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墓园的遇见

    “那你谢谢我，要不我把你放地上。”黎语蒖顺势松了点劲，男人往下滑了滑，他的腿太长，脚直接挨了地。

    她很伤感，因为她知道，他虽然看着她，但想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看到这样一来一往的打情骂俏，黎语蒖好像听到从自己胸口传来了有什么东西裂掉的声音。她以前总是觉得书上写的“心仿佛裂开一样”太酸太矫情，现在却明白，那其实是一种最真切最无望的感受。

    放假前，黎语蒖给教务处老师做了明确回复。

    “你力气真大，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也和黎语蒖同校不同系，没事的时候也常有意无意捏个由头就去找黎语蒖见一面。黎语蒖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点不一样，可是他从不说破，她也就不好直言拒绝。

    黎语蒖现在心情灰暗，她听不了别人秀恩爱，更听不了这些生老病死的事情。她迅速把这些负能量事情左耳进右耳出地忘得干干净净，躲回到书房，翻出世界笑话集锦，使劲地看。笑话可以陶冶灰暗的心灵。

    她在去外面读大学前，请求黎志把她妈妈的骨灰从乡下迁到了城郊的墓园，这样方便以后想念母亲的时候就去拜一拜。

    然后她说：“我看你挺能唠的，我觉得你应该能自己下地走两步了。”

    她觉得所有的光都被他的眼睛吸走了，于是她所能看到的世界，变得一片灰暗。

    他嘻嘻哈哈地说：“你戴眼镜还挺呆萌的，一下就挡住了你眼底的戾气！”

    黎语蒖叹口气。她觉得自己进城之后，生活就开启了各种狗血模式。这种在墓园里遇到美男晕倒的情节，她以为是应该发生在言情小说里的。

    黎语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哪本名字叫做《墓园艳遇》的言情小说里。

    有点沙哑的声音，一张嘴就带着让人想把他摔地上的冲动。

    宁佳岩居然把一切看得这样清楚。

    “不能。”回答非常果断。

    母亲忌日当天，除了黎语蒖，没有人察觉到这天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包括黎志。黎语蒖尽管心头失落，但没有特别埋怨他。毕竟他的身体不太好，拖着病体撑着工作和家里，来不及想到没什么感情的前妻的忌日也是正常的。

    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怎样面对秦白桦和黎语萱天天在她面前斗成一对欢喜冤家。她无法承受那样的画面。

    然后他脸色发白，一脸为难。

    她明明打算和他说一些话，可这些话她觉得已经没有机会再说。

    恰逢学校有个机会，经过选拔，通过的学生大二时可以到国外最著名的一所大学做交换生。黎语蒖原本并不考虑出国的，因为有秦白桦在。可是她现在不知道自己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她悄悄报了名。

    天色在被染红的云朵中渐渐发暗。黎语蒖捶捶坐僵的腿，打算离开。

    这样的未来她藏在心里幻想了无数次，却没想到现实里，她一个不经心就把实现它的机会给弄丢了。

    黎语蒖转头去看秦白桦，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黎语蒖又往上颠了颠后背上的男人，尽量不让他的大长腿拖到地给自己带来移动的阻力。

    “所以你要挡的到底是谁呢？秦白桦吗？他的话，更不用挡吧，他的花枝儿明明冲着别的方向举呢。”

    落霞在那人身上跳跃，他皱着眉，脸上没有表情，眼底是刻骨的疼痛，时间仿佛静止在他周围，特写了他的缅怀和忧伤——那一刻，黎语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孤独。她甚至被这样的认知治愈了。

    顿了顿脚步，等了一等，她感受到那个男人并没有凭着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她又叹口气，转回身向那个摔倒在地的男人走过去。

    那天一早黎语蒖谁也没有惊动，她悄悄地坐了很久的公共汽车，又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到墓园去祭奠母亲。

    黎志和叶倾颜去参加了葬礼，回来后不胜唏嘘。

    黎语蒖的黑框眼镜很特别，镜片明明是透明的，但反光反得特别有技巧——她可以躲在镜片后看清外面的世界，外面世界的人却只能看到她镜片上的一片反光。没人能仔细看清她被挡在镜片后面的脸到底长成什么样，尤其是眼睛。

