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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来不及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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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腰间。曾万山一生戎马,便察觉到了那是枪,他脸色一变,目光蓦地转厉,转头朝孟副官怒喝:“你!你小子竟然吃里爬外!”

    曾和颐冷笑着盯着她,并无一丝惧怕,反而上前一步,手一扬,给了吕静如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而一旁的孙国璋却嗅到了不对,他的面色渐渐发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曾夫人、曾方颐、曾静颐三人才上前一步,便被侍从团团围住,她们只得破口大骂:“你这个下三烂的贱货……”“你这个死娼妓,不要脸……”

    周兆铭与曾方颐坐上了车子,在前后各一辆小汽车的护卫下来到了仙鹿山南麓的曾太夫人墓地。

    周兆铭和曾方颐一下车,远远便瞧见曾万山和曾夫人已经在墓地了,两人遂朝太夫人的墓地走去。曾万山身边的孟副官对他们敬了一礼,伸手拦住了周兆铭:“周军长,大帅吩咐了,太夫人墓前,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

    孙国璋却一脸鄙夷地往边上移了几步,抬头挺胸,跟曾夫人等人划清界限:“我孙国璋在此申明,这些都跟我孙国璋没有丝毫的关系。我虽然不才,却也不屑做这种不齿之事。”

    此时虽已开春,但春风料峭,吹拂而来,依旧冷如刀削。曾方颐等人虽然貂皮裘皮在身,但亦觉得脸上肌肤犹如冰冻,僵得失去了知觉。她们虽然不能言语,但低垂着的脸上俱是不耐烦之色。

    曾万山一副恨不得吃其血肉的表情:“周兆铭,你想干什么?”周兆铭慢吞吞地道:“爹,我不想干什么,女婿是瞧您一把岁数了,身子骨也不大好,还一直这么操劳,女婿我这是心疼你,想给你分忧解劳而已……”

    唐陆氏左思右想,只觉得已无活路可走,只有使用拖字诀,盼着曾连同、唐宁慧等人别来唐家。因日夜担忧,老迈的身体自然吃不消,很快就病了下来。

    周兆铭道:“即便你发现下毒一事,但怎么知道我们会在太夫人忌日动手?”说完,他霍然抬头,“有内奸!”

    孙国璋拼命点头,落泪不止:“静如,等你伤好了,我跟你马上回碧溪,马上回去……”吕静如唇畔含笑,语气却越来越低微:“你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回去……告诉……告诉我爹娘,我这几年过得很好……只是生了场重病,所以……”

    周兆铭又转头看向吕静如,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你?”站在他面前的吕静如坦言不讳:“不错,是我。”

    每日的下午时分,曾万山都会耍一下拳脚,疏松疏松筋骨,几十年的规矩了,过年过节也不例外。

    曾静颐则哭着道:“爹,我们不能饶了他们。你要把凶手抓出来!把他给枪毙了!要给七弟报仇啊!”

    两人很快便到了唐陆氏的房门口,白如懿敲了敲门:“娘,四妹妹和四妹夫来给您拜年了。”说罢,便携了唐宁慧进去。

    说起这位一念大师,前些天因缘际会来到了鹿州,被曾万山得知,便把他请回了府邸,此事,周兆铭等人都知之甚详。

    吕静如苍白地摇着头:“不用了,曾连同,我不行了……”

    汪季新与曾静颐、孙国璋与曾和颐来后,孟副官拦住了几人,亦是同样的说辞。孙国璋一介书生,本就不配枪;汪季新听了后,“哦”了一声,却并不动作,而是与周兆铭对视了一眼。他见周兆铭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便会了意,一把拔下腰间配枪,递给了孟副官。

    周兆铭直认不讳:“不错!是我干的。”他退后几步,站在曾方颐等人面前,双手一摊,“大家都是有谋出谋,有力出力了。”

    那日晚上,曾方颐、曾静颐等人听闻后,不免撇嘴冷笑:“爹如今真是病急乱投医。”

    瞧着这一切的曾和颐,此时忽地失声大笑:“好啊,原来你这个贱人也知道怕,你怕他知道。好,那我就告诉他。孙国璋……”吕静如涨红着脸,用枪指着她喝道:“你给我闭嘴!”

