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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比剑术古刹飞银丸 庆新婚洞房遇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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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要待公孙龙少华山归来之后了。玉琴、剑秋、公孙龙、余观海、闻天声一行五人,离了洛阳,一路向关中进发。这条路是他们常走的,因此沿途风景,无足留连。在九月二十日过后,早到少华山麓。那少华山势,果然雄峻深幽,为五岳之宗,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远望峦岫环列,大石崔嵬。玉琴、剑秋等还是初次到此,唯有余观海是熟路,遂当先引导众人上山。

    那万福庵是在华山之阳,万佛岩上,绿树丛中。黄墙曲折,门前有一泓泉水,百株古松,松风飒飒,泉水潺潺,游人到此,顿觉俗念尽除,万虑都消。庵门前金字大书“万福庵”三字。

    余观海上前一拉铜环,里面便有一个小沙弥出来开门,他是认得余观海的,便带笑说道:“余师父来了吗?”余观海点点头道:“正是。圆空,你家大师在庵吗?昆仑山上的一明禅师可已来此?”

    圆空道:“一明禅师等已于三日前来庵中,我师父正陪着他们在见性室中谈天呢!”余观海道:“这样很好。”遂引众人入内,琴、剑二人闻禅师已至,都很快慰。庭中有白鹤两头,啄苍苔而履白石,见了客人到来,引吭长鸣,其声清远。绕过大殿,穿过回廊,前面是一个月亮洞门,花木扶疏,鸟鸣上下,门内有一间宽敞的禅房,便是“见性室”了。

    余观海首先掀帘而入。室内正坐着一明禅师、虬云长老、云三娘三人。云上大师年有七旬左右,银髯过腹,道貌岸然,手中拿着一串念佛珠坐在下首相陪。玉琴、剑秋忙上前拜见过禅师、长老和云三娘,又见过云上上人。云上上人知道禅师门下有一得意的女弟子,就是荒江女侠方玉琴。今日见面,觉得婀娜刚健,不愧巾帼之英,不由啧啧赞美。玉琴遂又介绍闻天声、公孙龙二人上前和禅师等相见。

    二人见禅师容貌慈祥,佛骨清遒,长老状态古怪,又如伏虎尊者,都肃然起敬。云三娘是彼此相识的。禅师闻得闻天声是湖南隐侠,曾和玉琴大破天王寺的。而公孙龙也是道友清心道人的高足,所以也很看重,请二人坐下。

    玉琴便把自己二次下昆仑后的事情,大略禀告与禅师听。禅师道:“只因你们和峨嵋派人结下冤仇,他们的师父金光和尚经人怂恿之后,遂约我们到此比剑,其实这种事不免大开杀戒,不是我们所愿做的。我们虽然实逼此处,他们倘有转圆之道,我们也未尝不可接受的呢?”

    玉琴道:“峨嵋派人在外面为非作恶,多行不义,弟子一时仗侠好义,诛灭了数人。想不到他们竟会寻到师父身上来。这是弟子万分歉疚的。且喜师父能够知道我,宽宥我,此次比剑,弟子愿随师父之后,将他们击败。不但使他们知道昆仑未可轻侮,也使天下后世尽知邪正之分,心术不正的断难胜光明有道之人呢!”

    禅师听玉琴说得虎虎有生气,不由微笑道:“这总是不祥之事,此次我虽答应他们来此比剑,万一动起手来,我已抱定宗旨,少流一滴血才为上策。至于龙战于野,尸横于山,这是我们极不愿意见的事情啊!”

    云上大师在旁也说道:“善哉!禅师之言。出家人本来戒杀,昆仑、峨嵋两派何必结下这样深的冤仇而自相残杀呢?”

    虬云长老道:“天下有邪正之分,邪者去之,未尝不合乎天道。峨嵋派的金光和尚妄收门生,在外多杀生灵,害人不浅。我昆仑派为正义计,不忍坐视,除去了他们中间几个败类,他们遂要求金光和尚亲自出来对垒了。此次我们是被动的,不得不和他们一试剑锋呢!”

