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元婉？”他冷着脸叫道，蓦地又打了个喷嚏。

    刘燕琳拍上她的肩膀，“不要冲动。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平台也很好，等你到另一个城市，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你带着希希，居无定所，怎么过日子？”

    元婉跟同事一起聚餐时，与在单位里的风格差不多，沉默内敛。饭桌上，几个同事吹牛唠嗑，她就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而微笑。

    她昨天后半夜时，看到季沅的皮鞋还在，一个头两个大。一贯要睡到中午起的她，把闹钟设在了早上。被闹钟叫醒后，她就在厨房忙碌了起来。

    季沅陪元寄希玩了一会儿后，问刘燕琳，“他是不是该睡觉了？”

    元寄希高高兴兴的下床，自己去尿尿，下床的时候他的动作还很轻。他不能打扰妈妈和叔叔睡觉，在他看来在一起睡觉就是叔叔成为爸爸的神圣仪式，他不能打断。

    教训的口吻十足。

    刘燕琳后背一凉，赔着笑脸离开了。

    季沅低头，看到抱着自己的小家伙，脸上表情回暖了些。他蹲下身，将元寄希抱起来了。

    刘燕琳忍不住在元婉耳边低声问道：“你跟季公子谈恋爱了？”这话问出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嗯。”

    她就奇怪了，这小家伙怎么跟季沅那么要好？他感觉不到季沅可怕的气场？……不过，她也发现，季沅的感觉跟以往不太一样。

    “老师天天表扬我。”元寄希一脸骄傲道。

    他侧过身，把脑袋埋进了元婉的怀里，又蹭了蹭，就像个小孩。

    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发过呆了。这一次却奇异的静了下来。

    元寄希听故事睡着后，他放下书，关掉灯，就这么靠着床头。他想抽烟，身边清浅的呼吸声提醒他有个小孩在，又忍住了。他没有丝毫睡意，坐在黑暗中发呆，等待那个女人回来。

    黑暗中，两人谁也没有睡着。

    饭厅，餐桌上。

    气氛陷入极度的诡异中。

    元婉被箍在季沅怀里，煎熬不已，又不敢妄动。他能顾及小孩，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侥幸了。

    刚刚在会上，他们为她据理力争时，她心里那种被触动的感觉，难以形容……

    “希希？”刘燕琳看到元寄希，招呼了声。

    元寄希不高兴了，闷闷道：“我想妈妈给我找爸爸……”

    “还没想好，去其他城市，离的越远越好。”

    她对季沅恨之入骨，又无力与他对抗。她也不能豁出去，跟他拼个玉石俱焚，她还有儿子。

    即使元婉苦口婆心的说了无数次让元寄希远离季沅，元寄希嘴上答应，心里想的却是，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好伙伴。

    他从小跟着母亲一起长大，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一直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元寄希那一脸的快乐和满足，让他想到自己幼年时的渴望……

    季沅把元寄希送到幼儿园，快要进入大门时，元寄希圈着季沅的脖子，有些紧张，又有点害羞的问，“叔叔，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刘燕琳也很为难。

    在元寄希心里，已经把季沅当成自己的大伙伴。妈妈不喜欢这个大伙伴，但是他喜欢。

    于是，季沅陪着元寄希玩起了IPAD上的儿童益智小游戏。季沅把他放开没多久，小家伙又自己爬到了他腿上。两人的大小手一起在屏幕上操作。每当季沅想打喷嚏时，会别开脸。

    在他们身后，一直紧跟着他们的两个女人，又一次石化。

    元婉撑着额头，满脸焦躁。

    元婉一口鸡蛋卡在喉咙里！

    她奋力挣扎，他在她耳边说，“你想把你儿子吵醒？”低低的声音，暗含威胁。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屁孩这么“贴心”是要闹哪种？元婉并不待见季沅吧？他还是她亲儿子吗，怎么像季沅的小狗腿……

    现在，他唯一的自卑被补上了。

    刘燕琳从家里找出感冒冲剂，给季沅冲了一杯。季沅没喝。

    刘燕琳继续努力的笑，“这我真不知道，他们会上哪儿吃饭……一群同事一起，加班后吃个宵夜，用不了多久……待会儿就回来了吧……”

