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冲蹙了蹙眉,安抚贺一飞:“算了,你看着舅舅,别让他做什么冲动的事,我先走了,这事我想想办法解……”
周茉晚上画完画之后,只能睡前偷偷开视频跟贺冲聊一小会儿天。贺冲这人显然是不大习惯跟人视频聊天的,周茉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方才答应,但开了没一会儿,觉得别扭就挂断了。
想冲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可能不会带着我,我妈不爱带我出去玩,嫌我太无趣了。而且如果我在,很多地方她都不能去。”
后来一周多没和周茉见面,再加上周茉软磨硬泡,他总算松口了。
晚上,贺冲要去参加那位长辈的九十大寿寿宴。小地方摆宴都是流水席,贺冲知道周茉一定吃不习惯,便不准备带她去,将她委托给许棠照顾。
“腊月二十五吧,外地的和请过假的会走得早点儿。后面没什么工作了,只剩个小订单了,交了货就停工。”
贺冲无奈:“我怎么感觉自己今天接了一个假的周家大小姐,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闹腾啊。”
“饱了。”
傍晚时分,贺冲到达了服装厂,正逢下班的时候,厂门口人员进出频繁。
“我不像你啊,我很忙的,每天要记那么多东西。”
“放心,他们不给,我给你准备了,管大,管够!”
“那我就‘与狼共舞’。”贺冲哈哈大笑。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正望着她,笑容带着三分痞气:“我是来绑架的。”
“嗯?”
“都是被你影响的!”
她反复想到那天段永昼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质问:那你打算依靠什么谋生呢?
周茉吓得心脏停了一秒,下意识地伸手将他一推:“被人看到了。”
临走前,他们自然少不了一通嘱咐。周茉似听非听,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都机械地点头答“好”,但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坐在后座的贺一飞似乎也这么觉得,扒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对周茉说:“你看他俩像不像在搞地下工作?”
“冷不冷?”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收压岁钱?你收了吗?”
“你家亲戚很多?”
贺冲提起火钳,把白炭和灰堆拨开,一股子浓香立即从炭盆里溢了出来。周茉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许棠想得周到,给贺冲他们准备了一堆的土特产,把吉普车的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的。许棠早就和周茉互相加了微信,嘱咐周茉有机会一定要来枝川市玩,她做东当地陪。
在镜头里的贺冲十分不自在,简直像另外一个人,完全不像平日那样玩笑话张口就来。
贺冲逗她:“还有呢?”
她的眼里没起雾气,路旁的红灯笼在视线中模糊成一片红光。
“周小姐锦衣玉食,肯定多大都不算大。”
“嗯。”
贺冲立在原地,沉默着又抽了几口烟,把还剩半截的烟在树干上摁灭了,转身回到了车上。
“不像小镇出来的是吧?周险他现在是枝川市的大老板,生意做得挺大的。”
他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从贺冲手里将小女儿接了过去,一手护着小女儿的头,一手拿着奶瓶给她喂奶。
周险摇头,顿了一下,又说:“好像听过这名字。”
初二一大早,周思培和唐书兰出门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贺冲让周茉在车上歇歇,可这小姑娘兴奋得跟脱僵的野马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她一会儿把车窗打开,又急忙关上,大呼“风好冷啊”;一会儿又去调车载广播,每个频道挨个听十秒钟;一会儿又在手机上看到了几个冷笑话,非要念给他听。
世事如潮,十丈软红,归于凡俗,拥抱凡俗,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周茉喃喃道:“好奇怪,顾阿姨没接到我,怎么一整天都没给我打电话?”
贺冲笑了,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开心。
周茉心里一阵失落:“恐怕真的要到开学以后才能见到你了。”
周茉根唇一笑。
“没事,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茉语塞了,辩不过他,脸都红了。
贺冲笑道:“你应该早就见识过我妈的手段了,我们姓贺的都这样。”
周茉试探着提出想跟叶茵茵起出去逛街,但被唐书兰给否决了。课程转换之间,周思培都安排了车接送,没给她留出一点儿能趁机跑出去的空挡。她试了好几次,硬是没能找到机会跟贺冲见上面。
“不带着你?”
周茉不禁莞尔。
“晚安。”
厨房里,许棠正在挑选袋子里的蔬菜,见周莱走了进来,笑问:“饿了吗?我这里有番茄,要不要先吃一个?”
