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欲望和廉耻（下）

    “好。”

    “第二天”，我们再次出发。

    在搜索一段时间之后，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便让乔安先停止下来。那动静听上去不像是恶魔，反而像是人类。数量大约有十七八人，能够从那刻意压低的动静里感受到对方提心吊胆的情绪。

    这份过于强大的觉察力，对他而言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们赶时间，别妨碍我们。”剑齿低声喝道，手里还握着那把剑。

    而领头的人也很眼熟，赫然是剑齿。

    片刻后，不知道是走过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他无比屈辱地说：“……我会盯紧你的。”

    “不需要，像是你这种家伙……”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拒绝，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忐忑不安的人们，表情数次变化，声音越来越低，“……你真的要帮忙？你有什么居心？”

    “你在护送幸存者？”我看向了他身后的人群，那些人基本上都背负着装满物资的双肩包，并且面带焦虑和惶恐，频繁地向周围扫视。

    “之前你突然插入到我和剑齿的话题里，是为了给我解围吗？”我问。

    “嗯……”他低下了头。

    在漫无目的地找寻魅魔踪影的同时，也在简单地搜寻求生物资。由于在前者方面毫无线索，反倒是后者显得更加像是大头。路上经常会看到一些血迹和尸体，被破坏的车辆和建筑，简直像是末日求生一样。

    他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剑，手背浮现出了分明的青筋，眼神也像是要喷出火来。我想他一定非常想要拒绝我的援手，但是即使他身手高强，大概也做不到在浓雾和群魔环伺之下同时护送十几个人。

    而他之所以没有按照我的嘱咐先离开白日镇，也是因为被浓雾拦住了去路。他眼里的车站内部早已被浓雾所占据，并且空无一人。别说是其他乘客了，就连负责站务的工作人员都看不到半个。而且列车也迟迟未见进站。

    然而隐秘事件是非常特殊的东西，有时候哪怕仅仅是预知到了，都会被卷入其中。尤其是对于恶魔这种能够打破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之间壁垒的灵体就更是如此，经常有些占卜家在占卜恶魔的过程中幻视到恶魔的踪影，继而为其所害。

    但说心里话，不止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我也对他有点难以启齿的尴尬。中间人的记忆还是给我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乔安也确实和中间人记忆里朋友的儿子有着些许神似，看得我有点害怕。万一我的癖好也变得像中间人一样不正常了该怎么办？之后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是想要保持一点点社交距离。相信乔安也不会想要和我这个变态杀人狂挨得太近。

    或许是因为“自觉”吧。自觉也是一股力量，同时也是“觉察”的一环。在真正地意识到了“觉察力”这个概念之后，他看待自然的方式出现了变化，一直以来沉眠着的觉察力终于苏醒过来了。

    为保证安全，我要求乔安紧紧地跟随在自己的身边。还时不时地看看身边，以确保他没有与自己拉开距离。从无法在雾中遇到其他居民这点来看，我有些怀疑浓雾本身有着某种使人失散的属性。

    我们进入了路边的民宅，在里面借住下来。民宅的主人好像是外出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夜晚”。

    “多谢你的好意。但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我问，“你已经知道我的过去了吧。”

    之后，我们在便利店里凑合着用面包和即食食品吃了顿饭。

    “没关系，这里不是完全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异空间。使这里成为异空间的仅仅是这片无法逃脱的浓雾而已，我们吃进肚子里的都是现实存在的物质。”

    “那就好。”乔安长长地松了口气。

    “居然，居然还可以这样？”乔安听后大为震惊，“被现在进行时的隐秘事件卷入也就算了，连‘还没有发生的隐秘事件’……都可以把人卷入进去的吗？”

    在他看来，这座小镇从他到达开始就总是弥漫着浓郁的白雾。能见度极低，连几步远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之前我看到他在走路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摸摸身边的墙壁就是这个原因，他会说自己眼睛没出问题就是看不清楚也是同理。在重遇的时候我朝着他喊话，他也得走近过来才能够看清楚喊话的人是我。

    换而言之，乔安这是由于自己的高觉察力，被“还没有发生的隐秘事件”给卷入了。

    我无言。

    “那你之前又是怎么将其与我和剑齿谈论的雾之恶魔联系到一起的？”我问。

    我已经不是那个一心求死的自己了。我不想要死，但与此同时，我也深深地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或许这种纠葛也是对于自己的惩罚——曾经在魅惑梦境里产生过的想法，竟如此之快就灵验了。

    “雾之恶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不认为我们应该通力合作吗？”我说。

    只是像这样漫无目的地搜索果然得不到任何结果。按照我的时间感觉，现在天色也该黑暗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也早已过了下午六点半。但周围的亮度还是正常白天的感觉。

    经过乔安的陈述，我大致上明白了他眼里的白日镇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两人同时睡着，醒来之后就会容易变得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时间感觉的混乱在异空间里是相当忌讳的。我主动承担了守下半夜的工作，并且在入睡前叮嘱乔安要好好注意时间流逝，一旦有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的苗头，务必及时唤醒我。他默默地点头答应。

    “我才不要习惯这种事情啊。”他哭笑不得地说。这种反应倒是有些像是他姐姐乔甘草。

    “原来如此……可能是因为虽然你在空间上已经被卷入了隐秘事件，但是因为在时间上还没有正式来到这个节点，对于危险的感知还不怎么敏感……”我这么推测也是纯粹出于直觉。在隐秘事件里，直觉是不容忽视的武器。很多术士在面对隐秘事件的时候，比起理性，会更加信赖自己的直觉。

    一如既往地，我的心里又出现了欲望和廉耻。耳畔仿佛传来了中间人卑鄙而又充满恶意的声音：这次你要选择哪边？

    没想到乔安的觉察力会高到这种地步，他甚至比起我和剑齿更快地觉察到了这起事件。换而言之，他在觉察的天赋上很可能也要比我们更加厉害。在最初遇见他的时候，他的觉察力虽说不容小觑，却也没有到达这样的敏感度才对。

    但按理说，当时的白日镇应该还没有被雾之恶魔所占领才对。他似乎是身处于比起正常的世界要更加“提前”一些的世界里，浓雾提前入侵了他眼中的世界。

    虽然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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