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故人

    顾辰反问：“想和我赌一下？”

    她模样动作都似无心，可在旁人看来，她这番另有心机的纯真却实在充满别样诱惑。

    慢而稳的节奏，不疾不徐的拍子，音节的缓缓流动，这一切似乎都在昭显着，那弹琴者正在为着某事沉吟思索。

    别的人见她虽然外表弱不经风，但喝起酒来却爽快无比，纤秀柔媚和豪迈奔放这两样本该相互矛盾的东西，在她身上竟似得到完美融合，令她看上去自多了一种别的女人身上所没有的妩媚风情。

    她觉得有些讽刺。如果当年他也肯这样维护她，而非章真瞳胡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她和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重遇时竟恍如陌生人一样。

    他又转向许瞳说：“瑶瑶，这就是之前我同你提过的，与我同校不同系的球友学弟，庞蒙庞先生；他可是今晚全场贵客中的贵客，能不能招呼好他，就看你的本事了！”他说话时眼神瞟着许瞳，眼角微微的向上挑着，说不出的痞气兮兮。

    他冷声说：“走开，我不想见到你！”声音里充满厌恶与不耐。

    然而下一秒，离奇一幕却突然发生。

    房门处传来笃笃敲门声。

    周围瞬间静默后，又瞬间爆出一片唏嘘哄声。

    许瞳假装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戏谑味道，俯身从矮几上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向庞蒙，一面落落大方地笑着，一面轻柔婉转地同他问好：“庞先生幸会！”

    顾辰朗声地笑，“想不到许多人里，你才是最了解我的那个！”顿了顿，他问，“只赌一个月我不理她？”

    她本是故意这样说，心想应该会令刚刚拒绝了她的男人对许瞳的水性杨花从心生出厌恶，借此好扳回自己刚刚在庞蒙那里因为被拒而失掉的面子。

    顾辰也跟着笑：“你尽管试试看，”他款款柔情般说，“假如你真能让我爱上你，我索性娶了你又何妨？”

    连顾辰心里也在悄悄打鼓。本以为凭许瞳的狡猾心机，她一定想得出奇招令庞蒙令眼相看。谁知她一出手招数竟然如此普通老套，仿佛只是随心所欲，并未认真应对。

    结束掉电话里的缠斗，许瞳从床上爬起，稍作梳洗，出门打车，直奔幻爱。

    她敛着眼睑嘴角微动，现出淡淡微笑，仔细去瞧，从那笑容里正渗出几缕嘲弄味道。似在对他说，别过早大惊小怪，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且稍安勿躁地看下去。

    然而她说完，竟看到庞蒙对自己射来两道狠厉目光。

    她眨眨眼，身上漾起一种怪怪感觉。仿佛有两道视线如火炙般烙烤在她肌肤上。

    顾辰清凉地答：“不太可能。”顿顿又说，“能让他喝酒已经不错。”

    行至房间门外，隔着门板已经听到里面异常喧闹啸嚷，嘈杂声音里，依稀可辨有人咒怨着什么人实在太过冷心冷性，缺少人情味，没趣得要命。

    顾辰愉悦的笑声从话筒里徐徐传来：“聪明的姑娘！”他毫不吝啬赠予她夸奖。

    豪饮这么久，她总算逼得他出了手。

    许瞳轻哼一声，“今早报纸上写，一个月后，你会同她订婚。凭我一句你一辈子不许理她，会有可能阻断本市两大豪商联姻？”

    那样子，看上去就真似一个好女孩，因为某个不得已的苦衷而流落欢场，从此不得不对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曲意逢迎强颜而笑。

    许多公子哥儿都再按捺不住，心尖痒痒的，纷纷端着酒杯走来许瞳面前，非要同她举杯共饮。

    许瞳从不肯做亏本的事，她问顾辰：“如果我能令你表弟喝醉，怎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向许瞳看去，眼神蕴藏深深含义。她似感觉到他在看她，极快的瞥了他一下，读去他藏于眼底的内容。

    其中最漂亮的两个，一个软软偎在顾辰身旁坐下，一个依样想凑到庞蒙这里来。

    他双腿惬意交叠，一手轻轻摇晃酒杯，一手置于膝头，手指错落轻点，仿佛正在弹琴一般。

    许瞳一则别有目的在身，懒得多费力气脑筋同这般路人甲乙丙丁矫情推拒，二则见过庞蒙刚刚的反应以后，她不禁在心里暗设下诡秘心思，于是不论谁执杯过来，她通通不拒，一律将酒接过噙笑尽饮。

    坐在顾辰旁边，热辣辣看着她的，不是庞蒙又是谁。

    她笑得越甜，有人看了心里就越苦——呷着满嘴苦涩，只觉她是那样荏弱无依，楚楚可怜。

    房间里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向她扫来。她颇娇羞不安地同他们顿首问好。

    许瞳循声抬眼去看，妈妈桑带着一众年轻貌美的女孩们推门进来，对顾辰讨好地笑着打招呼：“顾少，姑娘们来了！”顾辰点点头，挥了挥手，妈妈桑退出房间。

    对于他的维护，许瞳并未感动。她甚至在心底轻轻嗤笑起来。

    她面上神情不改，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大叫一声“好！”

    然而还来不及坐，已经被庞蒙不耐烦地挥手阻挡。

    来敬酒的人吃惊不已，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有人握着两杯酒走过来，笑嘻嘻说：“顾少果然厉害！咱们这些兄弟，找了那么多美人过来，哪个也没能让庞先生喝进一滴酒，顾少单只叫了一个，庞先生就爽快干杯！我今天真是开眼了！瑶瑶小姐是吧？好样的！来，我敬你一杯！”

    她不禁笑起来，仿佛于长长辛苦竞技中，终于尝到一丝胜利滋味。

    虽然她表现得颇为热络，然而神色间却是一派陌生感觉，仿佛她与他果真只是初遇，仿佛她并未认出眼前男子是曾经的月下故人。

    昏寐灯光下，烟色袅袅，徐徐缭绕，令这空间看起来如同凝了一层薄雾。所有人于这薄薄的烟雾之中，面容都似乎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许瞳迈开步子，婀娜踱向庞蒙。

    庞蒙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虽然只是瞬间，眼底却已经流过无数内容。

    “你肯吗？你花样那么多，存心想整治我，肯轻易放手？你是要见到我俯首求饶才肯罢休的！”

    他望着她，刹那间眼波从诧异讶然流转为惊疑不定，又从薄怒微哂幻化为痛惜懊恼。仿佛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更加想不到多年不见，故人竟已沦落到如此地步。

    诸多公子哥们不约而同打起口哨，惊叫不止。

    房间里，每个人身边都有俏丽佳人陪伴，众人各自展开属于自己的那份纸醉金迷。

    “于是，你想到我？”许瞳扬声笑问，笑声充满嘲讽，“呵！有钱人的修为真是纯洁又高尚，可以视女人为交互亵玩的对象。”

    顾辰微笑颔首，用眼神示意她坐到庞蒙身边去。

    耳边听得庞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对她轻轻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曈曈？”

    顾辰似有些意外，“怎么不赌我放过你？”

    许瞳哈哈笑起来，“果然是这个，好俗气。”待笑声停歇，她声音抖的一变，甜甜腻腻妩媚妖娆起来，“我怕你会爱上我！”

    女孩们似早已经被分配好，妈妈桑一退，便各自纷散，娇嗲地投奔每一位金主身畔。

    正要仰头再饮尽，一只手臂突然横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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