周茉惊讶得失声尖叫:“贺冲!你怎么……”
看着车子启动,离周家越来越远,周茉雀跃不已,忍不住哼起了歌。
贺冲将车载广播的声音调小,看了看呼吸均匀的周茉,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舅舅和一飞,忍不住笑了。
“那真是可惜,你没早些认识我。我小时候过年带着飞调皮捣蛋,比这好玩多了。”
贺一飞点头如捣蒜:“哥,我算是知道你满江湖的朋友是怎么来的”。
和周险说完话,贺冲回到了车上。
“确定了,但我要被送去顾阿姨家——我不想去,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真没法忍受顾阿姨的做派。”
周茉忙不迭地点头。
周茉忍俊不禁。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贺冲说道:“人不可能拽着自己的头发脱离地面。”
“初二。我爸妈他们上午八点出发去机场。他们安排了车,十点送我去顾阿姨家。你是不是今天下午就要回枝川市了?”
周茉那些关于他“混黑道”的幻想,一瞬间崩塌得渣都不剩。
“我想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来吃烤鱼了。”
“别把话讲得这么难听。论辈分,她算我侄女,我能拿她怎么样?”
下午一点多,车开进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一条主干道,沿街都是同铺,人来人往,堵得水泄不通。车停停走走地往里开,过了这一段,路总算通畅起来。
贺冲一惊:“不是签了合同吗?”
她背靠着门板,望着空荡荡的别墅,感受到一种难以排遣的空虚。
贺冲进屋,扯了几张纸巾,待士豆凉了一会儿,拿纸巾裹了起来,揭开表皮。周茉紧盯着他的动作,脸上有一个大写的“馋”字。贺冲哭笑不得,把剩了一半的土豆递给她:“小心烫。”
在宿舍楼后面的草地上,贺冲找到了贺一飞。他正低着头,蹲在地上逗狗。贺冲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贺冲与贺正奎、贺一飞父子碰头,吃过酒席,陪着做寿的长辈聊了会儿天,等回到周险家中,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也在椅子上坐下,刚靠着栏杆晒了会儿太阳,人便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了。
贺冲笑了:“看到又怎么了?”
贺冲笑道:“那倒也是,我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我听人说最近这一块行情不好,做这行的都在赔钱,包括他们周家。”
昨晚周茉与许棠聊天到很晚,没有休息好,出发没多久便睡着了。很快,后座的贺一飞和贺正奎也睡得东倒西歪了。
“想吃点儿东西吗?”
许棠的形象又让周茉大吃一惊。她本在想,能降得住周险的女人,必然会比周险气场更加强大,谁知见了面才发现,许棠笑意盈盈,柔声细语,娇小得仿佛弱不禁风,和周险分明是一条一刚的两个极端。
贺冲抬手,按着周茉的后背,把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按。片刻,下头,周茉也正拍起头来来,四目相对,目光一个短暂的交会后,他低头合住了周茉的唇。周茉踮起脚,双手攀着贺冲的后颈,把身体紧紧地迎向他。
周茉高兴得语无伦次:“那会不会耽误……你先进来吧,不过我马上就得走了……”她抓着贺冲的胳膊,把他带进屋。
周茉摇头。
周茉的手像过电一样颤了下,她急忙把手往回抽。贺冲看着她这个样子又笑了。
他们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不知不觉,饭已经做好了。周险和许棠也还没吃中饭,接到贺冲的消息,知道贺冲和周茉要来,特意等他们一起吃。
“嗯。你也早点休息。”
许棠提着小挎包,挽着周茉的手臂,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周险手里牵着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跟贺冲走在后面。
周茉回到画室,拿出小锤和钉子,蹲在地上开始绷画布。她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下来,似乎能安静画画的地方“永无乡”是她的永无乡。
他给贺冲找了一支姻,往车那儿看了一眼,说道:“我真听过周思培这人。年前在枝川市最人谈生意的时候听人提过,他是做进出口贸易的?”
唐书兰不悦地皱了皱眉:“以后能不能专心点听妈妈说话?我跟你爸初二出发去摩洛哥,初五回来,我跟你顾阿姨打过招……”
“说不上来,反正我有点儿怕他。”
“我让舅舅和一飞先走了。”
楼前水泥空地上支起了火盆,盆里烧着白炭,贺冲远远地就看见那团摇曳的红色火光了。周茉正坐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弯着腰,拿着火钳拨弄着白炭。贺冲叫了她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他们人呢?”
车行在风中,往西城方向驶去。
炭盆里的火渐渐小了,许棠洗完了衣服,周险也办完事回来了。几个人熄灭了炭火,把椅子搬进了屋内,大家洗漱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那边沉默了。
她拿手背猛地擦了擦眼睛,抽着鼻子,哽咽道:“我不喜欢过年,真的不喜欢。每年过年都跟仪式一样,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一个身形高大,眉目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携了阵劲风,迫使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男人穿着虽普通,但莫名地让人觉出了几分极有威压感的匪气。
“你什么意思?我不像是热爱家庭的人?”
周茉点点头:“没事。”
周险微眯着眼,始终注视着前方走在人群之中的许棠:“这样不挺好的吗?”