    唐宁慧左右不见唐陆氏,便问:“大娘呢?”

    一路上,唐宁慧问:“可有延医用药?”白如懿道:“年前请了大夫把过脉,大夫只说什么气血郁结于胸,是心病。开了几服药,说让婆婆凡事想开些,方能药到病除。

    唐陆氏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原来在年前,有人趁唐少丞上班、白如懿出去采办年货,敲响了唐家小院的门:“唐老夫人在不在?”

    她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这里头有七颗解药……你们一家老小每人一颗,服下后便无碍。另外,事成后,我们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们离开。有道是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你们唐家是富贵乡里过惯的人,哪里能过这种普通老百姓的清贫日子,拿了那笔钱后,你们从此之后可以衣食无忧。”

    曾连同朝程副官等人使了个眼色,程副官等左右侍从便拦住上前的曾和颐:“六小姐。”

    唐瑞麟亲亲热热地上前拉着曾笑之的手往小院里走:“笑之弟弟,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瞧。”

    曾万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程副官身上。程副官双脚一并,禀报道:“大帅,那唐家上下一干人等,都已经抓起来了,等候大帅发落。”

    曾连同见状已觉不妙,忙吩咐:“快!安排车子,送吕小姐去医院,快……”中间夹杂着曾和颐的大喊大叫:“孙国璋,你给我放开那个贱人!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抱她……”作势就要扑上去。

    曾万山匆匆推门而入,抓着洋人医生的肩膀问:“医生,怎么样?我儿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正说话间,唐瑞麟端了一个小瓷碟,带着笑之进了屋:“祖母,祖母,这是厨房周妈刚做的糯米团子,爹让我们给您送来。您瞧,热气腾腾的,可好吃了。”

    洋人医生回答:“曾先生的情况是中了毒,但到底中了什么毒,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已经为曾先生打了解毒针,现在挂了解毒药水。我们会尽力救治,二十四小时都有医生在旁,随时观察曾先生的情况……但曾先生能不能醒过来,何时醒过来……我们实在无法保证。”

    唐少丞捏着酒杯还未反应,坐在一旁的曾连同已经勃然变色,第一时间挥手拍掉了唐宁慧手里的瓷杯:“酒里有问题!”

    此时,门被推开,原来,曾家其他人得了消息,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孙国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静如,你会好起来的,我会与你一起回去的,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碧溪……”

    这日午后,曾夫人刚用完午膳,仆妇便来禀报所探得的消息。她倏然抬头:“被禁足了?”

    唐少丞问:“娘,这是怎么回事?”话音还未落下,却见母亲唐陆氏“扑通”一声朝唐宁慧跪下:“四小姐,你要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啊……你要救救我们啊……”

    唐宁慧道:“无论如何,还是大娘的身子要紧,可别因为这些有的没的把病情给耽搁了。银钱都是身外物,只要大哥上进,瑞麟争气,我们唐家总还是有前程的。”白如懿点头道:“四妹妹放心,我晓得的,等下让少丞去跟娘说说。婆婆她啊,如今也只有少丞的话能听得进去。”

    周兆铭的目光缓缓地移过在场的所有人,不远处,有个婀娜身影款款而来。

    孟副官直认不讳:“大帅,良禽择木而栖!”

    吕静如缓缓微笑,说了一个“好”字。说完后,她的目光徐徐移动,最后定格在了孙国璋的脸上。

    吕静如却不再理他,甚至没多看他一眼,她面无表情地对着曾连同道:“曾连同,如今事成,当日你答应我的事,可有反悔?”

    孟副官朝众侍从喊道:“弟兄们,大帅已经在我手里了。我与你们都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一起吃过枪子儿的好兄弟,绝对不会加害你们的。弟兄们,你们把枪都扔了吧,都别给我犯傻。人生一世,命只有一条,没了命,再多的赏钱也没用!”

