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1</strong>
德山专务到东都互济银行拜访盐川弘治,两人在会客室谈话。
他们谈的是明面上从这家银行借的钱,只是程序上事务性的见面,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年轻的银行家,弘治就显得十分优秀。态度潇洒大方,脑子也转得快,对财务方面也十分精通,谈起事情来十分利落。
德山边谈边想,如果这家伙没有那些过剩的野心,今后也许会成功。他对自己的才华太过自信,不可能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互济银行的职员,特别是这个银行里,行长以下,上了年纪的职员都相对保守,这一点他也无法忍受。盐川曾经数次跟德山抱怨过。
说穿了,盐川弘治怀着莫大的野心,想要去实业界闯出一片天。
为此,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子。
那天晚上,德山在俱乐部目击弘治和年轻女人跳舞后,打电话到弘治家里。
“他还没有回来。”
信子在电话里这样告诉他。
听到信子的声音,德山眼前浮现出之前在O酒店见面时信子的那张脸。
“有件要紧的事要联系您先生。”
深夜打去电话,德山找了个借口。
“他大概几点会回来?”
“这个,不太清楚。”
信子的声音似乎很为难。弘治回不回家,身为妻子的她并不知晓。
也就是说,他经常流连在外。
“那我就明天打电话去银行吧……啊,明天我会跟他讲的,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您就不用告诉他了,我怕他不高兴。”
信子答应了。两人的对话看似平淡无奇,德山却觉得自己又接近了信子一步,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小秘密。
没有什么比拥有共同保守的秘密更能让两个人亲近,德山准备尽可能制造和信子之间的小秘密。
从这一点上来说,这次打电话很有收获。而且,他也证实了自己意料之中的事,盐川弘治和外面的女人打得火热,经常不回家,信子总是独守空房。
此后,德山一直把装着猫眼石戒指的小盒子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到了公司就把它放在办公桌的抽屉深处,出去时有些麻烦,不过他还是会带在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东西就会派上用场。他一直带着这东西,不忘寻找机会接近信子。
德山不止那天晚上打去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还有隔了一夜后,晚上他又打去了电话。
但是,弘治都不在。如此频繁地深夜往先生不在的家里打电话,一般来说是十分奇怪的事。
但是,德山想通过这样做,让信子知道,自己很关心她。
“我们的项目最近进展迅速,马上就要进入实施阶段了,所以,有很多事要跟您先生联系。不过,他今天又不在家,没办法,明天我给他银行里打电话。”
他这么说。每次,他都嘱咐信子,不要告诉弘治自己打过电话。
这也是德山的一个实验。如果信子没有听自己的嘱咐,告诉了弘治自己深夜打来电话的事,第二天弘治必然会打电话来询问。不过,弘治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之所以会这样,德山觉得应该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弘治完全不着家。这样一来,他根本不可能听妻子说起这件事。
二是就算他一直住在外面,有时也肯定会回来,信子应该也会告诉他德山深夜打来过电话。但是,弘治方面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信子忠实地听从了自己的嘱咐。
德山一次次给信子打电话,渐渐觉得对她的热情之火在自己胸中熊熊燃烧。如果能在电话里表达自己的情意就好了,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否则引起她的反感,以后对自己戒心重重就不好了。
在德山的脑海中,浮现了信子独自在家时,自己忽然去拜访,递给她自己口袋里装着宝石的小盒子的情景。
对女人积极进攻,德山很擅长。他在自己的想象中,来到丈夫不在的信子家,采取了实际行动,对信子做了爱的表白。
但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和他以往打过交道的女人不一样,信子这样的女人相当难得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接近她,对他来说充满了乐趣。本来,这位夫人已经身陷于一条裂缝可能引起全盘崩溃的不幸处境里。
在德山面前侃侃而谈的弘治,看起来过着规矩正派的生活。他说话时的利落劲儿,无可指摘的专业态度,令人无法相信他过着如此堕落的生活。
这个男人也许有双重人格。
一边和自己接近,一边伺机一举和是土庆次郎攀上关系。幸好,中间有宫川常务,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隐瞒,他的计谋才落了空。如果没有宫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宫川曾说,这个男人以后会挖自己的墙脚,确实如他所言。
不过,在银行里的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那样的人,待人亲切大方,无可挑剔。
还有,他从妻子的娘家拿出钱来用于这个项目,也是为了向是土庆次郎献殷勤。虽说那是信子娘家的钱,弘治似乎有所企图。和妻子关系不和,却从妻子娘家借钱,不符合常理。他能轻易拿到这么一大笔钱,手腕也真是不容小觑。
对付女人他似乎也很有一套。那天在俱乐部看见的年轻女孩,大概是他的情人之一,他应该还有其他女人。可以好几天不回家,就说明了这一点。
德山专务和盐川弘治交谈时,脑子里思绪万千。
一个银行职员来通报,说是有电话找弘治,德山借此机会准备起身告辞,事情已经谈完了。
“等等我,电话应该马上就说完了。”
盐川弘治让他等着,回到自己办公室接电话。
“是我……”
是枝理子的声音。
“现在,下村从甲府到东京来了。”
“东京?”
