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突生变故

声来，“不劳您动手，我自己揪就是。”

    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宣文帝微微眯起眼眸，那年，她才十四岁吧。

    宫卿从袖中拿出那枚扳指，放在了慕沉泓面前的桌上，正色道：“这礼物太贵重，臣女不敢收。”

    至于真心么，身处后宫的向太妃，自有一番透彻的理解：男人都是一样的构造，未得到的都是好的，到手之后，或许有过一时半会儿的真心，但那敌得过似水流年如花美眷，一轮一轮的新鲜美人儿就像是令人忘情的水，最终洗干净了当初的一点真心。嫁入皇室求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嫁给王爷贵公子们就能求得么，新鲜劲一过，照样娶妾纳小置外室，你能奈何？所以求真心，还不如求权利。真心可以被磨灭，权利却是实打实的东西，就摆在那儿，比什么都管用。

    宫卿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跳得快起来。

    “我去找父皇去。”阿九一跺脚，立刻朝着宣文帝的寝宫而去。

    向太妃怔了一下，满面的喜色退了不少。

    宫夫人立刻道：“快请。”

    宣文帝正在和慕沉泓说着什么，阿九进去时，宣文帝眉头蹙了蹙，对慕沉泓欲言又止。

    人不风流枉少年，谁不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呢？

    向太妃又添了一把柴：“还听说太子还送了她一盆比翼双飞的牡丹，是养馨苑培育的新品。”

    “为何？父皇一日不下旨，女儿心里就一直悬着，父皇也看见了，今日他还想着要娶别人。”

    宫卿见到他，不由脸色一红。对两人见礼之后，便回到了后院避嫌。

    而对宫卿来说，这桩婚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明明给向太妃提的是岳磊，怎么会成了睿王？就算向太妃出于私心没有提到岳磊，也定会提起太子，怎么就会成了睿王，她百思不得其解。

    宣文帝点头笑了笑：“记得，叫宫卿是吧。”

    如果是三个月前，宫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睿王府联姻，可是自打宫卿生日之后，情况急转直下，有濒临嫁不出的危险，她已经被磨没了脾气，心里期望也大大降低。对于那些不敢招惹是非的缩头乌龟来说，睿王可谓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愿意接手传说中“太子妃”，已是难能可贵。更何况，身为一名颜控，宫夫人对睿王的相貌，实在是无可挑剔。

    宣文帝皱眉，“阿九不要胡闹。朕觉得宫家女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梓童你说呢？”

    阿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火和醋意。

    向太妃见她低头不语，便笑着道：“卿儿，睿王难道不比那岳磊好？”

    阿九气道：“母后怎能出尔反尔。”

    向太妃笑眯眯地说：“前几日她进宫来陪我，我见她身上带了一枚白玉扳指，一问原来是太子送的。”向太妃说到这儿，抿唇一笑，看着宣文帝欲言又止。

    宫夫人见到女儿和睿王站在一起，郎貌女貌，般配无比，顿时心情大好。

    宫卿不愿给向太妃难堪，所以也没说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睿王这个人到底好不好，她根本无法确定，虽然这些年来也时常在宫宴上见过他，但从未交谈过。他为人如何，只有婚后才能知晓。而且，他身为宣文帝的侄儿，地位远高于宫家，将来他若是想要娶小纳妾，自己又如何能阻拦的住？但木已成舟，也唯有积极面对了，但愿睿王是个好相与的人，能与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姑姥姥您好些了么？”

    “阿九。”不知何时，独孤后来到她的身后，面色严肃而冷漠，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爱怜和怜悯。阿九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向太妃做足了铺垫，这才笑着道：“皇上，你看这一对小儿女，倒真是有趣的很呢。”

    “那你去吧。”

    此时此刻，阿九异常的后悔，方才若不是自己一时气愤，想要宫卿嫁给刘熠，沈醉石也不会被激怒。

    “沈大人稍后，九公主有话要说。”