贺冲正要说话,手机振动起来。他一看,是贺一飞打来的电话。接完电话,贺冲转头对周茉说道:“我得马上去我舅舅那儿一趟,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倒也不是,”周茉仔细地打量着他,“巨蟹座有母性,我觉得这一点挺符合你的。”
席上贺冲和周险喝了一点酒,十分克制。
周茉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她松开手,走进客厅,把搁在沙发旁的行李箱推了过来,将贺冲的手一挽,就把人往外面带。
贺冲哈哈大笑。
“吃了饭再走?我点了炒菜,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贺冲转身打开了门,一手拖行李,一手牵着她:“东西都带齐了?”
周茉捏着纸巾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她烫得舌头一哆嗦,呼呼喘气,嚼了两下,立马比出一个大拇指:“好吃!”她舌头都被烫得发音不准了,“吃”字听起来跟“次”字一个音。
贺冲接过周茉递来的火钳,拨开上面那一层炭,把土豆挨个埋进底下的灰堆里,再把炭铺上。
望着那奔上楼的身影,周茉往贺冲身旁挪了挪,挨着他低声问道:“这个周险,是什么人啊?”
贺冲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男孩儿抱了起来,问:“你爸爸呢?”
“你们那里过年是不是很热闹?”
贺冲纹丝不动,瞧着她。神情严肃:“你要是跟我走了,会有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有点事出去了。”
“你在嘲笑我。”
周茉转念又说:“不过今年可能不一样。初三是我爸跟我妈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我妈是一个仪式感很强的人,肯定要跟我爸两人单出去度假。”
贺冲开门见山:“周茉我接走了,你不用派人过来接她了。”
贺冲憋着笑没说话。
贺冲多安慰了他两句:“钱少赚点就少赚点吧,年后你多往外跑跑,另找两个合作商。”
周险挑眉:“有钱人还不好拿捏?”
贺冲笑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你又嘲讽我。”
没开多久,一幢白色的小楼房出现在视野之中。
吃过晚饭,贺冲回到雁南镇,立即开始想办法处理服装厂这档子事。
贺冲笑了笑:“去吧。”
贺正奎拿筷子往贺一飞手上一抽,瞪了他一眼:“你敢骂你老子?”
周茉煞有介事地道:“电影里见过,他有港片里陈浩南的气质。”
这场景让周茉想到了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没关系,你去外面歇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好了。”
楼顶上支着架子,晾晒着小孩儿的衣服,大约是常有人上来,靠近栏杆的地方摆着几张椅子。周茉扶着栏杆,探出身体往外看,小镇上会是这样自建的楼房,都是三到四层,沿着河流绵延成一片。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那河流微闪着亮光。
初三一整天,周险和许棠做东,领着他们在鹿山县城里玩了一圈。
“他们之前的定金不要了,还付了违约金。你们已经开工了?”
晚饭宴席上喝的酒酒劲还没散,他浑身发热,把大衣敞开,又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两粒,侧身坐着,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斜眼看着周茉。
唐书兰看着她,似乎是想看看她有什么说辞。
客厅里,贺冲和周险也正聊得热火朝天。
“周险呢?”
“可是你说,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带我走。”
“我们到鹿山了吗?”
“哎哎,你学没学过一个词叫‘引狼人室’?”
周险从抽屉里拿出盒茶叶,抓了一些丢进玻璃杯中,浇上沸水,端到他们面前。
周茉紧咬着唇,眼里有水雾渐渐漫了上来。
贺冲笑了:“他以前还真混过一段时间,不过都是幌子,实际上他是给警察当线人,还帮忙破获了一起重大的制毒贩毒案。”
贺冲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算了一下如果现在就走,上八点了,他想着也不急这么一顿吃晚饭的时间,便点了点头。
贺冲忍不住揶揄:“当年认识你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就烤鱼吧,刚好上回没吃成。”
周险笑说:“我的经验一般人学不来——是富家小姐?”
贺冲瞅了她一眼:“你记性可真不行。”
“现在也不迟吧?”
贺冲停了车:“到了。”
贺一飞一愣:“这就走?”
贺冲笑了:“你武侠读傻了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茉盯着炭盆,片刻,她感觉到贺冲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抬眼,果然与他的视线撞上了。
贺冲低声问:“心情好点了吗?”
“我们小区门禁很严的,你怎么进来的?”
回到家洗过澡,周茉钻进被子里,给贺冲拨了一个电话。
贺冲笑了:“你见过几个‘混黑道’的?”
贺冲点点头,走在前面领路,到了楼前,敲了敲门。
“我跟你一起去!”
