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段子，大家一开始看到是有肖让的采访，以为能听听大明星的考后心得，谁知道重头戏居然在后面！

    他忽然就觉得心里柔软得不像话，握住了她的手。

    沈意吓了一跳，但更吓人的是教室里也传来老师的声音，“谁在外面？”

    她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终于，在高中结束这一天，大家做了三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把肖让起哄上去唱歌了。

    肖让口中燃的歌居然是——《还珠格格》主题曲！

    宋航蹙眉，关越越已经仰脖喝完了第二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第三杯。

    “无非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呗。”肖让耸耸肩，“当你成为环境里的异类，大家要么崇拜你，要么讨厌你，我那时候很不幸被讨厌了。”

    “越奔跑，越渺小。

    沈意之前吃饭时已经喝了一些酒，在这里又喝了一些，终于也觉得晕乎乎的了。

    “我深深地都留藏在心坎……”

    沈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高一那次他甚至没有对她留下印象的见面，而是去年，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因为认识你，我和杨粤音、关越越她们都交上了朋友，也跟这么多老师同学和睦相处。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肯定不会参加聚餐的，文昌哥本来安排我高考结束当晚就飞阿联酋拍一个广告，我给推迟了。我很庆幸我推迟了。

    两人挤出人群，跑出去老远才停下，肖让作佩服状：“恭喜恭喜，我看你今晚就要红了。”

    张立峰猝不及防，面对着镜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也因为她的举动，让这段其实很正常的话变得缠绵悱恻，仿佛最动人的告白。

    记者见肖让和这人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觉得也是个梗，于是笑着说：“那请问这位同学，你考得怎么样呢？”

    关越越闻言沉默，她今晚其实一直有些沉默，和平时爱笑爱闹的状态很不一样。看着玻璃杯里浮着一层白沫的液体，忽然笑了，“对哦，同桌，我们也该喝一杯。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最后这一个月，宋航真的是一半时间都花在关越越身上了，为此连觉都睡得少了。好在他已经稳上清华，也不用担心因此影响自己。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同学们的笑闹声，还有烟花一朵一朵炸开的声音。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我认得这个人，是之前跟肖让看一起电影被拍的，毕业照那天也有他，我天肖让的朋友怎么也这么好笑啊！”

    “被抓住就被抓住呗，大不了让同学们来赎我，他们今晚逼着我唱了歌，不得为我做点什么吗？”

    张立峰眼珠子一转，忽然指着人群中一个人说：“肖让，就你吧。今晚这样重要的时刻，你不给大家演唱一曲吗？”

    头顶是璀璨的星光，男生坐在看台上，深深亲吻怀中的女生。

    沈意心跳了两下，隐有预感。

    沈意是特意回去换衣服的，主要是白天太热了，衣服上有汗味，但真当她选衣服时，手却从原本打算拿的短袖裤子上掠过，落到了旁边的连衣裙上。

    沈意觉得这个人说话真是一点责任都不负，他问题还要鼓起勇气，她有哪一次没给他讲吗？想给他讲题的人也可以绕着七中排队了好吧！

    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肖让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扬眉一笑，“陪我走走吧。”

    这个提议实在太有诱惑，沈意没办法拒绝。

    被老师们这么一弄，气氛彻底high了，大家开始不局限于吃菜，纷纷喝起了酒。老板搬来两件雪花纯生，咕咚咕咚倒满一个玻璃杯，同学们你敬我我敬你，勾肩搭背、互诉衷肠。

    正半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下来。”

    关越越头靠在她肩头，两颊酡红，好一会儿，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你。”

    小孩子以为只有自己当学生才艰难，却不知道，原来老师也会紧张，老师也会害怕。

    沈意抿嘴，沉默一瞬，说：“好吧，翻墙就翻墙。”

    正犹豫间，忽然有几个喝醉的男生大笑着跑过去，差点撞到沈意身上，那表情一看就知道也是今天考完的。

    肖让没搭话，心里却在想，自己就这么走了，沈意出来找不到他怎么办？不然发个消息换一个碰头地点？

    他指着教室靠窗那组最后一排，那是沈意和肖让坐过的位置，此刻也坐着一男一女。女孩穿着校服，扎两个小辫子，正一脸发愁地看着卷子，一看就知道不会做。挣扎了一会儿，她偷偷瞄向旁边神情沉静、专心做题的男生，似乎想问他又不好意思，几次蠢蠢欲动，笔都快碰到男生的胳膊了，却在对方忽然翻页的动作里，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来。

