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翻云覆雨

姨母不是不喜欢她么？”

    阿九点头：“嗯，此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其实就怕被沈醉石知晓。阿九立刻唤进来安夫人，将薛佳的意思告诉她。

    宫夫人哼了一声：“作孽啊。”

    阿九心里一凛，这法子是不是太下作了些，但转念一想，这是阻止她成为太子妃的唯一办法。

    勤政殿，慕沉泓下跪施礼：“今日多谢父皇。”

    “他已经提出退婚，你父皇也准了。”

    宣文帝面色平静，心里异常紧张。心道万一她若是坚持不肯，应该怎么说服她？

    安夫人一听这个恶毒的主意，心里惊惶不已，但碍于阿九的淫|威，不敢答应却也不敢拒绝，只呐呐道：“公主，万一被皇后皇上知道，如何是好？”

    宫卿一听，立刻头大。

    宫卿忙蹲下身子，扶住宫夫人，急问慕沉泓：“这是怎么回事？我母亲怎么了？”

    “她没事。”慕沉泓移开软枕，含笑看着她。

    说完，她看着慕沉泓的反应。

    阿九心里对宫卿的恨意，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她不想让宫卿嫁给慕沉泓，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宫卿凌驾于她之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等她嫁给了沈醉石，太子妃和驸马必定会经常碰面。一想到那个场面，真是心如刀绞。她眼巴巴地看着独孤后，低声道：“母后何必信那淳于天目的话。”

    软枕后响起一声温柔的询问，缱绻低柔地像是一缕缕的丝要绕上来将她裹起来。

    画舫又划了回去，靠岸之后，宫夫人带着宫卿下船。

    独孤后说了一个字：“信。”

    薛佳连忙一把抓了她，大惊失色道：“姐姐没事吧。”

    “母后虽然不喜宫卿，但事关社稷，她定会放下个人喜好，大局为重。”

    “哦，这个嘛，你辞官好了。”

    慕沉泓起身道：“母后不论选谁，儿臣都无异议，儿臣先告退。”

    极度的震惊之下，她怔住了，但立刻，她就由震惊转为羞愤。

    这样的天意，难道上天也给自己过不去么？独孤后脸色十分难看，也不再吱声。宣文帝也沉下脸来，两人默然坐着，直到慕沉泓进了殿内。

    此话一出，宫卿如被雷击，有片刻之机，大脑一片空白。

    宫卿道：“皇上答应了睿王的恳请。”

    宫卿忙上前扶住母亲给她顺气。

    “你就不怕她当真选了乔万方。”

    宫锦澜心肝一疼。

    “那睿王怎么办？”

    这句话终于彻底打消了独孤后心里的怀疑，她叹道：“怎能不信？当年若不是他，阿九恐怕也难保住性命。”

    “方才我在椒房殿见到了一个人，淳于天目。”

    而且，最要命的是，淳于天目的断言一旦传出，这个世上再也无人敢娶自己了，除非慕沉泓。

    向婉玉忙放下剪刀，看了看宫卿的衣服：“这可如何是好？”

    那自己想要装病诈死远走江南，岂不是美梦一场？

    安夫人面露难色，阿九不耐道：“你怕什么，一切有我担着，事成之后，我会求母后赏给安郎一个出身，宅邸田地都不会少了你的。”

    “她幼年时常进宫看望太妃。不知何故，母后极不喜欢她，儿臣若是和她玩耍，母后便会冷言冷语，十分不悦。”

    想到这儿，独孤后暗暗后悔，端午那日的情形着实是有点乱，因为顾念着阿九，宣文帝又答应的过快，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拦。她早就打算在睿王身边安插个自己人，所以她心里的睿王的妻子人选是薛佳。

    宫锦澜一怔，“既然已经有了这种命相，皇后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宫卿自从那日和睿王见面之后，一颗还算淡定的待嫁之心，被挑的激动又兴奋起来。那一夜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呢？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嗯，什么时候再见到他，一定要问问。

    宫卿笑了笑：“我说的是，诈死。”

    这时，宫卿赫然发现，握住自己脚踝的人，居然是太子慕沉泓。

    薛佳附在阿九耳边，说了几句。

    阿九怔了怔，嘟着嘴起身走了。

    动作有多不雅还是其次，关键是，她下面此刻只穿了一条亵|裤，由于脚踝被他握在掌中，料子极其轻滑薄顺的白色亵|裤便堆雪一般褪到了大腿根，整个雪白娇嫩的大腿，风光无限，堪堪就在他的眼前。

    慕沉泓闻言一笑：“那睿王岂不是，”

    陪同女儿进宫的宫夫人等候在宫门外，一见女儿的神色，脸色的笑便僵住了。

    睿王心里也是这样的疑问，不知何故突然被召进宫里。

    这倒也是，阿九道：“那就在外面动手。”

    “是不是阿九又找茬？”

    阿九撅着嘴道：“皇兄说的有理，命格贵重又如何，淳于又不是神仙，相面也未必准。”

