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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个怪怪的感觉。我也没办法。’

    “我对她说:‘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到过我特别喜欢你。’

    “我想那会儿我一定尴尬极了,我可从来没有向任何女人求过婚啊。”说到这里,费瑟斯通的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既不像是笑,也不像是叹息,“事实上,从那以后我也没再向任何人求过婚。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这样说道: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可我不想让你超越这一步。’

    “‘为什么不想?’我问她。

    “‘我永远不会离开蒂姆的。’

    “‘可他总会结婚成家的啊!’

    “‘他永远不会的。’

    “既然我已经说出口了,我想不如干脆继续说下去吧。可是我的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我紧张得直哆嗦。

    “‘我深深地爱上了你,奥莉芙。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跟你结婚。’

    “她非常轻柔地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就像一朵花儿落到了地上。

    “她说:‘不行,真的不行。’

    “我不说话了。我实在说不出口我心里的想法。我本来就很容易害羞。她是个姑娘。我实在不好意思跟她说,夫妻一起生活和姐弟一起生活完全不是一回事。她是个正常的女人,身体也很好,她总想要孩子的吧,她也没有理由遏制自己的自然本能吧。她不能这样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啊。可是她先说话了。

    “‘我们不要再说这事儿了,好吗?’她说。‘是有那么一两回我想到过或许你喜欢我。蒂姆也留意到了。我很为难,我怕我们会做不成朋友了。我不想那样,马克。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我们三个人,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时光。要是没有了你这个朋友,我都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了。’

    “‘这个我也想过。’我说。

    “她问我:‘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吗?’

    “‘亲爱的,我也不想这样啊。’我说。‘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到你家来。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体验过这样的快乐!’

    “‘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这不是你的错。这只说明你不爱我。要是你爱我,你就不会在乎蒂姆怎么想的了。’

    “‘你挺可爱的。’她说。

    “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感觉她在心里敲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把我认作第二个兄弟了。

    “过了几周,蒂姆回英国去了。他们在多赛特的房子的租客要离开了,虽然还有人要租,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应该回去跟人当面洽谈。同时他也想给自己的橡胶园添置几样新设备。他觉得可以顺便买一下。他估摸自己最多会离开三个月,奥莉芙决定不跟他一起走。她在英国几乎谁都不认识,对她来说那儿就是异国他乡,她并不介意一个人留下来,她想要好好料理橡胶园。当然,他们本可以让经理负责打理,但那不是一回事。割胶后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两个人谁都不在的话可能不行。我向蒂姆保证我会照顾好奥莉芙,她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叫我。我向她求婚失败并没有改变我们的关系。我们依然相处融洽,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蒂姆,反正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已经知道的蛛丝马迹。当然了,我还是那么爱她,不过我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你可能也知道,我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我有一种感觉,我的这段恋情不会有结果。我希望总有一天我对她的爱恋会转变成友情,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可奇怪的是,我的初心始终没有变。我想我实在是陷得太深了,再也走不出来了。

    “她去槟榔岛给蒂姆送行,等她回来时我开车去火车站接她,送她回家。蒂姆不在,我去他们家总有些不自在,不过我还是每个星期天都会去,一起吃午饭,然后到海边游泳。大家都很关心她,谁都请她住到他们家去,可她不愿去。她很少离开橡胶园。她有做不完的事。她经常看书。她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她似乎独自一个人就很快乐,她接待客人只是出于责任感而已。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不好客。可是招待客人挺吃力的,她跟我说过,每次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她总会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又可以独自享受家中无人打扰的清净。她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女子。很奇怪的是,在她这个年龄,她怎么会对人情交往和人生中的其他小小乐趣这么无动于衷呢?从精神上来说,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她是完全独立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出来我爱她的,我觉得我自己肯定没有透露什么,可是我时不时地感觉到别人都知道了。他们猜想奥莉芙没有跟她的弟弟回英国是我的缘故。有一个女人,叫萨吉森太太,是警官的老婆,有一次还直截了当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喜结良缘。当然,我只好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她还是追问个不停。我不禁感到好笑。我在奥莉芙的心里完全没有地位,我甚至认为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我向她求过婚。我不能说她对我不好,我想她根本不会对任何人不好,她对我的态度非常随意,就像一个姐姐对弟弟那样。她比我大两三岁。她每次见到我都特别开心,她从来不跟我见外,她对我的态度可以说是挺亲密的,不过那种亲密是潜意识的,就像是对待一个在生活中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还要讲什么客套。在她眼里我或许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她穿了好久的外套,因为穿着还算合身舒适,她就不介意穿在身上了。我要是看不到她离爱我还差十万八千里,那我就是疯了。