    剑秋问道:“但不知金光和尚等一行可曾来此?”

    云三娘道:“听说金光和尚于昨日已到承天寺,晚上即有剑光两道上冲云霄,大约他们故意向这里示威的。”

    余观海笑道:“这种行径,金光和尚的剑术也未必高明了。”

    禅师遂对玉琴、剑秋说道:“你们远道而来,途上谅必辛苦,且请到外面去散坐,晚上我和你们再谈。”玉琴听了,遂和剑秋、闻天声、公孙龙退至外面,仍由圆空等引到后面一个小轩中坐息。

    在那里有乐山、乐水,并有吕云飞、桂枝二人,他们见了玉琴、剑秋都很喜欢,玉琴又介绍公孙龙、闻天声给他们认识。他们都知道这两位都是奇人,也甚敬重,大家闲谈一切。晚上云三娘、余观海出来陪伴他们,同用晚膳。

    云三娘和琴、剑二人自太湖一别,也有多时,今日重逢,各谈些别后之事。玉琴把龙骧寨、螺蛳谷的事迹告诉三娘听。三娘也为叹息。不多时,禅师差人将玉琴唤去云房中问询,玉琴恭恭敬敬地对答一番,方才退出。

    乐山、乐水、剑秋、云三娘、闻天声、公孙龙等又在大殿上坐谈。忽然桂枝、吕云飞进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快去看啊!那边的剑光又腾起了。”

    众人遂一齐走到庵门前去看时,见东偏一座山峰上,黑魆魆地如巨灵神耸立天畔,空中有一道白光如游鱼般倏来倏去,却也没有什么稀奇。接着嗤的一声响,峰上又飞起一道白光,其细如线,向那第一道白光缭绕不停。一会儿渐渐放大,粗如匹练,照耀人目。一会儿,又有一道紫光如车轮般大,霍地飞起,迅如流电,白光便减色了。

    桂枝道:“一连两晚他们都有剑光飞舞,我们这里却黯然无色,未免太示弱了,我倒有些不服气。”

    云三娘笑道:“桂枝,你太没有忍耐了,看我的来吧!”说时,便听嗤嗤两声,便有两个银丸飞跃天际,在这边万福岩上前后飞舞。大家仰着头正好看时,忽听一声巨响,从庵中飞起一道白光,寒光森森,在天空中忽大忽小,时上时下,矫捷异常。这剑光使人不可逼视,远非寻常可比。

    云三娘指着道:“这是虬云长老的剑光,大概他在那里面瞧见了我的剑光,一时高兴,不甘寂寞,故略显其技。禅师的性情谦退和平,而长老却是妒恶如仇,性如烈火的。别瞧他残废的样子,似乎不在人家眼里,他的真实本领远在我辈之上呢!”

    玉琴大喜道:“有虬云长老在此,还怕金光和尚作甚。”隔了一刻,虬云长老的白光已倏地收去,对面的剑光还腾跃不止。余观海早跑出庵来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在这里还看着吗?禅师有命,叫你等入内安睡,不要多管闲事。待到以后正式比剑时,再显技能不迟。”于是云三娘收回银丸,大家跟着余观海入内,由圆空沙弥一一招待至客房安寝。

    次日,金光和尚差一门下送书前来,约定本月三十日之夜,在华山最高峰上比试剑术,两派宗主约须到临,一明禅师遂在来信背后批上“遵命献丑,按时必至”八字,让他带回去。

    玉琴闻知,眉飞色舞,计算到月底只有五天期限了,一场好看的戏剧到临不远,自己在这里面只好做一个预备小卒,要由她的师父和虬云长老、云三娘等去与金光和尚一决雌雄了。公孙龙等也都渴盼这日子早临。

