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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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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恶勿施坐明堂而行王政宁有舍此他求者哉故曰王道本乎人情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己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

    此一章书是孟子责难於君之意也一日孟子设辞以问齐宣王曰王之臣有寄托其妻子於所厚之友而自往游楚国者及其自楚反也则其妻子冻馁而此友未尝周给王之臣将如何以处其友耶王曰朋友有通财之义受其托而负之友谊已废不可交也当弃絶之齐王固明於友谊之当尽矣孟子又设辞以问之曰士师为狱官之长有乡士遂士之属为士师者不能统理所属之士致使刑狱不当王当如何以处之耶王曰人臣有官守之责任其职而旷之臣职已失不可用也当罢黜之齐王又明於臣职之当尽矣孟子因问之曰人君抚有一国若政事废弛民生困苦而四境之内不治必有任其责者将如何以处之耶王乃顾左右以释其愧言他事以乱其辞若不闻其说者是明於责人而暗於责己矣夫孟子以齐王可与有为故旁引曲喻欲其反已自责虚心下问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惓惓入告三致意焉不意其耻於闻过隐忍苟安如此所以人君贵修身立政纳谏求言以为久安长治之计也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己将使卑踰尊疏踰戚可不慎与

    此一章书见国之所重在於人才人君当敬慎於任用之时以合民心而保国祚也孟子进见於齐宣王曰人君缵承丕基累代相传者谓之故国其历年既已久远凡高大之乔木与累世之旧臣皆所宜有独是世臣与国义同休戚宗社生民实凭藉之则故国之所以见称者诚不在有乔木之谓而惟在有世臣之谓也然世臣皆由於亲臣今日之心膂股肱即他年之老臣勲旧乃王则已无亲臣矣昨日所进用而亲信者今日即亡去而不知亲臣且无安望其将来有世臣得以称故国乎齐王自解之曰前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误用之故今不以其去为意耳我今将何术而豫识其不才遂舍置之使所用者皆可亲信之贤才乎孟子对曰国君用人与其悔之於後何如致谨於初所以进贤之际迟囬详审其难其慎一若为势所廹欲已而不得者然盖以用之而崇以爵位所谓尊也倘尊非其人势必以贤而卑者易之是使卑踰尊矣用之而委以腹心所谓戚也倘戚非其人势必以贤而疏者易之是使疏踰戚矣夫尊卑有等疏戚有序乃国家大体攸关安可不慎之於始乎惟其始进能慎所以任用皆贤而无事後之悔也然则求贤若渴固人君之盛心而非慎重名器不能得真才此辨才论官之典为用人之要也夫

    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然察之见贤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见不可焉然後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後察之见可杀焉然後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後可以为民父母

    此三节书是言人君用舍刑罚皆当参之於衆而察之於独也孟子曰进贤固所当慎而慎之必有其道设有人於此左右近侍皆称其贤恐出於阿誉未敢遽信也举朝大夫皆称其贤恐出於党同亦未敢遽信也至於通国之人皆称其贤然後从而察之听其言语考其素履必真见其才德之实然後进而用之其慎於用贤如此夫人君用人不用则舍舍之之道亦不可不慎也有人於此左右近侍皆谓之不贤恐出於偏毁未敢遽听也举朝大夫皆谓之不贤恐出於私恶亦未敢遽听也至於通国之人皆谓之不贤然後从而察之核其生平究其心术必真见有不贤之实然後从而去之其不敢轻去又如此一用一舍既采公论又加灼见则不才无由幸进而真才不致遗弃何至有误用之悔耶夫用舍刑罚皆人君之大权至於用刑尤不得已之甚者人主又安可不谨也有人於此左右近侍皆谓之可杀未敢遽听也举朝大夫皆谓之可杀未敢遽听也至於通国之人皆谓之可杀然後从而察之验其罪状审其情迹必真见其有可杀之实然後从而杀之狱虽断於朝廷而论实孚於通国故曰国人杀之也夫用贤退不肖以至於刑戮人君必周详慎重以求合於舆情如此斯诚不私喜而加爵以民之所好为好不私怒而用刑以民之所恶为恶可以为民之父母矣人心既得邦本斯固此所以国祚久远等於苞桑磐石也书曰天命有德天讨有罪又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盖人君承天意以从事即在因人心以出政惟赏不僭而刑不滥始可下合百姓之心上邀维皇之眷诚保世滋大之要图也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於传有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此一章书见为人君者当尽仁义之道也齐宣王问孟子曰自昔相传汤放桀武王伐纣果有此事乎孟子对曰南巢之放牧野之师考之经传诚有其事齐宣王又问曰汤武以诸侯而放桀伐纣是臣弑其君也於理可乎孟子对曰人君为天下共主以其能尽仁义之道立极绥猷也若害仁之人存心淫暴灭絶天理则谓之贼害义之人行事乖乱伤败彝伦则谓之残残贼之人衆叛亲离天命已去止可谓之一夫矣书经有云独夫纣盖纣自絶於天武王特奉天讨为四海除残贼故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其为弑君也汤之放桀亦犹是耳盖天生民而立之君必履仁蹈义斯足以祈天永命长享禄位故古之帝王兢兢业业制治於未乱保邦於未危也