    “有一天,大概是在蒂姆要回来前的三四周吧,我到她家去看见她在哭。我吓了一跳。她一直是个泰然自若的人。我从没见过有什么事会让她这么难过。

    “‘嘿,你怎么啦?’我问她。

    “‘没什么。’

    “‘跟我说说吧,亲爱的,’我说,‘有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

    “她强挤出笑容。

    “‘你的眼睛也太尖了,一下就看出了我有心事。’她说,‘我让你见笑了。我刚收到蒂姆的电报,说他不能按时回来了。’

    “‘哦,真遗憾。’我说。‘这一定让你很失望。’

    “‘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他回来。我太想要他早点回来了。’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延期回来?’我问。

    “‘没有,他说他在写作。我给你看他的电报吧。’

    “我看出了她特别心神不宁。她那平静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她走进卧室,很快就拿来了那封电报。我感觉到在我读电报时她一直在忧虑地看着我。我记得电报是这么说的:亲爱的,我不能在七日回来。请原谅我。我已投入写作。最爱你的蒂姆。

    “‘没事啦,说不定是他要买的机器还没弄好,他一定要随身带回来。’我说。

    “‘等下一趟船运回来又有什么关系?本来也要在槟榔岛耽搁的。’

    “‘也可能是租房子的什么事吧。’

    “如果是房子的事,他为什么不说呢?他一定知道我有多么担心。’

    “‘他没想到吧。’我说。‘不管怎么说,在你离开一个人后,你可能会意识不到不在身边的人会不知道那些你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又笑了,这回笑得开心了些。

    “‘也许你说得对。说真的,蒂姆还就是这么个人。他向来都是这样马马虎虎的。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我还是耐心地等他写信来吧。’

    “奥莉芙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我看到她用坚强的意志力振作起来了。她的眉头不再紧皱,她又恢复了她的平静和蔼、笑容可掬了。她一向温和贤淑,那天她温和得像个天使,简直令人心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看得出她只是在尽力让自己显得通情达理,才控制住了自己的不安。她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祥之兆。在邮件送到前的那一天我跟她在一起。她的忧虑让人看了更加同情,因为她在竭力掩饰,实在太吃力了。每逢邮件到达的日子我总会很忙碌,不过我还是答应晚一点儿会过去听听有什么消息。我正要动身去橡胶园时,哈代家的司机开车过来送口信,说他们家的保姆要我赶快过去见她的女主人。保姆老太太人挺好的,我平常总会给她一两块钱,说要是橡胶园里出了什么事,请她马上告诉我。我赶紧跳上车赶了过去。我赶到她家时看到保姆站在台阶上等我。

    “‘早上收到了一封信。’她说。

    “我打断了她的话,快步奔上台阶。客厅里没有人。

    “‘奥莉芙!’我喊道。

    “我冲到过道上,突然听到了一个几乎让我心跳骤停的声音。保姆紧跟在我身后,这时她推开了奥莉芙房间的门。我听到了奥莉芙的哭声。我走了进去。她扑在床上蒙头大哭,从头到脚都在颤抖。我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奥莉芙,出什么事了?’我问。

    “‘是谁?’她哭喊道。她突然猛地跳下床来,好像吓出了魂儿似的。然后看清楚了是我,便说:‘哦,是你啊。’她站在我面前,头往后仰,双眼紧闭,眼泪从脸上淌下来。那样子太可怕了。‘蒂姆结婚了。’她抽搐着说,整张脸被痛苦扭曲得面目狰狞。

