曰外宁必有内忧。小人侵陵则惧患、防危、长虑、却顾,而不敢侈然。有肆心则百祸潜消。孟子曰:“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三自反后,君子存心犹如此。彼爱人不亲礼,人不答而遽怒,与夫不爱人、不敬人而望人之爱敬己也,其去。

    横逆能几何哉?

    过责望人,亡身之念也。君子相与,要两有退心,不可两有进心。自反者,退心也。故刚两进则碎,柔两进则屈,万福皆生于退反。

    施者不知,受者不知,诚动于天之南,而心通于海之北,是谓神应;我意才萌,彼意即觉,不俟出言,可以默会,是谓念应;我以目授之,彼以目受之,人皆不知,商人独觉,是谓不言之应;我固强之,彼固拂之,阳异而阴同,是谓不应之应。

    明乎此者,可以谈兵矣。

    卑幼有过,慎其所以责让之者:对众不责,愧悔不责,暮夜不则,正饮食不责,正欢庆不责,正悲忧不责,疾病不责。

    举世之议论有五:求之天理而顺,即之人情而安,可按圣贤,可质神明,而不必于天下所同,曰公论。情有所便,意有所拂,逞辩博以济其一偏之说,曰私论。心无私曲,气甚豪雄,不察事之虚实、势之难易、理之可否,执一隅之见,狃时俗之习,既不正大,又不精明,蝇哄蛙嗷,通国成一家之说,而不可与圣贤平正通达之识,曰妄论。造伪投奸,滃訾诡秘,为不根之言,播众人之耳,千口成公,久传成实,卒使夷由为蹻跖,曰诬论。称人之善,胸无秤尺,惑于小廉曲谨,感其照意象恭,喜一激之义气,悦一霎之道言,不观大节,不较生平,不举全体,不要永终,而遽许之,曰无识之论。呜呼!议论之难也久矣,听之者可弗察与?

    简静沉默之人发用出来不可当,故停蓄之水一决不可御也,蛰处之物其毒不可当也,潜伏之兽一猛不可禁也。轻泄骤举,暴雨疾风耳,智者不惧焉。

    平居无事之时,则丈夫不可绳以妇人之守也,及其临难守死,则当与贞女烈妇比节;接人处众之际,则君子未尝示人以廉隅之迹也,及其任道徒义,则当与壮士健卒争勇。

    祸之成也必有渐,其激也奋于积。智者于其渐也绝之,于其积也消之,甚则决之。决之必须妙手,譬之疡然,郁而内溃,不如外决;成而后决,不如早散。

    涵养不定的,恶言到耳先思驭气,气平再没错的。一不平,饶你做得是,也带着五分过失在。

    疾言、遽色、厉声、怒气,原无用处。万事万物只以心平气和处之,自有妙应。余褊,每坐此失,书以自警。

    尝见一论人者云:“渠只把天下事认真做,安得不败?”余闻之甚惊讶,窃意天下事尽认真做去,还做得不象,若只在假借面目上做工夫,成甚道理?天下事只认真做了。更有甚说?何事不成?方今大病痛,正患在不肯认真做,所以大纲常、正道理无人扶持,大可伤心。嗟夫!武子之愚,所谓认真也与?

    人人因循昏忽,在醉梦中过了一生,坏废了天下多少事!

    惟忧勤惕励之君子,常自惺惺爽觉。

    明义理易,识时势难;明义理腐儒可能,识时势非通儒不能也。识时易,识势难;识时见者可能,识势非蚤见者不能也。

    识势而蚤图之,自不至于极重,何时之足忧?

    只有无迹而生疑,再无有意而能掩者,可不畏哉?

    令人可畏,未有不恶之者,恶生毁;令人可亲,未有不爱之者,爱生誉。

    先事体怠神昏,事到手忙脚乱,事过心安意散,此事之贼也。兵家尤不利此。

    善用力者,举百钧若一羽,善用众者,操万旅若一人。

    没这点真情,可惜了繁文侈费;有这点真情,何嫌于二簋一掬?

    百代而下,百里而外,论人只是个耳边纸上,并迹而诬之,那能论心?呜呼!文士尚可轻论人乎哉?此天谴鬼责所系,慎之!