    大学第一年快要结束前，黎语蒖无意间从秦白桦的手机上看到他和黎语萱互发的信息。

    他之前说过她眼睛和黎语萱黎语翰很像。那时候他起码说的是三个人的比较。

    “大蒖啊大蒖，虽然你的户口已经调到了城里，可是你的审美却还放在梨花乡啊，你看你这身上衣短裤，红配绿，土得这么极致你还穿，你看你妹，虽然性格烦人，但人家会穿衣服啊，不说话往那一站的情况下，肯定她那样会穿衣服的更拉好感吧！”

    “我看你现在这样也真离死不远了。我说你不会真因为没见着你妈妈最后一面而想自绝于她墓前吧？你妈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特别后悔当年生了你。她生了你就是想让你做她生命的延续，结果你这么糟践你自己。哎，等等，我刚才是不是在熬鸡汤？这么心灵范儿都不太不像我了。你赶紧看开点吧，讲这些鸡汤出来我觉得很肉麻的。”

    输就输吧，输了下学期她甩甩手就走了，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然后她把秦白桦叫到了学校碧波荡漾的小湖旁。

    “去你大爷的。”

    黎语蒖觉得，自己如果做得到，真应该从这小子身上收收心。

    黎语蒖转转头，看到卡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正侧歪向自己。他在看她。离得太近，她看进他的眼睛时，差点错觉自己看进一个无底的深洞。

    聊到这里，肩膀上那颗头向外迅速一歪。

    其实黎语蒖很想截了这男的一段大腿。太长了，背着真他妈费劲。

    “大蒖你再和我动手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爸！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和你妹的战争不管谁有理大家最后都会觉得是你欺负人不？就因为你爱动手太彪悍了懂不懂！”

    于是在碧波荡漾的小湖旁，她轻轻告诉秦白桦：我没别的事，就想跟你说一声，我有点喜欢你。

    她说，老师，我确定了，国外那所学校，我去。

    秦白桦盯着她看了半天，说：“除了变白之外，还那样啊。不过一白遮百丑，你现在这样真是比以前强多了。你以前就是从土里扒拉出来的。”

    然后他拿手搓了把脸。

    “大蒖，你看你这嘴损的，每次和你犟嘴之后我都特想和你绝交！你就不能像你妹那样蠢一点吗？你这样当心嫁不出去！”

    “你能自己下地走吗？”黎语蒖问。

    看了几天后，她终于出了一次家门。那天是她妈妈的忌日。

    于是找了一天，她问秦白桦：“咱俩再见面，你还没仔细瞅瞅我呢。你看看，我都有哪些变化。”

    然而秦白桦情感的跑偏度越来越严重。

    从此以后，黎语蒖发现秦白桦特别爱看自己的眼睛。

    黎语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丈夫一辈子花心，她一辈子过得都不快乐，就那么一个儿子是人生寄托，偏偏连出殡的时候都不在身边，真是可怜。”

    现在他又说了这样的话，比较对象却一下变成了两个人。

    这时黎语蒖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面无表情地回一句——

    “你说得对，我不能再糟践我自己了。”男人默了片刻后说。

    “嗯，难过得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

    当她走过那人时，猛然听到身后“砰咚”一声响。回头看，居然是那个男人摔倒在地。

    然后他说：大蒖，我……大蒖，你……大蒖，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哥们啊！怎么会……

    黎语蒖：“大米饭。你难倒不是应该先说声谢谢吗？”

    然后他蹙起了眉，手足无措。

    “你妈妈人呢”

    这镜片是黎语蒖特意选的。她想静静地躲在镜片后的天地里，不再带给镜片外的人以联想。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恐怕就是我已经过了和你一起插科打诨的心境变得认真，而你却还停在那里插科打诨，用你的戏谑面对我的认真。

    “谢谢！”

    期间她听到一个消息，似乎是徐氏集团徐万康的妻子去世了，出殡的时候，徐家那个儿子在国外鬼混没有赶回来。

    她说：“秦白桦，我看你待得也差不多了，赶紧滚回家去帮你妈收苞米吧。”

    唐雾雾也在这所城市读大学。黎语蒖从不和她联系，她也只会找茬联系宁佳岩而已。

    后来有天她发现秦白桦和黎语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谁主动、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从那之后，秦白桦的情绪就像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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