    “我得承认那一刻我感到一阵狂喜。我心里就像流过了一股电流,我想到这下我有机会了,她或许愿意嫁给我。我知道我这样想非常自私,不过你也可以想象的,这个消息实在让我感到太惊喜了。可是很快我就高兴不起来了,看到她那么伤心,我也沉浸在深深的忧伤中了。我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哦,亲爱的,我很难过,’我说,‘别待在这儿了。我们去客厅,坐下来好好聊聊。我给你弄点喝的。’

    “她听任我把她扶到隔壁的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我叫保姆拿来了威士忌和调酒器,给她调了一杯很烈的混合酒,催她喝了一口。我抱住了她,让她把头枕在我的肩上。她顺从地听任我做着这些事。大颗的泪珠从她可怜的脸蛋上滚落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她呜咽着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亲爱的,’我说,‘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他是个年轻人,你总不能指望他永远不结婚吧?这是很自然的事。’

    “‘不是,不是的,不是的。’她哭喊道。

    “我看到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我猜想是蒂姆的信。

    “‘他怎么说的?’我问。

    “她惊慌地把手里的信猛地贴到胸口,好像生怕我会从她手里夺走似的。

    “‘他说他也没办法,他说他只能这么做。这是什么意思?’

    “‘这没什么啊,你也知道,他跟你一样是很有魅力的,人见人爱。我估摸他就是疯狂地爱上了哪个姑娘,而那姑娘也爱他。’

    “‘他太不坚强了。’她呜咽道。

    “‘他们动身了吗?’我问。

    “‘他们昨天登船了。他说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不变。他简直是疯了。我怎么还能住在这里?’

    “她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看到这个一向心静如水的姑娘如此情绪崩溃,真的是一种折磨。我一直觉得她表面上平静可爱,内心却有很深沉的感情。可是看到她深陷悲伤之中,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一把抱住她亲吻了她的眼睛,她沾满泪水的脸颊,还有她的头发。我想她可能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深深地被打动了。

    “‘我该怎么办啊?’她哀号道。

    “‘你为什么不嫁给我呢?’我说。

    “她想要挣脱我的拥抱,可我不放开她。

    “‘这好歹也算一条出路嘛。’我接着说。

    “‘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她呻吟道,‘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啊,别乱说,就大两三岁。我怎么会在乎呢?’

    “‘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问。

    “‘我并不爱你。’她说。

    “‘这有什么关系?我爱你啊。’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告诉她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幸福。我说只要是她不愿意给我的东西,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一直说个不停。我想要让她明白道理。我感觉到她不想跟蒂姆住在同一所房子里,所以我告诉她我很快就要搬到另一个地区去。我以为她会对这感兴趣。她不能否认我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过了一会儿,她真的有些平静下来了。我感觉到她是在听我讲。我甚至隐约感到她知道自己正依偎在我的怀抱中,而且感觉这样很舒坦。我叫她再喝了一口威士忌,又给了她一支香烟。最后,我觉得自己也许可以稍微开开玩笑。

    “‘你应该知道,我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哦,’我说,‘你错过了我可能就遇不到我这么好的人了。’

    “‘你不了解我,’她说,‘你一丁点儿都不了解我。’

    “‘我可以慢慢了解的。’我说。

    “她微微一笑。

    “‘你太好心了,马克。’她说。

    “‘答应我,奥莉芙。’我恳求道。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不过她的身体没有动一下,我感觉到了她依偎在我怀抱中的柔软身体。我等待着。我紧张极了,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

    “‘好吧。’她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回答我的恳求之前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当我想要亲吻她的嘴唇时,她转过脸去躲开了。我想要马上跟她结婚,可是她非常坚定地表示反对,再三说要等蒂姆回来。你也知道,有时候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别人心里的想法,不用说出来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看得出来,她还是无法相信蒂姆信中写的事情是真的,她可怜巴巴地希望那是写错了,他其实并没有结婚。我心里很痛苦,可是我太爱她了,所以就忍了。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忍。她甚至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们已经订婚。她要我发誓在蒂姆回来之前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她说一想到别人会来恭贺她什么的,她就受不了。就连蒂姆结婚的消息她也不让我透露出去。她在这件事上毫不让步。我有一种感觉,她是怕事情传开后就会变成铁定的事实,这是她不愿接受的。

