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久别重逢

    商景天：“……”龟毛成这样，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商景天又道：“选中之后，叫王秘书先去确认一下真实身份，别混进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传出去一些八卦。”

    商景天不怕死地继续调侃：“那你大可以在你的追求者中随意挑一个，别的不说，单你公司里花痴意淫你的小姑娘不要太多。”说到这儿，商景天端起茶杯抿了口水，嘿嘿一笑：“就你那位小秘书就不错，经常假装出点小错想引起你注意，卖萌的样子很可爱。”

    商景天淡淡道：“报名的共有三千多人，这是王秘书初选之后剩下的，你从中挑出几个拔尖的，叫过来面试一下。”

    房门和沙发中间的距离同样颇为遥远，这是许婷婷刻意让人安排的，这样，应征者从门口走过来，她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来人的形体和步态。

    商景天赞许地颔首：“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聪明。”

    晏律冷冷道：“我没未婚妻。”

    “温小姐，”她刚刚开口，突然，里间的房门砰一声被推开了，随之，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欢低声笑：“你这白富美的标准也太低了点，她那里有钱，没看她也就开了一辆不到十万的小车。”

    温酒的步伐不紧不慢，轻盈柔曼，坐姿亦是无可挑剔的优雅自然。

    温酒走到了过道最里的办公室，推开门，一股清幽的香气迎面扑来。

    商景天依旧不死心，“你真的从生下来就一直是这个名字？”

    许婷婷一听不是他，顿觉心里好过许多，立刻又好奇地问：“是谁？”

    胡敏像一只小松鼠似的搓着手心：“不知道要面试什么，好紧张。”

    一物降一物，纵然商景天在众人面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黑白通吃，但晏律吩咐的事儿，他从来都是两肋插刀的去做。

    路上无论是公交车还是私家车都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往前挪，车技不佳的温酒更是倍加小心，赶到单位，足足迟到了十五分钟。

    温酒急匆匆走进办公室，没想到营业部仅有同事于欢和林亚来了，两个女孩儿头碰头凑到一起，看着手机，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激动地跟两只大冬天出外觅食，结果找到了一堆大米粒的麻雀似的兴奋地叽叽喳喳。

    商景天放下资料便走了。许婷婷的办事能力他一直很信任，而且她聪明，嘴又紧，这也是唯一一个和他分手之后，却还能维持着一种朋友关系的女人。

    晏律挑了挑眉，笑容倨傲而可恶：“像你这种整天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这种选美的事你不是最擅长吗？”

    房间大的不可思议，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张黑色老板桌。房门和桌子之间的距离，简直可以用遥远来形容。

    虽然林亚言之凿凿，但于欢心里根本不信。她记得去年年会上，温酒穿了一件款式比较别致的改良旗袍，虽然很漂亮很显气质，但绝对不是什么大牌，至于她手腕上带了什么镯子，她更没什么印象。反正，温酒穿着一般，开的车一般，住的地方更是一般，不是别墅也不是豪宅，租了一套四十平的房子，就在离公司不远的绿茵阁。这样的经济条件，在于欢眼里，自然算不得是白富美。

    回忆蔓延的有些收不住场，她起身冲了一杯陈普。

    温酒步伐轻盈地走上前，笑吟吟问了一句：“你们在激动什么，要长工资了吗？”

    商景天噗的喷了一口茶出来，“哎呀，还真是不解风情。”

    温酒笑着回应：“你好，我叫温酒。”

    晏律手一摊：“那当然，不然她干到一半走人，怎么收场。”

    好不容易逮着傲娇龟毛的晏先生一个笑话，商景天怎肯放过调侃的机会，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但笑容还是有点欠扁。

    她脱下羽绒服，挂到衣架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每天早上的例行工作是把财经网站上今天的政策要闻和上市公司披露的消息浏览一遍。

    晏律拍了拍他的肩，慢条斯理道：“选好了，给我打电话。”

    “请进。”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长长的波浪卷发，中分，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有小小的美人尖。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孔上嵌着一双秋水样的双眸。

    她惊讶地抬眼，心里怦然一声，像是一支存放了数年的烟火，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不绚丽，不浪漫，沉闷突然，硝烟弥漫。

