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年会

sp; 想起那回经历，宋茹玉还觉得头皮有点隐隐发麻。她脸色微微一变，面上却强撑着，“我又不是说你，你这么生气干嘛？”

    寒时有点意外，“这么委婉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楼爷。”

    下来的主持人一愣，随即体谅地点点头，连忙将话筒跑步送过来。

    “我介意——作为总经理助理，尤其在总经理不在公司所有工作业务还不能有半点耽搁的情况下，我很忙的，秦总。”

    秦楼懒得抬眼，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前开胃前菜里的温泉蛋，“E国这边的办事处建立之初只有我和林o比较系统地接触过，他已经进去吃公粮了，公司里没有合适的人选，自然指望不上别人。”

    在心底给对方记下“留后处置”的浓墨一笔，宋书有些无趣地垂了眼，淡淡笑说：“只是唱首歌，我就不上台了。”

    侍者提前在观景台布置了华丽的长桌和烛光晚餐,场景与音乐都布置得旖.旎动人,灯光也极具暧.昧的情调。

    宋茹玉还是多少有点印象的：这就是个疯丫头，以前在秦家，宋书不拦着她敢冲上来撕自己的头发。

    他抬头看向长桌对面,满是嫌弃,“你是离了你家小领导太久,现在连取向都扭曲了？”

    “怎么了？”听见突然没了动静，栾巧倾回头去看，然后就见宋茹玉在几个职员的拥趸下，正昂首挺胸地走向她们这里。

    “栾部长。”

    宋书说着话，余光从栾巧倾的身后瞥过去，然后微微一顿。

    没给他救场的机会，外援们已经开始上台，主持人只得尴尬而忧心忡忡地下来了。

    “书书，假死这么久，你还想玩我多少年？”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递进的情绪请省略/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那些情节……”

    寒时终于扳回一城，心情舒畅地保持微笑：“楼爷自便。”

    “唔，你喜欢吗，那我们蜜月来这里——”

    宋书无声一叹，“你今年这个嘴巴，真的没有去普陀寺请哪位大师开过光吗？”

    最近E国办事处在当地几处手续的审批上出了问题，他忙得焦头烂额，除了每天固定给他家小蚌壳打电话，打着“听取公司各项工作进度汇报”的旗号一逞私心意外，他确实没什么精力关心国内的风闻。

    “……不在意的样子是我最后的表演/是因为爱你我才选择表演/这种成全。”

    通话结束以后，秦楼返回露天观景台。

    宋书也确实不想为宋茹玉浪费时间，话题很快被她带回到明天年会上。

    须臾后，秦楼面上笑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只剩点冷淡的轻嗤。

    “换首歌吧，不要这个了。”

    台下死寂。

    更大可能，是直接毁了这场Vio的年会甚至闹到公司以外的地方去。

    她就用这样半是玩笑半是轻松的方式，顺水推舟地应下这个尴尬的场面：一首《演员》，几处台词都若有深意地做了反讽；再到结尾，苦情一转，她把替身梗玩成了“情深”——

    “……”

    主持人临时被人拽着耳语几句，就笑着上了台：“今年还是技术部压轴啊，不过这次他们终于不赖了，似乎专门请了公司外的外援，我先说好啊——这部分费用你们自己掏，别想找后勤报销。”

    她回头看了一眼人事部的座位区，和同样看过来的栾巧倾交换了一下目光。

    旁边的人愣了下，谄笑，“秦总的具体行程时间我们不清楚，要问22层的助理秘书组。宋小姐是有什么事情？”

    这才让宋茹玉的底气稍微足了些。

    难道……

    众人都看出栾巧倾是气疯了。

    他垂下手，“好。那午安，小蚌壳。”

    “《演员》。”

    伴奏声快速做了临时切换，前奏结束后，清澈动听的女声响了起来：

    “早就有这样的传闻了，小寒总消息来得也太慢了点。”

    “各部门应该有一到两个节目，我看还有几个节目的审核单没有交上来，最晚今天下午下班前，你得催着他们……”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以后你不要再去那边吃饭了？”

    秦楼只得遗憾地应声，“你先挂断吧。”