    向太妃恹恹的躺在床上，一见宫卿便立刻精神了起来。

    消息传到宫府已是午夜时分。

    “当年你母亲没有嫁给老睿王，如今你到底还是嫁到了睿王府，到底是有缘分。”

    江氏拉着她说了几句话，这才放手。

    他若有所思的冷峻容颜，阿九只觉得俊美之极，百看不厌。只恨公主府建得太慢，不然十七岁生辰一过，便可以和他早日朝夕相对，举案齐眉。

    宣文帝不悦道：“宫夫人出身高贵，宫家又是诗书世家，宫尚书才华出众，阿九不可妄言。”

    慕灵庄笑眼旁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如此的明显。

    你以为呢？姐都快嫁不出去了啊。宫卿被他气得心里抓狂，面上还要毕恭毕敬，忍得着实好辛苦。

    宣文帝沉默着，气氛变得尴尬压抑，像是一场暴雨将下不下的时候。

    她闻言一怔，情不自禁问道：“王爷怎么知道？”

    “臣幼年曾得宫小姐救命之恩，愿意和宫小姐永结百年之好，报答她的恩情。”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能急着下旨。今日他的硬气孤傲你也瞧见了，此时下旨若他抗旨拒婚，皇家颜面何存？你日后还怎么见人？”

    慕灵庄悄然回头，默默看了一眼沈醉石傲然离去的身影，心里暗暗生出一抹敬慕来，这样才是铮铮傲骨的真男儿。

    你能睡着才怪啊。

    宫卿说了声：“不敢。”心里却道，不然你以为呢？

    “没事，就是昨夜，”说到这儿，向太妃支开了众人，将昨夜激动人心跌宕起伏的一幕惊险说了出来。

    向太妃一听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这一届的榜眼刘熠年过四旬，老气横秋，半头白发，是个鳏夫。

    独孤后笑了笑，却不回答，扭头去问九公主：“阿九，你觉得如何？”

    宫卿一怔，“送到司天监？”

    沈醉石聪明过人，自然知道今夜的宫宴意味着什么。可惜，多少人艳羡的好远，他根本无感。阿九虽然张着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孔，她的脾气和心胸却将她的丽色抹得一干二净。

    宣文帝叹了口气好似很累的样子，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

    “陛下，臣有事相求。”

    折磨压制刁难宫卿这位京城第一美人是阿九寂寞深宫的一味调剂。看宫卿过的凄惨不如意，她才觉得开心。

    一则，睿王家世比岳磊好的太多，自然，嫁过去之后也将会有更多的束缚和不顺心，二来，嫁给睿王，只怕日后经常会碰见慕沉泓。一想到他，她心里便涌上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王爷有没有见到一颗珍珠？”她粉面飞红，激动地问他。他的眼睛犀利明澈，和那辟邪面具后的一双眼有些像，但是那双眼睛还透着一丝促狭，她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想要找到那一抹促狭。

    江氏道：“那是年前，她生日那天，慕沉泓派阿九送了礼，你可知道？韬光养晦还不够，你居然还出头和他去争。”

    宁心赞道：“姑娘真是仙子一般的妙人。奴婢是个女人，也瞧得痴了。”

    沈醉石沉默了片刻，弯腰施了一礼，道：“宫夫人和宫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微臣并无他意，只不过是知恩图报而已。”他言语之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气，面色也是冷如冰霜。

    宫卿：“”就装吧你们。

    来的不单是江王妃，还有睿王。

    更让人惊诧的是，宣文帝居然当即就应了一声：“好。”

    向太妃生怕她不高兴，便又百般地夸赞睿王，甚至说起了上一辈的渊源。

    慕灵庄在睿王眼前晃了晃手，“大哥的眼都看直了。”

    阿九被吓住了，因为宣文帝从未对她如此严厉斥责过。

    “阿九送礼不过是恶作剧，更何况方才向太妃向皇上提议的时候，他不发一言，显然并无此意。”