    “可是事情很快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在这个东方国度,各种传言总是不胫而走。我不知道奥莉芙刚收到蒂姆结婚的消息时对保姆说了什么,反正他们家的司机告诉了萨杰森夫妇,下一次我走进俱乐部时,萨杰森太太就冲我嚷嚷起来。

    “‘我听说蒂姆·哈代结婚了?’她说。

    “‘是吗?’我随口应道,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她看我一脸茫然,便笑眯眯地告诉我,是她家的保姆告诉了她这个传言,她打电话去问奥莉芙这是不是真的。奥莉芙的回答怪怪的,她没有确认这是真的,只是说她收到了蒂姆写来的一封信,信里说他结婚了。

    “‘她好奇怪,’萨杰森太太说,‘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无可奉告,我又问她:你开心吗?她没有回答。’

    “‘奥莉芙是一心一意对蒂姆好,萨杰森太太,’我说,‘蒂姆突然结婚,当然会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她对蒂姆的妻子一无所知。她心里不踏实。’

    “‘你俩啥时候结婚呢?’她冷不丁问我。

    “‘你怎么会问这么唐突的问题!’我说,想要一笑了之。

    “她目光犀利地看着我。

    “‘你可以用名誉保证你没有跟她订婚?’

    “我不喜欢故意对她撒谎,也不想叫她多管闲事,可我又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奥莉芙在蒂姆回来之前什么也不说的。我不知所措了。

    “‘萨杰森太太,’我说,‘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说的话,我保证一定第一个就告诉你。现在我能对你说的只有一句话:我这辈子最想娶的人就是奥莉芙。’

    “‘蒂姆总算结婚了,这是好事,’她说,‘真希望她快点儿嫁给你。他们姐弟俩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的关系不正常,他们太独来独往了,两个人眼里都只有对方,太过分啦。’

    “事实上,我每天都跟奥莉芙见面。我感觉到她不愿意我跟她太过亲热,每次到她家,只要能在见到她时和告别时亲吻她一下,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对我很好,温柔体贴,我也知道她见到我挺高兴的,在我要离开时总会有些不舍。通常她总是沉默不语,可是打那以后,她变得很爱说话了,以前我从没听到过她说那么多的话。可是她从来不说将来的事,也从不提蒂姆和他的妻子。她跟我讲了很多她在佛罗伦萨跟她母亲一起生活的事。她过的日子特别孤单,身边只有用人和家庭教师,而她的母亲,据我猜测,风流韵事不断,结交了一个又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大利伯爵和俄罗斯王子。我估计她还没满十四岁就已经差不多什么事都知道了,所以她自然也就有些离经叛道,要知道,她在满十八岁之前根本就从没听说过什么为人之道,因为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渐渐地,我感觉到奥莉芙似乎又像以前那样镇定自若了,我想她是在努力适应蒂姆已经结婚的事实,不然我怎么会注意到她的脸色那么苍白,神情那么疲惫呢?我打定了主意要在蒂姆一回来就立刻催她跟我结婚。我随时可以请几天假,等到假期结束时我想我可以设法换一份工作。她需要的就是换换空气,去看看新鲜的风景。

    “当然,我们会提前一天知道蒂姆的船抵达槟榔岛的时间,不过船到后他能不能及时坐上火车还是个问题,所以我给轮船公司写了封信,要求他们收到船抵岸的准确信息后立刻给我发个电报通知我。我收到了电报,马上就去找奥莉芙,可我发现她已经收到了蒂姆发给她的电报。船提前到了,他明天就会到家。火车预计早上八点到达,可是这里的火车通常会晚点一到六个小时,我想出了一个主意,让萨杰森太太邀请奥莉芙跟我一起到她家住一晚,这样她就不用大清早到火车站去等着,我们只要知道了火车什么时间到达再开车过去也来得及。

