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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驶出莫斯科以后,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车往麻雀山上驶去时,我打算回头望一望。

    “别,别————现在别回头看,”扎戈斯金叫了起来,“我们马上就到那个地方,看莫斯科得从那儿看……”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的车停了下来。扎戈斯金请迎面走来的一个农夫帮忙勒一勒马,自己则领我向孤零零地竖立在山上的一棵树下走去……

    “您躺在这棵树下,”他对我说,“现在请观赏,请观赏!这儿看得最清楚……”

    我听从他的话,观赏起来。景色的确十分壮观,由这里望去,整个莫斯科尽收眼底,数不清的钟楼和花园展现在眼前————夕阳普照全城。扎戈斯金在我的身边躺下来,擦了擦眼镜,然后久久凝望着自己的家乡,激动得几乎流出泪水……

    “嗯,怎么样?您有何感想,亲爱的,”他用激动的声音说道,“我们金顶白石的莫斯科怎么样?世界上哪个地方都没有这种景色。舍维廖夫说罗马有点像莫斯科,也许是吧,可到底不一样呀!……你瞧,你瞧!……看在上帝的分上,请你说说:一个真正的俄国人怎么能不爱莫斯科呢?伊万大帝钟楼该有多高呀……老天爷!……瞧那右边是西门修道院,顿河修道院的屋顶在左边……”

    扎戈斯金摘下眼镜,擦掉涌出来的泪水,抓住我的手说:

    “喂,怎么样,此情此景之下,你那颗俄国人的心是否在激烈跳动呢?”

    他心醉神迷,开始对我以“你”相称了。

    美妙的夏夜,扎戈斯金的满腔热情,呈现在我眼前的壮丽景色,加上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凄凉的俄罗斯歌曲的歌声————这一切都使我心潮翻涌。

    “谢谢您,”我对扎戈斯金说,“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傍晚。”

    扎戈斯金拥抱并亲吻了我,说道:

    “你是个真正的俄罗斯人,你是我们的人,不过,请你别迷上眼下开始风行的那些荒诞思想。你们那位别林斯基是个聪明人,可他缺少一颗心,一颗俄罗斯人的心……”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个指头指着自己的左胸……

    从这天晚上起,扎戈斯金对我更加垂青了,他一再要求我,只要去剧院看戏,一定得坐他的包厢,并且竭力张罗,要让我看看莫恰洛夫的全部才华……

    “不过我不知道能否演得成功,”他说,“得稍微等一等。眼下他根本上不了台,又喝上瘾了,这个家伙!”

    谢·季·阿克萨科夫每次见到扎戈斯金都要问:“喂,莫恰洛夫怎么样啦?”得到的答复总是不能令他满意,使他气得发狂……

    “看样子,这个伟大的天才彻底毁了!”他用拳头敲着桌子,大声说道,“该拿他怎么办呢?”

    于是谢尔盖·季莫费伊奇便告诉我,他在莫恰洛夫身上花了很多工夫,千方百计作了种种努力,想唤起莫恰洛夫的自尊心,让他抛开那种肮脏粗野的生活,却徒劳无益。莫恰洛夫在有教养的人中间感到局促不安,他答应了要稳重一些,感谢阿克萨科夫的关心,诅咒自己身上的弱点,规规矩矩地过上几天,但突然又不知不觉溜出去,跟形形色色的小商小贩一起狂喝滥饮,喝醉了就大发酒疯,喊道:“给我跪下!我是天才!我是莫恰洛夫!”

    “眼下我对他不抱希望了,”阿克萨科夫又补充道,“您未必能够看到他的真正才华,不过,谁又料得到呢?一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出人意料,突然冒出一些真正的灵感来,尤其是演《哈姆雷特》的时候。”

    有一天扎戈斯金走进谢·季·阿克萨科夫的书房,说道:“喂,亲爱的,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听说莫恰洛夫现在清醒了,我们要为他(他指了指我)演出《奥赛罗》和《哈姆雷特》,不过我对莫恰洛夫很不放心,这家伙未必靠得住……”

    “上帝会保佑的,没关系,”谢尔盖·季莫费伊奇说,“就算整个戏演不好,也许总有几段精彩的地方……”

    这以后过了几天,海报上就出现了《哈姆雷特》的剧名,由莫恰洛夫主演。谢尔盖·季莫费伊奇在等待这个戏演出时非常激动,心里又恐惧,又抱有希望……

    我同他一起坐在经理包厢里,戏开演时扎戈斯金不在包厢。启幕之前谢尔盖·季莫费伊奇忐忑不安地说:“咱们来瞧瞧到底怎么样!”

