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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春秋左氏赘言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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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盟以侵晋而不设备。

    秋,晋人败狄于交刚。

    冬,楚公子罢如晋聘,且莅盟。

    十二月,晋侯及楚公子罢盟于赤棘。十二年。

    据传,则宋乡合晋楚之成,巳结盟于宋矣,此乃关夷夏之大故,而经可以不书乎?传又言郑伯如晋听成,会于琐泽,成故也,而经止称公会晋侯、卫侯于琐泽。非惟不见楚人,亦并没郑伯不书。经与传南北何啻千里。夫晋景末年,伯令不立,诸侯咸贰,其使钟仪合晋、楚之成,容或有之,然未就而景公卒,厉公初立,锐志霸功,方谋报秦图狄以悚诸侯,顾肯狥华元之请,听其臣。与楚人盟于宋,至冬又亲与楚罢盟于赤棘哉?左氏之诬可知也。然则琐泽之会何为者?私考以为公羊所谓沙泽是也。沙泽在沙鹿之间,北当狄境而西。连卫墟者也。晋侯远为此会,盖以鲁、卫每被狄患特。与之谋狄耳,故遂遣偏师诱狄而败之于交刚。此说可谓审矣。然则斯会也,斯败也,以中国而谋夷狄,虽非盛举,亦非春秋之所恶矣。

    传: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背之。五月,丁亥,晋师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秦师败绩。曹宣公卒于师,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逆曹伯之丧。秋,负刍杀其大子而自立也,诸侯乃请讨之。晋人以其役之劳,请俟他年。十三年。秦,强夷也。违盟,细故也,大合诸侯之师,而必于胜。曹,小国也,杀嫡篡立,大恶也。辞诸侯之讨而惮于劳,是尚得为知类也乎?士燮知??韩厥,乌在其为晋之良也?

    经: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

    传:曰:称族,尊君命也。

    经: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

    传:曰:舍族,尊夫人也。故君子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十四年。

    凡一人治一事而再举者,前必称名氏,以著其人,后止称名,以从省文,此史册之常体,非有所轻重于其间也。若再举氏,则为复词,而别有所谓矣。夫君命之。尊系将之者之为卿,而不系于称族也。夫人之尊,亦系于以之者之为卿,而不系于舍族也。侨如非卿而逆女而以夫人,皆非礼矣。故榖梁曰:大夫不以夫人,以夫人,非正也。其义近之矣。传末君子曰数语,颇得春秋之旨,然不当系之于此也。

    经: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

    传:春,诸侯会于戚,讨曹成公也,执而归诸京师。书曰晋侯执曹伯,不及其民也。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则曰某人执某侯,不然则否。

    晋侯执曹伯,惜晋侯也。何惜乎?惜其执之之晚也。惜其列之于会而后执也。故使曹人得有词于晋,然归于京师,则礼之正矣。左氏曰:称晋侯,不称人,恶不及民也。是以负刍为犹可恕也。榖梁则反罪晋侯之执,而许曹伯之归为归之善者,是非益倒置矣。苟以为恶不及民,而春秋弗之罪,则世之弑君篡国而加惠于民者,皆可以免于诛讨,而春秋诚鼓乱之书也巳。

    经: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宋华元出奔晋。

    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

    传:秋,八月,葬宋共公。

    于是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带为太宰,鱼府为少宰。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华元曰:我为右师。君臣之训,师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二华,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鱼石将止华元,鱼府曰:右师反,必讨,是无桓氏也。鱼石曰:右师苟获反,虽许之讨,必不敢,且多大功,国人与之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右师讨,犹有戍在,桓氏虽亡,必偏。鱼石自止华元于河上,请讨,许之,乃反。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氏,杀子山。书曰:宋杀其大夫山,言背其族也。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雎上。华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华元自止之,不可,乃反。俱十五年。

    木讷考据经文,谓经书元出奔晋,而传谓止诸河上。鱼石既许讨山,则无罪也,而复出奔楚,此皆可疑是也。然余以为六桓强族也,杀公子肥,鱼石必与闻者,但石在诸桓中稍为有识,故欲止元以存桓祀。观其自谓右师讨犹有戍在,则自知其罪明矣。故止元于河上,虽许元讨,而元心犹疑,盖畏其强也,复之晋诉之,资其力以反国,乃能讨山而出诸桓。诸桓之出,元亦知其必不可留,而心亦不欲留之,但以鱼石曾止巳,而阳为之礼耳。左氏于请讨许之之下,略其自晋之文,而遽云乃反,则失经文自晋归之义,而不可通矣。或曰:石止元于河上之下,应有不可之晋四字,缺文耳。盖元不听石止,而之晋请讨,其许之者,晋人许之也。若然,则自晋之旨益明,而石之奔楚,亦无可疑矣。