    曾笑之道谢:“谢谢外祖母。”唐瑞麟正是好玩耍的年纪,此时来了笑之这个年岁相仿的男孩子,正欢喜不已,便拉着笑之的衣袖道:“祖母,我带笑之弟弟去院子里玩。”

    农历正月二十那日,是曾太夫人二十周年忌日。曾万山生前侍母极孝,每年的忌日都亲自带上全家老小去祭拜。这日,更是隆而重之。

    曾夫人手执绢帕,上前一步,终于开了口:“老爷,我与你夫妻一场,我知道你最孝顺婆婆了,你放心!他日你不在了,我会吩咐下面的人将你埋在这里,让你以后可以长伴婆婆左右。”

    孙国璋说,他当年是迫于无奈才娶的曾和颐:“静如,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静如,可是我是迫不得已的,当年曾家拿我们家的家业来威胁我爹……我……”

    急怒攻心之下,曾万山只觉得眼前蓦地一黑,他闭目缓了缓,又猛地睁眼,吼道:“奶奶的!我要的是你们必须把他给我救醒了!救不活我儿子,我就把你们医院给拆了!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想活了!”

    唐少丞和白如懿脸色苍白地唰唰起身:“娘,这是怎么了?”

    话语未落,只见一群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侍从队一边将曾万山等人团团围在中间,一边则迎敌射击。

    院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唯唯诺诺地连声应“是”。

    周兆铭锐利的目光停在孙国璋身上。孙国璋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周兆铭,你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而那时,曾夫人、周兆铭等人以为奸计已成,正开始布局下一步。

    车子停了下来,推开车门便是鹿州最好的教会医院,里头有整个鹿州城最好的医生。

    曾夫人发出“哧”一声笑:“不错,是我害的,那些女人都是我害的。可说到底,她们也是你害死的。这个傅良歆,谁让你宠她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曾万山,我也是人,我也是女人,你把我放哪里了?”

    这日,曾万山才在园子里摆开架势,忽然听得菱花门处传来一阵骚动:“大帅!不好了!不好了……”

    唐陆氏拄着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掷,吩咐程副官:“你把孩子们带出去,我们几个有要事商谈。”

    曾万山平日里最是看不惯那院长医生这种孬种样,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但曾连同命悬一线,他到底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只好厉声质问唐宁慧:“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万山抡起手便甩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曾夫人的脸被掌掴至一边。曾方颐和曾静颐等三人忙上前搀扶曾夫人:“娘,娘,你没事吧?”

    可是,再怎么精心照顾,曾连同却一直昏迷不醒。

    唐陆氏打量了来人,发觉此人素未谋面:“你是何人?”那妇人的姿态极高傲,说话也极不客气:“我是何人你不用管,我来,只是想让你办一件事情。办好了,有的是你的好处;可倘若办不好,你们一家老小便吃不了兜着走。”

    曾万山把一念大师请去府邸,只说是帮忙瞧瞧府邸的风水。可那一念大师进府行走一圈,掐指一算,便直截了当地道:“曾大帅,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又是侍从又是护兵的一群人拥着曾万山来到了教会医院。一个以洋人为首的医生群正团团围着曾连同,做检查的做检查,打针的打针。

    曾和颐见周兆铭眼里露出杀机,她一步上前,挡在孙国璋身前:“大姐夫,不会的!你们的计划连我都不知情,国璋怎么会知道?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

    曾连同对孙国璋倒是客气的:“六姐夫,你快抱吕小姐上车。”

    曾和颐素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任性性子,见吕静如如此,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哼!她不让她说,她偏要说:“你不让我说,是吧?你怕孙国璋知道,是吧?哈哈,可我偏要说。孙国璋,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她吗?那是因为她进了窑子,做了妓|女……”

    临走时,那人还牢牢地叮嘱了一番:“我知道你行将就木,也不怕死。但是你给我听仔细了,这件事若是走漏了风声,第一个死的便是你的长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唐瑞麟。”

    曾万山箭一般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把众人都生吞活剥了一般:“人还没死呢,都哭什么哭!嫌连同死得慢不成?”

    曾万山磨牙道:“好一个毒妇!蛇蝎也逊你三分!好好好!既然你承认了一切,我定饶不了你!”