    “这下我终于放下心了。我相信,事情到头来不会像奥莉芙感受的那么糟糕。我觉得她只是情绪太紧张了,一时反应过激而已。说不定她会喜欢她的这个弟媳。我看不出他们三个人有什么理由不能和睦相处。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奥莉芙说她不去车站接他们了。

    “‘他们会很失望的。’我说。

    “‘我宁可在这里等他们,’她微微一笑说,‘不要跟我争,马克,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我已经在我那里订好了早餐。’我说。

    “‘这好办。你去接他们,把他们带到你那里吃早饭,他们可以吃完早饭后再过来。当然,我会派车过去。’

    “‘我想你不在的话,他们也不会在我那里吃早饭的。’我说。

    “‘哦,他们一定会的。如果火车准点到达的话,他们不会想到在火车到达前吃早饭,到你那里后他们就会饿了。还要坐这么长时间汽车,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吃的。’

    “我想不明白了。她一直在急不可待地盼着蒂姆回来,可现在她却宁愿自己在家等着,而不想跟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吃早饭。我估摸她是心里紧张,想要尽量拖延时间,晚一点儿跟这个来取代她位置的陌生女人见面。可是这个道理似乎也讲不通。早一个钟头晚一个钟头见面会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我知道女人的心思总是不可捉摸的,反正我看得出奥莉芙没有心情听我继续劝说下去。

    “‘你们出发时给我打电话,我好知道你们什么时间到。’她说。

    “‘好吧,’我说,‘不过你要知道我不能跟他们一起过来的。我今天要去拿笃。’

    “拿笃是一个镇子,我每周要去那里一趟接案子。通常要离开一整天,要坐渡船过河,挺花时间的,所以我总会很晚才回来。那个镇上有一些欧洲人,还有一个俱乐部,我通常会去俱乐部玩一会儿,聊聊天,看看大伙儿是否一切都好。

    “‘还有,’我接着对奥莉芙说,‘蒂姆头一次带他妻子回家,我觉得他肯定不希望我在这里。不过你要是愿意请我过来吃晚饭的话,我会来的。’

    “奥莉芙笑了笑。

    “我想我已经不能再以主人的名义邀请谁来做客了,对不对?’她说,‘你得去问新娘了。’

    “她这话说得很轻松,我不由得心里暗暗欣喜。我感到她终于决定去接受这个生活中的变化了,而且更让我高兴的是,她没有因此而难受。她留我一起吃晚饭。平常我去她家总会在八点左右告辞,回家吃晚饭。那天她表现得很温婉,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我好几个星期没有这么开心了。我更爱她了,不可自拔。我喝了两杯杜松子酒,我觉得我在晚餐桌上表现得挺正常的。我知道我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我感到她终于抛开了这些日子笼罩在她心头的悲伤阴影。也正因为这样,后来发生的事并没有太干扰我的心境。

    “‘时间不早了,你不觉得你该离开一个大家都认为还没出嫁的单身女子了吗?’她说。

    “她说这话的声调平静而又欢快,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哦,如果你认为自己还保留着未嫁女子的名声的话,那你是在欺骗自己了。你肯定也不会以为这一带的女人不知道我这一个月里每天都来看你吧。大家都能感觉到,就算我们还没结婚,现在也该是要结婚的时候了。你不认为我还不如干脆告诉大家我们已经订婚了?’