    大家不仅换了漂亮衣服，很多人还化了妆，而且这次化妆就放肆多了，之前在学校最多只敢打打粉底画画眉毛，口红什么的是绝对不敢的，今天晚上却有好几个女生涂了口红，还是亮眼的大红色。而对于此种放肆行为，老师们也只是点了点她们，没有真的说什么，沈意又一次感受到，真的是解放了啊！

    人到齐后，菜也开始上了，鸡鸭鱼虾、蔬果菌类浩浩荡荡摆了一大桌。大家最近因为担心高考肠胃出问题，饮食都比较清淡，现在终于开禁，一个个大快朵颐。

    沈意：“明明之前天天来，现在一朝毕业，我居然有点不敢进去了。”

    “你随意！你唱什么我们听什么！”

    乔蕊抬头，眼中含泪笑着说：“真的？那好朋友再问你们一句，机读卡都涂了吧？我说了那么多遍，没有人忘记吧！”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他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这次来二中考试的各个学校都有，不像七中的学生三年来已经见惯了肖让，在场很多人都是这两天第一次看到他真人，之前还因为考试的关系不好太放纵自己，如今终于考完，大家再无顾虑，尽情围观。一时间，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后面的人出不来，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KTV依然是沈意安排的，因为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一个大包厢就够了。大家叫了果盘和新的酒，一边唱歌一边继续喝，现在霸占着话筒的是乔蕊，刚才在餐厅没唱成，现在可算找到机会了，女人站在电视机前轻柔地唱道：

    后面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沉默地在学校里散步，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静谧美好如水般在两人之间流淌。

    沈意说：“刚才都怪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差点害我们被抓住了。”

    “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

    杨粤音调侃道：“你挺厉害啊，都上热搜了。你现在是咱们班除了肖让以外，第二个凭本事登上热搜的男人了！”

    今晚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是同桌了……

    因为偷偷打扮了，沈意一路都很紧张，中间一度想回去换掉。可等她走进餐厅看到同学们，才发现自己真是多虑了——因为几乎所有女生都、打、扮、了！

    靠，这也太老了吧！他们可是00后！

    肖让也在旁边坐下，身子往后一靠，想着这一晚的经历，也觉得奇妙，“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可以和同学这样相处，我以前在学校是没有朋友的，甚至小学时还被全班孤立过。”

    “那模糊的肩膀，

    有句话说不出口，也没有立场说，可是整个晚上一直浮荡在她脑海。

    聚餐的地方在七中两条街外的一个中档中餐厅，这还是身为班长的沈意亲自选的，她下单的时候老板告诉她，还有别的中学的两个班也在他们这里订了位置。

    餐厅里还有一个小舞台，承接婚礼的时候那里就是新郎新娘互诉衷肠的地方，今晚却被整理了出来，吃到一半时，乔蕊忽然拿着话筒走了上去。

    沈意略一犹豫，还是跟周静书交代了几句，出去了。

    记者一愣，见男生神情低落，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连肖让都有点无措，张立峰已经继续说：“不过没关系，我爸已经帮我联系好了内蒙的一个工地，今天晚上就出发。我相信东边不亮西边亮，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搬砖工人，继续为祖国四化发光发热！”

    肖让：“你早说啊，你说你想看烟花，我就提前买了咱们带进来放了。”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到旁边有个熟悉的身影经过，顺手就抓过来，“哥们儿，来，告诉大家你考得怎么样？”

    幸灾乐祸的样子逗笑了沈意，他又说：“想不想走近一点看看？”

    “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发了是发了，但他同意了吗？她先走了再发，这跟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

    沈意到餐厅的时候有点紧张，站在外面深吸了两口气。她身上穿的不是白天考试的T恤长裤，而是一条白色荷叶边的连衣裙，腰部的地方微微收紧，掐出少女的腰线，长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和平时的她截然不同。

    KTV在二楼，她跑下去一看，肖让果然在路边等她。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男生穿着白T恤和卡其色裤子，头上戴着个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漂亮的下颔线。