    或问:“怨尤之念,底是难克,奈何?”曰:“君自来怨尤,怨尤出甚的?天之水旱为虐不怕人怨,死自死耳,水旱白若也;人之贪残无厌不伯你尤,恨自恨耳,贪残自若也。此皆无可奈何者。今且不望君自修自责,只将这无可奈何事恼乱心肠,又添了许多痛苦,不若淡然安之,讨些便宜。”其人大笑而去。

    见事易,任事难。当局者只怕不能实见得,果实见得,则死生以之,荣辱以之,更管甚一家非之,全国非之,天下非之。

    人事者,事由人生也。清心省事,岂不在人?

    闭户于乡邻之斗,虽有解纷之智,息争之力,不为也,虽忍而不得谓之杨朱。忘家于怀襄之时,虽有室家之忧,骨肉之难,不顾也,虽劳而不得谓之墨翟。

    流俗污世中真难做人,又跳脱不出,只是清而不激就好。

    恩莫到无以加处:情薄易厚,爱重成隙。

    欲为便为,空言何益?不为便不为,空言何益?

    以至公之耳听至私之口,舜、跖易名矣;以至公之心行至私之闻,黜陟易法矣。故兼听则不蔽,精察则不眩,事可从容,不必急遽也。

    某居官,厌无情者之多言,每裁抑之。盖无厌之欲,非分之求,若以温颜接之,彼恳乞无已,烦琐不休,非严拒则一日之应酬几何?及部署日看得人有不尽之情,抑不使通,亦未尽善。尝题二语于私署云:“要说的尽着都说,我不嗔你;不该从未敢轻从,你休怪我。”或曰:“毕竟往日是。”

    同途而遇,男避女,骑避步,轻避重,易避难,卑幼避尊长。

    势之所极,理之所截,圣人不得而毫发也。故保辜以时刻分死生,名次以相邻分得失。引绳之绝,堕瓦之碎,非必当断当敝之处,君子不必如此区区也。

    制礼法以垂万世、绳天下者,须是时中之圣人斟酌天理人情之至而为之。一以立极,无一毫矫拂心,无一毫惩创心,无一毫一切心,严也而于人情不苦,宽也而于天则不乱,俾天下肯从而万世相安。故曰:“礼之用,和为贵。”和之一字,制礼法时合下便有,岂不为美?《仪礼》不知是何人制作,有近于迂阔者,有近于迫隘者,有近于矫拂者,大率是个严苛繁细之圣人所为,胸中又带个惩创矫拂心,而一切之。后世以为周公也,遂相沿而守之,毕竟不便于人情者,成了个万世虚车。是以繁密者激人躁心,而天下皆逃于阔大简直之中;严峻者激人畔心,而天下皆逃于逍遥放恣之地。甚之者,乃所驱之也。此不可一二指。余读《礼》,盖心不安而口不敢道者,不啻百馀事也。而宋儒不察《礼》之情,又于节文上增一重锁钥,予小子何敢言?

    礼无不报,不必开多事之端怨;无不酬,不可种难言之恨。

    舟中失火,须思救法。

    象箸夹冰丸,须要夹得起。

    相嫌之敬慎,不若相忘之怒詈。

    士君子之相与也,必求协诸礼义,将世俗计较一切脱尽。今世号为知礼者全不理会圣贤本意,只是节文习熟,事体谙练,灿然可观,人便称之,自家欣然自得,泰然责人。嗟夫!自繁文弥尚而先王之道湮没,天下之苦相责,群相逐者,皆末世之靡文也。求之于道,十九不合,此之谓习尚。习尚坏人,如饮狂泉。

    学者处事处人,先要识个礼义之中。正这个中正处,要析之无毫厘之差,处之无过不及之谬,便是圣人。

    当急遽冗杂时,只不动火,则神有余而不劳事,从容而就理。一动火,种种都不济。

    予平生处人处事,泪切之病廾居其九,一向在这里克,只凭消磨不去。始知不美之质变化甚难,而况以无恒之志、不深之养,如何能变化得?若志定而养深,便是下愚也移得一半。

    予平生做事发言,有一大病痛,只是个尽字,是以无涵蓄,不浑厚,为终身之大戒。

    凡当事,无论是非邪正,都要从容蕴藉,若一不当意便忿恚而决裂之,此人终非远器。

    以泪而发者,必以无而癈,此不自涵养中来,算不得有根本底学者。涵养中人,遇当为之事,来得不徙,若懒若迟,持得甚坚,不移不歇。彼攘臂抵掌而任天下之事,难说不是义气,毕竟到尽头处不全美。