    “‘哦,马克,你可不能把我们的订婚太当真了。’她说。

    “我哈哈大笑。

    “‘你还能让我怎么想?本来就是当真的啊。’

    “她摇了摇头。

    “‘不是的。那天我是心里太难受,情绪失控了。你对我那么体贴。我答应你只是因为我不忍心拒绝你。可是现在我有时间冷静思考了。别觉得我不知好歹。我做错了。都怪我。你一定要原谅我。’

    “‘啊,亲爱的,你在乱说些什么啊。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神态非常冷静。她的眼角甚至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说:‘我不能嫁给你。我也不能嫁给任何人。要是我觉得我还可以嫁人,那就太荒唐了。’

    “我没有马上接话。她当时的状态非常怪异,我觉得还是不再跟她争辩为好。

    “‘我也不能用武力逼你跟我结婚吧。’我说。

    “我伸出手,她也伸出了她的手。我一把抱住她,她没有试图挣脱。她还是让我像平常一样吻了她的脸蛋。

    “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去火车站接他们。这次火车倒是准点到达的。我站在月台上看见火车进站时蒂姆从他车厢里向我挥手,等我走向车厢时,他已经下车,然后把他的妻子搀扶下来。他热情地抓住我的手。

    “‘奥莉芙呢?’他朝月台上扫了一眼,问道。‘这是萨莉。’

    “我跟萨莉握了握手,同时解释了奥莉芙没来的原因。

    “‘天还很早啊,是不是?’哈代太太说。

    “我跟他们讲了我的安排,先把他们接到我那里吃早饭,然后坐汽车回他们家。

    “‘我好想洗个澡。’哈代太太说。

    “‘你可以洗的。’我说。

    “说真的,她是个极漂亮的女人,十分妩媚,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鼻子娇小可爱。鼻梁很挺。皮肤白里透红,精致极了。一眼看去有点儿像哪个合唱团的小姑娘,当然了,你可能会觉得这种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她就是这副模样才显得妩媚动人。我们驱车到了我的住处,他们两个人都洗了澡,蒂姆还刮了脸,我只跟他在一起待了两分钟。他问我奥莉芙知道他结婚了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他奥莉芙挺难过的。

    “‘我也想得到,’他皱了皱眉头说,然后轻叹一声,又说,‘我只能这么做。’

    “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在那时,哈代太太走了过来,她挽住了丈夫的胳膊,蒂姆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摩了几下。他看了妻子一眼,他的眼神里有一些喜悦,也有一些别有意味的深情,让人感觉有些好笑,仿佛他心里对这个女人并不是特别认真,只是在享受自己拥有了她的喜悦,同时也为她的美貌而自豪。她的确很可爱。她一点儿都不羞涩,我们认识还不到十分钟她就要我称呼她萨莉,她也非常善解人意。当然,那会儿她还沉浸在初来乍到的兴奋之中。她从没到过东方,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兴致勃勃。显而易见,她很爱蒂姆。她的眼睛一刻都不离开他,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我们很开心地在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就分开了。他们坐上奥莉芙派来的车回家去了,我则坐进自己的车去拿笃了。我答应他们我从拿笃回来后会直接去他们家,事实上从我的住处过去也不顺路,我在车里带上了要换的衣服。我看不出奥莉芙会有任何理由不喜欢萨莉,她坦率开朗,天真活泼,她也非常年轻,我看不会超出十九岁,而且她那么漂亮迷人,不可能不会引起奥莉芙的好感。另外,我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在那个白天不去打扰他们三个自家人,不过在我从拿笃出发回来的路上,我心想等我到他们家时他们一定都会很高兴见到我的。我开车到了他们家,摁响了两三声喇叭,期待有人会出来。可是谁也没出来。他们家一片漆黑。我大为吃惊。四周悄无声息。我浑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可能不在家。太奇怪了,我心想。我等了一会儿,然后下车走上了他们家的台阶。走到台阶顶上时我的脚绊到了什么东西。我骂了一句,便弯下腰去看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好像是一个人的身体。我听到了一声哭喊,然后看出了是他们家的保姆。我伸手去碰她的时候,她惊吓地连连后退,然后猛地号啕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我大喊道,随即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又听到了一个说话声:主人,主人!我转身看到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我认出那是蒂姆的领班男仆。他惊慌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我惊恐地听他说。他告诉我的事无法用语言描绘。我一把推开了他,冲进了房子。客厅里一片昏暗,我开了灯。我第一眼见到的是萨莉,她蜷缩在一把扶手椅上。我的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她大叫起来。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问她是不是真的。她告诉我说是真的,那一刻我顿时感到整个客厅在我周围转了起来。我只好坐了下来。

