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清澈明亮的深潭一样的眼睛突然就被长长的睫毛藏了起来。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她身后,问:“拿不定主意?”
笛子紧张地看着秧秧,担心“西瓜”会报复。笛子担忧的目光在黑暗中异样地闪亮,她问:“秧秧,不会有问题吧?”
直到她的班长大雄推门进来,汗流浃背地把一个足球放在教室的角落里。
他说:“你在这里绷画框吗?”在她面前他也是拘谨的,她和那天夜里的那个女子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而在她们面前,他也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两种人,在这里,他什么也发挥不出来,连问什么都是生硬的。
“哦,就走的。”笛子说。
她穿着常穿的那条发白的牛仔裤,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套头毛衣,平底的休闲皮鞋,长发柔顺地披在背上,发间处,隐约飘着一小截群青色的丝巾,窄窄的一点。她并不是十分漂亮的那种,却长得清秀个性,飘逸得让人只想远远观望。就这样,他也能想像得出她现在的模样,现在的神情。
“没有框子要拿吗?”他问。
“不用的。”她说,只是想早一点摆脱这样尴尬的局面——她觉得自己的脸一直在发烫。
他爱邀她看电影或是坐茶馆。但她总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今天还要回去和秧秧一起看一个恐怖片,秧秧租的《午夜凶铃》。
每次秧秧都会这样说。
秧秧开始不能容忍“西瓜”,他肮脏,他懒惰,他有很重的痞子味道(这在以前,她是很喜欢他这一点的)。
她这才像刚醒来一样想起,要去拿自己脚边的那个内框,他却把它拿了起来,说:“我帮你。”她心跳得厉害,为了掩饰自己涨红的脸,她还是微微地低了头,然后觉得自己太丢脸了,就又仰头,大胆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告诉他,她并没有为他脸红。他却看到了大桥上一样的眼神,坦荡荡的放肆。
他把最后的一个图钉钉了上去,说:“好了!”觉得身上出了一身汗。
而每一次爱情的开始,在秧秧看来都像初恋。但秧秧丝毫不怀疑爱情保质期的短暂——了解以后,所有神秘的光圈消失以后,对方便不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个男子,再也满足不了秧秧对男人和爱情的想像。对这一点,秧秧甚至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的乏味——她总是感到厌倦。
寒假回来,秧秧就开始和她的男朋友闹别扭,因为她爱上了别人,一次真正的恋爱。秧秧说,她已经彻底不能容忍他了。
她恨自己在他面前的失态,每次都是这样,甚至远远地看见他就开始脸红——她并不是一个很害羞的人。她十分恼自己。她告诉木工她要窄的那种,然后就要走。
“不用,”他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走了,你呢?要一起吗?”
她看到他的目光,就把眼神瞥到了她的画面上,说:“谢谢你。”
“没关系!”
她猛然回头,瞬间,脸就红了,并且目光有些尴尬地躲闪。
天已经黑了,她还是没有开灯,就坐在那里,像幽灵一样,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画,坐了很久。
秧秧走到画架前,摸了一下还没有干透的画面上的颜料,说:“崩溃!都两天了,还没有干,这天太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