    天地万物之理皆始于从容,而卒于急促。急促者尽气也,从容者初气也。事从容则有余味,人从容则有余年。

    凡人应酬多不经思,一向任情做去,所以动多有悔。若心头有一分检点,便有一分得处,智者之忽固不若愚者之详也。

    日日行不怕千万里,常常做不怕千万事。

    事见到无不可时便斩截做,不要留恋,儿女子之情不足以语办大事者也。

    断之一事,原谓义所当行,郄念有牵缠,事有掣碍,不得脱然爽洁,才痛煞煞下一个断字,如刀斩斧齐一般。总然只在大头脑处成一个是字,第二义又都放下,况儿女情、利害念,那顾得他?若待你百可意、千趁心,一些好事做不成。

    先众人而为,后众人而言。

    在邪人前发正论,不问有心无心,此是不磨之恨。见贪者谈廉道,已不堪闻;又说某官如何廉,益难堪;又说某官贪,愈益难堪;况又劝汝当廉,况又责汝如何贪,彼何以当之?或曰:“当如何?”曰:“位在,则进退在我,行法可也。位不在,而情意相关,密讽可也。若与我无干涉,则钳口而已。”礼入门而问讳,此亦当讳者。

    天下事最不可先必而豫道之,已定矣,临时还有变更,况未定者乎?故宁有不知之名,无贻失言之悔。

    举世嚣嚣兢兢不得相安,只是抵死没自家不是耳。若只把自家不是都认,再替别人认一分,便是清宁世界,两忘言矣。

    人人自责自尽,不直四海无争,弥宇宙间皆太和之气矣。

    当处都要个自强不息之心,天下何事不得了?天下何人不能处?

    规模先要个阔大,意思先要个安闲,古之人约己而丰人,故群下乐为之用,而所得常倍。徐思而审处,故己不劳而事极精详。褊急二字,处世之大碍也。

    凡人初动一念是如此,及做出来郄不是如此,事去回顾又觉不是如此,只是识见不定。圣贤才发一念,始终如一,即有思索,不过周详此一念耳。盖圣贤有得于豫养,故安闲;众人取办于临时,故昡惑。

    处人不可任己意,要悉人之情;处事不可任己见,要悉事之理。

    天下无难处之事,只消得两个“如之何”;天下无难处之人,只消得三个“必自成”。

    人情要耐心体他,体到悉处,则人可寡过,我可寡怨。

    事不关系都歇过到关系时悔之何及?事幸不败都饶过,到败事时惩之何益?是以君子不忽小防,其败也不恕败,防其再展。此心与旁观者一般,何事不济?

    世道、人心、民生、国计,此是士君子四大责任。这里都有经略,都能张主,此是士君子四大功业。

    情有可通,莫于旧有者过裁抑,以生寡恩之怨;事在得已,莫于旧无者妄增设,以开多事之门。若理当革、时当兴,合于事势人情,则非所拘矣。

    毅然奋有为之志,到手来只做得五分。渠非不自信,未临事之志向虽笃,既临事之力量不足也。故平居观人以自省,只可信得一半。

    办天下大事,要精详,要通变,要果断,要执持。才松软怠弛,何异鼠头蛇尾?除天下大奸,要顾虑,要深沉,要突卒,要洁绝,才张皇疏慢,是撄虎欿龙鳞。

    利害死生间有毅然不夺之介,此谓大执持。惊急喜怒事无卒然遽变之容,此谓真涵养。

    力负邱山未足雄,地负万山,此身还负地。量包沧海不为大,天包四海,吾量欲包天。

    天不可欺,人不可欺,何处瞒藏些子?性分当尽职分当尽,莫教久缺分毫。

    何是何非,何长何短,但看百忍之图。不喑不瞽,不痴不聋,自取一朝之忿。

    植万古纲常,先立定自家地步;做两间事业,先推开物我藩篱。

    捱不过底事,莫如早行;悔无及之言,何似休说。

    苟时不苟真不苟,忙处无忙再无忙。

    《谦》六爻,画画皆吉;恕一字,处处可行。

    才逢乐处须知苦,既没闲时那有忙。

    生来不敢拂吾发,义到何妨断此头。

    量嫌六合隘,身负五岳轻。

    休买贵后贱,休逐众人见。

    难乎能忍,妙在不言。

    休忙休懒,不懒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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