“他现在在新宿……之前我拜托他的事,他已经办好了。”
弘治知道,枝理子在甲府待了一整天,确保下村按他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他说是为了见我才来东京。没办法,我只好去新宿接他。我趁他不注意,找了个机会打电话过来。”
“他来东京是出差吗?”
“没有,他是瞒着公司来的。”
“嗬!”
盐川弘治算是服了,心想,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一点就着的年轻人。
“那东西带来了吗?”
“他说,差不多都成了,过两三天就能办好。”
“那就算是没问题了。”
“看他的样子,可不会轻易说回去。今天一天都得耗在他身上了,本来还准备来找你呢。”
“好的。还是要哄着他,等我们拿到那东西,所有事情都搞定为止。”
他用平静的声音说。
“可以。不过,我这样,你不吃醋吗?”
“我知道你的心意。没关系,我相信你。”
“那,作为补偿,今天晚上陪我好吗?和这种毛头小子一起浪费时间,接下来你不补偿我可不行。”
“好的,知道了。好好干。”
弘治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会客室,德山正在无所事事地抽着烟。自己重视的下属抛开工作跑到东京来玩,这件事他一点也不知情。
“久等了,我送你出去吧。”
“麻烦你了。”
原来是为了送他出去才让他等。总之,是个很周到的男人。
德山回到了公司。
想到刚才和盐川弘治谈过的事,他觉得有必要联系在甲府的下村。他让职员打电话到甲府。
“下村君今天好像没有来公司。”
职员告诉德山。
“去山里了吗?”
“大概是的。他昨天说,今天不来公司,要去哪里转一圈。”
“是吗。告诉他,回来了立刻给总公司打电话。”
德山又处理了两三件事,到时间去拜访别的出资者了。
车已经来接他了。
在出资者家里办完事,已经将近傍晚了,德山准备回总公司。
他望向窗外,车经过四谷的大道。近来这一带很热闹,车辆前进半步都艰难。他无聊地看着窗外行人的脸。
到了赤坂见附一带,他看见人行道上行走的人群中,有一个男人长得很像下村,他吃惊之下,凝目望去,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正值红灯亮起,车停下来,他能得以仔细辨认。
两人正站定,在说着什么。不久,女人向这边走过来,下村向反方向走去。分手的时候,两人似乎轻轻握了握手。
令德山大吃一惊的是,那个女人正是之前在俱乐部和盐川弘治跳舞的人。当时因为她跟盐川弘治在一起,德山曾仔细打量,不可能看错,就是这个女人。
下村正往四谷站走去。
德山准备掉转车头去追下村。不过,现在正堵得厉害,车根本无法掉头。眼看下村就要走掉了,德山决定当场下车。
红灯变成绿灯,车队开始动起来,德山不顾危险,见缝插针,穿过车辆间的缝隙,走上人行道。他大步流星地去追赶下村。
德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弘治的女人怎么会和下村走在一起?不过,这个疑问只在他脑中持续了两三秒。之前下村说过,这就是当时和盐川弘治一起在甲府的女人。下村准备带他去参观项目,他自己先走了,留下这个女人,和下村一起去参观。
这个女人的来历算是清楚了,不过,本来应该在甲府山中工作的下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东京街头。
德山总算走近了下村,他从后面拍了拍下村的肩膀。
下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自己面前竟然出现了专务的脸。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瞪大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站住了。
“呀,准备去哪儿?”德山笑着说,“没想到你到东京来出差了。”
下村说不出话来。他垂下眼睛,苍白的脸这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既然都来了,去喝杯咖啡吧。”
德山在前面先走,下村紧张地跟在后面。
这附近有一家出名的牛排店,在小吃吧可以简单喝些东西。
德山带着下村进了牛排店。
“你要喝什么?”
德山问,下村垂头丧气,没有回答。
德山帮他一起点了啤酒。
德山喝了一口啤酒。
“专务,”下村低声叫道,“今天……真是对不起。”
“什么?”
德山尽量做出和蔼的表情。
“我……不是出差。我说谎了。我没告诉公司就跑出来了。”
“我知道。”专务若无其事地说,“刚才我给甲府事务所打电话了。”
下村听了,更是大吃一惊。
“本来应该在山沟沟里,你却跑到东京街头来转悠,还真是奇怪……跟你一起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
下村的脸红得像是飞起了两团火。
“不过,你这个年纪正是最开心的时候。这个世界五彩斑斓,奇妙无比吧?”