    年仅二十五岁就担任营业部经理的她，明明长着一张清纯俏丽，仿若高中女生的萝莉面孔，气质却沉稳清冷，带着一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不惊。即便看到这样让人大跌眼镜的新闻，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便起身离开。

    温酒笑着站起了身：“选中了吗？”

    红润如酒的颜色，在杯里慢慢氤氲开，一股醇厚的香气浮起来。她捧着茶杯，站到窗前，咽下一口一口的热茶，将那些往事又一件一件地压下去。

    “多谢夸奖。”许婷婷嫣然一笑，转而又撅起嘴，娇滴滴的叹气：“可是，你不觉得让我这个前女友来做件事，有点太残忍了吗？”她捂住胸口，一副心口中箭的表情。

    商景天正色：“很抱歉不能说。若是有人问起，你连我的名字也别对人提，我不想引来一群记者八卦。”

    被前男友招来干这种事，恐怕是个女人都受不了，但许婷婷却可以顶着一张笑脸，甜美温柔如蜜糖水洗过，这也是她得以在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的商景天身边，做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女友的最重要原因。她很聪明。

    商景天的目光，如一把犀利而华美的刀，一寸寸从她面孔上刮过去，仿佛要划开她的面具。可惜，她没带面具，无比真实的面孔，平静无波，清雅自然。

    于欢把手机递给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发着光。

    一向风流不羁的商景天，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失态过。

    晏律站直了身体，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商景天，“因为这件事交给你做。”

    会议厅外面的长椅上，坐着七八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显然也是来应征的。

    总算是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的的晏律很满意地转过脸，发现商景天竟然还木呆呆地看着外面，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是断肠崖上的杨过。

    温酒从包里拿出证件和证书，双手递给许婷婷。

    晏律一向挑剔，所以，即便是租女友，也对相貌身高体重提了明确要求。像他这样的龟毛男人，分分钟都不想委屈自己的眼睛，更何况要朝夕相处七天，那怕不是真的女友，也得看着顺眼，合眼缘，否则连和对方演戏的兴趣都没有。

    商景天挑眉：“还签协议？”

    商景天幸灾乐祸地笑：“怪不得晏先生开出日薪十万的价码，这钱，看来不大好挣啊。”

    商景天无语：“……是你选女友，晏先生。”

    慢慢饮尽杯中茶，她转过身，面上已经是一副沉静如水的模样。

    许婷婷诧异地看着商景天，她曾经陪他去参加过红毯秀和拍卖会，即便见到艳光四射的女明星，他也未必有如此灼热直接的眼神，从来没如此失态过。

    商景天一瞬不瞬地盯着温酒，慢慢走过来。

    许婷婷看着桌上厚厚一沓资料，叹道：“还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想到报名的这么多。”

    林亚看着温酒婀娜窈窕的背影，小声道：“你看，白富美就是不一样，看到这样爆眼球的新闻眼睛眨都不眨。”

    “姓胡怎么了？”

    温酒的沉默和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她和长椅上的其他女孩儿，明显不同。小周忍不住对她多看了几眼，心里暗暗评价：挺沉着一个女孩儿，气质出众，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沉稳从容的简直有点置身事外。

    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浓烈的恨意和愤怒，都被时间消磨去了锋利的棱角，忆起往事，只剩下沉甸甸的不甘。

    他撇嘴一笑，带着一分不屑，两分不解。

    许婷婷听完商景天的一番话后，精心描画的一双杏眼，瞪得眼珠都快要掉下来。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条网络上热议了一天的新闻，竟然是自己前男友的大手笔。

    许婷婷看着那厚厚一沓A4纸，撇了撇嘴，既然有钱到这个份上，身边还会缺女人？这么高调地登报诚租女友，又低调的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还真是个纠结矛盾的主儿。

    温酒穿着一件款式简单大方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脚下是一双浅咖色的软羊皮平跟短靴。

    温酒弯腰看着手机屏幕，一条新闻跃入了她的眼帘。

    她五官的精致美丽，倒是其次，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像是远山山顶上的一丛白雪，或是，隔着一溪水的一丛兰花。清雅淡泊的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这样的女孩儿，该视金钱为粪土才对，她却偏偏为七十万现金而来，人就是这样不可貌相。

    温酒顿生一种惊艳的感觉，婷婷走上前，礼貌地颔首：“你好。我是温酒。”

    “那就这个，一笑两个酒窝，最喜庆。”

