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勺给他，问：“太阳晒不晒？”

    韩廷很冷静：“从长远看，等广厦发展起来，东扬损失更大。这一招看着损己，好处却也不少。同科资金链断裂，后续很容易爆发各种问题，被东扬打垮。而且这事儿干了之后，东扬的社会形象会非常好，有不可估量的社会价值。”

    韩廷说了出来，就一句话的事儿。

    韩廷说：“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

    纪星问：“身上也给你擦一下？你昨儿晚上应该出汗了。”

    韩父说：“公司应该挺忙的吧，要产品召回。”

    纪星坐在阳光铺满的落地窗边，听他这么说，手都在打颤，问：“你准备在AI高峰论坛上宣布这个决定？”

    韩廷眉心皱了下，刚要说什么，纪星怕他跟他父亲争起来，赶紧塞了瓣橘子给他：“还有最后一瓣，吃了吧。”

    头几天由于产品召回，纪星挺忙的，跑进跑去。却也尽量挤出碎片化的时间跟他腻在一起。

    可就在一片和乐之时，忽然一个记者往这边挤，脚上绊到一根线，人猛地一趔趄，肩上扛着巨大摄像机，就朝韩廷后背上撞过去。

    纪星睡在病床旁的沙发上陪他， 直到快黎明他睡去之后她才睡。

    韩廷张口含住，目光瞟了眼门廊，表情稍收，抬起头，慢慢将橘子吞进喉咙。

    纪星问韩廷：“同科根本没有东扬那么厚的家底，一口吞下广厦，砸了不少资金吧。”

    “不好意思，我之前受过伤，所以我未婚妻比较紧张。”

    纪星咬牙，道：“我那么有魅力，怕你看了迷得不行，非我不娶。”

    韩母没什么表情，问她：“今天不上班？”

    韩廷说：“练练又能回来。再说，也不是不可以运动。”

    等第二天醒来， 他人就好了很多，气色好转， 精神也好了。

    纪星霎时抬不起头，感觉自己是罪魁祸首。

    “舒服。”韩廷说，“要起反应了。”

    韩廷想及此处，不知怎的，心里有一丝细微的撕裂感。

    那人爬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言语中已默认他懂了纪星的意思是他不该撞韩廷。

    ……

    这话对纪星来说，是最高的夸奖。

    半路，有人推开病房门，她以为是唐宋，没在意，把橘子递到韩廷嘴边：“啊~”

    纪星跟着回头，就见老爷子，还有韩父韩母都来了。

    又过了几天，市场上再次传来消息，同科收购广厦，后者正式发起最后一轮公开融资，准备科技股上市。据说融资过程十分顺利，多家投资方都对广厦前景看好。而广厦在近期的良好态势也将带动同科发展。

    一番折腾下来，她额头上出了层细汗。

    纪星也剥下一瓣塞自己嘴里，清甜多汁，比她以往在超市买的好吃多了。她一边咬着橘子，一边拣着丝络，喂给他吃。

    纪星听到这消息时，正抱着半颗大西瓜坐在阳台上啃。韩廷坐在一旁的轮椅中电脑办公。

    韩廷却摇了下头：“他本质上是营销号。营销号拿钱办事，靠这个谋生，把金主供出来，以后谁敢买他，这不自断生计吗。就算告他让赔名誉损失，他也不会供出幕后金主。”

    倒是老爷子对韩廷轻叹道：“所以我常跟你说，行事切莫太狠，给人留条后路。狗急了还跳墙呢。这不，这次让小星星吃苦了。”

    纪星问：“什么办法？”

    纪星很是虔诚地喂他，安享这份不与外人道的亲密；韩廷也不说话，安静地吃着。病房里静静悄悄。

    两人下了车，走上红毯区。纪星稍稍落后他半个身位，和他拉开距离。毕竟在媒体大众前，她跟他走一排不太像话。

    纪星反应了两秒，瞪他一眼：“都这时候了你想什么呢！”

    “……”韩廷问，“什么叉叉男女？”

    纪星说：“你没骂过，但你说的话总叫人想去死。绵里藏针，很刻薄。”

    彼时江淮已经回国，纪星在家办公也更轻松了。

    纪星把韩廷扶进浴室，让他坐进圆形大浴缸里，脱了衣服，调好水温了给他冲水，又往手上挤上一捧沐浴露，搓搓几下打出泡泡，抹去他前胸后背，脖子手臂，腿上脚上，哪儿都不放过。

    韩廷说：“真没有。”

    “……”纪星脑门发紧，不想韩父接着说：“我看了新闻，你临场反应快，考虑事情周全，处变不惊做事得体。工作中的状态和私下里看起来很不一样。”

