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年逢春

    这世上真正能为他人奋不顾身的，总是极少的。

    “王老相公不想再牵涉太多无辜，明日就会不管邓珪的阻拦，离开军寨前往泌阳，我与你就在这柳林里别过吧——荻娘子这一个多月来甚是照顾萱儿小姐，王老相公也不便当面感谢，你日后再转告一声吧！”卢雄又说道。

    “……”徐怀想说自己都记不得他父亲徐武宣的样子，一些旧事也是听他娘偶尔唠叨时提起。

    关键柳琼儿这几年号称卖艺不卖身，二两银子真睡不上啊。

    徐怀头大如麻，心虚的嗫嗫说道：“那人之后却没有再来找我，他可能已经离开桐柏山了吧？”

    要是刺客不肯善罢甘休，现在都一个多月过去了，怎么也应该将他们这边的底细摸透了啊？

    “王帅在军中传授伏蟒枪，并无藏私，所以这些年也渐渐流传开来，但真正得其精髓的，却多为王帅身边的旧人，你父亲曾在王帅帐前亲兵指挥之一，是得授真传的——王老相公在靖胜军任判军时，与你父亲也是相识的。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这些旧事，看来你却是没有听长辈提及过。”

    卢雄这么说，却不是不信徐怀。

    “行，行，行！小爷你快住手，我给你银子！”郑屠户忙叫道。

    海碗粗细的柳树“咔嚓”一声折断成两截倒下来。

    “你父亲徐武宣归乡将伏蟒枪传给族人，难道就没有说这伏蟒枪乃是靖胜军前帅臣王孝成军中独创？”卢雄说道。

    徐怀对自己父亲是没有什么印象，但徐氏那些个曾是靖胜军旧卒、此时还在的族叔族伯，还是有印象的。

    倘若有人知悉蔡铤意欲派人刺杀王禀，第一次能报信，就冒了很大的危险，看到刺客不肯善罢甘休后，不愿意再牵涉进来，不是很正常吗？

    “你这……”郑屠户心虚的坐在肉案后，没有站起来，眼睛瞥了好几眼肉案外侧的那柄制式长刀以及挨他最近的那把剔骨刀，但脑子里念头转了无数个，却始终没有勇气将剔骨刀抄起来说几句狠话。

    要不然，他自己缺这二两银子啊？

    徐氏族人所习的伏蟒拳、伏蟒刀、伏蟒枪，都是他父亲徐武宣等人早年从军时所习，后来归乡才在徐氏族人中流传开来。

    郑屠户心知今日就找徐武江将这杀胚拉走，却不能阻止他日后再来找麻烦，干脆利落的将钱匣子拿出来，里面有几枚碎银锞子以及大把的铜子，心想让这蠢货去悦红楼闹事，看悦红楼背后的唐家怎么往死里收拾他！

    “谁他妈没事断人两条腿？”郑屠户心里想。

    难以想象枪头第二段荡劲有多恐怖。

    徐怀陡然间又想到一个问题，靖胜军是禁军编制，照理来说生老病死都应该在营伍之内，他父亲及其他徐氏怎么可能会在十五年前离开军营归乡？而之前又怎么会去从军的？

    ……

    卢雄窥徐怀眼睛里确有疑惑，提醒他道：“不管你身后是谁，但请他小心蔡铤派来的人，有可能会对徐氏不利……”

    “虽然有些憨头憨脑的，都不知道二两银子只够听琼儿姐唱几曲的，想买红丸，拿两千两银子来或许可以一谈，但人长的模样还真不赖呢——别还是个初哥啊？你们说，真要是初哥，琼儿姐会不会自己倒贴让他睡啊！你们看他那胳膊，不是不好壮啊，你们说琼儿姐能不能吃得消啊？”

    虽然他早就从悦红楼的杂役小厮那里得知刺客入住期间，是头牌红倌儿柳琼儿招应的，但除了这种办法，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找柳琼儿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心的机会。

    说恼恨吧，这事是搞得她挺难堪的，但内心深处又禁不住有着沾沾自喜：徐家那憨货如此不加掩饰，可不正说明她的吸引力，远非那些烂货儿能比及的？

    卢雄从泥地里拔出长枪，两腿分立，身子微微晃动，给人以巨蟒从草丛中立起的感觉。

    也恰恰是这些他不知道的牵扯，以及他那日在鹰子嘴虚张声势，才令刺客误会甚深，甚至不容他去分说。

    卢雄心里却还是难免失落：没有援手，他们应对的手段太有限了。

    之前要说混入商队的两名刺客半途离开是行打草惊蛇之计，是他们的误解，但这次刺客借虎头寨搞事，一定是打草惊蛇，也许同时还有对各方面进行威慑。

    王禀祖孙在这时候由卢雄护送前往泌阳留居，刺客更可能会认为这是引蛇出洞之计。

    “你借二两银子给我，日后谁敢在这里惹事，我替你打断他两条腿，一条腿抵一两银子！”徐怀很讲道理的说道。

    虽说那日在鹰子嘴崖头，他拿话唬住刺客令他们没有敢轻易妄动，但空城计到底是空城计。

    “这是伏蟒枪的鹰啄势，稍加变化，可以演变出破盾势、荡刀势，精义是将藏敛之法运用到这枪杆之中，在一刺之间无隙爆发第二段、第三段劲力，在军阵中厮杀时，能破敌将刀盾格挡，破开对手的门户之防。倘若你日后真要从军作战，这才是你真正要吃透的枪势，战场之上，太花哨的刀枪路数，实在是施展不开，核心还是正面攻防。其他枪路虽然也有相似的法门，却与伏蟒枪有很大的不同。”

    郑屠户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找徐武江，将这个憨货拉回去，却听木柱子“咔嚓”作响，灰尘簌簌落下，吓了一跳，定睛看过去，却见徐怀腰背的筋肉虬结鼓起，却是要将木柱子一点点的推离石础子。

    徐怀头大如麻，见卢雄说过这些后看过来，眼睛里还有所期待，但他能说什么？

    徐怀正猜想卢雄为何要故意将长枪刺偏之时，却见枪杆猛的像蛇椎般颤了一下，几乎在同一时间，枪刃往左侧弹荡数寸，刃杆相接处弹打在树身上。

    “徐家那个憨货，从郑屠户那里强借了几两银子，却是要来悦红楼日柳琼儿姑娘！”

    “吃不消，你还想替琼儿姐去受两下？”

    这非常的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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