“……”
“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私事。不过,公司的事还是要做好。”
“真对不起。”
下村垂着头,手都不敢碰酒杯。
“喂,别这么拘束,喝一杯吧。”
“是。”
“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畏首畏尾,干了。”
下村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专务,你认识刚才那位小姐吗?”
“什么意思?”
德山不解。
“那位,就是之前东都互济银行的盐川常务到甲府来的时候带来的小姐。”
“是吗,盐川君啊。”
“不瞒您说,那位是成泽枝理子小姐……这是她的名字,我喜欢上枝理子小姐了。”
“哎呀哎呀,就见了一面,就深陷情网了。为了见她,所以翘班了?”
“我有些不明白。不,我确实是翘班来见她,这没错,不过,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来找她。”
“重要的事?跟公司有关吗?”
“也许多少有一点。不过,没有直接关系。”
“听不明白。你先喝一杯,再好好说。”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村声音沉痛。
“所以你很烦恼?”
“不,不光是这样。专务,盐川弘治先生对我们公司来说很重要,对吗?”
“当然。盐川先生是我们公司重要的出资人……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枝理子小姐交往时,怀疑她可能是盐川先生的情人。一开始,盐川先生介绍说是自己朋友的妹妹,我觉得有些可疑,我问了枝理子小姐,不过她否认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开始烦恼?”
“不,不光是这样。这件事之前我也告诉过专务,她拜托了我一件事……伪造资料,证明盐川先生的太太和浅野助教曾经在甲府附近的汤村温泉住过一夜,也就是证明浅野和盐川先生的太太曾经在汤村的旅馆有过出轨行为。这就是她的要求。”
“哦。”
德山也只能看着下村哭丧的脸。
“之前,专务那样说了,我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德山沉默了五六秒。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就拿到了浅野住宿的旅馆的客人登记簿,在旁边写上了盐川信子的名字。而且,我还拜托旅馆的人,说有特殊情况,以后有人来调查,就说两人一起在这里住过。”
“你把登记簿的那张纸拿来交给她了?”
“不,还没有……今天见到枝理子小姐,她要求我这样做。但我还没下决心,就说以后再给她,还在我身上。”
“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是。”
下村老老实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德山摊开纸看。上面确实并排写着“浅野忠夫盐川信子”的字样。
“‘盐川信子’这四个字,是你写上去的吗?”
“对,是的。”
下村低垂着头,满脸羞愧。
“专务,”他说,“枝理子小姐那边,我准备放弃了。知道她是盐川先生的情人,还帮她出谋划策,我太傻了。大概她是想以这个为证据,缠住盐川先生,让他和太太离婚,自己上位。她只是在利用我。”
青年的语气里充满愤怒。
不过,德山在车里看见了他和枝理子分手时的一幕。分手的时候,他握住枝理子的手,一直舍不得放。他言不对心,肯定还很爱枝理子。
“我要在专务面前撕掉这张纸。”
下村伸手拿过登记簿,作势要撕。
“等等。”
德山按住他的手。
“啊?”
“不,现在还不是撕的时候。喂,下村君,”德山脸上浮现微笑,“登记簿拍张照片,就照成泽小姐说的,给她。”
“啊?”
下村十分意外。
“给她之前,先拍一张照片。”
“……”
“我自有打算。你拍张照片保存下来,然后给成泽小姐。”
“专务!”
“不,不,这个世界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下村更加一脸困惑。
“等时机成熟,我会向你解释的。在那之前,你就不要多嘴,照我说的去做,好吗?”
他把啤酒推到不敢伸手的下村面前。
“对了,那个浅野,现在怎么样了?”
“专务,事情的发展真是出乎意外。浅野他自杀了。”
“啊?”
这次换德山大吃一惊了。
“什么时候?”
“就在四天前。据说是上吊死的……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浅野的死有关,这几天我心神不宁,都睡不着觉。”
<strong>#2</strong>
两天后,下午三点左右,德山向盐川家打电话,他知道弘治不在家。
虽然没有事先调查,他也知道,盐川弘治肯定不在家。德山没有从公司打电话,而是在外面用公用电话打过去。
话筒那边铃声在响,似乎在通报着德山接下来幸运剧的开始。
一开始是女佣来接电话,接着听到了信子的声音。
“我是德山。”他说,“之前经常晚上打来电话,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您客气了。”
信子的声音很冷静。
“实际上,有件东西务必想请夫人过目……”
“有什么事吗?”
信子的反应在德山意料之中。
“这件事,暂时要对您先生保密。”
“啊?”
“我要说的事,跟太太您有关,您务必要知道,在电话里不方便说,本来我准备到您府上拜访,不过有女佣在,而且,我来的话,传到盐川君耳朵里也不合适。”
“啊,不过,”信子似乎疑虑重重,“到底是什么事呢?您能大概告诉我一下吗?”
看来她很谨慎,警戒心很强。
“那我就先透露一点,盐川君想要中伤夫人您。我听说了一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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