    宫夫人不禁暗暗感叹，当年自己未能嫁给老睿王，如今女儿到底还是做了睿王妃。江氏这个昔日的闺蜜，先是横刀夺不爱，然后又成为亲家，不得不一笑泯恩仇。唉，真是兜兜转转的狗血人生啊。

    “父皇母后唤儿臣何事？”

    宫夫人沉着脸道：“睿王退婚了。”

    淳于天目对着独孤后施了一礼，道：“娘娘，昨日睿王和宫小姐的庚帖送到司天监。臣发现，宫小姐的命数贵不可言，而睿王原本就是潜龙在渊的命格，若是宫小姐嫁给睿王，恐怕”

    独孤后不动声色道：“你说。”

    的确，这也是独孤后想到的问题，她问道：“你觉得宫卿如何？”

    独孤后面色十分难看，做梦都想不到，宫卿的命格竟是如此贵重，若是将她嫁给睿王，岂不是更让睿王如虎添翼？甚至更严重一点的说，她会不是就是那个“机会”？因为她一嫁过去，安国公府，尚书府，睿王府，便成一体。

    独孤后心里猛然一沉，多年前她就让淳于天目相过睿王的相貌，也算过他的命格，结果淳于天目给出的结论是，睿王乃是潜龙在渊的命格，一旦有机会，便会一飞冲天。正因为如此，独孤后心里一直对睿王十分戒备。江王妃略有察觉，所以这些年一直处于避世状态，也教导儿子女儿要小心谨慎，低调做人，韬光隐晦。

    独孤后默然。显然宣文帝已经生气，话也说得格外重。若是她硬要另选他人，便是不顾江山社稷，这个罪名她如何承担得起？

    马车停到了h湖边上，下了马车，顿时一股清香迎面袭来，眼前万顷碧波，风荷摇曳的风光胜景顿时让人心情骤然清爽。湖对岸的南华行宫，若隐若现。湖边修建了一些别致的亭子和水榭，点缀着沿岸风光，清幽雅致。

    “你若想和沈醉石成婚，除非他亲自开口来求我和你父皇，否则，此事休要再提。”

    宣文帝道：“淳于爱卿做事向来稳当慎重，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朕已经将睿王和宫卿都宣入宫中，片刻之后，让淳于爱卿看一看。若是，”说到这儿，宣文帝露出为难之色，顿了顿才道：“幸好睿王还未纳采奠雁。”

    独孤后心里也想到了这个结果，但紧接着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薛佳一听，心里猛地一沉。原来，自己是准备作为一枚棋子放在睿王身边的。看来，自己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失去的将会更多。

    宣文帝道：“平身，赐座。”

    宫卿又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睿王，请皇上，取消了这桩婚事。”

    宫锦澜欣喜若狂，但看着女儿和夫人的黑面，也不敢露出喜色，苦苦压抑着，脸都有点扭曲。

    可是独孤后万一不同意她进宫，怎么办？那岂不是自己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骤然之间，她好似站在了一处断壁悬崖之上。寒风从下而上地涌上来，席卷了她的全身。

    自己已是半生遗憾，又怎忍心再让他不圆满？

    慕沉泓扬手接住，将软枕放在脸上，挡住自己的视线，默念道德经。

    宫卿心里如同煮开的水，片刻都不得平静，眼前是慕沉泓那深不可测的眼。她没想过进宫，也没想过嫁给慕沉泓，但淳于天目这句话一说出来，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娶自己，便是慕沉泓了。

    这句话说到了宣文帝的心坎上，他喃喃道：“不错，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便看也别看她一眼。”

    “儿臣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

    想到这儿，独孤后顿如万箭穿心。

    独孤后蹙了蹙眉，道：“睿王和宫卿的庚帖送到司天监，淳于天目看了宫卿的庚帖觉得命格贵不可言，又看了她的面相，说她有母仪天下之相。”

    “这，母后要听实话么？”

    不管如何，的确是他赶到救了自己，于是，她也就缓和了语气，轻声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闷不吭声地回到家中，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宫锦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这是？”

    阿九起身，随着独孤后走到殿门外迎接宣文帝。

    说着，赵国夫人的侍女将马车上带来的水果糕点一样样摆上，又奉上茶水，一应准备周全，画舫朝着湖中央划去。

    “公主让安夫人去找，她儿子在宫外混得十分得意，认识的三教九流都有。”

    宫锦澜芒刺在背，简直不知如何应答别人的道贺。若如宫卿所言，独孤后不肯认同这桩婚事，那么不仅女儿嫁不出去了，他在朝中也无脸再待下去了。

    这份请帖如及时雨一般出现，还有谁，比赵国夫人更能知道独孤后的决定呢？

    独孤后道：“淳于大人，可看仔细了？”

    宫卿看着这有山有水的一副如诗如画的景致，不由得心旷神怡。画舫朝着湖中划去，荷花渐密，香气更浓。

    慕沉泓道：“这样也好，睿王和宫家联姻，安国公府、尚书府和睿王府便联成一体，权势过大，日后对朝堂的局势有所影响。”

