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连环

玉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大块。她右手捂住肚子，神情痛苦，额头遍布冷汗，脸色也惨白如纸。

    易扬轻吸口气，“那么，她知道南疆九清丸的事么？”

    他那时的心情太过复杂，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拿她做交换。那决心太过坚定，就好像如果他那样做了，将来一定会后悔一样。

    一口鲜血呕出，染红她的裙子，也让易扬的手瞬间冰凉。

    然而握了这个把柄要做什么，他其实很茫然。

    可是，是谁呢？

    “关于谢臻宁那边……”易扬慢条斯理道，成功夺回了女孩的注意力，“你姑且和她周旋着，当心点。”

    苏忌无言。

    他皱着眉头在脑海里搜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了答案。

    “阮玉……”

    原本守在楼梯处的王海立刻跑到跟前，“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用她换回了阿阮。

    便是被这句话打动，她按捺住性子，认真听了她的计划，并在之后照着行事。

    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瞬之后易扬忽然大喝，“王海！”

    “从受伤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就算是断了一只手也该养好了。”易扬冷冷道，“模样不一样，多半是戴了人皮面具，但身形是没错的。”语气嘲讽，“你是她师父，总不会认不出自己徒弟的背影吧？”

    看来不止苏忌认识那个人，就连他都是见过的。

    “魏皇凭什么认定这不是草民的真正要求？”苏忌的语气有点古怪，“也许，草民就是这么异想天开，认定了您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愿意为了皇后付出一切。”

    如此卑劣。

    商霖费劲地抬起头，牙关紧咬，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易扬手背挨了她两下，有点发红。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夸张地把手伸到她眼睛下面，“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狠心。”

    安静的殿阁内，霍子娆纤指叩击桌面，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最近都在处理谢庶人的事情，早上好像交代过，今日会去看谢庶人，陪她说说话……”

    殿内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碧丝守在门口，确保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易扬觉得她这个模样很可爱，忍不住拧了拧她的鼻尖，引得商霖连连抗议，“我说……你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好不好？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打开他的手。

    暗叹口气，他觉得自己又想皱眉头了。情爱真是个恼人的东西。

    她派出人刺杀谢臻宁，再故意失败、留下破绽。一般人自然会怀疑是她杀人未遂，但稍微想得深入一点就会觉得她如果当真要杀谢臻宁不会这般马虎，转而开始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谢臻宁自编自演的苦肉计。

    商霖不理他。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或者说，猜对了一部分。苏忌或许还有别的打算，但“破坏他们感情”这个目的必然在其中占了主要地位。

    可是魏皇却押出了阿阮。那是他带了八年的徒弟、如他的亲妹妹一般，他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而她的旁边，是商霖瘦骨亭亭的背影。

    “这根本不是你真正的要求。”易扬道，“你要怎样才肯说？又或者，你只是在拖延时间？”

    “说不好，就是感觉……”易扬慢慢道，“很不对劲。”

    苏忌的表情给了他答案。

    “这个当然。”女子道，“霍大司马之所以将奴婢送到娘娘面前，便是相信奴婢的计策可以帮助娘娘铲除障碍。您就算不相信奴婢，总相信大司马吧？”

    他握紧了栏杆，慢慢道：“那个身影，很像一个人。”

    “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件事真的挺像谢臻宁栽赃给霍子娆的。”商霖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声音也显得有点闷闷的，“这帮女人还真是战斗至最后一刻啊，佩服佩服。”

    他辗转收到魏皇的书信，信里提到了她中毒这回事，邀他到靳阳面谈。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咬牙道：“你喝了什么？”

    大手不客气地伸过来，他说得理所当然，“那你就帮我吹吹吧。”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戏谑，“不然我可是会哭鼻子的，姐姐。”

    “懂不懂你心里有数，不用告诉我。”易扬冷冷道。

    他说得太直白，苏忌面色遽变，“魏皇……请恕草民听不懂您的话。”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易扬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不要慌，也许只是他们多虑了。

    “你想让皇后与朕生疏？”他轻轻一笑，“若她稍微不明事理一点，便会觉得是朕不肯拿驻军分布图交换解药，是朕不够在乎她。你做了这么多，居然只是想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奴婢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陛下亲自处死谢庶人，与谢丞相结仇。”

    后来的事情太过混乱，阿阮危在旦夕，他悲愤之下忘记了给她下了毒这回事，只想带着自己的人杀出去。而等他终于救活了阿阮，魏皇也已经带着她回到了宫中。

    只是给她解穴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解开她的哑穴。他当时想着，这样的话她就不能及时说出这件事，而自己还能握一个把柄在手里。

    商霖权当他是在夸她，得意洋洋，“当然，我大学加入过戏剧社。”

    一旁的苏忌低声道：“她不该在这里。我把她留在岭南了。而且她的伤也应该……”

    她想起几天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是奉了大司马的命令，入宫来给她献策。

    可易扬却没有因她的话放松，反而直愣愣地盯着她的手指，“你的手怎么了？”

    之前看来的那些资料迅速闪过易扬的脑海。药引催发毒性并不一定要吞服下去，侵入血液一样可以。

    看来商霖是在里面了。

    商霖看到那红印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打都打了，还能怎样？不然，让你打回来？”

    王海一愣，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

    当初给贺兰皙喂下毒药，是他凭借自己的理智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多作个准备总是好的，没准有一天就派上了用场。可是当他们在靳阳城外被魏皇的人团团围住时，他却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