    第一幕结束后,谢尔盖·季莫费伊奇摇了摇头,忧郁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不行,糟透了。”演到第二幕,当哈姆雷特几次出场时,阿克萨科夫几乎忍不住伤心和愤懑了,他坐在椅子上辗转不安,嘴里不住地嘟囔:“他完全毁了!他演哈姆雷特还从来没有演得这么糟,简直该把他赶下台去。”幕落下以后,谢尔盖·季莫费伊奇心烦意乱地走出包厢,在包厢的前室里碰上了刚刚来到剧院的扎戈斯金。

    “太不像话了,”他十分懊丧,气喘吁吁地对扎戈斯金说,“老兄,简直不堪入目……”

    “谁呀?莎士比亚吗?”扎戈斯金对着镜子理他的头发,漫不在意地打断了他的话,“亲爱的,这可真是,”他继续说,“你们老是叫嚷: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天才!天才!删掉他一个字你们就认为是亵渎神圣,可他的剧本一定得删改,我向来都是这么说的……”

    阿克萨科夫火了,抓住扎戈斯金燕尾服的翻领推搡起来……

    “什么莎士比亚!谁说莎士比亚啦!你在说什么梦话?不是莎士比亚,是莫恰洛夫不堪入目……你明白吗?”

    “噢————!”扎戈斯金拖长了声音说,“可不是吗,我早就料到他不能上台。”

    “那你干吗非要他上台不可?他那样子叫人看了又觉得可惜,又为他害臊。这不是哈姆雷特,而是拙劣可笑的模仿!”

    扎戈斯金也火了。

    “可你却老是跟我纠缠不休:‘你能让我们很快看到莫恰洛夫的演出吗?什么时候让他演哈姆雷特呀?’好吧,我让他演了,你却反过来责备我。”

    看完第三幕哈姆雷特和母亲的那场戏以后,谢尔盖·季莫费伊奇再也忍不住,挥了挥手就走了……

    我也好不容易才坐到散场:没有表现出一丝灵感,没有听到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不适当的叫喊,笨拙的动作,不知分寸、令人无法容忍的表演……“所有莫斯科人都大肆赞扬的这位伟大的天才到哪里去了呢?令别林斯基兴奋不已的、莫恰洛夫扮演的哈姆雷特 25 到哪里去了呢?”

    我走出剧院时精神疲倦,很不愉快,而且心情沉重。

    一个星期以后《奥赛罗》又上演了。

    莫恰洛夫在《奥赛罗》中的表演跟《哈姆雷特》一样糟糕,仅在第二幕,即苔斯德蒙娜在基普雷岛上会见他的那一幕中,莫恰洛夫才表现出那种真挚的柔情,那种对自己妻子的无限的爱恋,让人从这一幕可以猜测他在舞台上充满灵感、演得最为成功时的形象。他的嗓音柔和悦耳,脸上显出深沉而真切的感情,令我惊叹不已。

    然而我始终未能欣赏到莫恰洛夫的真正才华……

    “明天晚上在我家里,”谢尔盖·季莫费伊奇对我说,“扎戈斯金准备朗读他新近写的长篇小说《故乡的怀念》。您想听的话,就来吧。他很喜欢您,他希望您一定来听一听……”

    作者从第二部开始朗读,第一部的内容给我们讲了一下。

    扎戈斯金的文笔流畅平稳,一时间令我昏然欲睡……突然,这种令人欣然入梦的文笔变成了生动活泼、令人感到清新有力的语言:原来那是在描写小俄罗斯之夜,我不由得精神一振,小说中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西班牙,怎么突然会冒出来小俄罗斯之夜呢?我一时没有弄清究竟,不由得叫了一声:

    “太好了!”

