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返无名山

    “你会使用超能力……会使用法术的事情，还有魔人的事情……我应该都是不可以随便透露出去的吧。”我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保密条款，能否告知我，让我以后谨言慎行？”

    我尽力让自己的态度显得端正，“我知道了，谢谢。”

    忽然，我想起一事。我或许是应该就此事咨询青鸟的，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令人震惊和混乱的事情了，以至于这件我本来总是挂念在心头的事，居然叫我给抛到脑后了。

    我倏然从梦里惊醒。

    我坐在单间的床上，窗外已经黑暗了，不知道此时的青鸟是否还在山里找寻魔人。在见识过了她强大的力量和偶尔不着边际的表现之后，我对她和她所在的猎魔人部门总有种超级英雄电影一样的滤镜。但现实并非电影，况且超级英雄也有失手的时候，希望她能够一帆风顺吧。

    这样的美好时光仅仅持续了一段时间。一七年四月，班级前往无名山春游。还没有正式登山，就在山脚下出了小小的骚乱，素来文静的前桌居然和其他同学吵架了。

    反倒是在梦里，对着那个似人非人之物，我却重新找回了燃烧得无比旺盛的欲情——不对，与其说是自己找回了欲情，在梦里的我不如说是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登无名山？看你的肌肉分布，你应该没有登山之类的运动爱好吧。”她上下扫视我的全身，令我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衣物在她的目光下形同虚设，“就因为五年前有个同学在那里失踪了？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好在无名山景区这里有旅店，我就在旅店这里投宿了。

    “这个么……”我有点迟疑，但还是说了，“我以前暗恋她。”

    我依然孤零零地站立在无名山的黑暗树林里。

    课余时间，她有时会在前桌阅读文摘杂志，有时还会不自觉地哼歌，这是生性端正的她不多的活泼之处，而那声音则是令人联想到阳光穿过树木枝叶、在草地上投影出大片摇曳光斑的，非常和煦的旋律。

    “总不能还允许我上传到网络吧。”

    青鸟找了个街角停止奔跑，同时松开我。我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抬头看看她的手。就在不久前，她手里还握着璀璨炫目的雷电剑。那是我从未在任何非虚构书本和新闻里见过的力量。

    原来周围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是树木，因为月光挥洒下来，所以才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了自己的轮廓。

    我在床上放平身体，放空心思。

    但这次，我没有再做那场富有艳情意味的怪梦。

    不过，我也真是别扭。她如果嘲笑我两句，我倒是无感；但她这样鼓励我，反而叫我觉得自己言多必失了。

    “是吗？但你是为了拯救自己喜欢的女孩才落难的吧。”在我用几句话简单说完自己的过去之后，青鸟反驳道，“尽管做法相当鲁莽，出发点却是勇气可嘉。”

    莫非我在现实中之所以会对女人失去欲情，就是因为在梦里被吸走了太多？这倒是相当符合某些古典志怪小说的思路。

    青鸟忽然说：“其实我也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既然对她如此有好感，难免就在上学时多交出几分注意力，但如果被其他同学发现了我对她的念想，势必成为班级里经久不衰的笑料。倒不是我喜欢她这件事有多好笑，无非是青春期男生女生氛围使然。但是我又很想跟她说话、很想让她注意到我，当时我的英语课成绩还算出色，就努力用她最擅长的英语课成绩压过她。她大概是没有注意到我“居心叵测”，后面反过来是她主动问我成绩如何，要同我“决一胜负”。

    “那么，下次见。”我说。

    她朝我挥了挥手，转过身。

    等下次见到青鸟，再去咨询她吧。

    一旦往这个方向发散思维，总觉得会忍不住产生一些极其离谱的假设。

    我缓缓地闭上双眼，在准备腹稿的同时，意识中出现了与前桌一起读书的旧日时光。

    这件事就是我之前念念不忘的怪梦，在梦里，我总是在山林里拥抱着柔软而又惨白的女体，与似人非人的“它”交欢。

    新的梦造访了我的意识。这是一场极其单调的梦。在梦里，我只身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往前看是黑暗，往后看也是黑暗。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但总觉得不应该驻足不前。我麻木地行走在黑暗里，也不知道行走了多长时间，一些变化出现了。

    “可以上传。”

    “你可以随便往外说。”她说。

    你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不回答也没关系”的态度啊。我默默腹诽了她一句。不过那终究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自己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这个理由非常肤浅，但在现实中又哪里有那么多深刻的青春恋爱故事呢，我也无非是多数人的一员罢了。当年正值青春期的我对于距离自己如此近的美丽异性极度缺乏免疫力，因此很快便在内心世界沦为了前桌的裙下臣，只是在表面文章上仍是坚持做她不冷不热的后桌同学罢了。还记得自己曾经在某本文摘杂志上看过钱钟书的节选，里面相当深刻地描述了我那时的心理，原话如何早已在记忆里模糊，大意仍然记得清楚：青春期的男生对于异性既有着小便池般肮脏的意淫、亦有着美好到不切实际的梦想。而我那时也无非是这类矛盾集合体，把自己矛盾而又龌龊的意淫毫无节制地投射到了生活中许多生得好看的女孩子身上，前桌便是受害者之一。

    “等一下。”我喊住了她。

    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连只鳞片爪都没有摸索到，但是“它”对我的生活所造成的影响，却不仅仅局限于在梦里对我进行高强度的“性骚扰”而已。

    当年的我之所以暗恋前桌，既无复杂的缘由、亦无精彩的故事，纯粹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她否定道：“这倒不是。”

    但是，为何偏偏要将背景选在那处山林里呢？“它”又为何偏偏找上自己？

    “可以拍照留证，视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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