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漩涡（上）

    “爸，妈，我跟杨静敬你们一杯。”

    陈骏把红酒打开，替几人杯子斟满。

    “亲哥哥？”

    陈骏笑着摸了摸鼻子，凑近杨静，轻声说：“跟我一起敬一杯酒，好不好？”

    这样的环境长大，不奇怪陈骏的性格会这样开朗乐观。

    片刻，眼前光线一暗。

    杨静茫茫然，抬了抬眼。

    当时学校统一做的影集，每个班的毕业照都在里面。

    陈妈妈看了陈爸爸一眼，他站在原地，蹙着眉，没有打算动的意思。

    房子在高层，采光很好，视野也开阔。旁边窗台上摆着花盆，冬天也是一片葱茏的绿意。

    他愣了一下，缓缓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用了阿姨，伤口很浅，”杨静冷静说道，“陈骏开车送就行。”

    无数次，他焦急问她，疼不疼。

    汗沿着额角滚下，她咬着后槽牙，声音发着颤。

    她声音沙哑，从发颤的齿缝里挤出一句：“……叔叔好。”

    “打算出国吗？”

    男人鼻翼翕动，手掌紧紧盖住眼睛。

    杨静有些局促地攥了攥自己的手指，“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她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陈骏父亲在一旁坐下。

    陈妈妈往杨静掌中看了一眼，也是一惊，急忙推开椅子，“让你爸送吧。”

    杨静缓缓地松了手，抬头，看了看顶上。

    菜已端上桌，陈妈妈正在摆碗筷。

    杨静说了声好，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陈妈妈给她倒了杯茶，又将零食水果的盘子推到她面前。

    这是匆匆扫过几眼，杨静的所见。

    杨静只是摇头。

    杨静未及思索，赶紧道：“阿姨好。”

    “是的，英语专业。”

    片刻，门打开，陈骏叫了一声“爸”，人影一闪，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沉默了约有半分钟，他叹了一声气，“……对不起。”

    一时软弱的，之后要用加倍的坚强才能弥补。

    厨房里发出“咕咕”的声响，大约是火上在煲汤，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杨静瞥见陈妈妈的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她虽然笑着，眼角却是往下垂的。

    “总去你们班找你呗。”

    她冷到极点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取一回暖。

    陈骏弯下腰，看见她掌中淅淅沥沥，惊呼一声。

    他手指往后点，继续辨认。

    她狠狠攥住了手，本已有些麻木的掌心一阵尖利的刺痛。

    陈骏从房间里出来，“你俩这么恩爱，我可不敢跟我爸比。”

    陈妈妈笑看着杨静，“这半年好几次听陈骏提到你，早该见面，一直没抽出时间往帝都去。”

    她从小在那种环境长大，察言观色几乎是一种本能，一个人喜欢不喜欢她，只一个眼神一句话她就能识别出来。

    片刻，门边对讲机响起来。

    茶几上一只透明的花瓶，净水里插着十来枝玫瑰，艳艳欲燃。

    陈妈妈笑一笑，指向沙发，“别站着，坐下说吧。”

    下一瞬，男人也看见她了，瞳孔急遽张大，仿佛见了鬼一样。

    陈妈妈放下手里只剥了两粒的开心果，拍了拍手，笑说：“陈骏，你先坐着陪一下杨静，我去厨房看看汤——还是不放心王阿姨，你要喝的汤，我亲自煮才能煮出那味道。”

    “我这个人，天性凉薄，我妈死的时候我都没替她掉一滴眼泪，但是……”

    附近最近的医院开车只要十分钟。下了车，陈骏将杨静扶去大厅坐下，自己去排队挂号。

    对面的陈妈妈含笑看着她，却是目带审视，而左边主位……她丝毫不敢转头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陈妈妈的声音，“陈骏，出来吃饭，你爸马上回来了。”

    “不是，远方亲戚。”

    陈骏略有些尴尬，“妈，这事八字还没一撇。”

    陈骏应了一声，把相册合上，“走吧，先吃饭。”

    这一刹，漫长得暗无天日。

    陈妈妈摆好碗筷，将椅子往后拉开寸许，让杨静先坐下，又问她，“喝什么酒？红酒？还是啤酒？”

    杨静举着手，低头坐着。

    他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她不能毁了他。

    陈妈妈注意到杨静的目光，笑说，“陈骏买的，他每次回家都要给我买束花，比他爸有心多了。”

    陈骏虚虚地扶了扶杨静的手肘。

    一旁陈骏答道：“红酒吧。”

    男人狼狈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飞快低下目光，换鞋。

    室内暖气很足，陈骏让杨静脱下大衣，替她挂上。

    未免她无聊，陈骏带着她去参观了书房和自己的卧室。杨静在他房间发现了初中和高中时的毕业影集，饶有兴趣地翻了起来。

    陈骏父母也跟着起身，询问：“怎么了？”

    她轻轻呼了口气，疼得脱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你走吧。”

    “真的没事。”杨静额上渗出汗珠。

    “还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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