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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愿一生无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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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没有吊牌的长裙,对着我比了比,问:“这并非什么大牌,不过是我最新的设计,全世界应该独此一条,你不介意的话,就它?”验证了我的猜想。

    白色A字裙,尾部渲了一层淡粉,孔雀羽毛形状的小亮片,就算拿去走秀也不丢脸啊!于是乎……

    他刻意浪荡的言行,还是止不住令我心口被什么东西一撞,面色姹紫嫣红。好在解绫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为我解了窘。

    经过山脚一家民族服装店,叶慎星兴冲冲将程改改拉进去,指着一套碎花蓝色长裙说:“橙橙穿,好看。”

    没想到,这样自视甚高的姑娘,在感情面前,也和我们所有平凡女孩一样,甘愿做一朵将开未开的野花,只为等待春风。

    曾经盛杉对我讲起她同魏光阴的恩怨,云淡风轻,却迟迟不肯说完,故事的后来。当晚,她旧事重提,像与我分享最盛大的秘密,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眸光下沉。

    小吴:“那小实习生究竟什么来头?”

    此行我瞒了所有人,包括刘大壮与萧何。

    自从吃了周印那顿饭,我对聚餐已经有了阴影,提议换项目:“不然去KTV?”

    他说。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程穗晚的心上人就是魏光阴,心底自然有些愧疚,遂狠下心说:“这次去美国赚了一小笔,我请客吧!”

    得到命令,我匆忙躲进不远处的女厕所,将门反锁,抖着身体找到周印的电话打过去。他似乎在忙,很久才接,听完来龙去脉后,鬼使神差地叹一句:“果然来了。”

    叶慎寻并不想听,一抬手,打住他的滔滔不绝。程改改则听了老板的话,穿着新长裙跑出来,笑嘻嘻的,隐隐露出右边的小虎牙尖儿。女孩眉目并不精致,却被身上那大片蓝,衬得鲜研。

    大概我的祈祷被上天听到,抑或是借了叶慎寻的光,对方竟主动挪步过来,举杯示意。叶慎寻和她寒暄了几句,大多工作上的事情,你来我往间,暗语交锋,我大概听明白了,此次慎周的对手,就是魏氏,并且这个韩国工厂的项目,是齐悦英负责。我曾听周印提起过,齐悦英这号人物,比魏光阴的父亲更难对付。

    “‘行吧’也是两人的约会场所。”缺钱花。

    叶慎寻发现我探头探脑地打量桌面的灰色包装袋,眼角浅眯:“想知道他拿的什么?”我哈巴狗似的点头不停,就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

    “是,哪怕见一眼也行!”

    但没多久,我又打了自己的脸。

    “她受了伤?”询问几乎是条件反射。

    错觉吗?躺在角落的我,仿佛听见安静的车内曾有过一声叹息,再细听,又是叶慎寻的声音,问对方想去哪里。

    以前,我总觉得,盛杉离我遥远。就算她肯和我分享心事,也仅仅是公寓里除我之外,别无二人的原因。没曾想,她早就认定了我是朋友。我忽然想起那天在阳台前,她咬着水果冰棍回头给我的那个笑容。没有疏离,只有真心。

    我见过许多美人,解冉不算最漂亮的,却最有特色。她眼角有颗糯米大小的美人痣,不说话的时候,像随时可以上台走秀的法国瓷娃娃。说话间,又有股与生俱来的娇俏和自信,笑起来,应该也会很漂亮。

    “你别拉我!”

    叶慎寻找民俗老板娘借了桶,卷起裤腿就下水,叶慎星在岸边为他助威。一个人喊不够,还拉上恹恹地我。

    “闭嘴!”

    她指的当日,我曾代表慎周提问。原本我的主要工作是记录,但在记录当头,我有些地方不明白,当即横冲直撞提出了疑问。

    终于熬到开校,九月的风褪了腻热。刘大壮与萧何都在B大,最南,将我一个人留在最北。比较有良心的是,他俩报完到还知道来找我,说大家聚个餐。

    人生中第一次略施脂粉,竟交给不太熟悉的解绫操刀。

    “如果真找不到了呢?”