    “我听说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蒂姆和萨莉坐的汽车开到了他们家门前的车道上时,蒂姆摁了几下喇叭通报他们到了,家里的男仆和保姆都跑出屋来迎接他们,就在那时,他们听到了一声枪响。他们冲进了奥莉芙的卧室,发现她躺在穿衣镜前的血泊中。她用蒂姆的左轮手枪对自己开了一枪。

    “‘她死了吗?’我问萨莉。

    “‘没有,他们叫来了医生,医生把她送医院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甚至没有顾得上告诉萨莉我要去哪里。我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口。我坐进自己的汽车,叫我的司机没命地开到了医院。我大步冲进了医院,问医院里的人奥莉芙在哪里。他们想要拦住我,我一把推开了他们。我知道急诊病房在哪里。有一个人死死攥住了我的胳膊,可是我用力挣脱了他。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告诉我,医生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我置之不理。病房门口有一个保安,他伸出手拦住我。我冲他骂了一句,叫他滚开。我记得当时我的举动引起了一片骚动,我已经昏了头。病房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谁在那儿闹?’他说,‘哦,是你。你要干什么?’

    “‘她死了吗?’我问。

    “‘没有。不过她已经没有知觉。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了。’

    “‘我要见她!’

    “‘不行!’

    “‘我跟她订婚了。’

    “‘你?’他大喊道,即使在那样的时刻,我都能看出他用很奇怪的神情看着我,‘这就更好解释了。’

    “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吓傻了。

    “‘你一定要救救她。’我大喊。

    “医生摇摇头。

    “‘你要是见到她,就不会这么指望了。’他说。

    “我大惊失色地瞪着他。在沉寂中我听到了一个人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抽泣。

    “‘那是谁?’我问。

    “‘她弟弟。’

    “这时我感觉到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我转身看出是萨杰森太太。

    “‘可怜的孩子,’她说,‘我为你难过。’

    “‘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啊?’我呻吟道。

    “‘走吧,听话,’萨杰森太太说,‘你在这里一点儿用都没有的。’

    “‘不行,我必须在这里。’我说。

    “‘这样吧,你到我的办公室去坐会儿。’医生说。

    “我已经浑身瘫软,任由萨杰森太太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扶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她叫我坐下。我根本想不到现在发生的都是真事。我只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噩梦,总会醒过来的。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长时间。三个小时,四个小时。最后医生终于走了进来。

    “‘一切都结束了。’他说。

    “这时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开始大哭起来,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实在太伤心了。

    “第二天我们把她埋了。

    “萨杰森太太回来时,到我家陪我坐了会儿。她要我跟她一起去俱乐部。我没有心情去。她很关心我,可我还是把她打发走了。我试图看书,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我的男仆进来开亮了灯。我头痛欲裂。过了会儿,我的男仆又进来告诉我说有一位女士要见我。我问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认为应该是普塔坦橡胶园的主人刚娶的太太。我想象不出来她会有什么事找我。我起身走到门边。男仆说对了,来的是萨莉。我请她进来。我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我很同情她。在她这个年纪遭遇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不幸了,而对于一个新娘来说,第一次跟丈夫回家就有这样的遭遇也真够悲哀的。她坐下了,她非常紧张。我跟她随便聊了几句,想让她放松下来。她用那双很大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只有恐惧,看得我很不自在。她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在这里认识的人只有你,’她说,‘所以我只能来找你。我要你帮我离开这里。’

    “我惊得目瞪口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不需要你问我问题。我只想要你带我离开这里。马上。我要回英国去!’

    “‘可是你不能就这样离开蒂姆啊。’我说,‘你要好好地振作起来。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你要为蒂姆想想。我的意思是,他会很惨的。如果你对他有一点点的爱,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一些他的痛苦。’

    “‘哦,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哭喊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可怕了!我求你帮帮我。要是今晚有火车的话,让我马上走。只要我能到槟榔岛,我就可以坐上船。这个地方让我再待一晚都不行。我会发疯的。’

    “我完全被闹糊涂了。

    “‘蒂姆知道吗?’我问她。

    “‘我从昨晚起就没见过蒂姆。我再也不会见他。我宁可死。’

    “我想要拖延一些时间。

    “‘可是你怎么能不带自己的东西就走呢?你拿行李了吗?’