    慕沉泓一走，太妃便及时出现，精神抖擞。

    “那父皇打算怎么办”

    “那，我就告辞了。”走到殿门外，他回眸一笑，“宫小姐来，是求太妃一件事的吧。”

    宫卿暗道：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压根就没提岳磊。

    宫夫人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气道：“姑母她也真是，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到底是你嫁人还是她嫁人，居然也不问问别人的意愿就自己做主。”

    向太妃今日是有目的而来，眼看酒过三巡，宣文帝兴致高昂，便笑吟吟道：“皇上还记得我侄女的闺女么？就是宫锦澜的女儿。”

    就不要大意地继续往下说吧，太妃，今晚就全看您老人家的了。

    “母后，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宫卿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看着那些蔷薇出神。

    她想起了慕沉泓曾告诫她的话，宫卿是沈醉石的救命恩人，你若是想让他对你好，你就要对宫卿好。她当时只是随口答应，却也没放在心上，眼下看见沈醉石冷若冰霜的容颜，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的报复心，又将他推到了更远的距离。

    眼前的沈醉石高挑俊美，如同一枝高山上的修竹，风雅高洁，身上有拒人千里的傲气。阿九生怕第一次尝到又爱又恨的滋味，也第一次被人拒绝。

    “母后，不会的。求母后下旨，宫卿已经许给了睿王，他会好好对我的。”

    “那王爷怎么知道是我？”

    宣文帝吸了口气，私心庆幸沈醉石缓解了僵局，道：“爱卿只管说来。”

    沈醉石略一蹙眉，沉声道：“微臣听命。”

    “小姐，睿王来了。”云叶小声道。

    宁心姑姑笑道：“姑娘模样生的极好，又是太妃心尖上的宝贝，自然怎么着都是好看的。”

    对于阿九来说，这个世上，决不允许有人盖过她的风采。既然宫卿的容貌天生胜过她一筹，那命运就不能再强过她。宫卿若是嫁给慕沉泓，便成了她的嫂子，日后成为皇后，更是压在她的头上母仪天下，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再说，她早就知道自己母亲不喜欢宫卿，有独孤后撑腰，所以说话也就格外的放肆。

    宫卿回过神来，一抬眸对上睿王深邃犀利的目光。她忙从秋千上下来，弯腰施礼。

    江氏分别横了儿女一眼，气道：“你们年轻，等到了我这把岁数，就知道什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了。”

    慕沉泓佯作不知独孤后的眼神，一本正经地问向太妃：“宫小姐可喜欢？”

    睿王浅浅一笑：“所以，让他认为我是个贪恋美色不识时务的人，不是也很好么？”

    到了重阳宫，薛太医正好出去。

    宫夫人道：“娘就你这一个闺女，定要把你嫁的风风光光。你放心，睿王若是敢欺负你，看老娘我不把他头发揪光。”

    极度的气愤和失落，让沈醉石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好似已经被她砍去了最美丽斑驳的一段，这种刻骨的痛，却还不能表露，只能憋在心里，心肺都几乎快要炸开。

    阿九一怔，立刻哭了起来：“那父皇也不答应我嫁给他么？”

    自然，某人的心，也是一坠。而且毫不掩饰地用目光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惊艳！

    此言一出，顿时九公主的脸色就变了，连宣文帝也沉下脸来，召见沈醉石进宫赴宴，已经暗示了他的身份。他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时间，宣文帝骑虎难下，一方面气恼沈醉石的不识时务，另一方面又欣赏他的勇气可嘉。

    “宫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你这孩子，你以为一切都可以用下旨来解决吗。你可知道，嫁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一辈子过的有多憋屈有多难受吗？”独孤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嗓子里好似磨过去一把刀。

    宫夫人道：“他们来取你的庚帖，送到司天监去合八字。”