    “这双鞋出自法国名设计师Jessica Jung之手,我在巴黎游学的时候去过她的作品展。”

    “佛祖问: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我脑容量不够:“啊?为什么?”

    “嘎?”

    像一本怎么也翻不完的书,令看不到结局的人心痒。

    她太简单了。简单到令他捉摸不透。这圈子里的人,谁不是攻心计的经纬之才?他能凭自己本事爬到食物链顶端,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吃过多少亏浴血多少次,只有周印知道。他曾以为,世上人的心思都已尽在掌握,可程改改横空出世。

    叶慎寻秒悟我的意思,朝我微微点点头,刚好一精英打扮的青年男子前来敬酒,半开玩笑地说:“大半年不见,叶少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

    我一跃而起:“长这么大我就没跳过舞!”好像多么自豪似的。“所以才肢体不协调?”他剑眉轻扬。

    我虽然身高……三围……但至少也能看出十几岁了好吗?能不能有点逻辑!

    好吧,我承认,在解绫和叶慎寻谈话的空当,我又偷偷抹了些,因为实在太好闻了嘛。

    刘大壮兴致勃勃赞同:“好的呀,好的呀,××家正在做活动,酒水畅饮。”

    我一慌,即刻猜测应该是头晕乱舞时掉在了叶慎寻的房间,立马就要返回去找,叶慎寻阻止了我。

    还以为像这样的人,从来高高在上,根本不屑讨价还价,突然感觉又接近了些。

    “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出身豪门、多才多艺,终身都在盼望如意郎君出现。有天,她去庙会散心,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瞥见一年轻男子,心中确知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然而,场面杂沓拥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人,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消失在人群中。”

    对面的人见我没有丝毫要分给他的意思,忍不住轻咳一声:“你见过老板饿肚子,员工却猛吃的吗?”

    机票是临时定的,周印昨夜很晚打来电话说,解家要向外界正式介绍新迎回的解家小姐,将在今晚设宴。“你有没有必要回来一趟?”

    我痴痴地看着不转眼,她仿佛感应到了我的目光,略微转头,隔空望向我,吓得我赶紧低头作鸵鸟状。叶慎寻沉吟片刻,回我:“魏氏当家主母。”

    想起它们的模样,我连饭桌都没敢上。叶慎寻难得善心大发,叫服务员重新为我准备了一份肉粒炒饭,亲自送到了我的房间。

    叶慎星没玩够,却懂事,得知大哥有事要忙,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乖乖跟着沛阳回了费城。我长时间跋涉,脖子酸疼,本想回公寓休息,手指无意间触及脖颈,竟发现空荡荡,那佩戴多年的“迷谷”,不见踪影。

    以前,我认为盛杉和我扮演的角色至少有某个地方相同。那就是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哪怕心思耗尽。可就在今天,我恍然大悟,这场戏,她从来不是独角。

    那一刻,我理解了叶慎寻的笑容,他是被我感激涕零的表情逗到了。我以为盛杉想和我做朋友,其实她不过听见我要去周印所在的公司上班,想要我做眼线,获取第一手情报而已。

    解冉刚下楼,习惯阿谀奉承的年轻女人们便围上去,将她圈起,甚至为取悦对方,故意将难听的话说得大声:“听说被包养的,男人嘛,今日新欢明日心烦。解冉妹妹也别放心上,叶少求婚失利,这才故意带个不入流的来气你,说明他心里有你。”

    “解冉啊!法国时装周的亚洲御用模特!以符合黄金切割比例的东方面孔走红!宅男杀手啊!居然阴差阳错地把你当情敌……呃,果然人无完人,脑子不太好。”

    此去徽州,说是邀请,我真正的角色就纯跟在屁股后边儿打杂,机票和住宿都要我负责安排,您二老直接说要个用人不就完了吗?

    他敲敲厕所的门:“出来。”

    “美国真是什么也没有!”