正说着话,“陈浩南”从楼上下来了,手臂间还夹着一个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他在贺冲和周茉对面坐下,解开裹着婴孩的小毯子,扯下纸纸尿片,拿纸巾擦了擦,又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甲掏出米一片新的纸尿片,拆开垫上,一贴,一塞,将婴孩翻了个身,再一贴,一套。
西城大学正式开始放假后,周茉反倒不如在学校时自由。周思培和唐书兰将她看管得很严,安排了一堆培训课程。周茉每天上午学钢琴下午学外语,晚上还要画画,简直苦不堪言。
周茉惊讶:“你老家不就在珞城吗?”
贺冲这人可真神奇,在他面前,她总能快乐得像个被人从小宠到大的傻姑娘。
贺冲笑道:“这么想我?”
贺冲不无得意:“真想进来,还怕进不来吗?”
“能熟吗?”
“这名字很常见,听过不奇怪。”
周茉一愣——她哼的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上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贺冲看她吃得开心,忍不住又替她剥了一个。她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上的土豆,才觉察自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楼是客厅,家具不多,各类玩具散落了一地。小男孩儿挣扎了一下,扭着身子要下地,贺冲弯腰,把他放下。他往地上一蹲,摆弄起小汽车来。
周茉兴奋道,“一个人在家多好啊,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我可以一个人在家吗?”
贺一飞委屈地撇撇嘴,端起碗扒饭不再说话。
小婴儿被暂时交到了贺冲手里,周茉忍不住凑近去看。小婴儿也不哭,拳头举在嘴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车上的周茉往贺冲这边看了一眼,两个男人站在风口处抽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线人接头似的。
顾之茹过了片刻才说话:“你什么意思?绑架吗?”
“考完了?”
那边气得直接撂了电话。
没一会儿,周险冲好了奶粉。
贺冲听见,差点没笑喷:“你唱的什么?”
“好。”
“没有。”
贺冲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贺冲笑着说:“小孩儿长得快,眨眼没见就又蹿了一截。”
贺冲的视线落在她的唇角——那儿留下了一点儿土豆屑。他忽然凑近,伸出手指轻轻一擦,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
贺冲笑着说:“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手法之娴然,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他最终心一横,回握住她的手:“走吧!”
周茉惊讶不已:“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传奇人物!”
他的语气里永远带了几分随意的懒散。周茉只要听见他的声音,便觉得安心,似乎天塌了都有这人替她顶着。
临近过年,周茉学校的考试周总算结束了。她忙着准备考试的时候,恰好贺冲也在到处找人解决服装厂的事,两人有将近两周没怎么见过面了。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来了。”片刻后,门开了,出来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周茉背靠着座椅,侧过头去看他:“还好啦,你也没那么老。”
回程路上,周茉忍不住想,贺冲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跟舅舅和一飞三个人一块儿看电视聊天?那条狗也在吗?是不是正趴在他的拖鞋上打盹儿?
“谁说的?我的的小姑娘不但长得好看,还特别有趣。”
周茉点头如捣蒜:“好吃。”
每回贺冲都板着脸,说“我挂了啊”。
周茉发现了这一点,有时候故意逗他,像其他人一样喊他冲哥,说“冲哥转过来看镜头”。
提到这话题,周茉便有点没精打采:“除夕一起吃顿饭,初一去寺里上香,往后几天,就得跑各家去拜年。”
“6月30日,怎么了?”
“那在自己家就可以吗?”
周茉张了张口,明白多说无益,“哦”了一声后,索性闭嘴了。她攥紧双手,转过头去,咬紧嘴唇,望着窗外。
“你不要来……”周茉拿手掌按着眼睛,眼泪控制不住地从指缝里不断地涌出来,“你不要来,来了我也没法见你。”
贺冲轻拍她的脑袋:“带你出来玩,你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等十二点的新年钟声敲过以后,三人才回家。
“有吗?”
“我离开南方之后,有一段时间待在枝川市帮一个朋友经营汽修店,那时候周险也在枝川市,有一回把车送来修理,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唐书兰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不行,没人看着你,我不放心。”
“你别翻它们就能熟。”贺冲把火钳搁到一旁。
自上回的协商不欢而散后,他有一阵没跟顾之茹打交道了。
贺冲:“别人是发‘好人卡’,你给我发一张‘妈妈卡’?”
贺正奎又瞪了贺一飞一眼:“你啥时候给自己找个对象?”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周思培和磨兰有事出去,会把她关在家,给她布置任务,比如画一幅画,或者练好一首由子,回来之后检查。她初时很兴奋,楼上楼下到处跑,但后来发现,无论她发出多大的声音,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于是这些事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贺冲的那辆吉普年旧得很显眼,他大约是从后视镜里看见她了,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挥了挥。
对面还有一张空椅子,贺冲拉了过来,在周茉跟前坐下。
“你在看什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