    孙国璋轻轻地抱起吕静如:“静如,静如,医院到了,医院到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要手牵手一起回荷县,回碧溪镇去。”

    曾和颐“啊”的一声尖叫:“吕静如,你开枪打我……你竟敢开枪打我……”曾夫人大叫:“和颐!和颐!你有没有事?”曾方颐和曾静颐试图推开包围她们的侍从:“小妹!”

    吕静如含泪微笑,带血的手缓缓抚上孙国璋的脸:“国璋……”

    此时的周兆铭一听是那一念大师的主意,便抬眼瞧了下不远处的曾万山,只见他腰间的枪壳空空如也,果然也已经拔了枪。

    “啪”的一声,曾和颐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曾夫人心疼地要扑上前,想抓吕静如的脸:“你这个千人骑万人乘的烂货,竟敢打我们家和颐?!”

    曾万山脸色铁青:“你……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设计害我!”孟副官似笑非笑:“实在是对不住了,大帅。”

    吕静如努力地转过头,瞧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蓝色天空,吃力地说:“你看,夏天过了就是秋天,秋天过了便是冬天。那年,你说过了冬天就带我回碧溪镇的……”

    吕静如被打之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数秒后,笑声渐止。只见她迅速抬手,狠狠地还了曾和颐一个耳光:“六小姐,这个耳光还给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形势比人强。”

    唐宁慧道:“听大嫂说大娘身子欠佳,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唐陆氏道:“哪里是什么病啊,不过是老了,不中用了。”

    不日,便到了年三十,曾家上下吃了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周兆铭的双目几欲喷火:“你是曾连同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吕静如静静地答:“是,但又不是。你想知道为什么,可以问你的夫人,我与她渊源很深。”

    曾万山闻言,顿时哈哈狂笑:“好!好!好!我倒要睁大眼睛瞧瞧,今天上黄泉路的是谁?”

    康侍从道:“今儿去七太太娘家拜年,本来好好的,谁知道车子才发动不久,七少爷就腹痛如绞……七太太和程副官此时正把七少爷送去医院里急救……”

    一旁的唐宁慧听了此话,猛地抬头,刚想要开口,曾万山已朝她极不耐烦地摆手,喝道:“你不用给他们求情。你一个妇道人家,要知道分寸,不该插手的不要插手,给我好好照顾笑之和腹中的孩子便是。”

    曾连同思虑良久,最后决定,索性就照着他们的戏本演下去,来个将计就计。

    曾夫人嘴角微抿,摆手挥退仆妇:“下去吧,有什么就速速报来!”

    曾万山点了点头。那一念大师便手持木鱼,沿着墓地绕圈,诵经念佛。

    侍从们闻言,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个决断。但很快,在第一个人扔了手枪后,接二连三便有人把枪扔了。半晌后,侍从们便被蒙面之人一一制伏了。

    在这一片肃穆安静的梵音里,突然三声鞭炮般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曾万山脸色蓦地大变,转头对围上来保护他的侍从们喝道:“是枪声!来人,快去四处瞧瞧……”

    那群蒙面人远远地围住他们,扬声道:“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快快投降?都给我听好了,缴枪不杀!”

    在他的怒喝下,众人忙敛声收气。

    曾万山面色大变,失声道:“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一旁的枪口正冒着黑烟。原来,周兆铭在打斗中趁机抢夺侍从手里的枪,混乱中射中了吕静如。而吕静如先头的那两枪只是射在曾和颐的脚边,并没有伤曾和颐分毫。

    周兆铭得意扬扬:“爹,您真是老糊涂了。您不在了,您唯一的儿子曾连同又随时会一命呜呼,这曾家军的众将领不听我的号令,还能听谁的号令?

    曾万山脸一沉:“你这个毒妇!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事到如今,你就说实话吧,当年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良歆?”

    白如懿在一旁赔笑道:“瑞麟如今也渐渐大了,娘您好好保重身体,要看着瑞麟娶妻生子,四世同堂呢。”

    白如懿也在一旁帮忙搀扶:“是啊,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行这样大的礼,四妹妹怎么受得起啊!”

    大年初二那日,唐宁慧在曾连同的陪同下,到了唐家拜年。唐少丞与白如懿已经早早地候着了,见三辆黑色小汽车在门口停下,双双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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