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跟陈麓川分手，我做不到。”

    陈麓川观察着她的表情，“要是不方便，那我回去吧。”

    林阅按捺着心中烦躁，“您要不说，我就当您是在无理取闹了。”

    陈麓川抓住她的手坐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枕头有点儿硌，搁什么东西了？”说着伸手一摸，摸出那本硬壳日记本。

    黑夜里，呼吸沉沉。

    林阅愣了愣，“妈，这也太没道理了。”

    她拽了一旁的枕头，盖住脸，强令自己停住了思绪，静了了片刻，她眼皮止不住往下掉，就这样睡了过去。

    还没说话，那人擎着她下巴，将她头转过来，低头吻下去。

    “相信个屁！一个男人陪一个姑娘去打胎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既然他也在，那正好。”

    林阅一愣，急忙将碗一丢，跑过去从陈麓川手里拿回电话。

    她看得慢，有些地方与自己记忆中的有点儿差别，但大多时候都是严丝合缝。不多的内容，她花了一小时看完。

    “……天还没亮，我站在十字路口，像个孤魂野鬼。半夜街道很空，只偶尔有一辆车从我跟前擦过。我有点儿饿，找了家肯德基，点了个汉堡，连同以前非常讨厌的生菜叶子都吃得一干二净——我才发现生菜其实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吃……我一个人去了湖边，风很冷，我坐在堤岸上，看着天一分一分亮起来。毕业之前，我还是看了一场日出。然后我等到宿舍开门，回去之后，冲了个凉水澡，呼呼大睡。”

    又想起在婺源，那晚她的窗外有棵泡桐树，不知名的鸟栖在上面，偶尔啁啾两声。夜很静，她整宿没合眼，第二天早饭也没吃下去，返程的大巴上晕车了，吐得天昏地暗。所以，她也记得很清楚。

    “那我下点水饺。”

    日记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

    何珊眼也没眨，从茶几上抄起那本日记就朝她砸去，“我他妈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你怎么骨头这么轻，为了一个男人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林阅觉得痒，缩了缩脖子。

    然而再不能这样了，许多话，好的歹的，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

    关于陈麓川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还没开口，发现陈麓川呼吸微沉，均匀悠长，显是已经睡着了。灯光下，他眼窝底下一圈的青黑。程序组加起班来比他们更累，因为一刻都不得闲。

    陈麓川笑看她，“什么，还不能看？”

    林阅瞅了瞅一旁的陈麓川，犹豫道：“换个时间再来吧，我已经睡了。”

    林阅无奈，压低了声音，含糊说道：“林展，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掺和了……”

    半晌，林阅从嗓子里挤出声：“……我相信他。”

    她把日记本塞到枕头底下，抬手关了灯。黑暗笼罩下来，她仍在回想最后一篇日记，从后往前。

    林展绷着一张脸，也不吭声，继续砸门。

    “那你告诉我。”

    陈麓川闭着眼，点了点头。

    等了没多久， 对讲机响起来，林阅接起，“林展，你回去吧，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不能看，”林阅打开衣橱把日记往里一扔，“……暂时不能。”

    林阅紧咬着唇，没吭声。

    “我到你小区门口了，一会儿给我开个门。”

    何珊似乎不忍看她的表情，全身怒火似气球被扎破，呼呼地泄了，她颓唐坐下，手掌撑着额头，“前两天，你三婶去做妇科检查，恰好撞见了。”

    林展从她身旁挤进来，“陈麓川呢？”

    何珊盯着她，没说话。

    陈麓川在她身旁躺下，“有点儿想你。”

    纠缠片刻，陈麓川松了手，林阅顺势抬头摁亮了一旁的台灯。

    吃完，林阅收拾碗筷，听见卧室里手机响了，便喊陈麓川，“帮我看看。”

    “饿吗？”

    东湖，凌晨五点的风，日出，食物香气，空荡荡的岔路口，刺眼的红绿灯，然后是七天连锁酒店的招牌……

    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她迷迷瞪瞪，正要睁眼，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熟悉的气息拂在耳畔。

    立了片刻，还是上前，将他轻轻一推，低声说：“陈麓川，起来了。”

    何珊叹一声，“我也不爱干棒打鸳鸯的事，但是林阅，你是我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我更不想让你受伤。你听我话，跟他断了，今后你找不找，想找谁，我都不干涉。”

    林阅接过，只瞅了一眼，顿觉脑袋上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全身血液只往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

    照片里，那个她见过四面的姑娘被陈麓川搀着，脸色煞白，一手捂着小腹，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照片没对焦，然而仍能看出来他们周围的环境，的的确确就是医院的妇产科大楼无疑——她前一阵才陪柴薇去过，她不会认错。

    何珊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无理取闹？！我处处给你留余地，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好？好什么？

    林阅急忙否认，“没有。”

    “你非要跟这么一个人，我也不拦你，你以后就不用认我这个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