    “‘这有什么关系啊?’她不耐烦地哭喊道,‘我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带了。’

    “‘你有钱吗?’

    “‘钱够了。今晚有火车吗?’

    “‘有的,’我说,‘午夜后就有一趟。’

    “‘谢天谢地!你能帮我安排好吗?出发前我可以待在这儿吗?’

    “‘你让我太为难了,’我说,‘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你知道吗,你现在做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你知道所有真相,你就会明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你这样做会在这里闹得满城风雨的。我不知道别人会说什么。你想过这会让蒂姆多么难堪吗?’我既担心又有些生气了。‘老天知道,我可真的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你想要我帮你,总得让我多知道一些事情真相,好让我有理由相信我这样做是对的。你必须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只能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了。’

    “她双手蒙住脸,浑身哆嗦起来。然后她猛地抖了一下,好像是要挣脱什么恐怖的景象。

    “‘他没有权利娶我。他们之间简直太不人道、有悖伦理。’

    “她说这话时,嗓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真的担心她会马上发狂。她那张娃娃似的漂亮脸蛋上布满了恐惧,那双眼睛瞪得好大,简直就像再也闭不上了。

    “‘你不再爱他了吗?’我问。

    “‘我还能爱吗?’

    “‘如果我拒绝帮你,你会怎么做?’我问。

    “‘我想这里总会有个神父或者医生,你总不能拒绝带我去见他们吧。’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个男仆开车送我过来的。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了车。’

    “‘蒂姆知道你走了吗?’

    “‘我给他留了一封信。’

    “‘他会知道你到这里来了。’

    “‘他不会阻拦我的,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不敢的。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也别阻拦我。我说了,要是让我在这里再待上一晚,我会发疯的。’

    “我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到了可以自己拿主意的年龄了。”

    我,也就是这个故事的作者,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吗?”费瑟斯通问我。

    他愁眉苦脸地看了我很长时间。

    “她说的只能有一个意思。这是不可说的。是的,那会儿我是听明白了。一切都已不言而喻。可怜的奥莉芙,可怜的好姑娘。我想我是失去了理智,就在那一刻,我只感觉到眼前这个有一头秀发、惊恐地瞪着眼睛的漂亮女人实在太恐怖了。我恨她。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会儿,我告诉她我会照她说的做。她甚至都没有说一声谢谢。我想她已经知道我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逼着她吃了一些东西,吃完后她问我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让她去躺一会儿,到该去车站的时间她再起来。我领她去了我的客房,然后回到了客厅。我坐在那里等着。我的老天,我从来没感到过时间会过得如此缓慢。我以为十二点的钟声永远不会敲响了。我给火车站打了个电话,他们告诉我火车要到两点左右才会到站。到了十二点,她回到了客厅,我们在那里坐了一个半小时。我们彼此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所以谁也没说话。然后我把她送到了车站,安顿她坐上了火车。”

    “这事引起了风言风语吗?”

    费瑟斯通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我马上请假离开了。假期结束后我换了一个工作。我听说蒂姆卖掉了那个橡胶园,又到别处另外买了一个。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结果我在这里遇到了他,刚见到他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费瑟斯通站起身,走到一张桌边给自己调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四周一片静寂,我只听到远处传来嘈杂而单调的蛙叫声。突然,停在树上的一只鹰鹃鸟喳喳叫了起来,先是三声半音阶降调,接着五声,然后四声。这个音调此起彼伏,持续变化,简直令人发狂。它逼着你不能不去听,还要一声一声去数,就因为你不知道接下去会有几声,这个悬念不停地折磨神经。

    “这只混账的鸟!”费瑟斯通说,“看来今晚我睡不成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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