    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今有璞玉於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於治国家则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於教玉人雕琢玉哉

    此一章书见人君任贤当尽其才也孟子一日见齐宣王曰人君用贤以治国即如用木以治室欲为巨室务需大木则必命工匠之师多方采取以充其用若工师果能得大木则王欣然喜慰谓有是美材斯能胜巨室之任也倘匠人误加斲削以致短小则王艴然作怒谓其坏是美材不能胜巨室之任矣任木则欲其大如此若贤人者国家之桢干也当幼时所讲究服习皆内圣外王之大道待至壮年欲得君而事见诸施行庶不负其所学乃王不能用其所长而谓之曰姑且舍置汝之所学以从我所好夫贤人所学者仁义王之所好者功利今欲其舍所学以从王之所好是不欲其大而欲其小之也为室则必欲尽一木之材而治国则不能尽贤人之用是任贤不如任木矣王亦比类而思之否乎且王不任贤是不爱才亦不爱国矣试更为王进论之今有璞玉於此其价直虽万镒之多极其爱重然璞玉必待雕琢而雕琢必需良工则爱玉之甚未有不付玉人而能成器者也至於国家之重甚於璞玉之贵贤人之治国甚於玉人之治玉王当简贤任能举国以听之可也乃欲其姑舍所学而从我所好则何以异於教玉人雕琢玉哉是爱国不如爱玉矣王亦比类而思之否乎盖圣主必待贤臣而成功俊士亦俟英主以显用诚能驩然交洽相得益彰谏行言听道合志同将见化臻上理垂拱万年则任贤之道得也

    齐人伐燕胜之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大益热亦运而已矣

    此一章书是言征伐之道当顺民心以合天意也昔燕王哙让国於其相子之国人大乱齐人乘衅而伐之遂大胜燕宣王乃问於孟子曰寡人兴兵伐暴赖宗庙之灵师徒奏凯燕国既破或有谓燕乱已除利不可贪而劝寡人勿取者或有谓燕实无主几不可失而劝寡人取之者自寡人思之齐与燕皆万乘之国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势均力敌其胜负正未可决乃不待旷日持久以五旬之速而举战胜之功夫岂强将劲兵人力之所能及乎天意固有在矣天既以燕与我若弃而不取是违天也违天者必受其殃今欲从而取之夫子以为何如孟子对曰王欲知天意当观民情设使取之而燕民喜悦归附於齐则是人心已离天命已絶斯可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当时纣恶贯盈人心皆已归周故伐商以有天下设使取之而燕民不悦思恋故主则是人心未离天命未絶即当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当时纣恶未稔人心犹未忘商故服事以终其身今燕之可取与否王亦惟决之於民心向背何如耳且王若欲得民心又莫先於施仁政矣今以齐万乘之国伐燕万乘之国并力固守势足相当乃燕之民闻齐师入境人无闘志以箪食壶浆迎犒王师岂有他故哉不过因燕用虐政民不堪命如在水火之中故迎齐师而望救耳王能?政施仁以拯其困苦则燕人喜慰而中心爱戴矣倘恃强力更为暴虐若水益加深火益加热则燕民之望救於齐者又将待救於他人特一转移之间耳夫岂伐之既胜而遂可以取之无患哉王亦顺民心以承天意可也汉光武之勅冯异曰征伐非必畧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宋太祖之戒曹彬曰切勿暴掠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可见帝王得国必以民情为本有天地父母之心然後可以行伐暴救民之事其坐致太平享国长久也宜哉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於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

    此一章书是孟子告齐王以弭兵之策也齐人前欲取燕孟子告以当顺民心齐人不听竟利其有而取之於是诸侯将谋伐齐以救燕齐王闻之问於孟子曰自寡人取燕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计以预待之乎孟子对曰臣闻古有以七十里之小国能行政於天下者商王成汤是也今齐国地方千里乃惧诸侯伐已是以千里而畏人矣臣未闻古有以千里畏人者也汤以七十里为政於天下於书见之书经仲虺之诰有云汤初与葛国为邻葛伯无道汤举兵伐之是汤之征伐自葛国始也当时天下之人皆信汤之伐葛原为匹夫匹妇复讐而无利天下之心汤东面而征则西夷之人怨望汤南面而征则北狄之人怨望其言曰王何不先来征我之国乎书言如此其时天下之民望王师之来又恐其不来如大旱之时望云合而雨又恐虹见而止也及王师既至商贾安於市交易者不止农夫安於野耕耘者不变但诛戮其有罪之君而抚慰其无罪之民如大旱之後甘雨应时而降民皆欣然大悦所以书经又载百姓之言曰待我君来我君一来庶几各得苏息矣此所谓七十里而为政於天下也按此二节书孟子言虽未终而大义已见其要在天下信之四字信在天下所以致其信者在一人又不专在临时而在於积久是故仲虺称汤之德有曰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为人君者所当留意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已於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则犹可及止也

