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粗鲁非真貌

衣甲的徐武江正站在廊下拿着汗巾擦脸。

    他之前浑浑噩噩，对身边人的认识也是浮于表面，却没想到平时颇为粗鲁的十七叔徐武江，刚才在王禀等人面前也似无所忌惮，实际上早就看出诸多疑点。

    徐武江将徐怀、徐心庵喊到东厢房里问话：

    大家利益休戚相关，大姓宗族这才倾力支持剿匪，打过几场硬仗，还捉捕不少强贼流放充军。

    徐武江将他收留在身边，主要还是苏荻担心他笨手笨脚的，靠着三五亩薄田没法养活自己。

    徐怀以往神智浑噩，对自家事知道也不多，就知道他爹徐武宣早年是禁军武官，十五年前离开军营，在南归途中遇到逃荒的苏荻一家人，接济他们到徐氏聚族而居的玉皇岭安顿下来。

    “他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十七叔单留他在身边，不觉闷得慌？”徐武江吩咐的这些事，需要头脑机敏，徐心庵也觉得只有他能胜任，就都应承下来。

    “诺！快吃，看你饿成什么样了，这两天又瘦了不少！”荻娘见徐怀跑过来，将一碗刚热过的粗粮饭塞他手里，还夹一条酱瓜给他。

    “邓郎君那里还需要你这蠢货来操心，你怎么就不能学徐怀，做事闭上嘴少叽叽歪歪？”徐武江瞪了他一眼。

    “你到街市打听一下，明天有哪家马队去县城，你与徐怀到时候陪着走一趟，送他们到县城后就连夜回来，不要耽搁……”徐武江吩咐徐心庵道。

    他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能解说得清楚吗？

    “好咧，这些我都懂！邓郎君那边我就不敢保证了啊！”徐心庵说道。

    后厨有饭桌，但屋里太阴暗，他就蹲在廊前，一边扒着饭，一边思量着事情。

    “徐怀练武没多大长进，但这一身死疙瘩肉，跟铜头铁骨似的，你拿根铁条抽他，都未必能叫他喊痛！”徐武江笑道。

    而邓珪调到淮源上任有两年多了，每日要么在军寨里喝酒，要么就跑去街市狎妓玩乐，都不怎么管事，徐怀还以为他是一个无能的昏庸官吏。

    当然了，山寨不再随意下山打家劫舍的代价，就是隔三岔五会到附近的村寨勒索粮食财物。

    唐州后来改过一次兵政制度，淮源巡检司得以从当地招募土兵。

    徐武江作为地方宗族举荐的节级，在巡检司是不入流品的小兵头，地位低微，但除了他背后徐氏在桐柏山乃是大姓豪族外，他本人身手强横，闻名乡里。

    这他妈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嗯！”徐心庵应道。

    难道说他在鹰子嘴时，还识破那三个马匪实是追杀王禀的刺客？

    这世间从来都不会缺少作奸犯科之徒，兼之官府、宗族大户盘剥，活不下去的乡民落草为寇也绝非新鲜。

    即便有三五刚落草的蟊贼不懂规矩跑到淮源镇附近惹事生非，甚至都不用巡检司这边出手，那几家山寨都有可能暗中将人头送过来。

    “今日真是王老相公所说那般，有几个马匪不开眼跑来淮源镇附近劫财？”

    “不是劫财的马贼，难不成还是追杀王禀那老头的刺客不成？我看十七叔你就是多心了。”徐心庵却没心没肺的说道。

    抽中也不会痛，徐怀也就不躲。

    “哦，对了，你再去找徐四虎他们，让他们嘴严实一些，不要将今天的事胡话说出去——这事不管有什么蹊跷，鹰子嘴那里有马贼出没，‘盗匪不靖’却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传到县里不是好事，别他娘给自己没事找事。”徐武江又吩咐道。

    “王禀必然是在朝中得罪了谁才被贬到唐州来，但邓珪不去亲近王禀便完事了，也没有必要急吼吼避开啊！这事真不对劲！再说虎头岭、歇马山那几伙人马，这几年都颇为老实，平时暗中都能得附近村寨的孝敬，应该不会对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马车下手——倘若他们是别地的马贼盯上肥羊，也不能跑到鹰子嘴附近再下手啊？”

    徐怀觉得，这世间要说还有谁真正关心他，也就是苏荻了。

    难道说这三名刺客很可能还是当朝枢密使蔡铤所派？

    徐武江见徐怀又犯傻发愣，自己走到窗前自言自语道：

    不这么说，难道说他早就料到王禀今日在鹰子嘴崖前有难？

    “那明日护送之事呢？”徐心庵问道。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东西？”荻娘问了一声，便跑去后厨给徐怀准备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