    季沅看着小屁孩一脸高兴和期待，没由来的敷衍了他一下，“嗯。”又道，“顺便找你妈，她在吗？”

    怪不得……当时培训课上被曝光，回到公司后，跟同事的相处没有任何异样，她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而且这段时间，她在公司进进出出，身边总有部门同事陪在一起。

    两人目光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看他，目光四下游移……昨晚的记忆悉数回到脑海，她居然跟他在一起睡了一晚！

    神思不定的熬过了一上午，中午时，她把刘燕琳约到公司楼下的餐厅。

    元寄希高高兴兴的搂着季沅的脖子，“叔叔，你是来找希希的吗？”

    刘燕琳赶忙接话，“叔叔很忙，没空。”

    季沅一愣，点下头。

    得知元婉想方设法拒绝蔡智，他心里又燃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者，这真的是他的儿子？

    “那你再想想吧。”刘燕琳不多说了。她没她看的开，她也理解。

    现在，妈妈跟叔叔睡在一起……那叔叔是不是要做爸爸了？

    刘燕琳干笑，“干妈逗你玩呢。你妈妈是公司里有事。”

    季沅松开手，元婉转过头，看到了睡在里侧的元寄希。

    房间里，季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怀里的小女人，他习惯般的凑过去啃她的嘴巴。还没啃几下，元婉扭过头，一掌拍向他的脸，嘟囔着：“没刷牙，别亲了……”

    刘燕琳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他语气很重。

    “干妈，你不是说妈妈去给希希找爸爸了？”元寄希为自己的话求证。

    这位祖宗到底想干什么？

    “她就住这儿？”

    元婉惭愧的低下头。

    季沅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别把希希吵醒。”

    “你要去哪儿？”

    环境还不错，很清爽。

    “叔叔——”元寄希欢快的跑过来，抱他的腿。

    这种感觉……

    “你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被压得抬不起头，不如趁早辞职走人！”他甩下话，进了办公室。

    他对他微微一笑。这笑容里，父爱的光辉，快要闪瞎了刘燕琳的双眼。

    元婉的私人生活陷入焦灼时，工作上也迎来了一场动荡。

    元婉仰头，一口喝干。她目光坚定的看着主编说：“领导，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这份工作。”

    季沅看了元寄希一会儿，转过身，往幼儿园外走，脚步越来越快，像是急于摆脱什么。

    元婉体会到领导和同事的用心，辞职这个想法，怎么都提不出来了，更是舍不得。

    领导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元，性格决定命运。”他与她碰杯，喝了手中的那杯酒。

    “你……唔……”她还没张口说话，嘴巴被堵住了。

    “嗯，该洗澡睡觉了。”

    “小元，你过来。”副主编把元婉叫到自己办公室。

    “婉儿……这个你得三思。”

    虽然她很安静，大家却觉得她很有存在感。而且，她的存在令她们感觉很舒服。

    元婉心中一悸。

    “你就不能说我有？”

    季沅把元寄希一路抱到教室前，方才放下他。元寄希又一脸期待的问：“爸爸下午来接我好不好？”

    他们俩玩游戏时，刘燕琳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

    真要做那事，动静太大，他也不想把孩子弄醒。

    “叔叔，叔叔……”元寄希拉拽着季沅的胳膊，“我们一起玩游戏！”

    她推了他两下，他的身体岿然不动。男女体力上的差距，令她愤恨又无奈。

    元寄希顿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一脸紧张兮兮，“不能吵醒他们。”

    刘燕琳暗叫不好，急忙道：“希希，别乱说啊。”她暗自观察季沅阴测测的表情，端起牛奶，想要润润紧张发干的喉咙。

    季沅越想越烦，走到浴室外面，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元婉就像是一下子被戳中软肋，她恨恨咬牙，喉咙低哑道：“王八蛋……”