    谢尔盖·季莫费伊奇笑着把我的袖子一拽:

    “您怎么啦?”他小声对我说,“这是他讥讽地摘引果戈理作品中的一段,意思是说,要是这样描写小俄罗斯之夜的话,那么西班牙之夜又该怎么写呢?”

    听完对西班牙某个城市的描写以后,谢尔盖·季莫费伊奇打断了朗读,问扎戈斯金道:

    “你从来没有去过西班牙,那么你对西班牙城市的外貌怎么会描写得这样出色、这样细致呢?”

    扎戈斯金把手稿放在桌上,透过眼镜看了阿克萨科夫一眼,微微垂下了头,非常认真地答道:

    “我有一些卢库京出产的、画着西班牙风光的鼻烟壶,亲爱的,那是干吗用的呢?”

    他稍稍中断了一下朗读,开始论证卢库京的产品完美无缺,他说,外国人出的这类制品不论装潢还是画面都差一些,只要俄国人愿意,他们总能大大胜过德国人、法国人和英国人……

    我在莫斯科的日子过得很愉快,丰富多彩而且转瞬即逝。一想到再过一两个月我就要离开莫斯科(我必须到喀山省去处理事务),我就感到惴惴不安。

    “假如可能的话,我一辈子也不离开莫斯科!”有一次我对康斯坦丁·阿克萨科夫说道。

    “那您干脆迁到我们这儿来得了,”阿克萨科夫答道,“您跟彼得堡毫无共同之处。”

    我们说话时声音很小。离我们几步远的窗边(这是在阿克萨科夫家的客厅里)站着谢尔盖·季莫费伊奇和我尚未结识的米·彼·波戈金。

    “米海洛·彼得罗维奇,”康斯坦丁·阿克萨科夫把我领到波戈金跟前,对他说道,“这就是对莫斯科感到欣喜若狂的那位彼得堡文学家。”

    老阿克萨科夫爱抚地看了我一眼,把我介绍给波戈金。

    波戈金向我伸出手来。

    “很高兴同您结识……从已经出版的几期看来,”他稍稍停了一下,对我说道,“《祖国纪事》是一份很出色的杂志。克拉耶夫斯基干得不错!我们可以联合出刊,我很愿意把我的《莫斯科人》交给他。这是真的。您写信把我的愿望告诉他……我们的观点看来没有分歧。”

    最初几期《祖国纪事》受到莫斯科所有知名文学家的一致赞扬。在当时卧病的尼·亚·梅尔古诺夫 26 的病榻边晚上经常有许多人聚在一起:舍维廖夫、霍米亚科夫、(尼·菲·)巴甫洛夫、康·阿克萨科夫,等等。我在他那里初次听到作者本人朗诵下面这首诗:

    自豪吧————谄媚者对你说道……

    这首诗尚未在期刊上发表时即已在莫斯科引起热烈的喝彩声。

    顺便讲一讲这首诗。它是尼·菲·巴甫洛夫于一八三九年六月寄给克拉耶夫斯基,供《祖国纪事》刊用的。

    到了秋天,我从喀山回到莫斯科以后,收到克拉耶夫斯基(十月十日)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就便告诉我:

    “……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请将下面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尼古拉·菲利波维奇(巴甫洛夫)……我从头 27 说起。他在夏天给我寄来了霍米亚科夫的诗《自豪吧————谄媚者对你说道》。我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决定把它留到秋天再发表。到了九月,我把这首诗送去审查。书刊审查官和审查委员会勾掉了一行:‘你把自由的秘密告诉他们’。我不敢用任何词句去替换这行诗,便写信给尼古拉·菲利波维奇,请霍米亚科夫亲自解决这一难题。就在我等候回音期间,正好在一个星期之前,第二百三十期《圣彼得堡新闻》(即科学院新闻)上突然出现了霍米亚科夫的这同一首诗,标题是《祖国》,没有作者署名,有我这儿被删去的那一行,只不过少了六行诗,那是霍米亚科夫用来替换中间这两行诗的:

    而你的夙愿,你的使命,

    你那上帝选定的命运……

    而在交给我的手稿中,这六行诗出自尼古拉·菲利波维奇的手笔。这件事使我不胜惊愕!我当即写信给东杜科夫公爵(当时的圣彼得堡教育区督学兼书刊审查委员会主席),请求允许按寄给我的原稿发表霍米亚科夫的这首诗,并加一条附注 28 ;他批准了(诗和附注刊登在第十期上),可是第二天,第二百三十一期《圣彼得堡新闻》又刊登一条“补正”,说《祖国》一诗的作者是霍米亚科夫,《俄国荣军报文学副刊》乃至《圣彼得堡新闻》都先于《祖国纪事》转载了这首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能否请尼古拉·菲利波维奇解释清楚呢?

    “假如这种玩笑并非出自霍米亚科夫本意 ,那就应该由他亲自给东杜科夫写信,对这种专横的做法提出控诉,否则我们将没有一篇文章能够幸免于这种劫掠的危险。我在此地无法查清这件事,因为我不论同奥奇金 29 那些人还是同这个什么……都没有往来……”

    我把这些话全都转告了巴甫洛夫,但这场玩笑 (用克拉耶夫斯基的话来说)是以什么方式解释清楚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有一天夜里我们从梅尔古诺夫的住处沿着林荫道步行回家,有巴甫洛夫、霍米亚科夫,还有一个不记得是谁……巴甫洛夫同霍米亚科夫两个人谈得异常兴奋。谈论的对象是一个姓米尔克耶夫 的人,此人靠了巴甫洛夫和霍米亚科夫的情面,在此之前不久出了一本小小的诗集;这些诗现在除了专门搞图书目录的人以外已无人知晓。当时巴甫洛夫和霍米亚科夫对米尔克耶夫那些轰动一时的诗歌感到欣喜若狂,把他看成俄国文学最光辉的希望之一。当时已因自己的诗才和一本有歌德亲笔题词的纪念册而驰名的卡罗利娜·卡尔洛芙娜甚至写了一首致米尔克耶夫的诗,其时米尔克耶夫大概有二十二或二十三岁。用当时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浑金璞玉式的天才:他几乎未受过任何教育,也根本不懂外语。尼古拉·菲利波维奇·巴甫洛夫是上流社会的人,他试图证明必须让米尔克耶夫学习讲法语,因为法语将使他有可能接近上流社会,这对他的发展将起促进作用……霍米亚科夫对此激烈进行反驳,他说,不论法语还是上流社会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只会害他;应该逼他认真学习德语,了解了德国文学和哲学,他的世界观才能变得更加开阔。这场争论十分激烈,双方都不肯让步,直至分手时仍未决定那位浑金璞玉式的天才的命运……此事过了半年,人们对米尔克耶夫已完全冷淡下来,他也很快死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死的时候极端贫困。

    当我把有关米尔克耶夫的争论告诉别林斯基时,他忧郁地笑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他感叹道,“这个人写的诗不过是些浮华的辞藻,与其为他争来争去和出版他的诗集,倒不如干脆帮这个穷汉一把。他们坑害了他……由于受到他们的赏识,天知道他自己会怎样想入非非!就算他真有诗才,他也照样会饿死,因为诗是不付稿费的。巴甫洛夫想让他成为一个上流社会的人,霍米亚科夫则想要他成为一个思想家,可是他需要的首先是一块糊口的面包,以及获取这块面包的手段。” 30

    随扎戈斯基一起驱车去麻雀山以后,我写了一篇关于莫斯科的文章,写得热情洋溢————充满了动听的辞藻,用了许多感叹号、问号和数不清的省略号,还从德米特里耶夫 31 、格里鲍耶陀夫、普希金等人的作品中引用了形形色色的有关莫斯科的题词。文章发表在克拉耶夫斯基先生的《俄国荣军报文学副刊》上。这篇文章用了不少空泛华丽的词句,不过感情还是真挚的,我也因此获得了阿克萨科夫一家人更大的好感。