    琴、剑二人又因他们初至华山,想在山上各处去探奇揽胜,将此意禀明禅师,禅师虽然应许他们出游,但也叮嘱他们只可游览,不可管事。承天寺那边,休要走近去,免多意外的纠纷。玉琴自然遵命。遂邀着剑秋、公孙龙、闻天声等到山中去游玩名胜,一游两日,胜景都已领略。回路时,见有三个头陀服装奇怪,相貌丑狠,向峰上承天寺那边攀越而去。玉琴料想:这是峨嵋派中的人物,谒见金光和尚去的。头陀们也时时回头,向他们怒目而视,似乎也知道他们是昆仑之流。玉琴因有师命,一笑置之。

    等他们回转万福庵后,却见一明禅师的师弟憨憨和尚带着薛焕、滕固也已赶到。薛焕、滕固和玉琴、剑秋、公孙龙等相见后,都觉欣喜。大家谈起龙骧寨的事情,薛焕把杨乃光的罪状痛加抨击,又很可惜宇文亮的惨死。玉琴把天豪夫妇在螺蛳谷加入袁彪一伙,同谋革命的事,告知滕、薛二人。

    二人闻得天豪已有安身之处,心上也觉宽慰。且说此来,是在师父身边闻得一明禅师函召师父来少华山,同与金光和尚比剑。他们知道这是昆仑、峨嵋最后决赛之期,不可不随在后列,一扩眼界。且知女侠等必然参与其间,所以再三恳求携带他们至此的。

    玉琴笑道:“这一役自有主角,我们不过在旁做个摇旗呐喊的小卒罢了。”少停,玉琴、剑秋都入内来拜谒,憨憨和尚见了玉琴大加赞许。且知琴、剑姻缘,他也非常赞成的。琴、剑二人遂即退出。这万福庵中,平添不少剑侠,十分热闹。

    转瞬间,已至月底,这一天晨间,一明禅师在大殿上召集众人告诫道:“今晚我们要和峨嵋派金光和尚比赛剑术了。虽然他们是不归正道,可是我们得以仁义为本,能够少所杀伤,未尝不是好事。所以请大家各自留意,非对方逼至无可退让时,不要好勇轻进去杀伤他们的人。我们的宗旨,只要金光和尚知道我们未可轻侮,此后给他们一个忏悔的机会,不必世世相仇,留下杀伐的祸根。望大家善喻此旨。”

    告诫毕,又将自己人分为五队,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方向,准备列阵。自率玉琴、剑秋为中央戊己土,虬云长老率乐山、乐水为东方甲乙木,云三娘率桂枝、吕云飞为南方丙丁火,憨憨和尚率薛焕、滕固为西方庚辛金,余观海、闻天声、公孙龙三人为北方壬癸水,配成一个梅花阵势,以应峨嵋诸雄。

    一明禅师布署已毕,众人正要散去,待到夜间再去少华山巅比剑。忽见圆空和尚入报:“外面有两位道友特来求见一明禅师。”禅师不知是哪里来的道友,说声:“请!”

    圆空回身走至庭中时,早见有两位道人急匆匆地走向殿上来。一样都是长髯过腹,仙风道骨,黄冠玄裳,芒鞋节杖,迥非流俗。一明禅师连忙合十出迎道:“原来是清心道人和龙真人来了,不知两位道友何由知我们在此而来相会。”

    龙真人笑道:“前月我们在崂山,闻得赤溪子来信,峨嵋派约你们昆仑派在十月之末比剑于少华山巅。贫道暗想,这个杀戒开得不小,何苦以些微嫌隙,致成水火?无论何方得胜,将来怨仇愈结愈深,何以解脱?所以贫道特约清心道人兼程赶来,专程要代你们两派调解,愿作仲连第二,不知禅师意下如何?”