    此二节书是孟子申明上文千里畏人之说又正答何以待之之问也孟子对齐宣王曰汤以七十里为政於天下而齐乃以千里畏人者何耶盖燕国之暴虐其民譬如火焚水溺王兴师往伐之时燕之百姓皆以为王将救我於水火之中故欣然各以箪食壶浆迎犒王师王必如汤之伐罪吊民?政施仁乃可以慰燕民之望若残杀其父兄系缚其子弟拆毁其宗庙迁取其重器是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如之何其可也夫天下诸侯之心原畏忌齐国之强欲并力以图之特未有可乘之衅耳今齐并取燕国增地一倍而不举行仁政自示天下诸侯以可乘之衅是天下之兵王实有以鼓动之也能不以千里而畏人乎为今日计王须急?号令反其所掠之老少止其欲迁之重器谋於燕之羣臣百姓就燕公子公孙中择一贤者立以为君而後引兵去之如是则燕乱已定齐不为暴诸侯无以为名尚可以及其未?而止之也王欲求所以待诸侯者亦惟如是而已夫即伐燕一事凡孟子所与齐王言者虽皆随事匡救之说然亦可以见圣贤之学术与王政之大端惜乎齐王亲见孟子而不能实用其言也

    邹与鲁閧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此一章书见为人君者当行仁政以恤民也昔邹国与鲁国战为鲁所败邹君穆公问於孟子曰是役也吾有司对敌而死者三十三人而民未有赴救有司而死者今将诛之则人衆不可胜诛将不诛之则民怨恨其长上视其死而不救法令何以得行乎不知当如之何使刑不滥而民亦知罪也孟子对曰民之疾视长上之死有由然也盖凶年饥岁君之民其老弱者展转死於沟壑之中其少壮者离散而之四方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有余粟府库有余财有司皆不肯陈告於君使散财?粟以赈救之是为上者暴慢不仁而残虐下民也曾子有言曰人之立心制行当戒之哉戒之哉凡怨讐之出乎尔身者即反报尔身者也由此言观之君与有司视民之死而不救民怨久矣至今日乃得反之所以视有司之死而不救也然则君无归咎於民亦反求诸已而可矣若君能以爱民为心而举行仁政则有司不敢不体君之心亦知爱民有司既能爱民为之民者自然情义相关居常则亲其上遇难则死其长何至疾视而不救哉大抵君民本同一体民之财既当供之於君君之财更当散之於民丰凶散敛上下相通故虽水旱灾荒不能为害而国与民常相保也虽然又有说焉散财?粟不可废也不可恃也未荒之时别有先图救灾之方非专一道总又必以得人为本所谓有治人无治法也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间於齐楚事齐乎事楚乎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

    此一章书见立国之道贵自强也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介於齐楚二大国之间不能不事又不能兼事将事齐乎抑事楚乎孟子对曰凡谋之出於事人者皆侥幸苟且之谋也事齐则见怒於楚事楚则见怒於齐必不能两全而无害是谋或有人言之者然非吾所能及也君必欲吾言之而不已则别有一策焉惟是自守而已国有斯池也则凿之而使深国有斯城也则筑之而使高然又非专恃此城池也必也为人君者与斯民同守之其君自能效死而斯民亦感其君平时之恩患难相从而弗去此为有地利兼有人和是则可为也按孟子他日之告文公也一则曰夫仁政必自经界始再则曰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此效死而民弗去之本也圣贤之谋人国势有强弱时有难易始终以帝王大道行之必不肯出於权谋苟且之说其道可强可弱可常可变似迂远而非迂远後世有谓孟子穷於策滕者非善读孟子者矣

    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苟为善後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己矣