    盛杉盘腿,赏了一勺冰激凌给我,若有所思道。

    “还曾出现在叶少的爱驾里,您当初在电话里听见的声音就是她。”对,为了报复叶慎寻“见死不救”的恶作剧。

    男子指尖的温度有所残留,与冰凉剃须水形成对比。我并不习惯这偶然的亲昵,整个身体腾地烧起来,往后退开好几步,欲盖弥彰。

    现在想起穗晚,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她与魏光阴在一起的画面,顿觉脑仁疼,已许久不上网。掩耳盗铃,有时也不是个坏的词语。

    我怔住,将视线定在屏幕上,发现我刚才气急之下,竟将徽州作为了目的地,出发地是滨城。

    见真触到我的底线,叶慎寻缓了气焰,将拉着行李箱欲夺门而出的我逮回来。

    我不疑有他,绘声绘色地将打斗过程讲给对方听,而后不小心在办公室撞见他与叶慎寻的谈话。

    “幼稚!恶劣!在小孩子面前提勾引,你这做哥哥的怎么想的?!”

    酒店也是在网上提前定的,古镇内的民宿。“虽然没什么温泉酒店高档,但离景点都近,避免奔波。”

    叶慎寻似有所觉,一个眼刀扫过来,我们三人成群落逃。

    此言一出,我干脆窝在车里演磐石。

    明明只便宜了两百块,程改改却感觉赚了两百万,霎时忘记了叶慎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欢天喜地跑进试衣间要换下。老板在外边喊:“小姑娘!不用换了!就这么穿着去爬山照相,肯定招人眼!”

    解冉气急,面色铁青,而后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失笑,施施然地看向盛杉:“当然不一样,至少口味不太一样。”她的颜色过于诡艳,似乎等好戏开场。而懵懂的我已经被解绫牵着,绕过院子,去到另幢小楼。

    谁都知道,干爹干妈干女儿什么意思,那人恍然大悟,哈哈哈笑起来,遥遥地向我敬了一杯酒,也不管我到底有没有喝,兴奋至极地就跑去其他地方扎堆了,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到门口,我死活不下车,他语气硬邦邦的:“别说你不确定那玩意儿是不是真掉在了房间里,就算是,服务员打扫后说不定当废物扔掉了。你就算走一趟,能找回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她应该长盛杉两三岁,努力想扮演个姐姐姿态,盛杉却不买账,扯了扯撕扯间皱掉的裙角冷笑:“这见面礼可够大的。”

    “呃,当然不,这是你和你大哥的私人旅行。”“但是我想要你去。”“想想就好了……”

    老板娘推荐的地方,并非镇上的古玩意店,反而操着有趣的徽州话,叫我们去村口走走。

    “若说魏延行事雷厉,齐悦英则相反,心思幽深,处变不惊。生在古代,也是个巾帼英雄。”

    谁说起跑线不重要?我九岁的时候哪知道朱元璋啊,我只知道猪……

    “电视广告说的啊,浪莎,就是勾引。”

    不过官方传闻是,解冉年轻貌美,事业如日中天,未来必有更大的舞台。过早结婚生子,意味着抛弃一切:名气,身材,公主光环。要下这个决心,的确需要时间。唉这么一想,叶慎寻好可怜啊,可怜得我又和他碰了一杯,长吁短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并非假日,游客稀散,座位前方的几个女孩拿出相机不停咔嚓,拍了上边拍下边,最后将镜头定格在正后方。我细瞧,才发现他们对焦的除了风景,还有叶慎寻。

    “要是没有随随便便就扇人耳光的爱好,的确很完美哦。”

    盛杉太让我感动了,不仅为我拼命,还为我想好了退路。我曾经还对她有偏见,我真太不是人了,我小心眼儿,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瞬间,我想了许多批判自己的词语,唯独叶慎寻像窥破全局的世外高人,嘴角轻微扬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除了没钱加油,其他都很好。”

    好在她没听我无心的那句:“他认床。”否则,解冉应该不是想见我,而是想杀我。

    我毕竟是初入茅庐的实习生,上次赴美也仅仅是参加会议帮忙记录一些要点,还没到能真接手CASE的时刻。等帮着夏莉将初版资料规整后,正要瞅准时间开溜,叶慎寻办公室的门打开,严肃将我叫住。

    我开始有些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盛杉的影子,接着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人群最外方。与我一同看过去的,还有解冉,表情得意极了。

    叶慎星不知从哪儿学到的词语,天真地帮他哥说话:“是啊,橙橙,昨晚你和大哥同床共枕……”