    一明禅师听了龙真人之言,微微点首道:“解铃还仗系铃人。道友,你们不远千里而来,代我们为息事宁人之计,未尝不感谢你的美意。但我昆仑派无和峨嵋派火拼之意,此事的发动起因,还是由于峨嵋派,我们到此是勉强的。所以道友你若要停止我们的一场龙争虎斗,我们是不成问题的。最好请你先去峨嵋派那边一说就是了。”

    龙真人点点头道:“禅师之言确是不错,但我们先得请命于你,然后可以到那边去尝试。好在道友清心道人曾和金光和尚相识的,有他前去,也许有七八分希望。”禅师道:“既如此说,我们且请到里边去坐谈。”其时公孙龙已上前拜见他的师父清心道人,道人早知公孙龙在洛阳,想不到今番他也会在此处,遂约略问讯数语。

    一明禅师早和云三娘、虬云长老、云上大师、憨憨和尚及余观海等,招接着龙真人、清心道人到后面云房里去叙谈。外面剩下玉琴、剑秋、薛焕、滕固、公孙龙、闻天声等众人。

    闻天声对琴、剑二人说道:“我随二位至此,得见许多剑侠,这是很快活的。今夜我们本要去和峨嵋派比赛剑术,满拟有一场大决斗,好比龙吟虎啸,好看煞人。谁料平空走来两位道人,要代双方作和事佬,倘然成功,也未免大杀风景。”

    说罢哈哈大笑。玉琴面上也微露失望之色,接口说道:“且待他们谈过再说,我师父本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望虬云长老反对便好,对吗?”

    剑秋摇摇头道:“其中还有云上大师哩,他是菩萨心肠的人,对于昆仑、峨嵋两派比赛剑术,却是不甚赞成的,现在他势必要加入作和事佬了。况且我师云三娘和师叔余观海,都是惟禅师之命是听的,大约十九必将答应的了。”

    外面众人议论纷纷,都是主张要和峨嵋派比赛到底的。里面的叙谈也已完毕,见一明禅师和云上大师、憨憨和尚亲自送两位道人出庵去,谅是到金光和尚那边去了。

    少停,云三娘、余观海走出来时,大家围着问讯,果然谈话中间,云上大师帮着龙真人等极力请命,只有虬云长老曾一度反对。而禅师的心理,以为能够息事罢争是最妙的事,所以允许可以不和峨嵋派人比剑。只要峨嵋派人能忏悔他们以前的罪过,改向光明的大道走去,从此各不相犯,解除宿仇。于是清心道人、龙真人即刻往承天寺去,向金光和尚劝解了。

    玉琴道:“但愿金光和尚那边讲不成功,我们仍可和峨嵋派比赛剑术。”

    薛焕道:“这事本在彼此发动的,大概峨嵋派中人主张要和我们决斗的决不在少数,金光和尚一人也难作主张,他的门下未必肯悔祸的。包管二位道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你们等着瞧吧。”众人听了薛焕之言,略觉放心。待至下午,清心道人、龙真人翩然回来,入见禅师。

    隔了一会,禅师又召集众人至大殿上讲话道:“此次本约诸位到此和峨嵋派比赛剑术;恰巧今天道友龙真人、清心道人光临,蒙他们二位的美意,抱着一片真诚,要对我们劝解息事。我因此次比剑,本是被动之事,岂愿妄开杀戒?所以答应。倘然峨嵋派自知理屈,偃旗卷甲而退,我们也莫为己甚,不再去对付他们,双方各奉天道行事,以爱人为主旨。于是二位道友遂去承天寺,访问金光和尚,劝他停止比赛剑术。

    “起初金光和尚不允许,因他门下有许多人已和我们昆仑派意见甚深,势成水火,竭力反对。后经清心道人再三规劝,金光和尚省悟自己的不是,方才告诫他们,勿再意气用事,多结怨仇,千万不要和昆仑派中人作对,自取其辱。遂答应二位道友,今夜比剑之举决定作罢,待后日便要回剑峰山去了。