    就是在这里。

    他想了想，让她往旁边挪一点，沈意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肖让后退几步一个冲刺，就轻松地攀着大树翻了上来。然后他先跳下去，站在下面朝沈意张开手。

    “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

    沈意想到自己在这里奋斗过的一千个日夜，转眼主角却已经换成了别人，有点怅然若失。

    “你们别信他的，我看这孙子就嘴上客气客气，实际上985、211预定了！学霸都是这么虚伪！”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因为沈意穿的裙子，站高了就怕走光，而且小腿光溜溜的，她也不敢让肖让碰到。

    肖让看这情况，觉得不太合适，想离开，记者却不放他走，把话筒又递近了一些，“听起来你对这次考试很有自信，那什么样的分数对你来说是好结果呢？”

    沈意惊讶了，“真的吗？他们为什么孤立你？”

    沈意：“什么？”

    这句话太有道理，沈意一时陷入沉默。

    乔蕊说完就是各科老师依次上台发言，但因为她把起点搞得太高，后面的老师很难达到她的煽情程度，气氛一直上不去，直到政治老师上台，凝望台下深情道：“多的我就不讲了，在这里，我为大家献上一曲《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这就是我对你们最诚挚的祝福！”

    她语气有点惊讶，毕竟一个月前还听关越越抱怨自己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青春乏味，怎么这么突然？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

    歌声里，激昂青春、豪情万丈，少年手握长剑，将要踏上属于自己的征程。

    他却在那一刻，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沈意脸颊一红，一脚踢上他小腿。

    沈意忽然说：“我们去七中吧。我想去七中。”

    她今晚打扮得很正式，白衬衣和黑裙子，像是要参加什么极重要场合。大家一开始还奇怪呢，此刻却见她握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神情有点激动，几次欲张口又停下，仿佛鼓不起勇气。

    这个晚上，无数人欢笑痛哭、畅饮达旦。这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夜晚，即使过去很多年，她也会记得这一天。

    张立峰：“不好。”

    她挣开他，在主席台旁的看台坐下。今晚有星，夜空是靛蓝的缎子，星星洒在上面像大把大把细碎的钻石。

    肖让点头。

    这天晚上，全市的很多餐馆都被订了，到处都是他们这种要吃最后一顿散伙饭的学生。走在街上发现连交警都多了，听说每年的这一晚一定会发生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终于解放的学生疯狂起来让人害怕。

    肖让：“你不知道？”

    终于，他们走到了教学楼附近，发现高二那栋楼黑漆漆的，高三的反而灯火通明。沈意反应过来，好像乔老师之前说过，学校为了增加高三年级的仪式感，以后他们那栋楼要改成高三专用楼，高考一结束，高二的学生就要搬进来。现在看来已经搬了。

    沈意：“你的意思是？”

    如此理直气壮，沈意无言以对。

    肖让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沈意已经把他卖了个好价钱，想到自己估计明天就要被老板挂到墙上招揽客人，连大众点评上都要加一个“肖让与同学毕业聚餐地点”，哭笑不得瞪她一眼，去合影了。

    众人哄笑。

    沈意：“我不是给你发了微信吗？”

    沈意不语，肖让继续说：“没有人永远在这个教室里谈恋爱，但永远有人在这个教室里谈恋爱，所以，你就不要伤感了。”

    肖让：“正常。不是都说了嘛，毕业时学校告诉你，母校是你永远的家，可是当你真的再回去时，他们会跟你说，校外人员不得入内。我们都被驱逐了。”

    肖让悠悠道：“看来，也不是一厢情愿啊。”

    她走过去坐下时，大家正在议论张立峰今天的壮举。一如肖让的预料，张立峰那通采访果然红了，记者姐姐大概觉得太有爆点，一刀没剪，六点半的晚间新闻播出后，立刻被人传到网上，顿时引发网友疯转。

    “我靠，这哥们儿也太贫了！我笑疯了！”

    关越越却不回答，眼睛紧闭，好像真的醉了。

    只是，好像是一厢情愿……

    “你还想待在这儿吗？”肖让反问。

    他的视线落上她嫣红的唇，记忆里一些久远的东西一点点苏醒，“不过，你说到这个，那天晚上，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做，却不敢……”

    终于，当歌曲放到高潮时，包厢里二十几个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肖让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