    适逢夏季，衣衫很薄，沾了水之后很快就晕了一大片，完全贴在腿上，曲线毕露，很是不雅。

    宣文帝并非一个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便是司天监的监正淳于天目。

    “梓童，有件事朕要与你商议。”宣文帝面色严肃，进了殿内便坐下，对淳于天目点了点头：“爱卿直说。”

    这让她心里好过许多，接着又试探道：“可淳于天目说她命格贵不可言，有母仪天下之相。”

    宫卿没想到薛佳也去，见到她，心里便是微微一沉，虽然从未拿住过她陷害自己的把柄，潜意识里却总是对她有防备之心。但今日出行，有她母亲赵国夫人，还有舅母表姐，这么多人同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再说，各家都带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合起来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队伍。

    若是宫卿有母仪天下之相，那岂不是要嫁给慕沉泓成为太子妃？

    薛佳道：“我们去摘几枝荷花吧。”

    薛佳一听淳于天目几个字，心里便知，这次是再难翻案了，姨母最信任的人，便是他。

    宣文帝叹了口气道：“既如此，王爷与宫小姐婚事便只能取消了。”他言语清淡平静，却隐隐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天子威仪和萧杀之气。

    一个时辰后，赵国夫人的马车和安国公夫人的马车便一前一后到了宫府门前。赵国夫人带着薛佳，安国公夫人带着向婉玉，从马车上下来，热情招呼。

    老天真是喜好捉弄人，越是不想要的越是送上门来，越是想要的越是得不到。她叹了口气，“此事阿九不必再管。”

    安夫人又道：“她平素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都有数个下人跟随。”

    三家人登上马车便朝着南华行宫而去。

    阿九顿时如坠深渊，气得眼泪汪汪。“母后好狠心，即便他现在不太愿意，我和他成亲之后，好好相处，必定会日久生情。”

    “小姐那里不舒服么？”

    宫卿默然不语，强撑着一路走出皇宫。

    寂静之中，睿王突然跪下，朗声道：“臣惶恐，请皇上取消臣与宫小姐的婚约。”

    淳于天目的一双眼眸径直看着宫卿。

    一想到方才被他实打实的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宫卿又羞又气，脸色艳如红霞。慕沉泓只觉得身子越发的燥热，气息便急了起来，他扭头下了马车，长长的吸了几口气，再多呆一刻，只怕控制不住要扑过去。

    安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忙道：“那宫府是深宅大院，府里有不少下人护院，宫小姐又养在深闺，身边总是有人，如何能得手？”

    慕沉泓正色道：“淳于大人的话，母后可以不信。”

    宫卿谢恩起身，落座。

    “我一早就派了人暗中保护你。”

    宫卿被宣入宫中，椒房殿中发现不仅有慕昭律，还有淳于天目。

    “卿儿你怎么了？”

    瞬间，宣文帝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宫卿上了马车，放了帘子，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裙子，拿出一件石榴裙正欲换上，突听马车外一阵奇异的响声，接着是几声惊呼，其中有一声她还特别熟悉，是宫夫人。

    “儿臣对她早就钟情，只是碍于母后，不敢流露半分，此事还请父皇保密。”

    瞬间，宫夫人呆若木鸡。

    一眼看去，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宫卿毫不犹豫，一脚便踢了过去。

    这反应无懈可击，似是毫不知情，独孤后心里的怀疑散去了一半。

    慕沉泓道：“儿臣此生只求父皇这一件事，多谢父皇成全。”

    宫卿跪拜宣文帝和独孤后，仍旧感觉到自己身上落着一道极其犀利的目光。她从未遇见过有人这般直直地放肆地打量，不觉有些窘迫，心情也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放手。”宫卿羞恼地喝了一声，实在想不透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自然，你若是娶了她，便要好好对她。”

    淳于天目从她的额头看起，灼灼目光一直落到了她的下颌之上，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对着帝后一字一顿道：“宫小姐的确有母仪天下之相。”

    宫卿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揭开帘子，伸手的一刹那，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穿好衣服，她急忙扯过石榴裙急匆匆想要套上，正在这时，帘子一掀，一股光线透了进来。

    淳于天目停住了余下的话，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阿九这才知道原来母亲的个性竟是如此的刚毅固执。既然母后不肯改变主意，看来只有去攻克父皇了。她正要起身去勤政殿，只听见外面内监唱传皇上驾到。

    独孤后微微拧眉看着他，那日他选花神，的确选的是乔万方。后来又让阿九送去礼物，让宫卿在人前难堪。看来，他的确对宫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睿王与宫卿被皇上指婚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京城，至此，关于宫尚书千金和太子的传言终于平息下来。

    薛佳道：“安夫人放心，事后将那人杀了，谁会追到安郎的身上。”

    阿九苦苦煎熬了一夜，翌日一早趁着给宣文帝和独孤后请安的功夫问道：“母后当真要让宫卿嫁给皇兄么？”

    薛佳来到毓秀宫，阿九喝退了宫女内监，直接道：“你知道么，母后要立宫卿为太子妃。”

    宫卿走入船舱，宫夫人正巧问到了关键处，一见女儿这幅形象，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