    “我得到道友的覆音,十分快慰。既然彼方肯接受忠告,不再向我们挑衅寻仇,我们岂愿好勇斗狠,多所杀伤?所以今夜也就不必前去比剑了。大家只算来游一次华山,彼此聚首数天也好,并且老衲还有一个多年的心愿,想乘此时了去,让诸位快乐一下,明天便可发表的。末后还有一句话要奉劝诸位转告同道,凡事适可而止,不要和人家多结仇敌,终非双方之福。”

    禅师说完了,众人都知少华山比剑的事不能实现了,不无怅怅失望。然而禅师之言,安肯不从?因此大家都没有话说。又听禅师说有一心愿,要乘此时了去,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唯有云三娘、余观海却已料到八九分光景,也是他们所渴望之事呢。大家退出后,一明禅师等在里面陪着二位道人,在内饮酒谈心。玉琴、公孙龙等心里却都异常懊丧。唯有剑秋听得禅师要了心愿之言,便觉有无限希望,瞧料到五六分了。

    黄昏时,禅师特唤玉琴、剑秋二人入内训话。禅师面上充满着一团笑容,很温和地叫二人坐了,对二人说道:“你们这几年来在红尘中东奔西走,虽然做过许多锄暴诛恶,扶善助贫之事,不失侠义的行为,可是学道一层,还是在宫墙之外。所以我和云三娘等赞成你们一对儿缔结良缘,但是迟迟至今尚未成婚,在我觉得终有一件心事未了。今日在这里,同门咸集,胜地登临,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我想代你们成婚,好使你们二人的名义早早有定。好在同门联姻,喜上加喜,早已不成问题的。你们的心里如何?”玉琴却渐渐低下头去,未即回答。剑秋暗想,果被自己料着了。遂答道:“弟子悉听师父吩咐。”

    禅师点点头,又问玉琴道:“玉琴你也同意吗?”玉琴也将螓首微点。禅师又说道:“好了,我们不必遵守俗礼的,便定后日在山上成婚,让众人都吃杯喜酒,也不致于使他们白跑一趟。庵中不能借为洞房,我已问过云上大师,在此山中可有地方暂借。他告诉我说,在妙珠峰下,有一家人家姓吕的,也是山中的隐士,他那边房屋较多,可以会宾客,可以借住两间房屋。只要他一说,定可允许的。至于一切费用,由我支付,你们不必多管,只预备做新人便了。”二人拜谢后回到外面。

    剑秋情不自禁握着玉琴的手,说道:“琴妹,方才禅师问你时,你起初默默无语,我心里很有些惴惴不安,后来见你答应了,我方欣喜。如今我与你如愿以偿了,我很感谢琴妹的。”玉琴微微一笑,恐防被人听见,也没答话。

    恰巧云三娘和桂枝从那边廊下走来,见了二人,便带笑说道:“禅师唤你们进去,是谈的这回事吗?我们要吃喜酒了。”剑秋不敢隐瞒,遂把禅师之意直告。

    云三娘道:“方才禅师已和我谈过了,我当然是乐观婚礼的。禅师说媒人一席,要推我和余师叔呢。”剑秋道:“多谢师父的玉成。”玉琴也向着云三娘微笑,一半儿含羞,一半儿示谢。

    云三娘握着她的纤手说道:“后天你准备做新妇,我们都快快活活地吃喜酒。大破天王寺的一伙人好在都到了这里,连奇人公孙龙也在此,这可见天作之合,并非偶然了。”

    次日,大家都已闻得喜讯,一齐欢喜说道:“我们本来是看比剑的,现在却有喜酒吃了。”于是大家不谈金光和尚的事,又谈到琴、剑二人的良缘。

    云上大师在上午跑到妙珠峰下去访问吕太公,要借他的地方为琴、剑二人成婚。吕太公素和云上大师相知,也是信佛的人,听说昆仑派的荒江女侠要借他家举行婚礼,一口答应。愿把自己女儿的闺房腾出来,借给琴、剑做临时的青庐。