    康斯坦丁·阿克萨科夫对这篇文章非常满意,他拥抱了我,并同我紧紧握手。

    在他读了这篇文章的那天傍晚,我同他到莫斯科的大街上闲逛,最后走得累了,便在莫斯科河岸边的斜坡上躺下来休息,从那里可以看见德拉戈米洛夫桥。

    我们脱下常礼服,躺在草地上。白昼的炎热开始稍稍减退,傍晚的清风吹来,使我们感到清新、惬意……晩霞的景色十分壮观。

    “世界上还有什么别的城市能够让人像咱们现在这样,随随便便、自由自在地躺下来休息吗?”康斯坦丁·阿克萨科夫对我说,“我们离市中心并不远,可是在这儿就像到了乡下。您瞧瞧那些房屋,星星点点掩映在山上的绿荫之中,多么美呀……您在莫斯科可以找到许多这样僻静而又风景如画的地方,有的甚至离市中心只有几步远……这就是莫斯科绮丽风光的一大特色!我不明白,在您那用花岗石修造的、冷冰冰、直挺挺的彼得堡怎么能活得下去?……不,您就留在我们这儿吧,您有一颗俄罗斯人的心,而俄罗斯人的心只有在这儿,在这片广阔天地里,在这些随处可见历史遗迹的地方才能轻快地跳动……怎么能不热爱莫斯科呢!她为俄罗斯作出了多少牺牲呀!”

    阿克萨科夫越说越兴奋,当讲到“作出牺牲”时,他便从地上跳起来,两眼闪闪发亮,一只手握成拳头,声音也越来越洪亮……

    “是我们意识到自己的民族精神的时候了,而这一点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到;是我们同人民接近的时候了,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得从我们身上扔掉这些把我们同人民隔开的窄小蠢笨的德国服装(说到这里阿克萨科夫俯身到地面,拾起自己的常礼服,神色鄙夷地把它扔到一边)。彼得 32 让我们脱离民族精神,要人们剃掉胡须,今天我们重新恢复民族精神,就该把胡须蓄起来……就是这样,伊万·伊万内奇!”当我从草地上欠起身子时,阿克萨科夫把他那宽阔的手掌放到我的肩上,最后说道,“抛开彼得堡,迁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在这儿会过得很有意思。真的,您考虑考虑吧。”

    他吃力地穿上那件窄小的德国常礼服,这件衣服套在他那壮实的身体上不知怎么有些别扭。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也动身回家了……

    此后大约过了五年,康斯坦丁·阿克萨科夫脚穿擦了油的皮靴,身着红色俄式衬衣,头戴十八世纪以前的俄式平顶毛皮帽公开露面,在莫斯科闹得一片哗然。

    据说在一次舞会上(这是四十年代的事),他走到当时莫斯科著名的美人K. 33 跟前。

    “扔掉这件德国连衣裙吧,”他对她说,“您干吗喜欢穿这种裙子呢?您给我们所有的女士们做个榜样,穿上咱们俄国传统的无袖女长衫,那对您这副花容月貌该是多么合适!”

    就在他劲头十足地对她说这番话时,当时的莫斯科军事总督谢尔巴托夫公爵走了过来。她对总督说,阿克萨科夫劝她随时随地都穿民间的无袖女长衫。

    谢尔巴托夫公爵微微一笑……

    “这么说来,我们就该穿民间那种男长衫啰?”他瞟了阿克萨科夫一眼,不无讥讽地反驳道。

    “不错!”康·阿克萨科夫两眼灼灼闪光,手握拳头,十分庄重地说,“干吗不能那样呢?我们全都穿俄罗斯民间男长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谢尔巴托夫公爵一见他如此狂热,便赶紧走开了。

    “谢尔巴托夫跟阿克萨科夫之间出什么事儿啦?”有人问曾经目击这一场景的恰达耶夫道。

    “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清楚,”恰达耶夫微笑着答道,“好像是康斯坦丁·谢尔盖伊奇劝军事总督穿女式无袖长衫……反正是这一类意思吧……”