    宋书一边合着伴奏轻声唱着，一边随着歌声慢慢在宴厅内踱步，神态自然。

    宋书眼神一晃，莞尔地笑。

    然后秦楼拿起插在水里的净手湿餐巾,打开之后他在里面发现了缀好的熏香花瓣。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宋书和栾巧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食堂里了，死寂的堂内逐渐恢复，才有人小心地走到宋茹玉的身旁。

    “让我看看外援们的节目，唔，是一个小品啊，小品名字叫……”

    秦楼和寒时的晚餐这才顺利进行。

    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得非常靠前的助理秘书组。

    宋书默然两秒，“员工食堂。”

    跨数个时区之外，Q市。

    最后一个音节落时，宋书正站在宴厅门前。

    宋书把栾巧倾那份餐盘和自己的一起，到旁边的厨余桶里倒掉了，然后她才走回来，停到栾巧倾身边。

    一声极轻也极为平静、平静得接近冷淡的声音，竟然稳稳地叫停了几乎要冲上去挠花宋茹玉那张脸的栾巧倾。

    “……！”

    “装没看到吧。”宋书单手撑住下颌，轻轻地叹了声，“是我那天失策。她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不能一下拍死的时候，就该碰都别碰——不然粘上了身，甩都甩不脱。”

    “嗯。”

    “也不是，”宋茹玉嘲弄地笑了笑，“前几天跟朋友出去玩，在KTV看见一位挺漂亮的‘公主’，长得和我表哥那个初恋像，我准备为问问他有没有换一个助理的打算。”

    “——”

    “我看就坐这桌吧，刚好有熟人……不对，应该说刚好有张熟悉的脸。”

    宋茹玉的脸色越来越接近铁青。

    “嗯，那你到国内之前通知我，我去给你接机。如果没其他事情，我先挂断了，巧巧还在等我回去。”

    宋书伸手接过，伴奏的音乐也跟着起来。

    “……什么叫不知道？”

    因为实在太熟悉，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这种能让张牙舞爪的栾巧倾听话的平静——而也同样是这种平静，能让她最害怕敬畏的那个表哥，从疯子的状态恢复正常。

    宋书想了想这通电话的全过程，摇摇头，“不知道。”

    秦楼微眯起眼。

    几个人纷纷谄言否认。

    寒时抬眼，“？”

    她一顿，拿起话筒笑了声。

    宋书怔了怔，她认认真真思索过一圈，摇头，“该让你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定时定点地汇报给你了。”

    不可能。

    “晚、安，”宋书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打断他，“秦总。”

    她的目光淡淡一扫，很轻易触及到台旁站着的宋茹玉快意的神情。

    Vio年会就在第二天上午开始。宴厅按策划书被布置成专门的年会现场，Vio的职员们齐聚一堂。因为秦楼不在，一切年终颁奖和发言相关的事务都交由楚向彬和吕云开两位副总负责。

    台下一时骚动起来。

    宋茹玉起初还趾高气昂的，等眼见着宋书和栾巧倾端着餐盘都准备离开了，她终于挂不住笑。

    “……还有不该让我知道的？”

    栾巧倾听得深思几秒，然后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听你的，再这样听下去你和秦楼白头到老，我估计就要直接出家当尼姑了。”

    众人惊异地看着暴躁的栾巧倾克制住自己的动作，然后顺着声音回头——

    秦楼也举杯，对着寒时，或许是对着寒时身后那轮清冷的月。

    这话一出，桌旁都安静下来了。

    在众人加身的目光下，宋书站起身。

    “今天特殊情况，”宋书耐心解释，“明天就是年会，巧巧有些事情还是不确定，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再去23层做饭的话，时间上有点紧张。”

    栾巧倾撇嘴，“那肯定是说最近的流言啊，还能是什么事。”

    尤其此时夜色已深，除了观景台上角落里嵌入地砖的LED地灯外，只有泳池内亮着几盏小灯。

    宋书怔住。

    栾巧倾咬牙，憋屈地把话咽了回去。然后她跟在宋书的身后，攥着拳低着头往外走。

    心底那种可怕的念头一生出来，就被宋茹玉猛地摇头断掉——

    主持人面上的笑容僵住，但是低下去的声音还是顺着话筒和音响传给在场的每一个职员——

    这一幕让宋茹玉眼瞳微抖。

    宋书挂断电话后，对着手机思索几秒，实在没想到秦楼打来这通电话的原因背后能有什么头绪。

    宋书动作停顿了下，“什么流言？”

