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另一种讲道理

真实花草与艺术品形成不经意的隔断，保护客人的隐私，最好的几个位置仍能望见老城区的繁华。

    “失败了？”

    不会有人将年轻时的茹红裳与陈慢迟混为一人，但是对两人都熟悉的话，看见一位，肯定会想起另一位，她们拥有极其相似的气质与风格，尤其是陈慢迟变得欢快之后。

    赶到外交大厦时，已将近八点，茹红裳挽住陆林北的胳膊往里进，走得很快，有行人认出她，没等开口，就被甩在后面。

    “虚有其表、烂到骨子里的所谓大家族，早就亏空到快要破产，仗着家里还有一点政治势力，靠收取贿赂勉强支撑。我应该找媒体将这些事情曝光，我认识不少媒体人物，其中两个长得挺帅……”

    一楼大厅里，一名侍者看见人来，转身要走，茹红裳大声道：“想保住工作，就站在一边，少管闲事。通风报信？我说的就是你。”

    “程投世年轻的时候追求过你吧？”陆林北换一种说法。

    “我相信。”

    她被说动了，陆林北对此完全肯定，因为她拿起画笔的时候没有先戴上眼镜。

    “就像动物棋里的老鼠吃象？”

    “你连地方都没换一下。”茹红裳用她最最柔美的声音说，顷刻间，她回到了片场，导演、摄像、灯光、剧务，所有人都为她一个人服务，而她的回报就是一场绝佳的表演，一次完成，无需重拍。

    餐厅经理提前给他们打开电梯，仍处于极度震惊中，一个字也没多问。

    到这时，陆林北已经隐约预感到，茹红裳的“讲道理”，可能与自己理解的不一样。

    “没有可是。”陆林北看向她的眼睛，努力回忆农星文那种半隐半露烈焰一般的热情目光，“可能一走出大楼，咱们就会被射杀，可能咱们谁也看不到明天的阳光，最好的可能咱们也要走一段极度艰辛的道路。但你不用怕，命运让你遇到我，我就是你的命运。”

    在二楼的一间绘画室里，茹红裳正在小心地给一幅画涂抹颜料，穿着一整套精心设计过的工装，头发盘起，戴着眼镜，脚穿平底软鞋，形象骤变，唯一不变的是心态。

    “让茹女士决定见不见我。”陆林北干脆转过身去。

    被看到的侍者躲在别人后面，直到茹红裳进入电梯，才敢露头。

    “我来见茹女士。”陆林北退后两步，仍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茹红裳十七岁的照片还在，陆林北盯着看了一会。

    茹红裳的身体微微一僵，拿着眼镜的手又垂下来，男仆乖巧地退出房间，悄没声地关门。

    程投世整个人亲切而又随和，甚至有一丝拘谨，右手放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划动，正处于最为微妙的试探阶段，像那些初次见到友善人类的野生小动物，在本能的胆怯与食物的诱惑之间来回抉择。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程助理似乎找到一位替代者，我想他是恢复青春了。”

    “交给部长？”

    “你是要去讲道理。”

    陆林北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拽起陈慢迟就走，听到身后的哭声、骂声、玻璃破碎声，一次也不回头，周围进餐的人纷纷探身观望，他也不理。

    “我不喜欢有人对我玩弄心机。”

    “我很佩服你的冷静。”陆林北顺着她说。

    “可是……”

    装出来的严厉果然有几分效果，男人的声音变得犹豫，“你是哪个部门的？为什么是一个人来查案。”

    “有必要。”茹红裳不习惯争论，直接开门下车，向后面的男仆说了几句话。

    陆林北没倒，因为这不是他的片场，此时此刻的主演只有一个人，茹红裳松开他，轻轻一推，像是将他送到镜头以外，随后上前一步，拿起酒杯，将剩下的酒泼在程投世的脸上，然后甩起手臂，狠狠地扇他一个巴掌，声音响彻整个餐厅。

    “当然，诸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可那时我们性格差异太大，他一心从政，想让我当贤内助，我却想走遍世界。最后，他当官，我走腻了，机缘巧合做了演员，而他仍然没死心，所以就在一起。我们是开放的关系，彼此间没有束缚。”

    欢快与冷漠，哪一个才是陈慢迟的本来模样？陆林北说不出来。

    男仆再度进来，请客人前往另一个房间。

    “哈，这都是你们这些小人物的想象，以为有权有势就如何如何。他只是一名助理，部长将他的话当回事，他就是个人物，不当回事，他什么都不是。的确有人送钱给他，可他一点也留不下，都得乖乖交上去。”

    “我们查案的时候从来不需要预约。”陆林北突然明白，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进入大门的，守门人甚至不会替他通禀一声。

    “我还要看看他的眼光，找到哪个傻姑娘来代替我。”

    “这不是冷静，是自信。我那张照片后面的诗，就是他写的，他保留多年，再见面时奉还，我一时感动才接受他的追求。你的第一印象比较准确，那不是一首好诗，甚至不能算作诗，他哪来的忧伤？他只有野心与欲望。你怕不怕他？”

    电梯已经下行两层，陈慢迟才缓过来，脸上布满惊恐，“我得回去，我……”

    “因为……你们应急司的司长都要拍他的马屁，我见过。”

    “你的任务失败了。”陆林北冷冷地说，“一败涂地，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