    云上大师回覆了一明禅师,禅师连忙取出钱来,交给余观海去主办一切。余观海拉着公孙龙相助,赶下山去办了许多物件。新郎、新妇的衣服用品,一切都是租的租、买的买,咄嗟之间,立刻办就。晚上又拉云三娘、桂枝去布置洞房,忙了整天功夫,到后天便是吉期。因为事起临时,大家想不出什么礼物可送,老老实实地吃喜酒。唯有乐山、乐水,隔日到山上去,采了不少花回来,编成十多只花篮,作为婚礼的点缀。

    礼堂的陈设,都由吕太公的家人代办,乐手、赞礼也都由他们去雇来的。在笙管嗷嘈中,剑秋、玉琴各换上新人礼服,由傧相牵引着出来,在华堂上参拜天地。虽照着古礼,而力求简单。参拜毕,遂拜见一明禅师、虬云长老、云三娘等众师尊,其余众人也都挨次见礼。奏着鼓乐,送入洞房。

    闻天声、公孙龙等在新房中闹笑了一回,因为人少也就退出。晚上盛设筵席,众人大吃喜酒。玉琴、剑秋又换了便装,亲自到外边来敬酒。当然余观海、闻天声二人又大饮而特饮了。酒阑时,因为吕家没有预备众多的客房,一明禅师、云三娘等第一批回万福庵去。薛焕、滕固、乐山、乐水等第二批回庵去。在吕家留下的,只有这两个酒人,还有公孙龙,他恐余、闻二人醉后没人照料,所以也就留在此间。

    将近四更时,他送余、闻二人到客室中炕上睡倒后,他自己也欲解衣安寝,打了两个呵欠,坐到炕边,忽听后边连声嚷着起火。他向窗外一望,已见红光照耀。他想哪里来的火?一面唤醒余、闻二人,一面挟着两口宝剑跳到屋上去眺望。见火焰起处,正是琴、剑二人的洞房,心里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在琴、剑二人洞房人静,携手而入罗帏之时,彼此数年奔走,形影不离,两心相契相怜相爱,一旦得谐鱼水,当然不消说得,情意缒绻,着意绸缪。

    谁知在这时候,院落里对面屋上,忽然轻轻跳下一人,在黑暗里也不知他是谁。只是飞行功夫很好,杳无声息,加以屋子里的新婚夫妇也没有防备到此,所以尽他窥探。他用手指蘸着自己的唾沫,湿透窗上的纸,戳成一个小孔,向里张望了多时,倏从身边取出一个箭形的东西凑到窗洞上,拔动机关,刷的一声,向室中的大床上射去。

    红光一道,锦帐上立起大火,他跟着又放了一枝,一刹那间,室中烈焰腾燃,立刻冒穿屋顶。他在外边拍手大喜道:“玉琴、剑秋,今晚虽是你们最乐时期,也是你们命尽之夜,使你们葬身火窟,凭你有通天本领也逃走不了。”

    他正在狂呼时,公孙龙早已瞥见,知道是刺客,连忙飞步过去,拦住他说道:“哪里来的贼子,胆敢至此放火行刺?罪在不赦!”那人见有人到来,也就从身边拔出宝剑,厉声喝道:“琴、剑已死,仇怨已除,要你管什么鸟事?”公孙龙大怒道:“饶你不得!”遂飞剑直取那人,那人挺剑迎战,两人在庭中酣斗起来。

    那人的剑术虽然不属平庸,可是公孙龙的双剑施展开来,犹如龙飞凤舞,那人怎能抵御?这时屋上又跳下一个贼秃,舞动剑光上前相助。公孙龙并无惧怯,他心里只是惦念着女侠和剑秋,在洞房中不知可曾脱险,还是像那贼子所说已葬身火窟呢?

