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李多

    “是的。”

    很快就来到了派出所，我直接进入接案室，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立刻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我最初报案时负责接待我的人。但是，为什么我能够认出来呢？这分明也是个面部毫无特征的假人模特，只是多穿了一件衣服而已，我的神经却在毫无道理地对自己发送信号。

    现在还要我去做什么终极二选一，要么是抱着这些残缺不全暧昧不清的破烂记忆留在这个不停回溯的噩梦里继续受苦，要么是想方设法克服困难杀死魔人回到现实里做个不知道经历过什么隐秘事件留下重大心理疾病的神秘人物……无论选哪边都不是好结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就只能选后者，但那倒是把方法告诉我啊？

    是我，和我的前桌。

    她沉默。

    难道说塞壬之刃根本就没有那么厉害？或者，是因为他曾经是塞壬之刃的主人？

    “比如说，魔人的真正身份。”我注视着她的双眼，见她没有反应，我就说了下去，“魔人……就是我自己吧。”

    父母？家？在这个虚假的时空里，我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我想要用手机联络父母，却想起来自己好像过于依赖手机的名单功能，没怎么记过他们的手机号。而当我打开联系人名单的时候，又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短信也是一条都没有。家里的座机号码倒还记得，我拨打过去，对面没人接通。然后，我尝试上网看看，却怎么也连接不到网络。

    “你是指什么？”她反问。

    自前桌在无名山失踪之后，五年过去了，我已升入外省市的大学，暑假期间返回故乡柳城。曾经为我刻下阴森记忆的山就坐落在柳城的郊外，上次我检查返乡路线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搭乘的列车正好会途经此地，心里便有了故地重游的规划……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而他却没有看着我，只是面部朝着桌子对面的空气，念着像台词一样的话语，“报假警是扰乱公共秩序，是要拘留和罚款的。万一叫学校和父母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吧？”

    “那么……如果这个本体，是我呢？”我说。

    “什么反应？”她问。

    “这个人也不一定非得是你自己吧。”她说。

    我没有回应，心里越来越冷。

    “后者，名叫李多。”

    “最终，搜救队找到了其中一名失踪学生，而另外一名失踪学生却就此音信杳然。”她说，“前者，名叫阮文竹。”

    “我没有说谎，你确实卷入了隐秘事件，而最初的你，也确实是个一般人。”她说，“那是发生在五年前的事情。一七年四月，柳城的一所学校组织师生前往无名山举行春游登山活动，有两名春游的学生在无名山的深处意外失踪了。”

    是青鸟。

    ……我好害怕。

    然后，列车的广播声唤醒了我。

    之后他说了什么话，我没有再听。我已经无法忍受，跑出了这个地方。

    斧头击碎了我的头骨，意识就此断灭。

    我……

    “我也不了解现实中的自己的所思所想，但要说有什么令此时的我最不安，那就是我所不知道的真实的自己。”我说，“现实中的我已经病入膏肓到需要遁入梦境里治疗自己，换个角度来说，他就是我所无法面对的现实。这与我前面的推理对应得上。当然，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推理，最终还是要看证据……而证据就是眼下的情况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这里明明就在山脚下，我却比魔人更早找到你，而魔人现在都还没来……”她念道，“因为魔人相当于镜面另一侧的你，如果你决定不再视魔人为敌人，魔人就不会视你为敌人。”

    她主动地挑明了这些话，看来她已经决定要对我开诚布公了。

    阮文竹，是前桌的名字。

    “你说过的吧，魔人如果混入人群就不好办了。但以他那样的外表，无论是混入真正的人群里，还是混入假人模特里，都是毫无实践意义的策略。而你却说他只要随便往人群里一走就很容易做到……”我说，“之后你虽然立刻反应过来，并且岔开了话题，但这个疑问我一直留在心里。我先前想了很多，为什么你会那么自然地认为魔人能够混入人群？对此，我所得出的结论是，魔人的形象，在你的眼里，和在我的眼里，是不一样的。”

    李多，是我的名字。

    然后，我花去一些时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我震惊地说：“怎么可能……”

    现在先清空所有心思，把自己想象成冷酷无情的机械，理性思考、勇敢直面……

    “‘魔人李多’。”

    我忍无可忍地离开了。

    自怨自艾就到此为止吧，也是时候把理智找回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想要任性发泄脾气就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说。而且我在现实世界不是个有重大心理疾病的患者吗？到时候再发泄，想来也没人会觉得这么做很奇怪吧，说不定还会有个心理医生什么的过来劝我找机会发泄发泄呢。

    我的名字叫李多，今年十九岁。

    对，就是这样。

    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下。

    “不用了，魔人暂时不会找过来的。”

    “但那是不可能的。雷电剑仅仅是我的招式，而你假设中的魔人却是分身。”她说，“基于交感巫术的原理，塞壬之刃哪怕斩杀的是分身，也能够对本体造成伤害……”

    “我朋友的女儿，她在山上失踪了……”明明我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走到他面前，他却对着面前的空气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如果你之后有见到，帮个忙好吗？”

    她的表情变了，“……为什么这么说？”

    “塞壬之刃无法对我造成绝对的伤害，如果说我是极低概率下的特例，那么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再出现第二例的概率就实在太低了。而既然第二例真的出现了，假设我与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关联性，也符合道理。”我说，“而且，你曾经与我讨论魔人时的反应也作证了我的想法。”

    此刻的我确实是在列车的车厢里，但车厢里站着的一个个人又是什么东西？我想起了在与任塞对话的时候，自己有回忆过关于列车的事情，而在回忆的过程中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是从哪里登上列车、登上列车之前在做什么、车厢里又有多少人。然而此刻的我却有机会数清楚了，只不过站在周围等待我细数的却压根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假人模特。

    我一言不发地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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