    云叶和云卉已经识趣地避到一旁。

    他叹了口气，收起扳指放在了怀里，还用手捂了一下，仿佛是要将那扳指贴在心口一般。

    江氏哼了一声。

    “真想日子过得快些。”

    宫卿心说，我就是怕她这样，所以进宫那几日反复强调，可是也挡不住她老人家一颗乱牵红线的心。

    宫宴罢，宣文帝派人送睿王母子和沈醉石出宫。

    “求父皇给阿九做主。”

    宫卿有些窘，低头不语。

    这是太妃请来的呢，还是不请自来呢？总之，不论如何，就那么刚刚好在她穿上一件十分漂亮的新衣裳时，他就那么巧地来了。

    沈醉石已经豁了出去。既然宣文帝没有挑明尚公主之事，他还是自由之身，况且就算宣文帝挑明，他也可以拒婚。今日这一切虽然来之不易，但若没有当日宫卿的那二十两救命银子，又何来今日的一切。结草衔环以报恩人并不是一句空话，他身为七尺男儿，当一言九鼎。

    “你们聊，我去睡会儿，哎呀，眼皮都睁不开了。”太妃立刻哈欠连天地走了。

    向太妃笑了笑：“她来了好几天了。”

    宣文帝越发的惊诧，而独孤后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快要挂不住了。

    而独孤后却心里堵上了一口闷气，她私心里已经打算让薛佳嫁给睿王，好在睿王身边放个眼线，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和江氏提这件事。

    “是不是，想让太妃给宫小姐做媒？”

    “其实，父皇也是很乐于成人之美的，太妃只管开口。”说着，他似笑非笑地捂了一下胸口，转身离去。

    “宫小姐好似不欢迎我，每次来都是一副送客的表情。”

    宫卿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净室出来。

    宫锦澜意外之余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除却东宫，睿王算是最好的其次。

    慕昭律踏进月亮门的一刻间，微微一怔。秋千架上的女子，微微垂眸，粉面樱唇如描如画，艳如桃李。

    沈醉石和睿王齐齐抬起头来看着向太妃，各自露出不同的神色。

    宫卿瞬间抓狂，这人真是好讨厌，居然被他猜中了。

    顿时，他很高兴地看到美人的小脸变了颜色，唉，真是什么表情都好看啊。

    那一晚的人，莫非是他？

    宫卿面色通红，心里噗的喷了一口鲜血。赤|裸裸的调戏又开始了么。

    宣文帝道：“不可操之过急，你也要改改性子，强加硬压不是办法。总要他心甘情愿，日后才能琴瑟和谐。”

    阿九哼了一声：“太妃若是想要给她寻个婆家，我瞧着那刘榜眼不错。”

    “回公主，我来看望太妃。”

    宣文帝心道，太子素来行事稳妥，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难道是情难自禁？想到宫卿的绝色，他又理解了儿子的失控行为。

    这时，阿九已经走到他跟前，万顺带着宫女内侍皆识趣地退到廊下。

    他笑道：“我还记得上元节，你一口气猜了四十九道灯谜，如今怎么不喜欢说话，是和我无话可说么？”

    阿九也顾不上慕沉泓就在一旁，趴在宣文帝的膝上就哭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江氏笑嘻嘻扶起她，“好孩子，是来进宫瞧太妃的么？”

    向太妃一听，肺都气炸了。只可惜她不是太后，不然定要站起身来赏这丫头一记耳光。此时此刻，向太妃更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必须站在最高处，才能将众人踩在脚下。太后太妃一字之差，她便要生生忍下来。

    宫夫人气呼呼地连呼上当，这时，管家进来禀告说是江王妃来访。

    既然帝后都开了口，江氏只好僵笑着点头，心里却又是气恼又是担忧。原本她是很中意宫卿的，自从生日那日见到慕沉泓的礼物，她当即就绝了这个念头。谁知道慕昭律竟然不和她商议，突然就自作主张请宣文帝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