    这件事真可说平地风波,祸起不测,做梦也想不到的。其时吕太公家中人都已惊起,一见洞房着火,莫不惊奇。家人们都提着水桶、挠钩等赶来救火,七手八脚地把那火扑灭。吕太公赶紧找寻一对新人,能不能逃出火窟,大家都不知道。却见剑秋、玉琴从后面跑来,都是怒容满面,手握宝剑,要寻放火烧洞房的人。

    原来二人虽然上床,未寻鸳梦,在枕上喁喁谈话,回溯韩家庄初见时的一幕。不妨帐上着了火,剑秋说声:“不好!”连忙拉着玉琴从床后跳将出来,玉琴的衣襟上已被火焰燃着,剑秋急代她扑熄,手指都灼痛了,忙从背后小门里溜到后面去,因为两人都穿着小衣,又是新婚之夜,未免羞答答,难见人面。幸亏他们来的时候,所有行箧和宝剑都寄在吕太公的房里。还是吕太公见了双剑说笑话,以为洞房中藏兵器,不免有杀气之嫌,所以连行箧也放在吕太公处了,想不到这也给琴、剑莫大便利的。二人遂连窜带跳跑至吕太公房中。

    吕太公和他老妻已披衣出来救火了,二人进去打开行箧,各个换上外面的衣服,取了真刚、惊鲵二剑,回身跳出。剑秋对玉琴说道:“今夜这火起得突兀,我似乎瞧见一道火光,从窗隙中直奔我们床上来的。惊惶间不暇细察。但这明明是有人在那里暗算我们,想把我们烧死,其心毒辣极了。”

    玉琴咬紧银牙说道:“也许是峨嵋派中的人有心来寻衅,我们誓不轻饶。”

    两人走至外面,见火势渐熄。吕太公的家丁高擎火把,远远地站着。公孙龙正挥双剑和黑衣少年、一个长身贼秃在那里酣斗。玉琴仔细一看,那贼秃并不认得,但那黑衣少年却是以前在红叶村漏网的贾振威。心中顿时明白,遂指着他骂道:“姓贾的小子,前番我们的金眼雕丧在你的手里,被你侥幸逃生,一向找不到你。今日却又前来暗下毒手,你一死不足蔽辜,再让你逃走时,我们也不复为人了。”

    贾振威满以为琴、剑二人已被自己的九龙取火烧死在洞房中,谁知二人依旧无恙。又惊又怒地说道:“玉琴不要逞能,你们把我哥哥杀死,今夜特来复仇。”

    琴、剑二人,遂舞剑径取贾振威,腾出公孙龙独斗那和尚。而余观海、闻天声也已摩挲醉眼,跑到这里来,见刺客不多,他们暂作壁上观,并不相助。战够多时,剑秋一剑扫向贾振威的头上,贾振威急忙招架时,玉琴早乘隙一剑,向他后腰刺入,贾振威躲避不及,大叫一声,仆倒于地,玉琴加上一剑,把他的头割下。

    剑秋见贾振威业已授首,遂回身来助公孙龙。那和尚心虚胆怯,知道不敌,向二人猛刺一剑,乘势跳出圈子,一跃上屋,要想三十六策走为上策。余观海在一边,看个清切,把手中的铁钵飞去,正中和尚的后背,一个倒栽葱跌下屋来。剑秋过去,夺了他的剑,将他缚住。吕太公等见剑、琴大战刺客,无不咋舌。火已完全熄灭,只烧去一间新房,其余的幸未波及。遂将那和尚带至外面大厅上去审问口供。