    韩廷含进嘴里，闻见她指尖沁人心脾的橘香味。他当初送她的某款香水就是类似的味道。

    纪星皱眉：“好不容易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天天跟你待一起。”她说着，扑上去搂住他的胳膊，蹭蹭，“你就在这里，哪儿都跑不了。”

    韩廷那话是无意间脱口而出，他自个儿都没察觉，认真看着视频。

    病房里一时安安静静，只有视频里她的声音坚定有力：“产品全线撤回之后，我们会请第三方机构做检测……”

    韩廷说：“有点儿。”

    这次回了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韩廷问：“你怎么看？”

    他看完了，放下手机，说：“你处理得很好。”

    手术后第一晚， 麻|醉|药的作用完全消散后， 韩廷疼了一晚上。

    韩廷终于把碗接过来自己喝。

    纪星叹气：“我在深圳就说过，广厦目前实力不高，相当于东扬DOCTOR CLOUD研究前十年的实力。但现在技术发展快，差距不难缩短。要对付广厦，得在摇篮里扼杀。目前可能是最好的时机，上市前夕，最脆弱的时候，一旦某个环节断裂，母公司子公司都会损失惨重。但是……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他们。或许他们也担心我们搞什么，所以才频繁做手脚，想让我们自顾不暇。”

    纪星赶紧起身：“爷爷好，叔叔好，阿姨好。”她放下橘子，给他们搬椅子来坐。

    夏日的早晨，金色的阳光照进来，像一层柔软而温热的纱。

    韩廷淡笑：“东扬成立几十年，还从没搞过面子工程。”

    韩廷问：“你笑什么？”

    韩廷一时没接话，倒是唐宋说了句：“常河也要参加北京AI发展峰会，同科旗下并没有AI业务，只有跟广厦的合作部分。看来，他对广厦的收购是势在必得。”

    “当然！”那记者眼睛发亮，明显是长期混科技圈的，“咱们国家终于有系统的AI人才库了！您得好好干，千万别搞成一个空壳子。”

    她坐在小圆桌边，看着电脑里头的消息，舀了勺西瓜递到他嘴边，笑话他道：“诶，他们说你瘫痪了。”

    她在后边偷偷看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身材高大又挺拔。在家里待久了，她还是喜欢他现在的这幅样子。霸气而又从容，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度翩翩。

    韩廷说：“好。”

    韩廷原是打算直接走进会场，但有个记者问：“韩总！外界在传，说东扬有意跟启慧合作建立AI人才库，这是真的吗？”

    纪星一下子就懵掉了。

    她刚才得意忘形，差点儿忘了，任何时候她脑袋里一点儿小心思，他都清清楚楚。她尾巴一翘，他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纪星说：“我要学你，说话讲文明。骂人不带脏字儿。”她结尾撂了句北京腔。

    她要抢手机，韩廷换了只手。纪星又怕争抢中撞到他：“哎呀，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现场媒体人员哈哈笑起来，接着他的玩笑说：“本来不信，可如果是东医的器械，那我们信的。”

    纪星一愣，跑出来，就见韩廷躺在床上看视频。

    韩廷似乎心情不错，停下脚步，反问：“你希望是真的吗？”

    纪星一秒脸色垮掉，不高兴地盯着他。

    几天后，瀚海星辰的相关产品召回，检测结果安全无害，且质量的确远超国家标准。那位打假斗士也公开道歉忏悔。

    “嗯。”他点头。

    韩廷是没法闲下来的，人虽然在医院，但也得处理公司的事情。

    韩母又说：“那么忙还守在这儿陪廷儿，难为你了。”

    韩廷说：“你不用陪我，可以就待在公司。”

    “……”韩廷看了她一眼。

    几天后，东扬的股票仍持续涨停。

    “棒！”纪星眉飞色舞，说，“过会儿上床给你庆祝一下。”

    四周霎时安静。

    韩廷问唐宋：“我讲话刻薄？”

    韩廷问：“为什么？我已经没事了。”

    他极少有这样随意又不修边幅的样子，她乐了起来， 忍不住笑。

    “你真当自己是大爷了！”纪星怼他一句，转身却很高兴地拿了橘子，剥开来分两半，剥下一瓣来，把橘子瓣上的丝络拣得干干净净，递到韩廷嘴边。

    气氛忽然就扭转了过去。

    韩廷微笑道：“是瘫痪了。然后拿东医自个儿的医疗器械给救了回来。这不，又站起来了。”

    纪星咬牙琢磨片刻，也不管了，使劲一点头：“行！你说要干，我就支持你！”

    纪星鄙视道：“除了那对叉叉男女还有谁？”

    唐宋默默低头摸了下鼻子。

    纪星轻斥：“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