    叶慎寻唰地将盘子拉到自己的领域:“这小说是你写的吧?”他拈起一只奥尔良烤翅,细嚼慢咽得像在品尝佛跳墙,全然不顾我的眼珠子都快挂在上边儿,“你以为要拿宾法的硕士学位证每天只需要吃喝逗乐就行?熬夜算数据写论文的时候,快餐才是最好伴侣。”

    他睨我一眼,无比认真:“你不理解。你和那人,根本没机会走到这步。”

    我特别不自在,解绫看在眼底,扳正我的脸面向镜子盈盈笑着说:“细眉亮目,是块好料。”

    女孩的高傲在那刻似有所瓦解。她应该想起了某人,眼畔像沾了桃花露水,整个看上去粉粉|嫩嫩的:“以周印的性格,如果真讨厌我,有一百种方式让我不攻自退,但他没有,说明我的存在感早就成功刷到。”

    她缓缓侧脸,发丝翩跹,似笑了一下:“程改改,你抱土豪大腿的方式,令我大开眼界。”

    我没有鄙视大妈的意思,毕竟我也是做过大妈的人,还曾将一坨猪肉摔上叶慎寻的脸……总之,好想和对方亲近,不管出于哪种目的。

    行到学校附近,他想起什么,问我:“周印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解家门口已间歇有车辆抵达,车灯光忽明忽暗地在男子面庞闪替。女孩仰脸看他,清晰的双眼皮下,镶着黑曜石般的珠子,流光溢彩。

    解绫没注意到我揪起来的眉毛,微一偏头,笑意盎然:“人还没到会场,就听说叶家长公子带来了心头好,正好奇呢,没想小姑娘和我有一面之缘。”

    “不后悔。”斩钉截铁。

    民宿看起来很新,规模却不大,总共就是十来间房。令人欢喜的是,我们居然是第一批入住的旅客。“老板说了,第一批入住的客人,好评可以返一半现金。”于是我奔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遣词造句夸它好。

    离城前,盛杉还疑惑过,解明栋打的什么算盘,在这时将解绫接回来。这不,算盘响了,为了强强联姻。看来,叶慎寻一定要回滨城,更多也为此。

    “……出息!”

    怎么办,看她难得雀跃的模样,我好想去锦上添花,大声说:“我今天听到一个秘密,周印好像也在意你诶?”可惜不能。

    自尊心强的人,最怕被施舍,一个怜悯的眼光也不行。我了解盛杉的感受,却无法在得知她当我朋友过后,对她的伤心坐视不理。

    “收拾下东西,跟我去机场。”

    来者都训练有素,一人摁一个,剩下一个将我逼入角落,想将我抓走。我眼尖地发现包厢门没关紧,小时做坏事训练出的逃跑速度此刻派上用场,一个完美旋身后,对方扑空,我从他胳膊肘下穿过,直直奔向门口。

    刘大壮表情惊悚,连萧何也同样,大意是:铁公鸡程改改要请客了!大家快来看啊!我汗颜,心想着该同叶慎寻将工资谈高点儿,人已经被拉上出租车。

    “还结伴去美国,没住酒店,似乎是私宅……”

    我的说辞打动叶慎寻,他脸色稍霁,被服务员领着去房间。

    报不报销还不就你的心情?一时间,我不知该先骂他吝啬,还是先感谢他送的礼物。

    女孩抢着咽下最后一根薯条,却还是耷拉着眼睛,怨生生地盯着烤翅的骨头。叶慎寻暗暗笑,又猛地生出一丝失落。

    梦想是有的,但我没原则……

    真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程穗晚是谁!但这都是后话。

    KTV里,我专点苦情歌,扯着破嗓子鬼哭狼嚎。

    她说,儿时魏光阴的恶作剧,令她泪水纵横。在大人们手忙脚乱的时刻,是少年周印,当机立断脱下自己的小外套,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护进怀里。所以我对魏光阴的追逐,才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也和我一样,如此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人放在心底多年,日不敢思,夜不敢忘。

    一听“杀”字,叶慎星不淡定了:“谁要杀大哥?不可以!”表情瞬间有些恶狠,不愧手足情深。

    刚开学,课程无几,我去兼职的频率稍微多些。

    我就是没有风度!我就是对待小孩子也不温柔!我就是……伤感我每次喝醉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都不是梦里的他。