    和尚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就是承天寺的空空僧,我的徒弟朗月和尚、邓骐等,先后死在你们手里,所以一心要代他们复仇。方才死的贾振威,本是红莲村中的侠士。前年他的哥哥贾振武也被你们杀死,一家尽毁,因此他投奔我,要我出来找你们。我知道昆仑派人藐视我们峨嵋派,遂乘我师金光和尚做寿之时,请求我师和诸同门一齐出来和你们决一雌雄。于是有少华山比剑之约。

    “却不料忽来两个道人从中劝解,我师父到底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而将比剑的事作罢,我们心里最为忿忿,接着又探知你们二人就在山上成婚,这又挑起我们的嫉妒之意。贾振威约我一同背着金光和尚,暗中前来行刺,他用的暗器九龙取火从窗隙射入,满拟可以把你们两人烧死,谁知天不从人愿,竟被你们死里逃生。现在一死一擒,我也不想活了,想以后总有人代我们复仇的。”

    大家听了这话,方知内幕。剑秋道:“那姓贾的小子却在这里遇见是想不到的,他的暗器九龙取火是一种特制的火箭,以前他仗了这利器脱身逃去,又烧死了我那可爱的金眼雕。今晚又要来烧死我们,其心狠毒极了。结果仍死在我们剑下,这真是天诱其衷,作恶难逃呢!”

    闻天声道:“二位今晚真险哪!未遭毒手,真是天意,恭喜,恭喜!”剑秋笑道:“出了这个乱子,还要恭喜,这要令人啼笑不得了。我们更是对不起吕太公的。”

    吕太公道:“只要新人无恙,焚去一间屋子总是小事,幸勿介怀。”公孙龙道:“那么我们把空空僧怎样发落?”

    余观海道:“今夜出了这件惊人事情,明日必要禀告禅师知道。这贼秃不妨交与禅师,由他发落便了。”玉琴、剑秋都赞成这话,便将空空僧监禁在一间小室中。闹闹嚷嚷,不觉天色已大明,大家都没睡觉。吕太公恐众人腹饥,早命厨下煮好早饭,请众人吃。大家吃罢早餐,押着空空僧,一齐跑到万福庵去禀告一明禅师。云三娘等见众人一清早跑来,顿觉奇异。玉琴拜见后,谢了禅师,便将昨夜事情禀白。

    禅师听了叹道:“我以为峨嵋派人该醒悟了,大家可以从此息争,谁知还有这一场风波,未免大杀风景。幸你们二人没有伤害,我心稍慰。”

    龙真人在旁听得这消息,也怪峨嵋派人失信背义,遂自愿前去问罪。禅师道:“二位道友能去,这是最好的事了。”便将空空僧交与龙真人带去,交还金光和尚。

    龙真人遂和清心道人带了空空僧,又至承天寺走一遭。午后回来覆命说,此事金光和尚完全不知情,自认失察之咎,罢去空空僧承天寺主持之职,托我代为道歉。且又当场告诫众门徒,不要再向昆仑派人寻仇,即日遣散回去。

    禅师听得这报告,点点头道:“金光和尚尚有诚意,我们也不愿节外生枝,就此了事也好。吕太公处焚去房屋,待我出钱赔偿与他吧。玉琴、剑秋在外多年,今番成就良缘后,不妨随我回昆仑山,暂息尘影。山上别有精舍,可以供你们住宿,也好多闻些真道。”于是玉琴、剑秋一齐拜谢,遵禅师之命。

    大家又在山上欢聚一日。诸事已过,又要别离,龙真人、清心道人先走,憨憨和尚带着薛焕、滕固次行,云三娘也带桂枝、吕云飞回岭南去。余观海要到四川去,闻天声要游蜀中山水,二人结伴同行。公孙龙也就返洛阳。一明禅师遂和虬云长老,携玉琴、剑秋、乐山、乐水,拜别云上大师,重返昆仑。

    而琴剑姻缘,终告圆满。刀光血影,都成梦痕。徉徜青山绿水间,度其一生了。正是:

    云垂海立,虎啸龙吟。良缘天缔,剑胆琴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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