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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相思·仓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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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恬沉吟片刻,低声道:“我在想云意公主。”

    司恬微笑不语,心说,二师兄才是一个情痴呢,不过众人都被他表面风流所迷惑,却看不见他内心的苦楚。苏姐终是选择了刘重,他只怕黯然神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复。

    他叹了口气道:“仓澜人对血统、身份看得极重。我当年能被父王立为继承人,也是因为我母亲的身份高贵。蒙里翰自恃身份高贵,我若是为了一位平民女子而拒绝他的女儿,岂不是让他难堪?仓澜人性直,他若是仗着自家的身世再逼上一句,让他女儿为正、你为妾,如何是好?”

    她无声而笑。此刻的他,像个得胜的英雄,又像个任性的孩子。

    快马扬蹄,风声呼啸。他策马径直朝着宫殿而去,竟然纵马跃上了宫殿之前的汉白玉长阶。阶梯平缓,马的速度稍稍放慢,她和他的身子都微微后倾,她越发地靠着他近到密不可分。他在她身后道:“司恬,我说过,要带你登上仓谰的王庭。”

    “我受伤了,还不是因为你!你也不肯关心照顾我,真是无情无义。你何时对我能有我对你的一半?”他冷着脸,佯作不悦,咬牙切齿地发牢骚、装委屈。

    司恬毕竟柔弱,比不得常年在江湖奔波的侠客和征战的士兵,齐扬便将一天一夜的路程放慢,第二日的傍晚才赶到煦泽城。

    他终于成功了,司恬情不自禁地展开笑颜,日日夜夜的担忧如同一副沉重担子,瞬间被齐扬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给卸了下来。

    齐扬叹息道:“唉,这都是跟着大师兄学的。”

    他抬着手臂,手指缓缓挥过眼下的城池,带着指点江山的味道。她随着他的手指看着暮色中的城池,虽是初见却已倾心,只因这是他的地方。他扭头问道:

    齐扬笑着打趣,“我和你开玩笑的,大师兄可不是朝三暮四的性子,我看是那女子一厢情愿,你不用太急。”

    突然,从宫殿后方奔驰而来几匹骏马,余晖黯淡,铁衣生寒光,带着凌厉的疆场味道。为首的一位身穿青色盔甲,黄骠马四蹄如飞,如一团塞外的黄沙滚滚而来。风卷起那人的玄色大氅,猎猎生风,如一只展翅的鲲鹏凌云而起。

    她端来热水,帮他解开头发,仔细梳洗。第一次给一个男子做这样亲呢的事她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有点不灵活了。

    齐扬笑呵呵道:“你还记得以前兰周山上那个女孩子么,送鞋垫的那位?”

    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背上,犹豫着是否向下。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再等等,万无一失才好。

    “嗯,就是不顺眼。”他摸摸鼻子,想到蒙里海棠,暗暗觉得头疼。

    这天是除夕,七势门留下的几位高手都是男子,而且对她恭敬如主人,虽然为她准备了美酒佳肴,却不敢与她同桌同食,饭厅里只有她一个人。鞭炮声不时响起,邻家小孩儿的嬉闹声隔墙送过来,越发显得这里安静孤寂。

    她点头,“好。”

    她发了脾气,朝他的小腿踢了一脚。他终于回过头来,指着不远处的齐扬等人眉开眼笑道:“你这泼辣样子,他们可都瞧着呢。”

    他觉得自己腿上有温热的一小片湿润,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她明眸含着水汽,脉脉地看着他,眼波盈盈,尽在不言中。

    “我自然也住在这里。”

    他带着她走到阶下,对齐扬和众人道:“随我去平愿湖,今夜在那里庆功犒军。”众人应是,一队人马朝着城外的平愿湖而去。

    商雨带她走进帐篷。帐中用一道布帘一分为二,前面摆放着文案、笔墨、舆图等物,显然是和众人商议军事之地。

    她走在他身边,心里安乐幸福。远远地看见齐扬带着人等在阶下,她不由得想起齐扬的话,于是开口问道:“听说你身边有位蒙里姑娘,怎么不见?”

    齐扬勒住了缰绳,看着对面来的几匹快马,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可惜她心中只有对面的一人一马,万物皆不入眼。

    司恬草草吃了饭,回到房中。庭院高墙之外不时有忽闪的烟火,明灭着跃上夜空。她想着远在信州的母亲,又挂念着远在仓澜的商雨,真是两下牵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置之不理,直到她被占尽了便宜,他才满意地放手。她气急,腾出了手要打他,他捉住她的手低笑道:“瘦了才说明想我。”

    商雨带她走到布帘之后,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原来这里就是他的休息之地。

    她幽幽地道:“你为何不直说,你已经有了婚约?”

    他牵着她的手,慢慢步下汉白玉石阶,黄骠马喷着热气跟在他的身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王庭的残角,叹道:“烧了一些,好可惜。”

    这件事他本不想让她知道,可是她既然已经知晓,他就必须尽快和她解释,不然又是隐患。他很了解她的性情,表面柔弱,其实骨子里清傲倔强,很有主见。

    她觉得身子一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霸道的气息立刻包裹着她,咫尺之间是熟悉的面容。沉思里、绮梦里经常出现,星目剑眉,带着中原人的灵秀和塞外人的狂放,水乳|交融的明朗俊美。他凝视着她,似笑非笑。她想笑,眼眶却是酸胀着,看见他,所有的担忧和思念,连同那重重的心事如雾霭云烟,瞬间被烈日驱散。

    商雨走过来,故作吃醋,“我现在人就在你的跟前,你也不瞧上一眼,也不知道你心里还在想谁!”

