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面前,不好多问。
石头拍拍我,很“老实敦厚”地说:“是生猪,要送去周屠户那里。”
“喂……”石头见我不说话,又敲了我脑袋一记,很困惑地问,“就冲你这模样,安乐侯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你什么时候有义兄的?”我很诧异。
“白痴!胡闹!”石头重重敲了我第四记,愤怒地骂道,“南宫世家的地盘有多大?半夜三更没马没车的,就凭你这双没用的小细腿,跑出门口又能跑多远?只要随便派人带上一头猎犬去追,要抓回来还不容易?到时候还得安上个逃奴的名头,怕是还没送到安乐侯府,就已经给整死了……”
石头跳上船,将我放下,解开系岸上的绳索,开船出河,然后解释道:“他们是南宫冥的部下,会把我们送离这里。”
我犹犹豫豫地接过药丸,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吃药睡觉是很可怕的事。
未料,前方又传来吵嚷喧哗声,是安乐侯在河道上设下关口,派兵仔细盘查每条过往的船只。
“你醒了?”石头丢下橹,兴冲冲地跑入船舱,拿出只破碗擦了擦,给我倒了满满一碗姜汤,递上道:“咱们已经离开了安乐侯的领地,往河东去了。”
石头在旁边一个劲地咳嗽。
石头胸有成足地将我带下货仓,里面放着几只巨大的油桶,他将其中一只桶内的桐油抽干,然后打开底部,里面是个制作巧妙的空心夹层,高约三十公分,直径七十公分,有几个隐蔽的通气口,刚好够我蜷缩着身子缩进去。然后在外面关闭夹层,重新倒入桐油,若非有人通风报信,很难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放屁!我才不会把你这丑八怪当天仙看!”石头很自信地否决了我对他审美的“污蔑”,然后敲了我脑袋第三记,“你被送走的时候,自己的东西还没收拾完,怎么还记得给我把东西送来?真够蠢的,我的东西是那些抄房的家伙敢吞的吗?你走前说一声就是。”
我也发现自己在帅哥面前丢脸了,赶紧低头,保持端庄神态,痛骂自己花痴。
石头郁闷地冲我翻了好几个白眼,介绍道:“这是我结拜义兄,叫拓跋绝命。”
“没事了,过去了就好了。”石头似乎松了口气,他看看周围巡捕的人,又拍拍我肩膀,表示安慰,“我们走吧……洛儿,你怎么哭了?哎?等等再哭啊!”
“好!”石头干净利索地应下,又斜斜窥了我一眼,阴森森地提议道,“有暗箭射来,你正好可以给我挡着!”
“怎么办?”我不安地看向石头。
我知足常乐。
我接过姜汤,盯着他手臂,又看看四周船舱内的一些刀剑痕迹问:“你怎么受伤了?侯爷的人追上了发生恶战了吗?其他人呢?好像这不是原来的油船啊?!”
“放屁!老子又不是太监公公,怎知皇宫里的嬷嬷怎么抱公主?”石头板着脸,很不给面子地驳斥了回去,然后窜去旁边偏僻小巷,小心翼翼看了看外头没有追兵,才把我放下来,拉拉斗篷柔声道,“要吐快点吐,你跑不快,我单手扛着你是为容易赶路,遇敌也容易抽刀,你把自己裹紧点!抱牢我脖子,别给人看到了!再忍一会就到了。”
我知道,石头是不会不管我的。
废话!我当然听过!拓跋绝命就是那个对林洛儿一见钟情后,发挥心动不如行动精神,立刻推倒强、暴了她的杀手禽兽!
每一秒都好像有一个时辰那么长,我牙关抖得格格作响。
“唉——军爷就是不信。”石头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又拍拍我,低声吩咐,“小猪,闭眼。”
他似乎早有准备,对周围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时不时又跃上屋檐和树梢,拐进不知名的弄堂小巷,转过无人空屋,用很诡异的线路轻轻松松地避开军队。除了把我背得难受外,一切顺利,没想到走去城郊处,还是发生了意外,有几个正在搜查周围农户的士兵看见了他,走过来要盘查,喝问:“你扛着的是什么?”
如果可以每天都过这样惬意的生活,不用为禽兽的事担惊受怕,该有多好?
我紧张得要死,正考虑要不要学声猪叫,士兵已经开口了:“唬谁?哪里有那么小的猪?!还用布包着?快快打开检查!”
石头继续出去摇船。
我放下手中姜汤,内疚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换了衣服,烧毁显眼的一切物品。小船扬帆,沿着江水,越过两岸新柳,悠悠向东行去。
石头大大地松了口气:“也是,现在的南宫冥纵使有心,也是护不了你的,千万别找他,以免被盯上。”
他很装模作样地说:“小女孩家家的,不要问东问西!”
“拓?跋?绝?命?你说他叫拓跋绝命?”我猛地睁大眼,一字一顿地问了两次。
“胡扯!少不要脸了!”石头冲着我脑袋轻轻敲了一下,鄙视道,“就算没有你,南宫世家的武功不适合我的路子,而且我也有别的事要做,迟早要叛逃的。”
我还算拎得清是非轻重,知道有些事情虽然可怕,但无可奈何。而且别人不想给你看见,最好不要再提。只是空空的胃被血腥味一冲,加上颠簸便更加难受,阵阵想呕的感觉袭来,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石头……我想吐,你能不能换个姿势?比如把我背后面。”
一碗姜汤,两口小酒下肚,全身都是暖洋洋的,我将软绵绵的被子竖在墙上,斜斜靠着,烤着火,半眯着眼睛看窗外缓缓升起的朝阳,觉得整颗心都放了下去,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
我点点头,抱怨道:“要不是怕弄丢你父母的遗物,我早就跑出门了。”
我摊摊手,无奈地说:“那时候我要逃跑,哪有机会见人?”
我再不敢花痴了。
恐怖片里,不是最喜欢在人稍微放松的时候,忽然跳个大禽兽出来吗?
我问:“什么事?”
“睡吧,你不是常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吗?”石头冲着我笑了笑,满脸杀气褪去,虎牙和酒窝依旧和儿时一样可爱,他说,“所以你这矮子安心的睡吧,就算出事,也有我先顶着。”
我搂着他瘦削的肩膀,嗅着熟悉的味道,睁大眼睛,尽忠尽职地为他做后视镜,只觉有人陪着,纵使天塌下来,也没那么可怕。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带着春寒料峭,打湿衣襟,冰冷入骨,脖上贴着的光洁刀背反射出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