    我风风火火地与她迎面撞上,女孩捂着被撞的半边脸,抬头就要发怒,却见身后朝我追来的人一个伸手,就要将我钳住。盛杉不愧是有底子的人,扯着我腰部的衣裳用巧劲儿一拉,我整个人便以古代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姿态跌进了她臂弯。

    本宝宝小时候无恶不作,靠近乡野的地方,小动物多,我没事就去后山抓毛毛虫等无害生物,去吓唬祥和里的小朋友,以恐吓手段来巩固大王位置。可我爬过树抓过鸟偷过枣,唯独对泥鳅这种东西敬而远之。

    对方吃了闷亏,却碍于是主子不敢吭声:“程小姐不配合,所以……”

    路中,我昏昏欲睡,越接近小镇,天光越亮,入眼便是一系列陈旧的拱桥。

    我靠,别拦着,我要掀桌了。

    “你不用担心我。”她说。

    “解冉这个麻烦,惹上没那么容易甩掉的。私底下她真要动你,你也不是次次都那么好运。和我住一起,至少安全有保障。毕竟大家都是在寺庙里供着的,谁也不用拜谁。”

    叶慎星是秘密回国,据说待一阵又得走。这次派去接的人是沛阳,怕动用专机太招摇,便随了大流坐国航,熟知飞机晚点。

    他又慢条斯理地拈起另外一只,嘴里振振有词:“垃圾食品吃多也不健康,你这点,刚刚好。”

    男子不以为然地转个弯:“再说?”表示前面根本不是问题,他只想听再说。

    我俩搬了小木桌到阳台,就着夜色下酒。我饮了小杯,口感涩涩,仔细品又有荷花的回香,忍不住多尝了两杯,被骂酒鬼。

    不过,讲真,此前还从未有件衣裳,能让我光看看就内心如小鹿乱撞,她的设计却令我眼前一亮。

    见我一副要拜师的姿态,盛杉长腿一跨,身手利落地坐上露台,晚风徐徐,夕阳西沉。她一边好心情地吃冰棒,一边莎士比亚附身。

    时至傍晚,叶慎寻盯着车里倔强不说话的女孩,神色渐渐缓下。她眼中的阴影不停变幻形状,在听见自己说找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那阴影彻底碎掉,似乎明亮的眼睛只要一眨,就能即刻憋出水花。

    她应该是认出了我,否则不会恰好出现救场。盛杉唇畔的笑意更盛,趁机踩踏解冉的痛点:“虽然都一个姓,流的血到底有些不一样哈?”

    “其实、其实……”

    语音刚落,解冉抬手,给了最近的那个保镖一耳光,佯怒道:“我是要你请程小姐面谈,不是要你闹事。”

    “你俩还互送这玩意儿?怪不得他连盛杉都不喜欢……”

    飞机晚上八点到,他先拉着我回了趟自己的住所。我在车里等,他换了套衣裳后下楼,范思哲短袖加休闲裤,难得的浅色系,看上去立马有了青年的朝气蓬勃。

    “出入过叶少小区。”喝醉了……

    一年前初相见,她对于设计圈内的名人随口就来,又曾在巴黎游学,专业应该和艺术差不了多少,所以连房间都布置得简约大气,还偶尔在不起眼处点缀一抹亮色,不失女孩的婉约。

    叶慎星对我的提议甚为接受:“明代?朱元璋哦?好好玩的样子。”

    我没理他的意思,分分钟定好回程的机票,腾地起身:“叶先生,劳驾让让,工作我不要了,您已经没任何权利妨碍我的人生自由。”语毕,拉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

    看得出,叶慎寻头很疼,几乎是催促着叫沛阳押走了我们两个神经病。

    叶慎寻所谓别人不能做而我能做的事情,并非出差,而是去机场接人。

    故事太容易引人带入,我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哭。遂迅速转身,拉起叶慎星就走:“看看那边有什么?”好几分钟后,叶慎寻才姗姗来迟迟,不知去做了什么。