    她心里猛地一震,似乎闻见了熟悉的气息,是他么?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身上也被点燃了—般。她又羞又恼,低声道:

    商雨神色一愣,转而笑道:“莫非你刚才听见了我和七叔的话。”

    齐扬故意慢悠悠地喝着茶、润着嗓子,半天才挤眉弄眼道:“他呀,好着呢,就是得了相思病,还病得不轻。”

    翌日一早,她睁眼一看,他已经离开了。她轻轻地将脸贴在他睡过的枕上,那里隐约还留有他的气息。她幽幽轻叹,思念如流水,潺潺而来,绵绵不息。别离如午夜的琵琶呜咽在江畔的芦苇之间,风声水声,平添离恨。

    快马风驰电掣一般来到她的面前,马上之人猛地一勒缰绳,黄骠马前蹄飞扬,他就势一个矮身,将司恬从马上拦腰一搂,放在了自己的马上。

    齐扬在一边怪笑,“人我可是带到了啊,我就不在这碍眼了吧?”

    她的脸立刻红了,马上拒绝,“让他们帮你吧,这院里不是有很多人么?”

    司恬也不知在灯下枯坐了多久,思绪如麻无力理清,直到商雨推门进来她才猛然一惊。商雨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你怎么了?想什么如此出神?”她的眼神有点迷茫倦怠,懒懒的透着清冷,不似刚才看他时的明澈。

    齐扬取下头盔道:“师父吩咐我去跟着历练历练,我是从东都直接过去的。”

    她脸上红晕如绯云,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口。

    商雨跃下马,拉着她走到白色帐篷前。众位将领见到他来,纷纷鞠躬施礼,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王上”。他含笑虚扶,道:“王庭大捷,众部归顺,都是大家的功劳。这几个月众位实在辛苦,今夜庆功犒赏,咱们君臣同庆。”

    她被扑倒在白毯之上,他的吻带着恶狠狠的意味,凌厉而霸道。她的唇上有了痛感,然而她却并不反感他这样用力的厮磨,似乎这样才能浸到心里,一解思念之苦。她第一次热情地回应了他,虽然笨拙却很可爱,挠得他心扉痒痒,血流奔涌着,身体和心胸之间都是又胀又疼,然而又是极端的快乐。

    商雨停步侧头对她一笑,“齐扬这小子向来嘴快,以前我那些事就是他告诉你的,如今一点没改。”

    “我明日就要走了,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别说话,让我抱着你。”

    “你怎么能睡在这里?”

    妾?司恬心里一阵气恼。她即便嫁给屠夫走卒,也绝不可能给人做妾。她猛地一抬胳膊,想将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打开。商雨倒抽了一口凉气,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司恬有点奇怪,以她的力气,这么一挥胳膊,怎会让他疼?

    他正色道:“眼下是关键时刻,蒙里部对我十分重要。一来,我同到王庭要从蒙里境内通过;二来,蒙里是四大部落之首,若能得到蒙里翰的支持,诸多事情都好办得多。他答应出兵助我杀回王庭,我也许他他日的尊荣富贵。但他又怕他日我登了王位对他不利,所以想以联姻来巩固他与我的关系。我若是直接推辞,显然不能让他安心,也让他难堪,所以我才那样说。”

    商雨回头一笑,“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双腿一夹,黄骠马立刻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她低声道:“那你呢?”

    “大师兄心里认准一个是一个,和二师兄有天壤之别。”

    “是啊,长得也很漂亮。”

    他放她下来,扶着她的腰身,默默地看着她,长长地喟叹,“我们再不分离。”

    她腾地站起来,疾步走出门外,站在回廊上。七势门的赵叔和曲小四开了门,只听见门外一声熟悉的声音,“唉,冷死了,饿死了,累死了!”司恬一愣,怎么会是齐扬?

    突然,鞭炮声中似乎夹杂了几声马嘶。她心里狂跳了一下,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怎么会呢?然而,外面的确有人在叩门,并非错觉。

    司恬低眉避开他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司家后来败落穷困,但她到底还是大家小姐出身,一向自尊自爱,宁可将一些委屈放在心里,也要在人前显得清贵傲气。

    “裳于昊!”她一时情急,连他的本名也喊了出来,希望能震慑他一下。

    她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商雨笑道:“吓着你了?”

    高大的城池像是一个庞然猛兽,在夕阳中收了爪牙,虎踞在暮色之中。苍穹高远,万里无垠。煦泽城的开阔雄浑之气,和中原的钟灵毓秀截然不同,带着异疆的气息和风情,让人眼前一亮。城外即是驻扎的大军,帐篷如雨后的蘑菇盛开在原野之上,刀光剑气隐隐在寒冽的空气中流动,尘嚣里依旧带着沙场和血腥的味道。

    “没有。”

    他很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温柔照料,得寸进尺地提了更高的要求,“你帮我洗澡吧?”她吓得将手里的毛巾一扔,赶紧逃出了房间,身后传来他的朗笑。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仍旧不回头,只看着落日,偷笑。她更恼了,这人?!

    “你……怎么不去睡?”

    “是啊,他那个人一向喜欢来这一招,眼看大势已去,他得不到的也不想留给我。他自焚于宫中,也算是为我母亲报了仇。”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他们都是外人,你可是内人。”她觉得耳根都要热了,低头不吭声。

    “什么那个?”

    七叔随同商雨而去,宅院里只剩下司恬和七叔从东都一路带到上京,又带来廊城的六位七势门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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