    此一章书见立国者当为善也滕文公问曰滕薛相倚有如唇齿今齐人取薛地而将筑城则滕益孤而齐益偪矣寡人甚恐当如之何而可免於吞并乎孟子对曰敌国外患从古有之昔者大王居邠狄人时来侵扰大王遂弃去邠地至於岐山之下居焉当是时非择岐山为兴王之地而取之也盖由廹於狄难不得已也惟大王能为善於不得己之时故周家王业由此而起苟後之为人君者能如大王之为善其後世子孙亦必有应运而王者矣然君子创基业於前垂统绪於後但能为所当为使後世子孙可继续而行耳若夫兴起王业成一统之功则天之所为非人力所可必而君子初心未尝计及於是也今齐强滕弱君将奈彼何哉止宜勉强为善尽其在我听其在天而已矣夫强为善一言非止为滕君目前之计实有国家者经久之谋汉儒董仲舒曰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可谓得孟子之意矣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君请择於斯二者

    此一章书见立国之道有二说而滕当以守为主也滕文公问曰滕褊小之国也竭尽财力以事齐楚之大国则不能免其侵凌之祸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始居於邠狄人时来侵犯始事之以兽皮币帛则不得免焉继事之以走犬良马则不得免焉终事之以明珠美玉则不得免焉大王乃会集邠民之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愿欲者非皮币犬马珠玉也乃吾邠之土地也吾尝闻之君子以爱人为心不以土地之生物养人者至於争地以战反害乎人尔二三子莫患我去之後便无君长但使有人抚安尔等是即尔之君长也我将舍此而迁於他方矣遂弃去邠地经过梁山而作邑於岐山之下以居焉当其初去之时邠人相与言曰吾君乃仁人也我辈赖以为安何忍舍之於是从之迁岐者人衆争先有如归市以大王之事言之此乃迁国以图存固一说也或者又曰国家土地原祖宗贻与子孙使世世守之非我身之所得专主也纵遭患难但宜效死以守不可舍而他去以或人之论言之此乃守正以徇国又一说也为君今日计请於斯二者之中择取其一勉强行之而已矣总之立国以仁民为本为人君者必先能仁民而後可以讲随宜处置之法本末先後万世不能易也

    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於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後丧踰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此一章书见人主见贤不可不专听言不可不审也鲁平公因乐正子称孟子之贤将出而就见孟子有嬖人臧仓者忌之乃阳为不知而请曰他日君有所出则必先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马矣有司尚未知君将何往臣敢有请焉平公曰吾将往见孟子臧仓曰吾君乃千乘之尊孟子一匹夫而已何故吾君不自尊重而轻身以先加礼於匹夫无乃以孟子为贤者乎夫贤者举动必循乎礼行事必合乎义礼义原从贤者而出而孟子之後丧其母过於前丧其父厚母薄父是不知礼义而不得为贤者矣君勿轻身而往见也於是平公惑於其言应之曰诺遂止而不往见焉按小人之谗君子也其词近正其术甚巧故能转移人主之意而使之从为人主者亦惟谋於公朝博采衆议而无取信於小人之口斯可矣

    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丧踰前丧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而後以五?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踰也贫富不同也

    此一节书见小人之毁易入而正人之说难行也鲁平公既惑於臧仓之言不见孟子乐正子乃入见平公而问之曰君乘舆已驾矣奚为不往见孟轲也平公曰向吾欲见者为其贤也今或有告寡人者曰孟子之後丧其母踰於前丧其父则失礼义之中正而不得为贤矣是以不往见之也乐正子曰何哉君之所谓後丧踰前丧者岂谓其前葬父用士之礼後葬母用大夫之礼前祭父用三鼎後祭母用五鼎如此之厚薄不同与平公曰吾所谓踰者非谓此也谓其葬母之棺椁衣衾美过其父也乐正子曰若此者非所谓踰也盖孟轲前为士其家贫贫则力不能厚故不免於薄後为大夫其家富富则力能从厚故不敢俭其亲丧具厚薄称家有无乃所谓礼非所谓踰也君以此为非贤不亦过乎夫乐正子之言辩矣而不能囬平公之听何也洪范有言听曰聪聪作谋听之不聪乱是用长君人者其慎诸

    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於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此一节书见圣贤不怨不尤乐天知命之学也乐正子不能释平公之疑退而见孟子曰克以夫子之贤告於君君以克之言为然将欲就见也嬖人有臧仓者进後丧踰前丧之言以沮君是以中止而不果於来也此固君听之不聪而谗人之言亦可畏矣孟子晓之曰君子之道其遇而行也或有人先容以使之其不遇而止也或有人中沮以尼之是行止似系乎人矣然所以行所以止非人之所能也有天存焉吾今日不遇鲁侯以行吾道是气数之厄天之未欲平治天下也彼臧氏之子一嬖人耳安能以人力害我而使我不遇於鲁侯哉但安之可也夫乐天知命圣贤之学也敬天用贤则帝王之事也君子小人之消长为天命去留所由分中庸去谗劝贤之说人君可勿深思与

    日讲四书解义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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