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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是上海么?……快到了上海么?

    小苹紧眯着两只大眼睛,沿着她的同伴的指尖望去。指尖因了他全身的跃动而跟着摇晃不定,这使她的视线上只有一条灰色的东西在上下浮动。这样再费力地瞄望着,许是自己的幻觉也未可知,到头在那灰色的线条上浮漾出几点连缀的小黑点。

    跟着这小黑点在脑中涌现起来的有千万件还没有组织成功的意念,纷扰着,弄成模糊的一片!

    把眼睛一睁开,一切便像在空中飞逝了去的苍蝇般,毫无痕迹地迅速消失了。眼前依旧是灰白色的天空和苍茫无限的海水。

    镀上了淡黄色的太阳给云团遮住了,透出来没有光彩的脸孔在波面上起伏着。

    天空是任你怎样瞭望也瞭望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变化的,尽是灰白着,灰白着。

    深蓝色的海波给驶过去的船身画了一道白的泡沫,有时就溅得很高,“沙拉,沙拉……”地响着。

    这样的景物似乎很容易撩起人对于未来的憧憬吧?刚才在舱里把小苹从睡梦中挽到甲板上来的,兴奋着的这个同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停止了他的口讲手画,沉默着,尽让身子跟了船身的波动而慢慢地起落着。

    ——什么时候才可以抵岸呢?……

    有些惘然了,但小苹可没有对她的同伴说些什么。

    这同伴叫炳生,和她只认识了整整三天。又苦又闷的统舱里便是他们晤会的所在。

    下船那天,她把送她下船的朋友又送上船去了之后,惴惴地抱着膝头,在污秽黑湿的统舱里开始观察着她新的环境。那时,跑进一位这样穿着学生布服,年纪比自己约差一两岁的男孩子(?)来了。他也是孤零的搭客,彼此互相向对方默认了一下也没有打招呼;但沉默都不是他们俩的习惯,船开行的时候,他们交谈着了。

    孤独的旅客间本来就很容易变成厮熟的同伴,而舱里那几个讨厌的小商人们又和两人好像画上一条界线,还有那可憎恶的舱里是牢狱似的令人难堪,不得不跑到甲板上捱着冷风的。这样,在沉寂的甲板上,有他们两个孤零的影子了。

    在这以茫茫的天海为背景,只有涛声和浪花飞溅起来的甲板上是死寂不堪的,为要免去两人之间的相对默然,各人都把关于新的环境的一切作为谈话的资料;其次是对方已有了相当的认识而还想满足探求他的身世的好奇心。虽然各人都想隐瞒着自己的难以告诉一个陌生的同伴的过去的遭逢,但在对手那满含诚意倾听着的态度和极想知个明白的深沉的眼光之下,自己都绝无遮拦的,极想一吐为快了。

    一次,在她询问对方为什么要到上海,和到后又有什么目的的时候,他很拉杂地这样说着:

    ——在免费的教会学校小学毕业了,涨满他妈的一脑袋天父耶苏!那时自己是十五岁了,那把爸爸自三十多岁——有着两只粗大的臂膀的时候,真是两只粗大的臂膀呀!……谈锋转变了。

    ——你说我怎么还记得起来么?这让我向你解释一下罢。我刚出世的时候爸爸是由村里被迫着私下逃到城里来当工人哩。母亲和我们两兄弟穷得来快要变村里的乞丐了,忽然,抛了两年家的父亲又悄悄地跑回家来,穿着一套蓝色长裤子的衣服。我是记得的,那时村里很少穿这样的衣服呀!他带我们到城里来。

    ——到城里来后这陌生的爸爸好像又看不见了,而母亲却天天都坐在矮凳子上低头刷她的纸箔,飞动她的左右手,忙得来一些儿没有照顾别的事情,只让我自己在她身边蹒跚着绕圈子跑来跑去,不然的时候便叫哥哥来带我一同在草屋的门前,在污湿的泥堆上或大沟渠的旁边玩耍。我好像没有什么父亲和母亲哩!但现在一想起来我是明白的,当工人的爸爸不是整天都做了十多个钟头的工作么?而我呢,小孩子不是天亮透才起身,夕阳还没有降下便睡过去的么?所以啊,没怪那个时候老是没有碰到爸爸的机会呢!

    ——不过,晚上有时也会醒转来的,哭醒时母亲还在昏暗里刷她的纸箔,而爸爸便给我一个模糊的印象了。他似乎才回家的样子,在土灶上的煤油灯下喝他的酒饭。“不要哭啦!小狗种!……起来跟爸爸吃东西吧!”他这样说着,有时还会走过来把我抱起,让我坐在他的膝头上抓起灶上的食物。那大约我已有四五岁的光景吧!不然何以会清清楚楚地记起来哩!我满足地吃着花生米,打量着那陌生的父亲,我注意到他横在我胸前的粗大的臂膀了!那上面粘着许多汗污和黑迹,肌肉茁壮的有的隆起又有的凹下,还铺许多可怕的毛发!我感到奇怪哩,母亲的两手是圆形的,瘦削的,而哥哥和我的又都是细小得很,为什么单单爸爸的臂膀是那样特异呢?

    ——现在,现在我可明白了。他那时开始在一个锡箔的小作坊里做工,整天运用了长久的腕力,所以两只臂膀便特别地发达了。

    ——可是后来呢,后来我一天天地长大,而爸爸的两只臂膀却一年比一年瘦削下去,只剩一把枯硬的骨头,露着上身时,那一堆堆的肌肉是没有了。而他的工作也渐渐纡缓,赚的工钱也渐渐减少了!……你想,这为了什么呀?爸爸的血汗,肌肉不是给一下一下地打进铁锤下面的锡箔中去,而走进坊主的肥肚子里边吗?……听说“打箔”这工作是很吃力的,每个年富力强,水牛也似的后生只要弯着身子,用力打不上三五个年头,便会全身的精力都消耗净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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