    不知指裙子,还是人。

    “签个切结书行不行?!”我咬牙切齿,他依旧稳稳钳着我的胳膊:“不就是一木头吗?值多少钱,来回机票都不够吧你。”我气急,“有些东西不是能用价格衡量的。” 他面色莫名一黑,“这种东西我至今还没见过。”说完,驾着我上了车。

    叶慎寻瞄了一眼,不知做何感想,回道:“定情信物。”我脚底一滑,有苦难言:“看得出,对方真是爱你爱到想杀死你。”

    重新出现在会场,众人哑然,先前还齐刷刷嫌弃我的角色们统统直了眼,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真要感谢解绫的长裙。又或者,大家看的,不过是牵着我的女主角。

    高窗前,一片绿景作底,叶慎寻眼波微动,其间的揶揄一闪而过:“这有什么?比她跳舞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的反应取悦到了叶慎寻,递给我一个“看,还是我重要”的眼神。我白眼朝天,觉得没意思,歪在后车角小眠。片刻过,听见叶慎寻说,要带叶慎星出去旅行。

    我一僵,环顾四周,这间屋子的陈设与我那间基本相同,区别是我的床有纱帐,这儿没有。

    另一个接茬:“就是就是,不过,盛家小姐怎么和她在一起?”

    看起来是粗心大意的吃货,做起事儿来却超乎年纪地仔细。不懂的地方有很多,可吸收的能力特别强。你说她神经兮兮,关键时刻又神志清醒。

    “那我更不能去了!”

    叶慎星无辜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说得老板回不了嘴,最后干脆一咬牙:“行,一百八就一百八。”

    我跟木乃伊般,身子挺直地站在一旁,只敢眨眼睛,不敢有其他多余的行为,怕留下不好的印象。直到有人拿酒杯和我一碰,问:“你是上次跟去美国参加峰会的秘书?”我呼吸一顿,手脚顿慌,敬酒不是,喝也不是,支支吾吾只知点头道:“没、没错。是我。”

    天色已黑,穿惯细跟凉鞋的盛杉如履平地,我却艰辛万分。

    遇见你们兄弟俩,是在下输了。

    “当然不一样,至少,口味不一样。”

    解冉和盛杉都一向是视线焦点,现在双雄都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对话怎么特别怪?好像我真是他与解冉之间的第三者,趁正牌无暇他顾的时刻,约好去偷|欢。

    橘黄路灯下,她眉尖蹙拢,面庞被烟雾绕着般,出世绝尘,少了平日的三分傲慢。

    “人是我带出来的,你路上遇见什么意外,我脱得了干系吗?”

    办公桌前,我尽量压低声音,差点将公司配的新手机一摔为二。不过,因为盛杉的缘故,解冉倒是没再找我麻烦。想到这儿,我又妥协,偷偷摸摸朝叶慎寻的办公室平移过去,待周印一出,假装交资料地推门而入。

    她眼眉之间与解冉有着诡异的相似,我一时间觉得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我俩曾在街边橱窗前有过一面之缘。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原谅我那时还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只说了一遍,就被叶慎寻抢了话头:“对,明明是干女儿。”

    实际也真好,房子大多建于民国时期。旧旧的木头,偶有小地方,则用加工后的竹子点缀。加上民宿的位置就处在最为人称赞的古村落里,傍着一片遥遥无边的荷塘。荷塘分好几个靠岸的水口,其中一处就依着叶慎寻的房间。傍晚时分,推开高近两米的木门,经常能看见竹筏船夫拨开荷叶,行云流水穿过,然后消失不见。

    “怪不得解家小姐要出面,这谁不知道,他们打小就是一对吗?”

    叶慎星刚被护送出关,我就锁定了他的位置冲过去,模仿汽车人鸣笛的声音与他打招呼。

    “我要找到那两个动手的人。”声音来自周印。

    “来见过老首长。”被迫的。

    同一时刻,攻击力强的盛杉被两人围攻,背部嘭的一声,重重地撞在玻璃墙面上,碎了好几条裂痕。我有些担心,想跑过去帮忙,她使劲一脚,踹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黑衣,冲我一吼:“打电话!找周印!”