    众人一愣，随即哗然。

    寒时：“？什么距离？”

    这个宋茹玉……

    尾音恰到好处地收住。

    寒时见他回来，有些意外地挑挑眉，“这么快？”

    栾巧倾眼神近乎凶狠地瞪着她，“你确实不是说我，你说的是我姐——就你那张嘴也配提她？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撕了！”

    宋书无奈叹气，“我很确定，秦楼先生。如果你真那么担心，那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尽快回国就好了。”

    栾巧倾看见宋茹玉有种吃出了苍蝇的感觉，她厌恶地扭过头，“这种反向开光把自己变成乌鸦嘴的事情我会做吗？”

    从唯一非露天的VIP电梯通道走出来就是一片露天观景台，观景台的两侧是一道环形泳池。泳池的边际处仿照新加坡金沙酒店顶楼露天泳池的无边设计，不明材质的透明边界挡住深蓝色的泳池水体,几十层的高度上，夜景一览无余，看起来危险而无边无际。

    伴奏音乐慢半拍地停下来，主持人小小心翼翼地问：“那秦小姐要什么音乐？”

    ……

    “你既然真这么护宋书，那干嘛还让这么一个冒牌货站在我表哥身边！一样是陪酒陪聊，秦情跟我说的那个KTV里的‘公主’有什么区别？”

    看出栾巧倾真是发了火要放混了，宋茹玉吓得脸色微变，其余人见状不好也赶忙起身来拦。

    “秦楼……”

    他一边擦着汗忧心等秦楼回来以后自己得有什么样的下场，一边小心翼翼地上台。主持人装作失忆，开了几个小玩笑，对之前的节目一字不提，然而这只让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重。

    “最、最后一个节目了，我们有请助理秘书组的秦……秦情为我们带来歌曲演唱。”

    而比起幕后人这样不计后果的小人行径，“秦情”的应付手段让所有人忍不住在心底叫了声好。

    所以一直等到年会最后，只剩下代表22层总经理办公室的助理秘书组还没表演，才终于轮到他们了。

    “其实也没什么，”寒时嘴角一勾，切了块牛排润下一口红酒，然后才抬眼，“只是最近投资业界里突然盛传，说Vio资本去年刚刚升任总经理助理、并且很有望接班成为特别行政助理的那位，是个靠脸蛋替身上位，还陪酒陪聊陪暖床的小可怜。”

    秦楼手里的刀叉微微攥紧了些，眸子也一点点阴沉下去。

    望着正对面台下脸色难看的宋茹玉，她淡淡一笑，眼神深处极尽漠然和不屑的冷淡。

    忸怩作态的演员似乎还有点专业，包袱笑点不断——可惜一整场下来，宴厅里几乎全程冷场。

    她最嫉妒的那个女孩儿的死讯在十年前是她无数遍地求证和确定过的！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复生呢！？

    宋书说：“只是一些没必要的小事，如果都要讲，那我们大概需要24小时语音连线了。”

    从秦楼那次给“秦情”出头以后，公司里再也没人敢当面议论“秦情”的不是，如今“秦情”就站在桌旁，即便宋茹玉真是他们想捧的，那些人也有些打怵和“秦情”正面冲突。

    然后他们听见，那个话筒里流泻出低缓好听的带着笑的男声——

    迟疑片刻，她转身回了员工食堂。

    栾巧倾：“……”

    见宋书回来，栾巧倾抬眼，“我哥又是为什么事情找你？”

    秦楼嗤笑了声,嫌弃地抖掉花瓣，擦干净手扔到一旁，未做应答。

    “……你这脾性，尼姑庵恐怕不敢收。”宋书玩笑。

    某私人会所顶楼。

    总而言之,场面非常美。

    “……百年哪够？”

    “难怪。”寒时笑着点点头。

    在这里闹起来大概是宋茹玉最想见到的事情了。昨天员工食堂那一番已经在公司里风风雨雨，今天再真折腾起来，对于Vio内部氛围和外在声誉都是不利影响。

    全程他们在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秦楼勾勾嘴角，微垂下眼，“蚌壳我都撬了十多年了，生怕弄伤她，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当然越小心谨慎越好。”