    “那你打算怎么办？”刘燕琳瞧着元寄希在季沅怀里高高兴兴的样子，那分明就是把他当爸了。

    季沅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的元寄希。他跟同学们追逐笑闹着，像个快乐的小天使。

    “可是他……”看起来就像你男人。刘燕琳见元婉脸色实在难看，把后半句憋回去了。

    季沅瞥了刘燕琳一眼，“她去哪儿了？”

    元婉仰躺着，季沅侧睡在她身旁，脸蹭在她颈间，一只手穿过她的脖子，一只手横在她身上，两条腿夹着她的腿。

    季沅喝了几口茶，四下环顾。

    招聘元婉进公司时，他们都不清楚她的过去。但在她参加培训那段时间，这件事突然就在公司传开了。他们频道内，也免不了有人议论。在一次元婉没有参与的部门会议上，主编提到了这个事儿，说：“她的过去跟你们有关系吗？这些八卦有什么价值？现在，她是我们团队里的一员，大家是并肩前行的战友。尽可能的保护自己的战友，才是我们的团队精神！”

    刘燕琳赶忙把杯子扶正，叫来服务员擦去污渍。她把元婉拉回到位置上，“都叫你别激动了。”

    饭桌上，元婉端着酒杯，走到主编跟前，“领导，我敬您一杯。谢谢您……没有放弃我。”

    元婉一上午的工作都不在状态。

    元寄希上完厕所，洗了手，乖巧的跑到刘燕琳身边。

    他的动作就像是条件反射，还没有进入思考阶段，就点头了。

    元婉回家时，已经接近半夜。刘燕琳不在家，客厅的水晶灯关了，墙角亮了一盏幽暗的壁灯。她放下包，直接去浴室洗澡。

    他什么都没去思考，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她快回来了，他就要看到她了。

    她无法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那个禽兽狠起来，能逼死他们母子。

    哪个同事酒杯里的啤酒快喝完了，她就会去帮忙倒上一杯。哪个同事需要纸巾时，她总是第一个察觉出来，把纸巾适时递上。有人喊服务员喊了几声没应答，她主动起身，把服务员叫了过来。她的话不多，但大家说话时，她会认真又安静的听着，有时候露出思考的神色。

    元婉主动开口道：“对不起，我的确不适合……”正好，她也想辞职。

    她死死盯着他，眼神愤怒又紧张。

    她庆幸，自己走上了这条路。

    季沅毫不客气的掠夺她的唇舌。

    “我不知道季沅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除了走，没别的办法了……”

    没在吃东西的季沅，眼神怔了怔……

    元婉给副主编敬酒时，他说：“你的事，我总觉得有人在黑你……我看等你的节目上线，还会有一波暴风雨。小元童鞋，你挺得住吗？”

    季沅埋在元婉怀里，深深嗅着她的气息，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就这样，能感觉舒服就够了。

    刘燕琳转身走到门口，季沅又说了句，“别多话。”

    “你听我说，我不是真要你跟他好，这是以进为退。他现在对你感兴趣，就因为你不待见他。男人都有逆反心理，还很强的征服欲。等你真顺了他的心，成了他的女人，他很快就腻味了……”刘燕琳拍了拍元婉的肩膀，“相信我，我看过的男人太多了。宁可相信白日见鬼，也别相信男人会长情。尤其是季沅那种男人，身边的诱惑数不尽……我看不到一年，最多几个月，他就没兴趣了。”

    季沅把元寄希放开，小孩子抵抗力弱，不想传染给他。

    季沅正在吃的面条停住了，脸色阴晴不定。

    刘燕琳：“……”

    副主编把这件事说给元婉听，元婉喉咙堵得更厉害了。

    他……他居然在房里！

    幼儿园有的同学说过，晚上爸爸妈妈睡在一起，不带他们。然后又有的同学说，爸爸妈妈晚上要睡在一起，睡在一起了才是爸爸妈妈。他们聊这些时，他都是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从不插话。

    她挣扎着想起身，季沅手臂一个用力，将她撂倒在床上。他俯下身，压在她上方，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把儿子扔在家，自己出去吃喝玩乐，嗯？”

    他就要有爸爸了。他爸爸是他喜欢的季叔叔！

    这话刚落音，她好像冷不丁醒过神，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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