    她从淮阳路走到淮北,不知疲倦似的,我也亦步亦趋,怕她状态不稳定出什么意外。容貌倾城的姑娘,终于察觉身后有谁的影子,猛地停下,转头瞧着我。

    想来,当初我被稀里糊涂地拉去见解老首长,就是沛阳等人弄错了目标,将我当作解家流落在外的千金,想要我认祖归宗。

    “还好,有几个朋友在身边,还偶遇盛杉。要不是她帮我缠住那些人,我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挺过意不去的,害她受伤,背后长长的一条玻璃划痕,不知现在有没有恢复。”

    我如遭雷击,当晚就将QQ签名换成这句,并当场跟法庭宣判似的:“冲着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庆幸她没女扮男装,不然真有可能爱上哦。看来周印没骗人,那天在医院,真动起手来,吃亏的铁定是我。

    她的戏言,还一度成为我待在外语系的动力,甚至于后来热情满满地请夏莉吃过几顿饭,希望她倾囊相授,只为有天,以自己的能力,与一个人匹配。

    这厮,不认错,还挑衅。我真是发了疯,才会跟他来什么破旅行!

    “我愿意!”

    说来也巧,出去没碰上服务员,却遇见了盛杉。

    换作平常,我兴许会膜拜一下面前勤劳刻苦的学霸叶,此时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听不进去!全家桶套餐只有两对烤翅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原来晚饭那阵,老板娘送了叶慎寻一小坛子的荷花酿。看来长得帅,走哪儿都能横行霸道。

    那厢,解冉脸色忽明忽暗,却不敢过度张扬。不管私下怎样,人前,她毕竟还是鲜极一时的年轻女模,更是优雅端庄的解家千金,与解绫一样。如果非要说点什么不一样,她还是个正牌。

    看看,学生公寓不是那么好住的。

    路途颠簸,他认床,本就没睡好,一上车也闭目养神。晚秋的太阳,有独特的橘黄,那几缕黄像是被毛笔扫出来的杰作,铺在他出众的轮廓,白皙的眼皮,长度将好的睫毛,一切都相辅相成,看得人心里一轻。

    我一愣,不愿相信。但见他神情自然,不像撒谎,当即一阵恶心反胃,跑到卫生间吐了十分钟有余,再出来时,咳得眼红红,泪水涟涟。

    KTV不知隔音效果不好还是怎的,半小时后,居然有人忍不住推门而入,一脸杀气。

    末了,我佯装礼貌地加上句:“麻烦了。”透过镜子,叶慎寻若有所思地瞪我一眼:“你惹的麻烦,还少吗?”若非盛杉的声音横亘,我估计要和他长枪短炮地理论起来。

    我去,你连来意都没说清楚,这种情况下谁特么会配合?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可我没机会吐槽,叶慎寻将我往不远处沛阳的方向一推,回头招呼盛杉说:“你俩先上车。”盛杉牙痒痒地瞧了解冉一眼,与对方撞肩而过。

    按惯例,被我挑出来的口味一定会出现在周印面前,毕竟我当小白鼠不是一次两次。可唯独这次,我的心境特别不同。

    解冉劳师动众地要见我,据称是解家保镖捕风捉影,说我和叶慎寻有一腿。

    原来当日,叶慎寻要找的另位解家千金就是她,解绫。人生无巧不成书,她曾友好地对我挥手说再见,无心的一句,竟成谶。

    就算事后叶慎寻说那不是泥鳅肉,她依旧心有余悸。旅行第三天,出发去附近的名胜高山,半小时路程,一向话痨的她只字未语,叶慎星都觉得诡异。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于是,女孩变成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女孩却不以为苦。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相中了她,把她凿成一块条石,运进城里,原来城里正在建造石桥,女孩则变成了石桥的护栏。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见了那个等了五百年的男人。”

    “我们走后,慎星闹得厉害,说要回来找你。”

    他义正词严地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生的。”我心甚慰,紧接着又听见一句,“是干的。”

    “您再买一份不好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看样子,叶慎寻儿时也没少作,在半腿高的水地里行走如常,还总能找到泥鳅喜欢藏身的地方,一挖一个准。最终,那一斤多的泥鳅成为我们的晚餐。

    叶慎寻将我扯回电脑桌:“我倒不是想拉你,但本着人道主义,我有义务告诉你,程小姐,你的机票定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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