    “你叫什么名字？”商景天面色沉肃，犀利眸光咄咄逼人，声音微微暗哑，只有离的非常近，才能听到那尾音里轻轻飘飘的一丝低颤。

    “景天，面试完了，你觉得那个合适，我好通知对方。”

    许婷婷嫣然一笑，心里却凉凉的叹息，只是喜欢她的聪明么？相处一年，任凭她使出百般解数，他永远都像是隔了一层玻璃罩，她在外面仿佛把他看的清清楚楚，而事实上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进他心里。

    没挑出毛病的晏先生，还是觉得那里有点不顺眼……他摸着下颌，想了想，终于找出了问题所在，女人的气质太高冷，神情太淡定，完全不像是来应征的，倒像是来视察工作的，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清贵的傲气，让人……不舒服。

    “日薪十万，还有人舍得中途离开？”

    温酒……好奇怪的一个名字。许婷婷的目光略顿了顿，把温酒的资料拿近眼前，目光又顿了顿，身份证照片也能照的这样好看，很难得。

    一个人，即便是瘦下来，气质也应该不会改变的，更何况是一个离世了七年的人……

    小周给了温酒一个号码牌，请她在长椅上等着。

    一米六八的她，个子并不低，但在高挺的商景天面前，依旧显得娇小纤弱。

    身材无可挑剔，简洁优雅的穿衣格调，他也较为满意。

    温酒在报名的那一刻，就想过可能会和商景天见面，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好。”

    应征者的资料，她一张张浏览过去，看到中意的就打一个勾。既然商景天把这件事交给她，她也就尽心尽力地去做，其实还挺有意思，有点像是古代宫廷的选美。她手握生杀大权，一笔勾画，可能就是七十万。

    一向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商景天不顾形象地炸了毛：“后天就是除夕啊混蛋！”

    许婷婷让应征者穿平跟鞋的目的有两个，看真实身高，也看步态。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很容易，平跟鞋能走出婷婷袅袅的味道，就有点难度。

    商景天又问：“这个名字是真名？”

    温酒客客气气的回答他，表情刻意带着一抹矜持和疏离，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卑不亢的笑容，淡雅而平静。

    见到面色有点青白的商景天进来，他放下架着的长腿，挑眉问道：“你认识她？”

    嗯，对，就是这样。

    突然，她扭头对温酒笑了笑：“你好，我叫胡敏。”女孩儿年轻活泼，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稚气而美丽的面孔，笑起来腮边有两个酒窝，非常甜美。

    推开门，温酒微微一怔。

    商景天笑容一敛，腾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干嘛找我？”

    看完这些，她点开本地新闻，社会版的头条，便是方才于欢给她看的那条新闻。她的目光落在最后的那个电子邮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里间套房的沙发上，坐着身着浅灰色西装的晏律。

    说完，自顾自迈开长腿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他又停住，不容置否地说道：“我除夕那天要带着人回老家X城，麻烦你尽快。”

    温酒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朗干脆，如珠玉落盘：“对，我一直都叫温酒。温酒斩华雄的温酒。”

    “真有钱哪，啧啧。”

    墙壁上嵌着一块椭圆形的玻璃，里间的人可以清晰看见外面的场景，外面的人，却只能看见玻璃上雕画着栩栩如生的缠枝莲。

    晏律伸了伸长腿，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好吧，那就这个胡敏。叫你前女友通知她明天一早过来签个协议。”

    晏律冷冷道：“我已经让她回家了。”

    商景天的手指从照片上一个个滑过去：“明明是风格迥异的美女好么？这个是冷艳型的，这个是甜美型的，这个是妩媚型的，这个是，”

    “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给你回电话。”

    这面试果然简单，没想到她开个玩笑还真开对了，就是看看本人是不是比照片更漂亮，这大约是初选。不过，明天就是除夕，看来这个等待，会很短。

    商景天没好气地睨着他：“你整天板个南极冰山脸，还好意思嫌弃别人高冷。”

    “颧骨有点高，老人不喜欢。”

    七年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用那个信箱。

    商景天有点失神地摇了摇头：“可能是认错人了。”

    林亚也从来都不觉得温酒有钱，直到年会上看到那个镯子才发现温酒简直低调的叫人看不透。

    商景天透过缠枝莲，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