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的丈夫被你杀害了。”闻言,她也不再迂回,眼神变得更加阴沉了,仿佛眼眶里装着的不是眼球,而是像眼球一样金属制品,“被你剁成千百块,喂给了吃人的怪兽。当我们再次发现他的时候,现场只剩下腐烂的肉泥和零碎的骨头。”
就在这时,珠暗说话了。我以为她会先说起我们之间的仇怨,然而她一开口就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但今天,我真的遇到了这么一个人。我丝毫生不出释然的情绪;相反,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灌进了整桶的胶水一样。
或者,是因为我说自己不会主动交出性命,她知道自己无法正面杀死我,所以想要故作隐忍,挑选我没有防备的时刻动杀手,或者借由剧毒或诅咒等手法从暗处将我杀死?
也就是说,虽然她是那么地仇恨我,但无论是从语言上还是从可能的行动上,她都像是真的原谅了我一样。
“我原谅你了。”她说,“你已经用诸多的功绩证明了自己,想必未来也会为正义的事业做出更多的贡献吧。我的丈夫是心怀正义之人,他一定不会记恨你,而我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不可以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为了杀你而来的,我非但不会杀你,在这次的任务里,我还要站在你的身边,尽心尽力地辅佐你。”
她说:“那么,我原谅你了。”
“我听说那些全部都不是你的错,是魔物支配了你,你仅仅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是真的吗?”她阴沉地问。
她把双手搁到桌面上,十指交叉。黑色的纱衣袖口稍微滑落,在露出的白皙手腕上,佩戴着一件古色古香的手串。在我的感觉里,这好像是什么法术物品,但是无法判明用途。
……
我曾经尝试过幻想自己的仇人原谅自己的场景。是的,这是非常无耻的想象。每当我的思考中出现这种苗头的时候,就算没有人能够窥见我的思想,我都会反射性地鄙视自己,遏制自己的想象。
人的决策和情绪并不总是一致的,就好像糖尿病患者想要吃甜食,但是为了控制血糖只能忍痛割爱一样,即使做了这个决定,想要吃甜食的情绪也不会消失。原谅我的决定和怨恨我的情绪完全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在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之后,我的内心涌现出了连自己也措手不及的复杂感情,甚至忍不住想要发问——你怎么可以原谅我呢?
虽然我没有从上面感受到直接性的危险,但是从仇人的手里收下物品实属不智。
“那么我现在就要你死。”她充满恨意地说,“我要你为我丈夫偿命。”
“虽然我不知道千百倍这个说法是怎么得出来的,但那些也全部是我的真心,而非演技。”我说,“不过,我也不认为只要这么做,自己以前杀过的人就都不算数了。”
“收下这个吧。”她把木头令牌推到了我的面前。
“你不先问我这是什么吗?”她冷冷地问。
这是非常合理的推测,不如说,除此之外不做他想。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从怀里拿出来了个像是木头令牌一样的道具。
“是吗……”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恐怖之音。
似人非人的美丽容颜,少女的青涩身段,以及如血铸就般的双手巨斧。
她的目光像是要挖开我脸上的肉一样抓住不放,“他死时是二十三岁,左手臂是义肢,惯用的武器是红色的长刀,你可还记得他?”
而在此基础上,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其收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咬血一定就在浦青市。
就比如说她给我的这个木头令牌,她说这是“用来害我性命非常方便的道具”。现在她好像是没有害我的打算,这一点我感觉得出来,但是之后呢?
“我做不到。”我说。
而哪怕我真的去想象了,也肯定是想象不出具体的画面的。因为那实在是过于荒谬了,过于无法自圆其说了。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思维,才会原谅像我这样的血债累累之人呢?
“是假的。”我不假思索地说,“那些全部是我自愿的作为,是我亲手杀害了他们。”
是咬血!
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说?我都已经说那些罪行都是我自愿的作为了,难道她也像是其他人一样,相信我是被洗脑的吗?
“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吧,那么,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我索性下定决心,以豁出去的心态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为了杀我而来的吗?”
车厢里的照明倏然全部熄灭,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乘客们纷纷疑惑和不安起来,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但是我的视觉和觉察力勉强捕捉到了这一刻发生的变化。就在这一瞬间,这节车厢突然与前后的车厢失去了联系。现在是只有这节车厢在遵循着惯性在轨道上向前滑行。
不,等等,现在要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不止是我在犹豫着要说什么话语,她似乎也正处于斟酌之中,五分钟过去了谁都没有说话。我不由得分了神,去思考了其他事情。例如刚下火车时产生的觉察。
她一定是无法原谅我的。
她那么仇恨我,又有方便害我的手段,一定会忍不住害我性命的。
我无法接受。
“什么?”她停顿了下,似乎是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左手腕的手串,接着好像相信了我的话语,“……不,我不会退出。”
她沉默了下,然后说:“那么我就告诉你,这个东西不会直接害你性命,但是会让我害你性命变得非常方便。而除此之外,我不会再说更多。你就边带上我的毒药和刀刃,边怀揣着不安度过之后的夜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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