    1 读者也许会看出,第二部较第一部具有更多的片段性质。我只发表我认为有可能发表的那些部分。假如对我的《群星灿烂的年代》惠予注意的那些评论家愿意考虑这样一个事实,即这仅仅是回忆录的选段的话,那么他们对我的评论就会采取比较宽容的态度。————作者注

    2 信仰基督教的国王登极时要举行宗教仪式,在脸上敷擦“圣油”(橄榄油),以示其王位的合法性。

    3 见《回忆别林斯基》一文(本书第三百九十九页),这篇文章于巴纳耶夫写《群星灿烂的年代》前一年发表。

    4 尼·弗·斯坦克维奇(1813——1840),俄国社会活动家、哲学家、诗人,一八三一年起在莫斯科的大学青年中组织并领导了著名的文学哲学小组。一八三七年斯坦克维奇出国治病,由别林斯基继任小组领导人。斯坦克维奇病逝于一八四〇年六月,小组成员后来分别成为西欧派、斯拉夫派和革命民主派。

    5 引文不准确,因而文意略有出入。原文中“暗示”应为“模糊的暗示”。

    6 谢·季·阿克萨科夫(1791——1859),作家,康·谢·阿克萨科夫之父。主要作品有自传体小说《家庭纪事》和《孙子巴格罗夫的童年》。

    7 不确。谢·季·阿克萨科夫当时仅四十七八岁。

    8 一个爱好文学的富人。

    9 尼·菲·巴甫洛夫(1803——1864),俄国作家。

    10 米·彼·波戈金(1800——1875),俄国历史学家、作家、彼得堡科学院院士。接近斯拉夫派右翼,一八四一至一八五六年同舍维廖夫联合编辑并出版反动杂志《莫斯科人》。

    11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内的著名古迹。

    12 在莫斯科红场。

    13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内古迹。

    14 同注4。

    15 俄罗斯的古称。

    16 亚·埃·明斯特(1824——1908),《俄国作家肖像画廊》的出版人。

    17 老阿克萨科夫死于一八五九年四月,康·阿克萨科夫死于一八六〇年六月。

    18 卡·卡·巴甫洛娃(1807——1893),俄国女诗人、翻译家。

    19 历史地名,在莫斯科西部。

    20 叶·伊·奥尔德科普(1787——1845),俄国翻译家、词典编纂家。

    21 法国地名。

    22 莫斯科一家酒馆的老板。

    23 不合规范的法语,意思是:“我把它忘了,王妃。”

    24 即苏联时期的列宁山。

    25 巴纳耶夫指的是别林斯基的《莎士比亚的剧本〈哈姆雷特〉————莫恰洛夫扮演哈姆雷特的角色》,该文于一八三八年分三期连续发表在《莫斯科观察家》上。

    26 尼·亚·梅尔古诺夫(1804——1867),俄国小说家、政论家,一度同赫尔岑私交甚笃,同别林斯基和斯拉夫派均有交往。自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期起积极为尼·菲·巴甫洛夫的反动报纸《现代报》撰稿。

    27 原文是拉丁语。

    28 这条附注指出,作者预定给《祖国纪事》发表的这首诗已经刊登在“一家报纸上,做了若干修改,没有作者的署名。本刊发表此诗时系按原文全文刊登”。

    29 安·尼·奥奇金(1791——1865),杂志出版人、翻译家、书刊审查官,一八三六至一八六二年间任《圣彼得堡新闻》报编辑。

    30 叶·卢·米尔克耶夫(1815——1846/47),一个靠自学写诗的诗人,由茹科夫斯基从西伯利亚带到彼得堡,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到莫斯科,受到巴甫洛夫等人的吹捧,其后穷愁潦倒,于一八四六或一八四七年自杀。

    31 伊·伊·德米特里耶夫(1760——1837),俄国诗人,感伤主义的代表人物。尼·米·卡拉姆津的朋友和追随者。

    32 指彼得一世。

    33 K.可能是指著名的美人奥罗拉·卡尔洛芙娜·舍恩维尔,她于一八四六年改嫁给历史学家卡拉姆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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