    传: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子亦见先君之事,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疆服矣,敌楚而巳。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十六年。

    晋自邲之败,楚人横行于中国,向非鄢陵之役,则晋不为晋,而中国胥为夷矣。然范文子始不欲战,将释楚以为外惧者,知厉公非保功之主,或一战而胜,则骄肆淫虐,祸且百出,国步弥艰矣。故战胜之后,复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其虑至深远也。晋君弗听,卒罹于祸,宜矣。

    传:齐庆克通于声孟子,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鲍牵见之,以告国武子。武子召庆克而谓之。庆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国子谪我。夫人怒。国子相灵公以会,高、鲍处守。及还,将至,闭门而索客。孟子诉之曰:高、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国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鲍牵而逐高无咎。无咎奔莒。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鲍牵不在其位,可矣。居其位而欲孙言以免祸,君子之所不取也。是故牵之刖也,君无道而信谗也,所遭之不幸也,夫子闵之可矣,肯以葵足示讥?

    传: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已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其怀乎!惧不敢占也。还自郑,壬申,至于貍脤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今众繁而从余,三年矣,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

    人之有梦,或为吉凶先兆可矣,若死生有命,岂系乎梦之占否耶?故声伯之梦,使当时占之,亦必不死;使三年之后不占,亦必死矣。左氏喜谈梦卜,故纪此。然其意似谓凶梦不可占,占之辄死者,尢为可笑。

    经: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

    传:栾书怨郤至,以其不从已而败楚师也,欲废之,使楚公子茇告公曰:此战也。郤至实召寡君,以东师之未至也,与军帅之不具也,曰:此必败。吾因奉孙周以事君。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使觇之,信,遂怨郤至。厉公将作难,郤锜欲攻公,曰:虽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失兹三者,其谁与我?死而多怨,将安用之?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后矣。若杀不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已,受君之禄,是以聚党,有党而争命,罪孰大焉!

    壬午,长鱼矫以戈杀三郤,皆尸诸朝。巳上俱十七年。

    鄢陵之役,栾书非不欲战者,特欲固垒少待而至,即决战耳。当时用书之策,亦必胜楚,则功必尽归之。书至既决战,复恃功矜夸,众所不堪。观其使周,而骤称其伐单子,有温、季其亡之语,盖可知矣。书既病其揜巳之功,又忌郤氏之强横,故用计杀之。然详三郤之为人,至多可取,如免胄趋风,造次修外臣之礼,勇不作乱,濒死存待命之节,亦足尚矣。不幸有功而骄,多聚怨而遘昏主,遂至殒身,惜哉!

    经:庚申,晋弑其君州蒲。

    传:春,王正月,庚申,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葬之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乘,使荀??、士鲂逆周子于京师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十八年。

    据左氏,则栾书寔弑其君矣,而经文以晋弑为词。杜预曰:君无道也。榖梁亦曰:称国以弑,君恶甚矣。然则君而无道,固可弑欤?且晋君之恶者,无如灵公。灵之弑也,春秋归狱于赵盾,谓其预闻乎故矣。夫盾之使穿也隐,夫子尚探其情而弗赦;书之使滑也显,夫子反没其名而弗诛。此何说也?曰:书偃使滑弑君,乃左氏传闻之误也。吴草庐氏谓二子将为废置焉者也。盖厉公无道,众怒所归,二子身为大臣,惴惴不自保,谋欲废之而立周,谋未成,而程滑巳乘众怒弑之矣,故不知者遂疑二子之使之也。周子立国,不替书偃,其非弑君明矣。圣人深原其情,知二子本志非弑,乃众所欲弑者,故称国以弑,而不轻以大恶加诸人,且以示人君之戒也。左氏好以传闻之言,妄释圣经之旨,其意谓春秋立文,非人可测,故其书弑君者,则多方开宥之,曰:是未尝弑君也,失不尝药耳,亡不越竟耳,如赵盾、许世子止是也。实不书弑君者,则曲证以成之,曰:是真弑君者,因国人以弑之也,使程滑弑之也,如莒太子仆、栾书、范偃是也。诚若而言,则春秋一书,是非颠倒,黑白难明,而何以传信于万世哉?

    读春秋左氏赘言八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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